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着娘坐在柜台收银也分外有趣。
今日又是书院沐休的日子,沈婉鸢忙了一整天,她看着天边已然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她正欲收拾关门,却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李姑娘,还请等一下。”
一道温和风雅的声音传到了沈婉鸢的耳中,她回眸望去,原来是书院的书生李清风
。
他是书院中,为数不多家境富有的学子,总是来她这里买些书籍,一来二去便熟捻了几分。
沈婉鸢招手唤道:“赶快进来避避雨,这般晚了,李公子怎么还不归家?”
李清风笑着说道:“帮着书院的先生干了些活,便出来的迟了些,有件事总是压在在下的心头,想着今日一定要说给姑娘听。”
沈婉鸢眼中满是疑惑地望着他。
李清风说道:“李姑娘,你发髻有枯叶,我帮你取下来。”
“方才去给穗穗端鸡蛋糕,可能不小心落到头上了。”
沈婉鸢下意识低头,李清风脸上满是温和,却在她低头摘枯叶的一霎那给她簪了一枚玉簪。
他脸脸颊瞬间变红,还未说话,突然门外传来了雨水混杂着泥土味道,一道低沉的男声暴怒道:“婉婉,你怎么又找了野男人?!”
沈婉鸢猛然一惊,抬头看到陆珩身着玄衣手持竹伞站在雨中。
她想转身就跑,没想到李清风却攥住了她的衣袖,他手持算盘对峙道:“来者何人?”
陆珩已然被这一副郎情妾意的模样气得要死,他紧咬牙关说道:“我是她相公。”
李清风忽然笑了:“这位公子,谁人不知李姑娘的夫婿早就身死,你切莫装了。”
扑--哧--
沈婉鸢低着头突然笑出了声,她都不用看都能想象到陆珩的脸色有多难看,她倏然想明白了这里的话语权可是由她控制的。
陆珩眼眸已然满是愠怒,他抬腿踏进书坊的刹那,沈婉鸢已然高声尖叫道:“来人啊来人啊,登徒子闯进书坊了,意图对小寡妇行不轨之事。”
书坊的假伙计们猛然出现,但看到门外人的身影,他们怔在了原地,但为了保证身份的完整性,只得在心中祈祷主子快走,手上却拎着棍子假装驱赶。
而街坊陆续赶来拎着扫帚的阿姨们毫不手软,她们打打杀杀地追着陆珩和武安,直到彻底看不到他们身影才罢休。
布坊周姨回到书坊,气喘吁吁道:“光天华日朗朗乾坤,竟然还有登徒子,妹子你还有两个孩子,一定要多注意可疑人。”
李清风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叹道:“还是日子不太平,李姑娘日后定要早些关上铺子。”
沈婉鸢低头垂眸,一副受了委屈的样子,小声说道:“今晚事出突然,麻烦大家真的不好意思,叔叔婶婶们你们回去歇着吧,我还有伙计们陪着。”
周姨说什么都不放心,从家中拿了几个抄火棍放在书坊,让沈婉鸢放在床边防身。
看着他们离去,书坊的大门紧闭后。
沈婉鸢彻底忍不住的爆笑起来,笑得前仰后合,捂着肚子趴在柜台上,怎么都缓解不了。
她一想到陆珩方才有多狼狈,可能还挨了周姨几扫帚的打,她心中就有多畅快。
“娘,你真的不怕爹回来找你的麻烦吗?”澜儿拖着腮问道。
沈婉鸢捂着肚子笑着说道:“你不懂,这么多年。我就算计成功你爹这么一词,之前都是他骗我。”
她忽然想起来,第一次逃跑给陆珩成功投毒的事情,这次最多算第二次,但有的事情真的是越想越好笑:“你爹他生气了,哈哈哈哈哈哈哈,以后就算来的话,大不了让周姨陪着我们睡。”
沈婉鸢嘴上是这么说的,但身体已经进入了高度戒备状态。
每天晚上睡觉前,把门窗都由内锁上,毕竟书坊的假伙计们可都是陆珩的人。第二天一早就让换锁的老拐头,把家中大大小小的门锁全换了个遍,钥匙全都统一由她管理。
有的时候,一切都准备好了,偏偏主人公却不来了,就这样平静的度过了一日又一日。
直到有一日,书院沐休,沈婉鸢忙的脚不沾地帮着柜台在收钱和整理书籍,门外却传来了周姨的惊呼声:“哎呀呀呀,这位公子怎么脸色惨白地躺在这里,可要需要帮助吗?”
在门边货架摆书的假伙计也赶忙去帮忙。
沈婉鸢疑惑探着头从柜台望出去,一眼便看到了熟悉的面孔。
她身体下意识一颤,紧咬着牙关转身就要跑,却不料周姨高声唤道:“李妹子你快出来,这个公子是你从老家来,说是寻你的。”
沈婉鸢离去的背影猛然僵住,她硬着头皮转身,四肢僵硬走路有些顺拐。
完了,她完了。
第58章 我在肃王府烧了七天七夜……
沈婉鸢硬着头皮刚走出大门, 阳光扑面而来,在经历了短暂刺眼的光芒后,她微微抬头, 看着站在她对面的人却怔在了原地。
陆珩今日身着一袭青绿色长袍, 一根玉簪束发,阳光照在他消瘦的面旁, 他嘴角微微上扬, 炙热的目光一直在她身上流转。
沈婉鸢看愣了,打了个激灵后赶忙低头, 她朝着门外缝隙的地方悄悄挪动着脚步。
“婶子看着比前朝玉娘还要精干三分。”陆珩笑着说道。
玉娘可是前朝最出名的妇人, 生得貌美操持家务还是能手, 其子皆中举, 可谓是全福夫人。
周姨瞬间笑着仿若一朵花:“你这小兄弟可真会说话,婶子老都老了怎么能和年轻小姑娘一样。”
不过, 周姨却觉得面前人似是相熟,好似前几日见过,她试探道:“小兄弟,你家在何处?婶子看着你这么这般眼熟。”
陆珩笑了起来,温和的嗓音仿若猫爪刮着沈婉鸢的心。
“在下已是而立之家,家中夫人温柔娴熟,育有一双儿女。”
周姨正准备说话,转头却看到沈婉鸢眼神飘忽,半个身子已经挤出了人群。
沈婉鸢突然感受到灼热的视线,还未等她逃出去,她的手突然被周姨牵住,还不等她缓过神,她已然站在了陆珩的对面。
“妹子快来, 这可是从你老家过来寻你的。你这是要去哪?可莫是病了 ,你这手为何这么凉。”
沈婉鸢几乎是被热情的周姨扯到陆珩面前,她装傻问道:“周姨,你找我?”
