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掌一下一下轻柔地拍动着她的后背,一道细不可闻的轻叹声传到了她的耳中。
沈婉鸢却僵在了陆珩的怀中,她已经不能像以前一样热烈的回抱着他,笑眯眯着望着他,现在她的心中只有不断翻涌的厌恶。
她挣扎着起身,端起茶水一饮而尽,茶水已然温热,但还是激出眼中生理性的泪水。
陆珩看着空了的怀抱,看着沈婉鸢泛红的杏眸中满是倔强的反抗,他眼底涌现出一抹郁色。
“婉婉,过来。”
沈婉鸢下意识摇了摇头。
陆珩没有说话,空气瞬间凝固了一般,她也只能听到她怦怦的心跳声。
沈婉鸢感受着快要从胸膛中冲出的心脏,她眼眸中闪过一抹坚定,望着陆珩凌冽的眉眼。
“我不是你养在笼中的金丝雀,你当你的摄政王,我去当我的山野村妇,这样不好吗?我们过此以往,权当没有发生过,你以后还会有更多的姬妾,会有门当户对的王妃,而我只是一个被皇室设计苟活于世的罪臣之女。”
陆珩眼中阴郁之色愈发的翻涌,“婉婉,之前的事孤可以不在意,全当你被歹人迷了心智,离开孤就这般让你快乐吗?”
沈婉鸢看着曾经让她心头如同小鹿乱撞的陆珩,竟是这样,她转头避开陆珩的视线,哑声说道:“错了,从我们相遇全都是错的,两心相许结果都是你骗我。”
陆珩心中的怒意愈发得盛:“好,婉婉这是要否定我们之前的情意吗?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大抵被你狠心的抛掷脑后了。”
沈婉鸢眼底满是悲伤,谁能想到诺言转瞬即逝,他们之间从一开始就是不真诚的,现在谈何诺言。
她没有说话,也不知道说什么。
沈婉鸢以为陆珩要甩袖离去时,他的手臂却紧紧箍住了她的腰肢,她下意识地惊呼出声道:“不可以,不可以这样。”
陆珩没有说话,他大步走向帷帐内。
沈婉鸢看着陆珩眼中满是寒冽的怒意,她向床角缩了缩,被他冰凉的大手扯了回来。
陆珩根本不容她反应,便俯身向下吻着她的唇,她反抗的话都堵在了嗓子眼根本说不出来,他的吻霸道而又激烈。
沈婉鸢的脸颊迅速的升起红晕,她娇弱无力的双手推动着陆珩的胸膛,却从他敞开的衣襟中,却意外看到了他肩膀上绑着的绷带,上面还渗出了鲜血。
她的脸色瞬间就变了,还未等她说些什么,眼睛已然被陆珩用发带遮住。
她的声音带着几分颤抖:“这是什么伤口?”
陆珩没有说话,只是低笑了两声。
“婉婉是在关心孤吗?”
陆珩的心情似是好了许多。
之后如波涛般的波浪让荷花在水中飘荡,浮在水面上的荷花在狂风骤雨中摇曳。
沈婉鸢从未有过这般的厌恶自己,她不愿和陆珩行周公之礼,却又会被他拖进情玉之中,身体反应是欢愉,心底却难掩怨恨。
陆珩坐着紧抱着她,不容她有任何反抗逃离的机会。
在感受着最后狂风骤雨来临之前,沈婉鸢忽然想到什么,赶忙推搡着陆珩,却听到了他下意识闷哼了一声。
眼睛被蒙上的沈婉鸢赶忙收回手指,下意识说道:“弄伤你了吗?”
陆珩哑声说道:“无妨。”
沈婉鸢又被箍在陆珩的怀中,她声音沙哑地说道:“不行,不能有孕。”
陆珩没有因着她的话而停止,阴郁的眼眸中却闪过一道光,他俯身向下,愈发审入,轻抚着沈婉鸢的面颊:“给孤生孩子吧,这样婉婉就不会跑了。”
沈婉鸢沉默了许久:“我什么都不是,他也什么都不是。”
陆珩知道了沈婉鸢的担忧,笑道:“孤会给他一切,他会是肃王府下一任的主子。”
沈婉鸢没有说话,她已经不能分辨出陆珩的承诺中那一句是真的,也不愿再次惹怒他。
若是一朝有孕,真的会生吗?
