此时夜风轻轻起,送来海水微微咸湿的味道,关颂青看着集馥园的方向,想起以前。
“你uncle这辈子没几个真正在乎的人,你算一个。你的成人礼被人办成了相亲宴,他必然是要找人麻烦的,他不想吓到你,也希望你开心,所以才把你支开。”
“他会找谁麻烦?”
“谁的主意就找谁的麻烦,”他笑笑,“你放心,不会是童影。”
舒遥微微一愣:“你怎么知道我在担心童影?”
关颂青舒了口气,笑道:“若不是她直接点破,今晚不会这么尴尬,你呢,平时瞧着任性迷糊,其实你比很多人想象的要懂事,也很会察言观色。今晚如果没有童影,以你的性格,就算看出来是相亲宴也不会多说什么,你从来都是挑着无伤大雅的小事耍耍小性子,真正受委屈的时候都是一言不发,觉得自己忍忍就过去了,所以你自然会担心挑破这一切的人,但你放心,你uncle从不对女人红脸,最多就是不跟她来往。”
关颂青的话说完,舒遥偏头盯着他,像是入了神,他伸手在她眼前晃晃,她那双盈盈的眼才转了转。
夜风轻柔,舒遥却眼圈红红。
她故作轻松:“我没有委屈。”
却越说越委屈。
她知道自己不该奢求太多,她本是个无人可依的孤女,能有兄长和长辈宠爱已经是她上辈子修来的福分,过个生日而已,大家开开心心比什么都重要,她那些小情绪她会自己化解。
可......
一阵疾风拂过,她没忍住吸了吸鼻子,下一秒却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关颂青的声音从她头顶传来,很轻,很温柔:“你和明庭一起长大,也算得上和我一起长大,我不如他陪在你身边的时间多,但我和他一样,是你最亲近的人,你在我面前,不必伪装。”
他的温柔攻破了舒遥心里最后一道防线,她双手攀上他脖颈,抱着他轻轻呜咽起来。
嘴上说着不委屈,哪会是真的不委屈?
成人礼就这么一次,还要眼睁睁看着家里为明庭牵线搭桥,明明她才是今晚的主角,却要为“相亲宴”腾挪位置。
她知道自己不该委屈,她已经享受了无数的宠爱,为两位哥哥做点牺牲也是应该的。
可她好难受,好难受,一想到明庭日后会与梁沛珊拥抱,亲吻,甚至做......她就心痛到快要死掉了。
她可以接受在自己的成人礼上被众人忽视,却无法接受明庭在她成人礼上“相亲”。
她收紧了双臂,伏在关颂青肩膀伤心落泪,他的手在她肩背轻轻拍着,像哄小孩子,她也安心靠着他,享受着他温柔的安慰。
情绪就在这样的温柔里逐渐平稳,泪水渐渐止住之后,她在关颂青衣服上蹭了蹭,忽地开口说:“哥哥,我觉得你好像......变了很多。”
她哭过的声音懵懵的,鼻音很重,却是关颂青往常听不到的乖软。
他的心也跟着变得好软。
“是么?变成什么样了?”
她轻轻笑出声来:“变得像我肚子里的蛔虫!”她撑着沙发直起腰,“连我想什么都一清二楚!”
舒遥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她笑着望向关颂青时,一双眼水盈盈亮晶晶的,长长的睫毛沾了泪水湿润,密密绒绒的,十分惹人怜爱。
她就是这般鲜活生动,身体里永远蓄积着无比丰沛的情感,像早春活泉,润养封冻的大地,滋养着万物生长。
若不是他清楚眼前的小姑娘经历过多少苦难,他该以为她就是这金尊玉贵的公主,从不知人间疾苦。
也正因他清楚,她此刻的笑,才那样珍贵。
他伸手拭去她眼角的泪,跟着笑得轻松:“蛔虫长得那么丑,还是不要变蛔虫的好。”
“什么呀!”舒遥吸吸鼻子,“我又不是说长相!”
晚风卷着海水的味道从飞桥翻涌而过,舒遥听见很轻的风声,和他很轻的询问。
“那我这长相......你喜欢吗?”
第39章 more than I can sa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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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
舒遥几乎没有思考就脱口而出。
她歪着头打量关颂青,“哥哥长得这么好看,怎么会有人不喜欢?”
