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畔清净,似终于停止了那若永无休止的诘问。
寒风轻拂过面庞,她静静地等待一波情潮淡去,方才吐出口长气,头脑昏沉,脱力地往地面软倒。
然回过神,身下传来的冰冷触感,却蓦地叫她一惊。
不对……她方才不是于梦魇中醒来了么。
可这儿,似乎并不是盥洗室。
身体不知为何有些发麻,她艰难睁开眼,却见视野间一片漆黑,室中火烛俱灭,阴风于耳畔呼啸而过好似厉鬼哭嚎。
长甲刺入掌心,传来尖锐痛感。
她面上神情愈发莫测,带着些许茫然之色,待适应黑暗后,方才缓缓抬首。
入目是一片为风吹动的白缦。
她好似,又再一次回到了白日那间祠堂之中。
然与上一段梦有所不同的是——
她如今,正赤身裸体地躺于那只楠木棺椁当中!
嗅觉逐渐恢复,鼻间传来一阵熟悉的糜烂麝气。她心蓦地先一步开始狂跳,若有所感般,艰难地侧首望去。
身侧卧有一人,衣衫半褪,以手支颐正静静地注视着她。月华流转,投射于其人面容之上,映照出一双暗沉似深渊的寒眸。
男人唇边噙笑,熟悉的上挑弧度正与香案上那块灵牌的主人别无二致。
却是她那死了几日的夫婿。
心若擂鼓,她唇不自觉地启合,一时失声。
“闻人策……”
没有衣物作阻隔,那只寒凉大掌环上美人纤腰,覆于她体肤肆意游走着。
男人终于开口,徐徐言道:“鱼儿滑不留手,实在叫人好找。”
亲昵之言黏腻于齿间,一如往日抚触她鬓角时那般温柔,带着些许缠绵情意,似春水般潺潺不歇。
然同时,头顶半掩的棺盖却在逐渐合拢,视野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她目露惊恐,不禁出声:“你做什么……”
男人语气诡谲,低低发笑:“嘘,堂间尚且坐着闻人氏的列祖列宗,鱼儿此言之意,莫不是也想叫他们一睹你我欢好时的模样么?”
她身形蓦地僵硬,一时不知该如何回话。
周遭太暗,她无法视物,更不敢大口喘息,只是拘谨地缩于棺椁一侧,极力想同他保持着距离。
然男人却是不肯依她,行动自若,缓缓动作起来。
“……”
无需目视,她都能清晰地回忆起那双修长漂亮的手,肤质白皙似玉,曾无数次于夜间为她拨弦抚琴,哄她入睡。而其手背青筋绷紧,指尖轻挑时的模样,亦最是好看。
然现下,那触感却不断往下游走,逐渐深陷入一片湿热软肉之中,漫不经心地于人脑海中拨动着欲弦。
琮琤交错之声不绝,无声无息,却几乎叫她震耳欲聋,浑身禁不住地软颤发抖。
她咬唇无言,染有丹蔻的长甲却是深深陷入掌心,刺痛感不断地提醒着,眼下情形皆非是梦魇。
这回,他是真的‘寻’上她了。
那声音主人似是能窥探她心中所思,薄唇贴吻上她小巧耳垂,以森寒不似活人的气息吞吐着缱绻遐思。
“吾妻薄情寡义,谋杀亲夫,吾此次还魂而来,本意是想领鱼儿同下幽冥地府作伴去的……”
他声音喑哑,微扬起下颚,瞳色极浅的眸子一瞬不瞬地打量着身前女子的面容,指腹抚上她唇角处,温柔流连。
“只是如今瞧着夫人这般可怜,倒是叫人好生怜惜……然死罪可免,活罪却难赦,又不知鱼儿欲以何为筹码,回报吾往日所投喂的‘饵食’呢?”
筹码?饵食?
季书瑜茫然。
那话音似细沙于风中飘散,窄小空间又恢复至一片寂静。
耳侧回响着一片绵密吱咕水声。
她始终未曾开口作答,只是以一双凝着泪的眼望向他所在方向。
“见吾回来,夫人好似并不欢喜么?”
他观察着她的神情,面露诡谲之色,迟迟未能从她口中得到回应,动作亦不复先前那般温柔,逐渐不耐。
季书瑜抿唇不语,低眸沉默良久,方才有所动作。
仍是什么都没问,什么也没说,直待身体恢复了稍许力气,方才摸索着翻身覆于男人健壮腰身之上。
她要做什么?