不会,因为她想到了之前买下的避子丸还藏在马车的包袱中。
她和陆珩满是欺骗和谎言谈何未来。
待她手腕被松开,眼前的发带被解开时,陆珩已然穿戴整齐站在了她的面前。
他俯身向下,轻啄着她的嘴角。
沈婉鸢蹙着眉转头,却又被陆珩扳正。
“孤从来没有想过婉婉有一天会伤到孤,你看到的奏折并不是真相,哪怕是孤亲自写的,毕竟皇帝的脏事总要有人去干。”
陆珩知道了她看到了肃亲王正印的奏折。
沈婉鸢撑着身子看着他的背影,把萦绕在心中许久的话再次问道:“沈家究竟和您有没有关系?”
陆珩撤步转身,点亮了屋内琉璃盏,他回头看着沈婉鸢红着眼眸望着他,眼中满是祈求。
他径直地坐在了床的边缘,淡淡说道:“孤并不是一手遮天的。”
沈婉鸢不解,转头望着陆珩时,锦被从她的肩颈处滑落。
陆珩只得向前坐了坐,锦被环抱着沈婉鸢,安抚着她的后背说道:“先帝有两个嫡子,除了孤之外,还有个嫡长子,他曾被立为太子,在孤十三岁的时候,他因病离世。还未过两年,前朝再提议储之事,储位之争便落在了孤和先太子的儿子身上。”
“对于先帝而言,不外乎是一个老来得的嫡次子,一个是早逝长子留下的嫡长孙。”
“之后孤便被扔到沙场上和常老将军历练,回朝之后便进入议政殿商议国事,而孤的侄子只是在尚书房学习。”
“所有人都觉得孤便是下一任太子,就连孤自己也是这么认为的,直到先帝突发恶疾,一纸诏书让孤回宫侍疾,孤走后肃王府却被禁卫军围了个水泄不通。你明白吗?若是孤没有回去,整个王府的人都会死。”
“孤被老皇帝的暗卫压在病榻前,朝着孤的侄子九叩首之后,才知道一切都是他的计划,什么甚爱幼子,孤当了快十年的挡箭牌,才知晓皇位早就是孤嫡亲侄子的囊中之物。”
“为什么不反?”沈婉鸢熟读史书,自然知晓历史的大致走向。
陆珩眼中带着一抹欣赏,说道:“老皇帝给了孤两个选项,一个是吞下每月会发作的毒药,成为新帝忠诚的臣子。”
“另一条就是给孤的母后一条白绫,国舅一家斩首于菜市口。”
沈婉鸢蹙着眉说道:“可是皇后娘娘已经薨逝,国舅爷现在却隐居岭南。”
陆珩似是在讲别人的故事,轻笑道:“孤自是不愿母后被威胁,便吃下了毒药。消息还没传到母后的宫里,她不愿让人威胁孤,已经用一条白绫了却余生。”
“所以,你每月要去皇宫,是因为毒发了吗?”
“是,婉婉一向聪颖,现在是半个月去一次。孤害怕小皇帝用权谋害孤,小皇帝怕孤再起反意,推翻他的朝堂。所以总要有人去背户部的锅,皇帝也只能让孤去当佞臣。”
陆珩已经把皇家往事从头到尾讲了一遍,沈婉鸢身上止不住的在颤抖,她哑声说道:“你们都是弄权之人,而我只是其中的一环,毕竟不是我也会有别人杀你。”
她倏然攥着陆珩的手臂,心脏颤抖着,再次问道:“海棠呢?”
“婉婉,她被送到肃王府刺杀孤,就早已知晓一旦败露会发生什么。”
陆手掌抚着她的发丝,沈婉鸢却止不住地在颤抖。
沈婉鸢反问道:“那我呢?”
