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庭看起来异常平静,他没有生气,更没有伤心,可舒遥还是读懂了他的情绪。
他在失望。
“何苦呢?舒遥。”
舒遥已经心痛到说不出话,只能无助地流泪,抽泣。
明庭放开她的手,也推开了她。
“我不是离不开你。”
这大概是舒遥跟在他身边以来,她听到过的,最残忍的一句话。
明庭绕开她,走出了卧室,离开了套房。
关门声响起,舒遥像被瞬间抽走灵魂,她身形一晃,倒在余温尚存的衾被间哭了出来。
明庭说的没错,他不是离不开她,他随时都可以不要她。
是她离不开他。
这么一看,她可真是个糟糕透顶的女孩子。
既不能全心全意去爱,也做不到断情绝爱,总是瞻前顾后畏缩不前,还要伤害这个世上最爱她的人。
这世上怎么能有她这么糟糕的女孩子?
只顾一时欢愉,从不计划长远,自私又狭隘,怯懦又贪婪,她根本配不上明庭的爱。
她真的好讨厌这样的自己,反反复复,摇摆不定,永远也无法坦率面对自己的真心。
可她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哭到缩成一团,双手紧攥着床单也丝毫不能减轻她心脏的绞痛,她好像再一次体会到了被人抛弃的无助和绝望。
她的哥哥真的不想要她了。
可这不就是她想要的么?
与他维持着兄妹关系,直到离开明家,在山海相隔的时候跟他分手,让一切回归正轨。
听起来多么完美的计划,不就是比她想象中来得更早一点?她现在哭成这样是想给谁看?
眼泪一颗一颗滚落,渗进柔软的床单,洇开一圈又一圈的痕迹。
她被泪水浸泡了一夜,被噩梦惊醒的时候,她身上还穿着昨夜与他缠绵的内衣。
她撑起身子走进浴室,被镜子里那双核桃眼吓到,一看时间,竟然才早上五点。
她洗了个脸,脱下了身上的内衣扔进了垃圾桶,晚上还要回集馥园吃饭,她不能顶着这对核桃眼回去,好在今天还有明琛替她约的美容项目,她这双眼应该能消肿。
她尝试给明庭发消息打电话,但都没有收到回复,她没有继续烦他,叫了酒店的早餐送到房间。
她打开窗帘,清晨的港岛依旧是繁华未歇的模样,只是霓虹不再华丽,广告牌不再被夜色遮挡,人潮也开始匆忙。
音乐播放器里传来Christina Aguilera的声音,她的歌单随机到了明庭为她唱过的那首《Save me from myself》
柔和的女声出现在冬日的清晨,窗外的薄雾在错落的建筑群中缭绕,一切都是那么宁静美好,可她还是觉得,这首歌不如她初次听到时惊艳。
她那时不懂这些歌词的意思,更不懂明庭为何选了这首歌唱给她。
后来翻看歌词,练习曲谱,了解创作人的经历和创作时的背景,她终于知道,这是一首唱给爱人的歌。
她最喜欢最后那段歌词:「Don’t ask me why I love you,It’s obvious your tenderness,is what I need to make me a better woman to myself.」
「不要问我为什么爱你,你的温柔显而易见,正是它让我成为更好的自己。」
她还记得第一次理解这些歌词时的兴奋,也是那时候,她开始察觉,原来她对明庭来说,并不是一无是处。
那时候的他们,是一对孤独的小孩,因为一场意外被栓在同一根绳上,他们互相抱团取暖,互为彼此成为更好的人。
是她搞砸了这一切么?
