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见她走的累了,还会主动帮她拿一下小包袱。
三人结束议论,转眼便听到人堆里的说话声。
为首那人身着蓝衫,腰悬翠色玉佩,举手投足皆是贵气,瞧着就很不一般。
褚朝云刚看向他,就有人抱着拳往那公子身边凑,“敢问这位可是青州宗家的小公子,宗匀酌?”
宗匀酌斜去一眼,态度傲慢的点了下头。
那人见自己没认错人,立刻讨好的行了个大礼:“果真是宗公子啊,幸会幸会!在下是木远县许钰。”
宗匀酌一听对方来处,淡淡地“嗯”出一声,像是不预备跟他多交谈。
宗匀酌虽说如此不礼貌,但许钰倒是不怎么敢挑剔什么,而且宗匀酌也不知是什么来头,许钰挑破了他的身份后,就陆续有人上前去拜会。
就连那些一看年纪便高于宗公子的老前辈,在他面前也是点头哈腰的过分恭敬。
褚朝云一直看着那边,见众人皆是如此,心说,这人好大的气派!
若是不说从青州来,她还以为是京都过来的。
似是拜会宗匀酌的人多了,宗公子便抬了抬手,身边跟随的仆从忙从马车上取下包袱,包袱里是类似驱蚊香包之类的小玩意,闻起来味道也是一般。
仆从提着一包袱香包挨个给参赛者发,边发边说:“初次见面,这是我家公子的一点见面礼。”
众人见了,便又赔着笑脸的收了下来。
褚朝云三人跟他们那群人站的有些距离,从表面上,简直就像是上朝一样的分属两派,那仆从对着其他人虽说也是笑的敷衍,可轮到她这里,笑容就变脸似的收住了。
仆从从鼻腔中哼出一声,遥遥大步而来,打赏似的将香包递给了她:“喏。”
喏?
褚朝云瞥一眼那劣质香包,眼皮都没眨一下。
仆从被她不痛不痒的态度给刺到,眉头霎时拧起来:“这是我家公子给的,你敢不要?”
说着,手下像是故意一歪,香包直接掉在了她脚下。
褚朝云其实并不想在开赛前得罪人,至少在踏进长业寺的那一刻,她想的还是:尽管比赛第一,友谊第二,但和气生财,免得弄出不必要的麻烦。
可她一进门就先不招人待见了,这会儿要是没皮没脸的捡了香包,她自己都要鄙视自己了。
于是,褚朝云往旁侧挪开一步,跟那小香包拉开了距离。
然后才慢慢悠悠道:“多谢你们家公子大冬天的送驱蚊香包,但我确实用不到,就不浪费宗公子的一番美意了。”
仆从听得脸色巨变,瞪了她半晌像是实在没办法反驳,就踩了一脚香包,扭头回去了。
宗匀酌这见面礼送得半点不走心,与其说是挑选是没注意时节,不如说他就是有心想要给大家来个下马威。
不知道其他人看没看出这一点来,反正褚朝云觉得此人,很让她不舒服。
她说完这话,人群中寂静了好一会儿。
之后窸窸窣窣一阵响动,人堆里就走出一位美貌女子。
那女子一身月白长裙,头戴同色帷帽,走路时还能听到朱钗晃动的声响,显得她更是身姿窈窕。
女子径直走到“两派”中间,先是看了眼褚朝云,又将视线落回在宗匀酌的身上。
而后轻灵一笑,缓缓道:“素闻青州宗家的地位仅次于首富宋家,奈何宋家一招棋差没落了。不过今儿大家伙来到这蕤洲,目的只是为了长业寺的一场比赛,宗公子是否该把精力放在厨艺上才对呢?”
女子悠悠一句,顿时吸引了众人视线。
宗匀酌的仆从像是很得主子心,从来都没受过谁的教训,今日接连被两位女子奚落,心下委屈。
听罢,他猛地窜到女子身前,掐着腰恶狠狠道:“你又是何人?我家公子要如何做事,可是你能管的?!”
仆从说完,女子身旁的管家也立刻变了脸色:“放肆!这是京都唐家贵女唐淑,你一个小小的青州第二,也敢在咱们面前造次!”
京都唐家?
青州宗家?
褚朝云默默看着两方斗法,越发觉得这比赛的含金量确实不小。
怪不得她这一身的粗麻衣不被待见,原来在场之人竟都大有来头。
“青州第二”显然是宗家的一根刺。
而那管家到底是京都来的,很知道打蛇打七寸的道理,说起话来也是刀子一样的割人皮肉。
仆从似乎有些惧怕“京都”这一重身份,又知自己惹祸连累了家中公子,便只好干咳一声,强行解释道:“你又知道什么?我们家公子和宋公子历来交好,什么第一第二的,起容得你们在这儿挑拨离间。”
管家冷哼一声:“交好?是么~”
宗匀酌见家仆多说多错,忙开口道:“抱歉,是我管教不严。阿丁,还不跟人家道歉!”