第26章 陆珩,这次是苦肉计吗
陆珩笑了。
他眼眸中满是疯狂, 笑着说道:“陪着孤,这样不好吗?日后我们会生儿育女,百年之后会葬合棺而葬。”
“婉婉这次只不过是被心术不正之人骗了, 答应孤, 以后不会离开孤。”
陆珩仿若溺水之人紧紧攥着浮木,紧紧抓着她的肩膀, 强迫她直视着他的眼睛。
他在不安些什么?
是因为在先帝驾崩前一夜才知道慈父的算计, 侄子的背刺。
也是那一夜失去康健的身体,温柔的母亲, 还有触手可及的皇位。
从那之后, 才这般不安吗?
沈婉鸢有几分害怕, 垂下目光, 不愿直视着陆珩的眼神,他的手指却愈发用力。
“好。”沈婉鸢只得轻声应道。
陆珩眼底的阴郁一扫而空。
沈婉鸢在心中反复斟酌了许久的话, 鼓起勇气再次问了出来:“海棠死了吗?”
陆珩淡淡说道:“是。”
沈婉鸢沉默了片刻,缩进了锦被中背对着陆珩,小声说道:“我累了,你也早些歇息。”
听着房门关闭的声音,沈婉鸢紧绷的身体再也撑不住了,她趴在床上,呆呆地看着房间的一角,止不住的泪水洇湿了枕头上的清荷纹样。
海棠死了。
在元夕佳节的相见竟成了永别。
海棠鬓边总是带着一枝红绢花,半束发丝披散在肩膀,明明心思细腻,却伪装成一副莽撞的样子。一双眼眸泛着泪光,站在阳光下拎着饭盒,眉眼笑笑, 声音却哽咽地向她道别。
大抵从那时起,海棠早已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皇权之下,没有人能够独善其身,一旦入局便再也出不去了。
海棠被丢弃出局,而她还能在棋盘上活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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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用过早膳后,车队再次踏上了回京的道路。
昨夜陆珩离去后,沈婉鸢便再也没有睡着,闭上眼睛,脑海中便是在清荷院的日日夜夜,心口仿若被重石压着,怎么都喘不过气。
随着时间流逝,看着天边破晓时分,沈婉鸢嘴角向下,自嘲一笑道:“又要启程了。”
一夜未眠的沈婉鸢简单用了些早膳之后,便坐进了马车候着。
她不愿看到陆珩,也不想和他说话。
但终难如愿。
侍女缓缓掀开车帘,沈婉鸢看着陆珩身着一袭湖蓝色窄袖长袍,骑着一匹枣红色的烈马站在她的车前。
她快速挪开视线,陆珩却察觉到了她的疲倦,蹙眉问道:“可是昨夜未眠?”
沈婉鸢颔首。
“京中有要事处理,孤先行一步。”陆珩淡淡说道。
沈婉鸢心中却有了几分惊讶,她下意识地抬眸向外看去,看到陆珩的脸色苍白,嘴唇的惨白似纸,像个病入膏肓之人。
她回忆起昨日陆珩的话,当即便想起了他身上的毒,难道他又要进宫寻解药?
“你病了吗?”