“是么?哪儿好看?”
关颂青单手撑着沙发往后靠,任由舒遥打量。
舒遥歪着头看了他好一会儿,忽地凑近说:“我发现,你和我哥哥好像长得有点像。”
“哪儿像?”
“嘴巴,”她伸手在空中描摹他的唇形,“唇色偏浅,薄厚适中,看起来......很软。”
“鼻子......也有点像,不过哥哥的骨骼感会更强一点,颂青哥哥看起来更柔和。”
“眼睛......”她仔细对比着,“不像,一点都不像,无论是形还是神,一点都不像,完全没有相似点,他内眼角尖尖的,眼尾明显有上扬的趋势,像狐狸,颂青哥哥眼形偏圆,双眼皮更宽,很温柔呢,看女孩子一定很深情。”
她笑笑,换了姿势坐在沙发,偏头看向夜色里。
其实他看女孩子,也会很深情。
她独占过那样深情的目光,至今都能记起他双眼的模样。
“你观察得很仔细。”
舒遥弯弯唇角:“我和他天天在一起呢,他那张脸,我已经看了千百万次。”
日日夜夜,年年月月。
闭上眼是他,睁开眼是他,眼里是他,心里也是他,他早已充斥在她生活的每一个角落,像氧气无法剥离。
情绪突然来袭,舒遥快速眨眨眼掩饰,她瞥见水吧台上醒着的红酒,起身说:“哥哥陪我喝一杯吧。”
“不是不喜欢喝么?”
舒遥没回答,拎着醒酒器和酒杯走回了沙发。
看得出她还是不高兴,关颂青没有拒绝。
舒遥脱了鞋蜷在沙发角落,单手抱膝将红酒杯置于眼前轻晃。
她满饮一口,问关颂青:“哥哥有喜欢的人吗?”
她以为会收到“有”或“没有”的回答,却不想他开口问:“什么样的喜欢?”
还能有什么样的喜欢?
她笑:“当然是男女之情。”
她偏头靠在双膝之上,一双眼藏在水晶杯之后,隔着薄薄一层朦胧看他。
关颂青沉默半晌,终是被一个字打破。
“有。”
舒遥收回视线看海,似是几分茫然地问:“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她的声音太轻,让人分不清她究竟是在询问,还是在自言自语。
也许她真的不懂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但关颂青懂。
他看着她:“就是......回答她每一个问题的时候,都深思熟虑。”
“这算什么呀?”舒遥笑得眉眼弯弯,“回答老师问题的时候也都深思熟虑呢。”
关颂青垂眸,一声轻笑,终是无言。
再开口,却是将问题重新抛回给她。
“那你觉得,喜欢一个人应该是什么样的感觉?”
“不快乐的感觉。”
“不快乐,却还不愿意放弃的感觉。”
她再一次不加思考地回答。
如果时间能倒转,她愿意回到察觉自己心意的那一刻,骗自己说,那就是妹妹对哥哥的崇拜和喜爱,绝不掺一丝男女之情。
她那时,快乐得很容易,幸福得很容易,满足得很容易,她被兄长的爱包围着,爱与被爱都很容易。
可一旦超越兄妹关系,一切都会变得很不容易。
也不知从哪吹来一阵疾风,飞桥上的鲜花被吹得呼呼作响,六月末尾的茉莉在风中泣露,却是温热的,咸涩的,流不尽的。
“你会表白吗?”
她哭着问,也哭着回答:“我不会,这辈子都不会。”
她不想毁了这一切,更不想毁了他。
他可是明庭,是声名赫奕的天之骄子,是全港政商界交口称赞的青年英才,他合该站在聚光灯下,或攀上人群之巅,得千娇万宠,受万众瞩目,超群绝伦,冠绝一生。
这样的人,怎么能被她藏在角落的小情小爱拖累?
她不能,也不敢。
她无法承担毁掉这一切的后果。
所以她的爱,注定说不出口,也没必要说出口。
男女的情爱,哪有兄妹的情意长久?
兄妹,才是这世上最难切分的爱,它带着血脉的连接,伦理的纠缠,道德的审判,每一把铡刀落到身上都鲜血四溅,却始终切割不断,她爱哥哥的一颗心。
所以哥哥啊,就让妹妹永远这样爱你好不好?