她这样问自己。
早餐结束,她自己收拾好去了美容院,几个项目做下来,她全身都光滑白嫩,皮肤一掐就能出水,她本想在今晚和他做,可惜计划赶不上变化。
结束是明琛来接她,集馥园四季常绿,四季都有花赏,每次她来都能欣赏到不同的园景。
良宵已至,园中早已换上火红的装饰,林惠宜正在客厅与管家核对今年的节礼,明空被明君珹拉去书房写字,明朗和明庭都不在家。
舒遥跟随明琛进了家门,林惠宜热情迎上来与她拥抱,问候了两句就叫她一起过去帮忙。
每年的春节舒遥都是在集馥园过,热闹又温馨,她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
中途好几次舒遥都想问林惠宜明庭去了哪里,但话到嘴边她都没能问出口,她和明庭的关系一向亲密,这时候问,反倒让林惠宜察觉他们在闹别扭。
直到晚餐时间明庭才和明朗一起现身,他们一起去了医院看望明丽,也带回了好消息。
医生说,明丽的状态很好,已经初见苏醒的迹象。
对于明丽会苏醒这件事,他们一家人从无质疑。
明琛为明丽配置的团队是当初负责F1车王舒马赫的康复专家,同样的干细胞疗法已经得到过验证,明丽醒来只是时间问题。
明空听了说:“太好了,说不准姑妈明年就能和我们一起过年了。”
“也能和遥遥团聚了。”林惠宜拍着舒遥的手说。
舒遥跟着笑:“我也迫不及待了,就是不知道时隔多年,妈妈还能不能认出我。”
她这话一说,餐桌对面的明庭和明君珹都朝她投来目光,只有明琛笑着打趣:“不认识最好,到时候我就跟她说你是我的女儿!让她后悔都找不到人哭!”
林惠宜接话:“那说不准Lily还为你高兴呢!老婆没有,白得这么大个乖女儿,她也不用愁你以后孤独终老啦!”
一家人说说笑笑毫无顾忌,明琛也一向不正经,竟是举着酒杯开玩笑:“那不然就把遥遥过继到我名下好了,让我也试试当爸爸的感觉。”
“不可能。”
极为沉冷的一声,来自舒遥对面的男人。
欢乐的气氛突然停滞,明庭眸中萦绕着幽寒,他盯着明琛问:“sugar daddy没当够么?她是我——”
“妹妹!”舒遥突然开口打断了明庭。
“妹妹的女儿不也是您的女儿吗?”舒遥紧掐着自己的掌心对明琛说,“uncle哪还需要过继这么麻烦?不然我以后搬过去跟您一起住好了。”
她说完这话没敢去看明庭的脸色,明琛也没计较明庭那句“sugar daddy”,还喜笑颜开和舒遥验证:“这可是你说的,不许反悔哦!”
舒遥强撑着笑颜,举起酒杯与明琛碰了一下,桌上气氛又重回融洽。
第50章 more than I can sa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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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琛提前离开了集馥园,他去北海道的行程已定,吃完饭便与家人告了别。
林惠宜问舒遥今晚要不要留在家里睡,她说她新拍了几颗品质极好的红宝石,让她挑上几颗定制耳饰,正好能与关颂青送的那条项链搭配。
舒遥心事重重地看向茶室那扇紫檀木屏风。
屏风后,明空正拉着明庭讨论他新定制那套球杆的各项数据,还准备拉他下场试试。
舒遥收回视线说:“还是回酒店吧,明早我要去医院看妈妈,从酒店过去方便一点,中午再回来。”
林惠宜脸上挂着欣慰的笑,拉住她的手说:“Lily有你这个宝贝女儿真是她的福气。”
“哪有?”舒遥脸上的笑意有些许僵硬,“是我荣幸才是。”
林惠宜并未察觉她的表情变化,还说:“年前就有不少太太拉着我问你的消息,你这次多在家里留几天好不好?陪陪舅妈,舅妈也带你去喝喝茶,认识认识新朋友。啊,对,周少麟的儿子周知聿也在波士顿上学,他就比你大两岁,你正好去认识一下,以后在波士顿也有个照应。”
舒遥哪能不懂林惠宜的意思?
她正欲开口回绝,明空揽着明庭一同走出茶室,看样子像是要去楼下试试杆,舒遥的视线飞快朝着明庭而去,说:“哥哥留几天我就留几天。”
林惠宜笑她:“你现在就是你哥哥的跟屁虫!哥哥走到哪里你就跟到哪里,那以后你哥哥结了婚,你要怎么办?”
“妈,这个问题就不用你操心了,”明空接过话说,“阿庭说不准是要步uncle后尘的。”
“可别!”
林惠宜最听不得谁说家里的孩子要跟明琛学,真要跟明琛一样,那明家这香火就该断了!
“你uncle就不是个好的!跟他学咱家迟早完蛋!我现在就后悔没多生两个!省得跟你两兄弟话不投机半句多,劝你们谈个恋爱跟要你们命似的!你们不谈恋爱不结婚也不生孩子,那还拼命挣钱做什么?明天就把家业拱手让人好了!一家子人全去喝西北风!”