男人以手支颐,好整以暇地瞧着她。
季书瑜倾下身,以两条藕臂轻柔地环上他的脖颈,而之后——猛地发力将人拉近,狠狠撞上那正欲开口发出冷嗤的唇。
一丝血腥之气蔓延于舌尖,然她却若全然未觉。
他既想要她表态,而眼下情形又着实难以用三言两语便说通,那不妨,就直接用做的罢。
据她以前所察,他似乎也很喜欢她主动勾他缠绵,不是么?
她使劲浑身解数勾着他回应,一边分出几分心神去观察身下之人的反应。
但见他果真顿住了身形,一双鸦黑长睫颤动,眼眸略显暗沉地凝视着她。
二人身形极度契合,紧密相贴,不留一丝空隙。
女子温唇似鸩酒染蜜
,以柔软舌尖反复吮吻着他冰冷唇角,无声透露出几分温柔讨欢之意。
日思夜想的人儿主动缠上他身,即便心知她不过仅有几分真心,然数日以来始终熊熊燃烧的怨怒之火,于此刻为旖旎香风一吹,仍是诚实地黯然了几分。
他漠然无言,心中虽是受用,却始终未肯给予她分毫回应。牙关紧闭,眸中染有几分冷嘲之意,淡淡地瞧着她眼下无措模样。
直觉一滴咸泪滑落入唇中,苦涩滋味蔓延于舌,他不自觉愣怔一瞬。
耳畔传来女子的轻唤,“玉郎……”
她杏眸氤氲雾气,似染着一层迷离水光,眼角洇红,神情说不出的可怜。
他心头微动,却是发出一道无声息的低叹,若受蛊惑般半启了唇齿。
努力良久,她终于得以探入他牙关,纠缠住他的舌舔舐缠吻。
两人交颈相缠,透明而甜蜜的唾液顺着交缠舌面滑落,拉出一道旖旎银丝。
除却如今所处环境,一切皆似与从前无异。两人亲密交缠,再不论其他。
棺椁冰凉,然男人宽阔胸膛却逐渐为她体温所煨暖,鼻息间充盈的俱是他身上惑人兰气。
思绪愈渐昏沉,她只觉自己好似一叶随时会为风雨冲击摧折的小舟,只得极力贴附住那起伏风浪,被迫而又温顺地从中汲取力量,借力向前。
细弱似猫儿的呜咽之声,混杂着喘息不断回响于棺椁中,耳畔皆是她一声声呢喃不清的玉郎。
睫羽之下,杏眸已因风浪而显得有些失神,她眼眸湿漉漉,如若一只被舔舐过的狸奴幼崽,湿淋淋而羞答答,全然一副可怜巴巴的委屈模样。
他难以抑制那汹涌欲念,却因顾念着她如今怀有身孕,下意识地克制几分力道,动作愈发轻柔,领着她徐徐攀顶。
良久之后,风波稍歇。
她埋首于他颈窝处,瞧不清面容,只是口中不住地低低唤着夫郎。
他已察觉出她的几分心思,却并不打算叫人这般容易便蒙混过关。
修长手指捏住她雪白后颈,他声线淡淡,问道:“所以,这便是夫人的‘回馈’么?”
她不明所以地抬眸望向他,一双眼眸流转,却是不语。
良久,方才有些回过味来,好似他自始至终,都并未真的沉溺于欲海中。
这点儿‘饵食’,依照男人往日食量,并不足以叫他觉着饱腹。
所以,是她做的还不够么?
美人眼眸微动,心下稍安。
她一手护着小腹,一边支着他结实腰身,将身子缓缓往后退去。
以为她是想起身离开,男人眼眸微动,其中温度迅速冷却下来。
正欲开口说话,然下一瞬,觉出身下女子呵于肌肤上的温热气息,与那条柔软小舌的含弄舔舐,他呼吸骤然紊乱,额角轻抽,身体不自觉地紧绷僵直。
他带着轻颤伸手抓握住她胳膊,将那埋首之人拉起,语气不稳,声音染有寒意,问:“你做什么?”
做什么。
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事么。
未料到他会是这般反应,她茫然地抬头,杏眸中雾气氤氲,略显无措,问道:“夫郎……不喜妾身这般么?”
他不是要她回馈吗,难道即便她如今做到这般地步,竟也不能叫他感到几分满意么?
