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末抛出,二人很快就被迷住了眼。
褚朝云千算万算却算不到这一点,眼睛乍痛,连匕首都拿不住的掉在地上。
跛脚工阴森一笑,从腰间抽出一只小斧子来。
劈砍玉石的小斧子,虽不如大斧头那般有力,但却比刀要好用的多。
他高高举起,重重落下,就在快要劈到褚朝云身上时,忽的奔跑进胡同的一名男子抬脚就踹在了跛脚工身上。
跛脚工被踹的一个踉跄,却晃晃悠悠扶住了墙。
他屡次杀不成人,今个几乎是抱着破釜沉舟的决心来的。
人在决心深刻之时会达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爆发力,潜能被无限开发,身体也会突破原本的束缚。
宋谨这一脚踹的极重,却怎么也没想到那人还坚持着。
可他忙着去看褚朝云,分身不暇。
却不想那跛脚工一息之后,就又疯了似的举起了斧子。
第85章 一更
宋谨情急之下抱住褚朝云,躲开的同时又踹去一脚,斧子挨到他肩侧,“哗啦”就将他衣衫划碎,尖利的那头扎进皮肉,血顷刻便流了出来。
跛脚工狂躁的想要绕开他,斧头有目的性的不停挥砍,每一下都奔着褚朝云而去,似乎对女子的恨意极深。
徐大也是个练家子,若眼能视物,定会发现这跛脚工脚虽不灵便,但手上功夫着实了得。
手握利器连续挥舞之下,弄得旁人根本无法近身。
胡同的另一侧被堵死了路,进来的那侧又站着跛脚工。
宋谨懂了。
想来这人屡次杀不死人终被激怒,这一回确实是做了万全准备,堵死了路,再用粉末伤了人眼,那斧头也是从玉石店拿出来的,是已经做好了鱼死网破的准备。
必须要阻止他才行!
冷静片刻,宋谨拿下褚朝云绑发的头巾,迎着那利器而上,再下一次对方挥过来时快速将头巾缠绕其上,一个用力,便把斧头给夺了下来。
不过夺斧凶险,他手臂还是被砍到几下,肩侧的血流到手肘的伤口上,进而又形成了一条新的血痕。
跛脚工没想到这看着文弱书生样的男子,竟连性命都不顾了。
再加之自己抓斧头抓的又紧,这一拖拽,就也被狠狠拖倒在地。
虽说徐大眼痛的依旧不能视物,但也强忍痛楚凭声源判断出了跛脚工倒下的位置,然后一脚踩在了对方的大腿上,令其在挣扎不得。
二人里,褚朝云眼睛伤的最重。
因为她是正面对向跛脚工,所以玉石粉进去的最多。
与此同时,朱力和徐二他们总算赶到。
而宋谨一抢下斧头,立刻就去看褚朝云的状况,褚朝云捂着双眼痛的讲不出话,浑身都发起了抖。
看到她的样子,宋谨的心都被揪起来了,也再顾不上什么君子之礼,一把抱起褚朝云,就朝着胡同口最近的医馆而去。
跛脚工被朱力几人提了起来带回府衙,徐二和小八卦也赶紧扶着徐大往医馆走。
此时夜已深,医馆已经关了门。
宋谨硬是将门敲开,慌乱的抱着怀中人冲了进去,“大夫,麻烦您快给她看看眼睛,她眼中进了许多玉石的粉末!”
玉石粉进了眼睛和沙子进入眼睛差不太多,不算很麻烦,只要用些药,慢慢清洗出来,敷几日伤药就会痊愈。
大夫让宋谨将褚朝云放下,若有所思看着他,“这位小哥,好像你身上的伤也比较重,要不——”
“先给她看,麻烦您!!”
宋谨推着老大夫送到褚朝云那儿,还不忘将油灯拿的近些。
老大夫本想说,“要不我去叫醒儿子,他帮你包扎,我帮姑娘治眼伤,也是两不耽误的”,可见宋谨的目光一直紧张的盯在女子身上,便也不在劝说什么了。
不久,大夫处理好伤情,又给了宋谨一瓶药膏,并让双眼敷着纱布的褚朝云坐去一边歇息。
“这药每日涂一次,纱布蒙三天,便可痊愈。”
宋谨默默记下,将药膏揣好,又去看褚朝云。
大夫想提一句他肩头和手臂的伤,徐大便被徐二和小八卦送进来了。
见徐大和褚朝云的伤情一样,大夫人有点懵,于是他只好又去帮徐大治眼睛。
褚朝云这会儿倒是好了许多。
只是方才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所以才有些乱了方寸。
此刻她虽目不能视,但还是伸手向前抓了下,宋谨递上自己的手,被女子握牢,褚朝云才轻声问:“怎么样?那跛脚工可抓到了?”