明空一挑眉,“您要是实在想生,现在也不是不行。”
“明空你!”
舒遥赶紧按住林惠宜,“哥哥们还年轻嘛,舅妈别生气,说不定哥哥遇到喜欢的人立马就结婚生子了,舅妈不必多操心。”
林惠宜深吸了口气,紧拽着舒遥不放,“还是遥遥听话,舅妈一定为你物色个好男人,让你哥哥们都学学!”
舒遥心中一紧,赶忙说:“我还小呢舅妈。”
“时间不早了,”她看向明庭,“哥哥送我回酒店吧?”
她说这话的时候没什么底气,她怕明庭拒绝。
林惠宜却指挥明空:“明空你去送,让阿庭在家好好歇歇,他今天都跑了一天了,也该你尽一下哥哥的责任了。”
明空正要应下,却被明庭抢断:“我去吧,明空喝了酒。”
极为冷淡的声音,舒遥听不出来他是否真的愿意。
“那我就先走了,”舒遥起身同林惠宜告别,“明天见,舅妈。”
林惠宜跟着起身将他们送到门口,舒遥摆摆手让她别送,眼看林惠宜转身进了家门,舒遥才小跑了两步上前。
明庭独自在前头领路,集馥园的灯光开得比平时更亮,他的肩头落着新春灯笼的红,却始终驱不散他周身萦绕的寒。
“哥哥。”
她小声唤他,却没有得到回应。
已经走到停车场,明庭直接上了车,她紧跟上前,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坐了上去。
明庭发动汽车,引擎轰鸣如野兽咆哮,深夜下山的路没有别的车辆,明庭车速比平时快,舒遥紧紧拽着安全带不敢松手。
进入城市道路,明庭总算将车速压了下去,舒遥掌心一片潮热,心跳也始终无法平静。
等红绿灯时,她鼓起勇气问了一句:“哥哥今晚能陪我么?”
明庭连看都没看她。
跑车低矮,街灯落进车内也照不亮他的脸,舒遥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已经被他关在了心门外,她现在对明庭来说,怕是与大街上的路人也没什么不同。
她紧咬着唇肉,没再说话惹他厌烦了。
跑车停到酒店门口,明庭并没有熄火,舒遥明知他并没有交流的意愿,却还是不死心问:“哥哥能陪我上去么?我有话想和哥哥说。”
车内很安静,舒遥的心很忐忑。
明庭单手放在方向盘,双眼看向车窗外,语气淡漠:“现在说。”
“不,”舒遥坚定地拒绝,“要你跟我上去说。”
“不说就下车。”
明庭根本没有给她撒娇的空间。
她那双长睫微微一颤,双手抓着安全带不放,她不肯下车,也没继续开口。
“没听见么?”明庭终于偏过头看她,“现在不说就下车。”
舒遥倔强地一动不动。
明庭伸手解了她的安全带,赶她走,“下车。”
舒遥赶紧抓住他手臂,望向他的一双眼已经通红。
“哥哥,别再生我的气了好不好?我错了。”
明庭直接抽回了手。
舒遥掌心一空,眸中热泪也啪嗒一声滚落,可明庭视而不见,转身就熄火下了车。
舒遥眼看着他绕过车前,来到副驾驶拉开了她的车门。
冬日的港岛气温并不算太低,但急促的一阵风拂进,舒遥还是冷得抖了一下。
明庭出现在她身旁,伸手拉住了她手臂,舒遥感受到他并不温柔的力量,也察觉了他的意图,这时候想要再扣紧安全带已经来不及。
她被明庭拉下了车,脚下的高跟鞋踩得不稳,她踉跄两步直直就倒向了明庭,靠近的瞬间,她紧紧抱住他不肯放手,眼泪落进他柔软的衣料,她仰着脸哀求:“哥哥,求你,跟我上去好不好?不要丢下我一个人好不好?”
明庭又像昨晚那样反手去掰开她,而她早有准备,右手死死拽着左手腕上的手镯,已经下定了被手镯勒出血也不放手的决心。
明庭感受到了她的动作,并未再用力,而是俯身一把将她抱了起来,转身就往酒店走。
舒遥以为自己终于打动了他,双手迫不及待地环住了他脖颈,她用湿润的面庞紧紧贴着他的脸,在他耳畔不停诉说着她今日的思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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