那名叫“阿丁”的仆从闻言,气势终于弱了下去,不情不愿的咕哝了声。
这边的徐二看了一场好戏,随即低声道:“京都唐家好生气派啊,随便几句就把青州第二给压下去了。”
他才说完,褚朝云就和徐大异口同声道:“不是他们气派——”
二人登时错愕了下。
徐大给褚朝云行了个礼,又继续说下去:“青州首富案是大祁的禁忌话题,可那个叫阿丁的显然脑子不大好使,众目睽睽,竟敢说宗匀酌跟首富之子交好……哪怕过去确实是交好,可眼下,也需得撇清才行。”
褚朝云:“所以宗匀酌不是害怕唐家,唐家即便是京都名门望族,也不是皇族。他是怕唐家的管家去报官,那样,青州第二恐怕也要跟第一一个下场了。”
徐二左看右瞧,见褚朝云和徐大两人脸上都颇多凝重,不由得感叹一声:“你们两个……也好厉害啊。”
褚朝云正和徐大分析着此次参赛者的情况,方才说话的唐淑就朝她走了过来。
唐淑微微行礼,满面和善:“敢问姑娘来自何处?我叫唐淑。”
这便是有意想要结识她了。
方才唐淑也算是出言相助,褚朝云不能不领情,便也回了一礼:“褚朝云,我就是蕤洲本地的,连正经厨娘都算不上,不足挂齿。”
唐淑不介意地拉住她的手,声音低下来些:“褚姑娘不必理会那群人,都是些捧高踩低的家伙。”
“那自然是。”
褚朝云温和一笑。
便在此时,去而复返的小和尚又领来了几名僧人,然后对着他们道了一声:“我先来讲一下比赛的规则,望施主们耐心听听。”
“比赛分为三场,取淘汰制。”
“为期六日,歇一日,赛一场。”
“至于每场的比赛内容,会在当日赛前公布,这也是为了防止有人作弊。”
小和尚宣读完,声音又提高了些:“那么接下来,就请参赛者跟我们去临时居所歇息,非参赛者去另一处歇息。”
这便是要把家仆们隔绝在外的意思。
褚朝云看懂了,这次比赛是要参赛者绝对的亲力亲为,不可由旁人辅助,哪怕是洗菜、切菜这种粗活,也需得自己动手。
这么瞧着,新上位的小方丈还是挺有两把刷子的。
既然要分开来住,徐大徐二自然也不能跟着褚朝云了。
褚朝云伸手接过行李卷,故意磨蹭了会儿,然后就看到方才还有百十来号的人,这会儿真正跟着僧人走的,顿时就少了一大半。
“……”
果然仆从比选手还多。
褚朝云粗略估算了下,剩下的大概有四十人左右。
她目光转了两圈,正要迈步,唐淑就主动走了过来,“褚姑娘,我们一起吧?”
“好的,唐姑娘。”
二人并肩落在队尾,而为首的,还是那位宗匀酌。
唐淑似是不太能瞧得上宗匀酌,没走几步,便跟她科普起来:“别看那位宗公子来势汹汹,实际上就是个纸老虎。听闻他当初有意想拜厨娘程月为师,最后吓得人家连夜离开青州,他还追了好几里路,当真可笑。”
褚朝云听得讶异,原来宗匀酌就是程月助手口中那钻营之人。
偷人家的菇子不说,还想拜师?
其实从那日助手的话中,褚朝云对那首富家的宋公子印象倒还不错。
可宋公子和宗匀酌交好……她又有些拿不准那位宋公子的人品了。
算了。
人都死了。
她还想这些来做什么。
唐淑几句说完,见褚朝云没怎么吭声,便好奇的望过来,“褚姑娘?你可再听吗?”
褚朝云茫然回神,一脸歉意道:“嗯……再听。”
唐淑微笑着点了点头,挽着她继续说:“唉……我还在这里讲人家的是非,其实我于厨艺也不甚精通,奈何家父非要我来此参赛,可真是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听唐淑抱怨,褚朝云便觉得此女子在家中一定过得很是幸福。
可她刚跟唐淑相识,也不知该怎么安慰对方,便回应了一句:“那就既来之,则安之?”