闻言,那人又复陷入沉默之中,呼吸于暗中却是愈发急促混乱。
半晌无言,她隐隐回过味来,不再言语,抬手将鬓发拨至耳后,动作缓慢地再度俯下身去。
口是心非。
他这模样,瞧着明明是喜欢的。
她这般姿态俱数落于那人眼中,感受到被一片温软湿肉所包裹,闻人策呼吸愈发紊乱,眼眸亦是暗沉一片,再是难维持先前那般镇静,若置身于外般瞧她一人沉迷。
修长手指抚上女子墨发,他语气微有软化,却仍是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语调,言道:“吾并非此意,你便是这般做,也仍是不够。”
季书瑜眨了眨眼,面上神情未有甚么变化,声音含糊不清,“唔?”
他不明所以,没作应声。
她慢吞吞地抬首,终于是回过味来,噢了一声,转了转眼珠,却是坏心眼地闭紧了唇。
方才刻意收起的牙齿划过男人敏感处,他身躯微颤,再是无法维持仅有的镇静,未尽话语悉数哽噎于喉中。
棺椁中,耳畔回响起男人不可抑制地沉闷喘息,似是痛楚,又似是极度的快意欢愉。
她慢条斯理地抬首,以一双黑白分明的眼仔细打量他此刻狼狈模样。
二人姿态转换,此刻,又轮到她旁观他动情了。
男人额上布有一层晶莹细汗,极力稳住喘息,一双暗沉眼眸却是一错不错地凝视着她,言道:“杀了他,你才有些许转圜之地。”
她无所负担地颔首,答道:“我猜到了。”
她只是不喜他方才那般清冷又疏离的模样罢了。
他眼眸沉沉,凤翎睫羽间投落下一层浅淡的阴影,声音隐隐含笑,面上却无任何笑意。
“那之后,就有劳夫人做给吾看吧。”
第83章 卸磨杀驴 她便是他的劫数罢。
雨丝细密似银毫, 一弯绿水若青罗玉带绕水榭而行。
室中静谧,一人坐案前,长睫垂落, 悠然烹茶。
房门大开,风炉上, 珐琅彩提梁壶冒着丝丝热气, 散发一阵馥郁茶香, 为这僻静之地多添一抹清雅气息。
主人宴客,午时未至, 已是失礼。
然男人却全然不觉有何不妥,唇边噙笑, 几乎是掩饰不住好心情。
良久, 一道纤细身影方才娉娉袅袅, 撑伞而来。
雨露拂吹着挺秀修长的凤尾竹,汇聚成珠,顺着叶尾滑落而下,敲打于伞面之上, 时断时续, 清越如玉珠。
“对不住,我来迟了。”
未见其人, 先闻其声。
闻人珏循声望去, 目光落于女子身影之上, 唇边霎时带出些许笑意, 温言道:“无妨, 珏亦是才至,请坐。”
收起了伞,季书瑜上前与他对坐。
身前为人推来一只杯盏。
她轻嗅着那股馥郁茶香, 眼中倒映出琉璃折射出的幽凉荧光。
暖意透过杯壁传入手心,瞧着杯盏上刻着的梧桐花样,她心念微动,随口问道:“这次,叔郎煮的好似不是龙团胜雪?”
“不错,”他闻声抬首,面上笑意温柔,“此茶乃是凤凰单枞,滋味较龙团胜雪更为甘甜些,应更合嫂嫂口味,尝尝?”
凤凰单枞,配这梧桐琉璃盏。
纤指把玩着杯盏,她乌眸低垂,忽略心头升起的些许异样,捧盏望向外头,定定地望着外头的一丛凤尾竹瞧。
此处偏僻,然因着礼数,室中窗门仍是敞着,风声雨声不绝于耳。偶有行人于远处河畔撑伞走过,亦为雨幕白烟遮掩,瞧不清彼此。
见她久久不语,闻人珏却无丝毫不耐,似乎只消与她相对而坐,只需她在自己目光之中,便已觉欢喜。
无人扰碎这短暂的清净,闻人珏垂首烹茶,时而抬眸注视女子的侧颜。
她今日特意邀他前来,却并未说明缘由,他等了良久,见人迟迟不发话,心下亦是忍不住诧异,下意识地揣度起她的用意来。
怕她有求却羞于启齿,故而他有心铺设台阶,思忖片刻,方才试探着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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