不必说出口,也无需与你长相厮守。
风还没停,她已经泣不成声。
听着这些话的那个人,也被这夜风吹啊吹啊,吹凉了一颗心。
喜欢,说不出口的喜欢。
证明她喜欢的那个人,不是他。
无法同频的两颗心在浓稠的夜色里默契沉默,杯中酒空了又空,舒遥已经记不清自己喝了几杯。
游艇回航时,风变换了方向,舒遥半躺在沙发,仰头瞧见夜色里绽开金色的花,她含糊不清地问:“是谁在为我庆生么?”
“是谁啊?”
“是谁呢?”
她偏过身子想问关颂青,身旁却空无一人。
她找不到人,索性抱着披肩自己一个人赏烟花,只是这夜不知为何这般黑,连想看个烟花也看不全,好像总有个黑影挡在她眼前,她怎么挥都挥不开的一团黑影,碍眼得很。
她听见有人叫她“舒遥”,她下意识回应:“颂青哥哥。”
她向空中胡乱伸手,摸到一个温暖的掌心,她紧紧攥着,拉他坐下:“陪我一起看好不好?”
她拉着人坐在她身旁,她也顺势起了身,靠在他肩膀。
可那人不配合,一点都不往后靠,她的腰背一直悬空着,真的好难受。
“哥哥,你往后靠一点好不好?”
她含糊不清地说着,还伸手想要把他往后按。
那人还是不配合,她干脆起身跨坐在他腿上,双臂一伸,像树袋熊挂在了他身上。
靠近时,他的脸好像带有夜风的微凉,而她身上好烫,迫切想要靠近一切清凉。
她贴上了他的脸,像小猫乱蹭,蹭完左边蹭右边。
凉凉的,好舒服。
她发出长长一声轻吟,如水波般轻柔荡漾的曲调,流进赤红灼热的心底,点燃一把火。
“舒遥,你给我醒醒!”
男人愠怒的低声警告,舒遥听得一愣,以为明庭来了。
她尽力撑起身子去看眼前人,鼻尖对鼻尖,眼对眼。
看不清呢,什么都看不清。
她伸手按上那人唇瓣,好软,和她想象中一样软。
她痴痴盯着那双唇,拖着长长的调子同他说话:“颂青哥哥,你和我哥哥......真的好像啊,你的这双唇,和他长得一模一样。”
她的指腹在温软的唇肉来回游走,她入定般僵住,又着魔般贴近。
唇对着唇。
仅一瞬,她便移开,唇边绽开甜蜜的笑容。
“亲起来,也的确很软呢。”
她双手捧着他的脸,用指腹一点点描摹他的五官,起伏的眉眼,浓长的睫毛,直挺的鼻梁,精巧的鼻尖......
这双唇,她好想亲一亲。
“颂青哥哥,让我亲亲你好不好?”
她没有等他回应,倾身吻住了他。
抿一下,吮一下,又探出舌尖舔一下。
舌尖湿软,碰到他唇缝,她轻轻柔柔往里钻,却不想出师不利,碰了壁,她便缩回来,轻轻舔着他的唇瓣。
“好甜,嗯......”
她含糊不清地说着话,好像接吻也不够专心,总想着一些别的什么。
她再次探出舌尖,试图从禁闭地里偷来更多的甜,那人却始终不为所动,紧紧咬着牙关,不许她进入。
几番尝试,她都没能得逞。
她起了小性子,将唇移开一点央他:“哥哥,让妹妹尝尝好不好?”
她再次凑近,有一下没一下地亲着他,像是在用这样讨好的方式,求他张开唇,任她探索。
“你叫我什么?”
男人喘息声渐重,情绪逼近临界点,却还被他一次次压抑着,收敛着。
夜风鼓噪,舒遥听得迷迷糊糊,她只是本能地喊他:“哥哥,哥哥......想亲亲......”
本能的欲望,也是她急切的愿望,她好想和哥哥亲亲,想试试他那双唇的温度,软硬,想尝尝他舌尖的味道,像所有正常的情侣那样。
焰火还在空中炸响,她的声音很轻,是情人的耳语,含着醉人的情意,柔柔送抵他唇边。
她的唇滚烫湿软,早将红酒的香气渡送给他,气息在缠绕,她再一次吻上来,微张小口,探出的舌尖红得像樱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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