唐淑“噗嗤”乐了:“也对,反正就算我到时候拿个倒数回去,恐怕家父也不会将我如何,顶多骂几句罢了。”
正说着话,前方的僧人就停了下来。
这长业寺的院落实在不少,刚刚七拐八绕的一通走,褚朝云觉得自己都要变成路痴了。
僧人停在一座院落前,对着大家略施一礼:“各位女施主,这里是我寺中女香客所住的厢房,大家自去选一间住便好,今日歇息,比赛在明日午后进行。”
说罢,又带着余下的男子们去往另外一处。
褚朝云抬头望了一眼院落门前的松柏,兀自想着,若是在春日,这处院落必定是清幽至极,美不胜收的。
冬日未免萧瑟,温吞的白雾笼罩着古朴的砖墙,倒显得毫无生气一般。
不过寺中到处都燃着檀香,闻起来令人内心平静,也算是冲淡了些微乏味烦闷感。
褚朝云和唐淑一直走在最后,所以位置好一些的厢房都被旁人挑完了,只剩下两间靠着院道的,唐淑进了倒数第二间,最后一间便是褚朝云的了。
寺庙的厢房都是统一的配置,一扇窗,一张床,一张小方桌。
小房间呈长方形,窄小的很,再多的就没有了。
今个赶路赶了两个时辰,过来之后又是一番周折,此刻褚朝云也顾不上欣赏什么,索性脱了鞋子上床去躺着。
刚有参赛的念头时,她的确天真,还指望着在船上做饭,再让张满春他们带过来。
现在看来,若不是做了程月的徒弟,这比赛她怕是想破天也无法参加了。
得知晚膳会有人送到房里,她也就歇的安心。
如今褚朝云也算有幸下了几回船,可越是如此,她就越是有一种极度的渴望——
不想再回到那里去。
所以,真的要好好面对这次比赛。
她总觉得只要自己能夺魁,或许就真离设想的目标又近了一步。
不知不觉,褚朝云就睡着了,香火味能安抚人心,她睡得倒是比哪一次都踏实。
等到小和尚来送晚膳,隔壁无聊了半晌的唐淑也趁机走了出来,“褚姑娘,我能跟你一起用饭么?一个人实在无趣。”
褚朝云示意她进来。
唐淑似乎很高兴,一进门就摘了帷帽,像是并不介意床是褚朝云躺过的,就那么大刺刺地将帷帽丢在了上面。
女子头上朱钗不少,且支支名贵。
她坐到方桌前,低头看一眼送过来的饭菜,顿时就是一副食不下咽的表情。
“怎么了?”
褚朝云坐过来,也往碗里瞟了眼。
只见那其中装了一整碗的清粥,另一只碗中似是有几片烫过的菜叶子,连点下粥的咸菜都没有,妥妥的素斋无疑。
唐淑吃惯了好饭,这东西连他们家的仆从都吃不下去。
二人对望一眼,褚朝云也是无奈。
唐淑索性将几只碗推到一边,然后神秘兮兮地说:“其实来的时候,我让家中仆从带了些食材,不如我去取来,咱们找个厨房自己做点来吃?”
褚朝云盯着那几只碗没有回应,像是在思考对方的主意可不可行。
唐淑又道:“方才一路上过来,我看到好些厨房,这长业寺的确大得很,僧人目测得上百人,应该不会所有厨房都被占上了吧?”
“那万一呢?”
褚朝云开口说了句,然后便将那碗粥拿过来,就着毫无咸淡的菜叶子吃了起来。
唐淑看的简直嗓子眼痛,不由得惊叹:“你还真吃的下?”
他们这些人多多少少都是会点厨艺的,即便有的不那么精通,日常也是吃惯了美食的。
乍一看到这么一堆,吃不下确实是正常反应。
见褚朝云已经吃完了半碗粥,唐淑就撑着下巴说:“其实我一直不太懂这素斋有什么好比的,都是些没什么味道的菜叶子,做来做去,不也还是那个味儿?”
褚朝云咽下最后一口粥,也轻蹙了下眉:“那小和尚什么都不说,连提示都没有,确实有点抓瞎。”
唐淑“嗯嗯”着点头,不知想到什么,轻叹口气:“可惜那程娘子不收徒弟,否则若是她的徒弟来了,定能勘破其中门道!”
褚朝云放下空碗,“说的就是。”
唐淑最终还是没吃晚饭,褚朝云只好喊来小和尚收了饭菜,二人在屋中待的烦闷,便结伴出来走走。
只是这寺庙太大,他们也不敢走得太远,要是不认得回来的路可就麻烦了。
……
一夜过后,天总算放晴了些。
褚朝云出来洗漱时,正听到其他参赛者此起彼伏的抱怨声。
“昨个那粥你吃了没?食之无味!”
“所以这素斋还比个什么劲儿呢?来了香客,就给他们烫一烫菜,熬点粥喝了不就完了吗?”
“听说以前给长业寺供应素斋的是什么酒楼吧?你们有谁吃过没?他们都做的什么啊?”
“我倒是来过一次,好像跟昨晚的也差不多少吧。”
“差不多少干嘛要从酒楼订?有钱?是不是太过任性了些?”
一群人叽叽喳喳没完,连唐淑都想跟过去起哄几句。
褚朝云站在一旁听,待看到有僧人过来,便走上去行了个礼:“麻烦问下,今日的早膳,我们还在房中用吗?”
僧人还了一礼,“不,等下会有人来带你们去香客用膳的地方。”
那就是每逢初一十五庙门大开时,香客们吃饭的食客厅了。
褚朝云和僧人又施一礼,就继续站在一旁耐心的等。
果不其然,没等多久,昨个宣布赛制的那名清禅小和尚就从院道一侧走了进来,在他身后还跟着些男参赛者们。
清禅师傅俨然是先去接了他们再过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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