“抓到了,你放心。”
宋谨附在她手背的那只手还不停在颤,想来仍在后怕什么。
一旁的小八卦闻此,也气哼哼地嚷嚷起来,“那人怕不是个疯子,被大力哥他们抓着还又咬又跳,那半只脚都被跺出了血,嘴巴里还在不干不净的辱骂女子,我看真该给他就地正法!”
大夫上药的手一顿,回头问道:“你们是官差?”
为免麻烦,小八卦便支吾道:“嗯是,这不都是为抓那变态才受的伤嘛!”
他没有提抬尸工,大夫显然也不在意。
见宋谨看顾着褚朝云,小八卦起身走过去,“多少钱啊大夫,徐大兄弟和褚姑娘的。”他指指二人,意思是这两人的药钱和诊费他来出。
大夫摆摆手,“不要。”
“啊??”
“你们这是为百姓除害,我还收钱,把我当什么人了,分文不取,老朽还要多谢你们。”
大夫说完作了个揖。
不过临走时,宋谨还是偷偷放下些银钱才出了门。
小八卦他们还急着回府衙旁听岳常审犯人,于是徐二搀扶徐大,宋谨搀扶褚朝云,四人就一起回了钟纯心那。
徐二上前敲门,正遇上钟纯心坐轿子归来。
妇人撩帘看向他们,又瞥一眼褚朝云和宋谨,惯常冰冷的面上也多了几分不敢置信,“哟,出去一趟怎么弄成了这样?”
她迈步下来,看着握在一起的两只手,眉梢微挑的看向宋谨,“我认得你,你是岳常的手下。”
宋谨也没想到蔡老大撞井案里遇到的妇人,竟会是花船的管事。
那不是岳常的……
想到知府大人已有夫人,一时间,到不知要如何给钟纯心定义身份了。
于是他只好说:“是,我是宋谨。”
“宋谨……”
钟纯心站在月色下思绪飘远,随即又飘回来道:“没记错的话,青州首富家的小公子,好像也叫这个名字。”
“同名而已。”
宋谨礼节性的点头应道。
钟纯心哼笑一声,也不在意,只是瞧见这小哥衣衫破损,半边身子血葫芦似的,便推门进去道:“管家,给这小哥包一下,免得血流太多死在我这儿,回头我说不清楚。”
她这么一交代,褚朝云才知晓原来宋谨也受了不小的伤。
她松开被握着的手往宋谨另一侧肩摸去,然后就摸到一手冰冷的血。
“你受伤了。”
褚朝云低吟一声。
宋谨忙又握住她,“我没事,小伤而已。”
钟纯心走远时还回头瞄了他们一眼,跟着,眼底的异样便越发浓重,似是不愿过多理会这边的事,一转身,妇人就回了临时居所歇息了。
正房让给了陆欣冉,而陆欣冉这会儿也早已歇下。
宋谨不好进褚朝云住的房间,老管家就在院中的石桌边帮他包扎。
包好之后,管家拿着药箱离开。
寂静的夜色下,院中就只剩下褚朝云和宋谨了。
想到自己今日出师不利还差点丧命,褚朝云轻叹一声:“是我莽撞了。”
宋谨看她眼不痛了,小脸也恢复了血色,这才放下心道:“不,今日你若不出现,被杀的就会是别的女子。”
单看那跛脚工的状态便知,那人今夜即便玉石俱焚,也要亲手杀掉一个。所以无论是谁遇上,都不会像之前那几人有那等死里逃生的好运气了。
说完,又道:“而且,如若不是你的提醒,我也猜不到凶徒会是玉石店的工人。”
“我的提醒?”
褚朝云不明所以。
她何时提醒过宋谨?
她甚至还怕宋谨不同意自己只身犯险,瞒着对方做了此事。
宋谨好脾性的帮她整理了乱发,然后才将自己是怎么及时赶到的事情说了一遍。
因为朱力不擅长撒谎,所以他也感知到大家是有事瞒着他,今晚本欲来找褚朝云问明缘由,哪知过来时扑了个空。
照顾陆欣冉的丫鬟见他急着找人,便好心带他去了假山那。
“褚姑娘差点在这摔了一跤,然后看了一眼那脚印就跑了。”
丫鬟思想一番,又赶快补充,“对了对了,她口中还念叨了一句什么东街西街,玉石店的……也不知是想要做什么。”
顺着思路,宋谨便跑了一趟玉石店。
几日前提早关张的说明还没有摘下,他一看,便明了了。
褚朝云听后,犹豫之下还是问了声:“若我不瞒你,你会同意我去做诱饵吗?”
“不会。”
“你不同意我会生气。”
褚朝云也不知自己是怎么想的,便不轻不重地威胁了句。
宋谨眼中带笑,抓着女子的手也没放开,“你生气我也不同意,但我会哄你,哄好了为止。”
褚朝云“噗嗤”一乐,“你读的圣贤书里,还有教这个的?”