“没有,孤身体康健。”
“好,祝你一路顺风。”
他们的话寡淡的就像白水一样,连半分波澜没有,但沈婉鸢心中却点燃了烛火般的微弱希望,她在心中计划着如何趁着陆珩离开后逃跑。
“别想着离开,你若离开这里,他们所有人都得死。婉婉你知道的,孤说到做到。”
陆珩的话瞬间击破了沈婉鸢为数不多的期盼,他仿若她心中的蛔虫一般,温柔的嗓音说出了这般冰冷的话语。
沈婉鸢的背脊瞬间蹿上一股凉意,身体止不住地微微颤抖。
她环视着周围的三十余人,又看向了陆珩,快步上前放下了侍女手中抬起的车帘,她不愿看见陆珩。
“我不会跑的。”
陆珩嘴角微微上扬,缓缓说道:“最近宫中的春桃开得甚美,孤给你种了一片春桃,桃花浅深处,不及卿卿深浅妆。婉婉回去便能看到。”
车厢内没有了回话,但陆珩的心情却很好,只要人在他的身边,便没有了担忧。
马蹄荡起地面,灰尘如同雾气一般迅速升腾,沈婉鸢掀开车帘看着隐入烟尘中的陆珩,她心中的孤寂与绝望愈发得盛。
如今的反抗已经没有意义了,她不可能让所有人给她陪葬。
她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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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云压皇城,雷鸣震天响,狂风骤雨猛烈着冲击着未央殿的牌匾。
未央殿乃是历代君王登基之处,也是每月大朝会议事之处。
高台之上,十三条金龙盘旋于宝座,扶手两侧的金龙镶嵌的红眼冷漠地盯着阶下之人。
皇帝左臂缠着绷带挂在胸前,怒极而笑道:“肃王,你可知罪。”
“臣知罪。”
皇帝怕了。
上次刺杀陆珩未果,暗卫传回来的消息说他坠入江中,本以为他会死在冰冷的江水中,没过几日他带着一身伤冲进皇宫,求取解药。
小皇帝攥着药丸意欲羞辱一番,却没有料到陆珩敢在宫中抢夺,还未等他回过神,手中的药丸早已不在,陆珩急匆匆走出了大殿。
陆珩中毒之后,竟然还有这般高强的武艺,这次只是夺走解药,若是下次在宫中悄无声息地杀了他也未尝不可。
恍惚离开宫殿
时,小皇帝失神跌落台阶,导致手臂折断,他把错都怪在了陆珩身上。
小皇帝今日专程选在这个至高无上的未央殿内,看着阶下被禁军压住,跪在地上的陆珩,他焦虑的心多了几分安定。
小皇帝深吸一口,笑道:“小皇叔,从你被皇爷爷压着向朕叩首九次的时候,你就已经输了。”
“陛下还记得臣是您的皇叔,还派杀手杀臣,咳咳咳....”
陆珩的话还未说话,喉咙便涌上了一股血气,撕心裂肺的声音瞬间回荡在未央殿的上空。
他胸前的衣襟已经被血液浸透,嘴角一直在流着鲜血,眼神却依旧坚定,他的背就像生长于戈壁上的杨树,永远是笔直的。
小皇帝看他这副样子,实在是讨厌,怒拍动着龙椅扶手上的龙首,“还不是因为你有谋反之意!”
“臣不敢。”陆珩轻笑一声,淡淡说道。
小皇帝却觉得陆珩在嘲笑他的无能,他愤然起身,忽然又想起了什么,讥讽道:“的确,小皇叔给朕当了这么多年的挡箭牌也是辛苦了,毕竟别的皇叔也想要皇位,他们估计给你添了不少麻烦。”
看着陆珩脸色依旧如常,皇帝继续说道:“当你从军营回朝,被安排至议政殿的时候,皇爷爷就写好了让朕登基的亲笔密旨,放在未央殿的牌匾后。”
“朕才是众望所归,朕才是一国之主,而你陆珩只是朕的垫脚石。”
陆珩没有说话,他冷漠地看着面前的小皇帝,一股殷红的鲜血再次从他的口鼻间悄然溢出,坠在地上的声音打破了殿内的安静。
小黄帝身体紧绷,已经处在了快要发疯的边缘,他就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他忽然想起了什么,松弛地坐回皇位上,居高临下道:“小皇叔,你现在拥有的一切都是朕赐予你的,就连那个罪臣之女也是,先帝连皇后都能赐死,朕赐死一个小姬妾,朝臣也不会说朕什么。”
“小皇叔,你说呢?”
陆珩敛眸,笑着说道:“陛下,若是臣什么都没有了,臣并不介意留名史书,不论善恶。”
小皇帝怕了,陆珩是个疯子,他疯起来杀了他,也不无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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