“没有。”
宋谨如是说,微抿了下唇,唇色因失血过多泛起苍白,“我去学,大力哥经常哄他——”
“娘子”二字断在嘴边。
他目光垂落,转移话题道:“若你如实相告,我去做诱饵。”
“你是男子。”
褚朝云开口提醒他。
宋谨尴尬地目光乱飘,随即,声若蚊蝇,“那小巷深处漆黑一片,我穿上……咳,假扮一下也不是不可。总之,不想你涉险,我可以去的。”
褚朝云想象了一下宋谨穿女装的样子,弯唇笑了笑,倒也不失一个好主意。
不多时,小八卦就被老管家给领进了门。
宋谨:“你怎么又回来了?”
小八卦抱着双臂看他们,笑的畅快,“接你呗!你伤得那么重,我们要是不管,老头非念叨死我们不可!”
小八卦说完,便识相道:“行了,你们继续腻歪吧,我不急,我去门口看会儿月亮~”
说着,就风一阵的跑走了。
“腻歪”
听到这俩字的二人,顿时松开了彼此的手。
宋谨起身预备告辞,褚朝云便也站起了身,由于心中压着事,没想太多便脱口而出,“你……就是大家口中说的那个青州……那家的宋谨么?”
虽说此时提这个话题不太合适,可自从看不见后,褚朝云便发现五感中的其他感官神经,似乎变得更敏锐了。
方才钟纯心提起青州宋家,宋谨虽答的平静,可她却感知到对方的心,似乎重重跳了一下。
还有握着她的那只手,掌心里也出了些许的汗。
不过这么隐秘的事,她问完还是有点后悔,“抱歉,你就当我没问——”
“我是。”
宋谨飞快截断她的话,似不在意:“他们口中的宋半州,就是我爹。”
男子的话饱含了些无可奈何。
许是坦白此事令情绪受到波动,导致本就被折腾到嘶哑地声线里,又多了几分说不出的艰涩。
忽的,褚朝云的手被重新握住,然后她就听到耳边响起轻轻一声:“宋家曾因犯了重罪被判满门抄斩,不过满门,也就我,阿爹阿娘三人罢了。后被重审改为流放,最后又被无罪释放。”
“朝云,青州宋家荣耀不复,如今也是……遭万人唾骂唾弃。”
“所以如我这般的宋谨,你可还愿——”
与我相交?
只不过他的后半句被堵在口中,没能问出。
褚朝云伸手捂住了他的嘴巴,声调和暖:“你刚刚说什么?我没听见。什么青州蕤洲的,我只认得眼前的宋谨。”
“眼前的你,才是真正的你。”
她抬手动作过大,不小心蹭掉腰间塞着的小荷包。
荷包落地,一枚暖白色的玉便从其中滑了出来。
褚朝云想低头去捡,“我好像掉东西了。”
“我帮你。”
宋谨弯身捡起荷包。
再拾起玉佩时,目光就变得惊异起来。
第86章 一更
宋谨是被门缝渗进来的烟给呛醒的。
宋宅小公子的书房门窗都用了加厚材质,目的就是隔音要好,这是宋家老爷和夫人的意思,他们生怕院外的吵闹会影响了儿子的学业。
即便宋老爷很想儿子能够继承家业,但他也不是那种一言堂的古板长辈,只要晚辈说的有理,他便会全力支持。
宋谨经常在书房温书到深夜,今日也是如此。
他起身挥开越发呛人的烟气,一推门,才发现屋外早已是另外一幅光景。
一伙官差在夜间闯入他的家,兵分几路捉了他的阿爹阿娘,杀了他们宋家的管家仆从,抬走他们家中所有金银钱财,并告知他们,这是官家的命令。
理由则是——窝藏朝廷重犯!
而那犯人前不久才被判勾结外敌,三日后就要问斩。
可远在千里京都的犯人却突然间出现在了宋家,宋谨第一时间便发现了其中的问题。
可发现了又如何?
官差根本不听他的解释,见他从书房出来,便直接将他也拿住,不顾这突然烧起来的无名大火,压着他们一家三人送去了关押青州重犯的地牢里。
“也不知宗富知不知晓此事……”
被折腾到一夜老了十岁的宋老爷,边帮着夫人赶走想过来觅食的老鼠,边抬头看着宋谨商议。
他们被关在了一间牢房里。
宗富是宗匀酌的父亲,也是宋半州的至交好友。
“如今咱家闹出这般大的动静,想必他们很快会得到风声……放心吧谨儿,你宗伯父交友广阔,朝廷官员也认得几个,他定会帮咱们伸冤的。”
……
宋半州的话越发远去,直到宋谨从噩梦中惊醒,才察觉原是自己发了高热。
他抹去额头冷汗,脑中却继续了那场梦。
他们并没有见到宗富,他的好友宗匀酌也没来牢狱探望过他。
等了几日,捉他们的官差便来告知,他们被判了死刑,和那重犯一样,三日后直接在青州问斩。
他那时心急如焚,眼见着宋家二老愁的一夜白头,却又无处喊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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