“嫂夫人,许久不见了。”陆珩眼神中带着一抹狡黠,淡淡说道。
沈婉鸢顿时仿若被雷劈一般,震得她脑子都嗡嗡作响。
难道这就是报复吗?报复她之前说他是登徒子采花贼。
沈婉鸢下意识抬眸看着陆珩,却又在接触到他炙热眼神的刹那又快速低下了头。
“啊,原来是妹子的小叔子,快进来坐。”
沈婉鸢看着周姨热情的把狼引进家门,而假伙计们着急地端茶倒水,若是她没有看错,假伙计们端上的茶,还是她前几日才在茶庄买的新茶。
此刻,沈婉鸢的心比冬日飞雪还要冷上几分。她脑海中正想着怎么赶走陆珩,突然从后院窜到前院追逐玩乐的孩子们却冲了出来。
穗穗咯咯地笑着扑到沈婉鸢怀中道:“娘,哥哥追我。”
澜儿反驳道:“是穗穗先不好好看书的,我身为兄长,自然要教导她。”
倏然,一道轻咳声吸引了孩子们的视线,他们转头看到陆珩的刹那,眼睛突然放光。
澜儿转头看了看沈婉鸢,停下了脚步。
而什么都不知道的穗穗却如同小蝴蝶,窜进了陆珩的怀中,把小脸埋进他的怀里,软糯糯地喊道:“父...”
陆珩突然捂住了她的小嘴。
穗穗却愣住了,她才说一半还没有唤完父王,一双眼睛委屈的看着陆珩,怎么父王不让喊父王了。
但这一声,彻底让在场的人都安静了。
周姨震惊了,眼睛睁得滚圆,她指了指陆珩,“你和她”,她又指了指沈婉鸢。
沈婉鸢深吸一口气,嘴巴下意识张开解释:“我....”
她的脸噌的一下红的吓人,她从未感受过如此尴尬的场面,她手指紧攥着衣裙,若是有地缝已经想钻进去了。
依着现在他们的设定,俨然一副小叔子偷情嫂子还生下孩子的旷世奇恋。
她已经没有脸再在这街坊邻里混下去了。
忽然觉得那
天晚上不该笑话陆珩,哪怕说他是个发疯的伙计也比现在强。
周姨尴尬地不知说些什么,陆珩轻柔说道:“抱歉,我兄长英年早逝,便由我兼祧两房。”
她看着面前眼中满是真诚和温柔的男人,心中的不适感瞬间灰飞烟灭:“原是这般,哎呀呀,晚膳做好了,我该回去看看了,你们聊你们聊。”
沈婉鸢看着周姨似逃一般离开这里,她却僵在了原地,也不知该干什么。
“老板娘,结账了。”
“哦,来了。”
一下午,陆珩坐在门边的躺椅上,怀中趴着两个孩子,他嗓音低沉又又温和,枯燥乏味的经义讲得引人入胜。
沈婉鸢却总是在愣神,眼神下意识定在他们父子三人的方向,却在陆珩转头的瞬间又收回目光,眼中变得分外冷淡。
晚上。
“穗穗才洗完澡不要在床上乱跑,过来擦头发。”沈婉鸢叉着腰站在床边唤着。
一想到陆珩用完晚膳刚出门不久,她心中焦急,想着紧锁房门,生怕下一秒他便冲进门来。
澜儿顺手一捞,抱着脸上满是欢喜地穗穗,坐在沈婉鸢的面前:“娘,已经抓住不听话的小孩了。”
“我听话,穗穗听话,哥哥坏。”穗穗嘟着小嘴,转着头说道。
“谁听话给谁擦,现在哥哥听话,给哥哥擦。”沈婉鸢轻轻擦拭着澜儿的发丝。“澜儿,娘亲一会儿去沐浴的时候,你带着妹妹,不能离开这里,谁唤都不离开好吗?”
澜儿重重点头,伸出手指认真拉钩道:“保证不会让人进来。”
沈婉鸢看着澜儿一脸大人般认真的模样,陆珩总是诓她骗她,但他们的孩子却是个好孩子。
她伸出手指勾着阑儿,笑着说道:“好,娘相信你。”
沈婉鸢转身推门的刹那,澜儿突然喊道:“娘亲。”
她倏然回首,澜儿已然如同小炮仗一般扑进了她的怀中,“怎么了,宝贝?”
“澜儿觉得现在好幸福,想要娘亲亲。”澜儿想起了在宫中不好的日子,他忽然觉得只要同爹娘在一起,便再也没有苦日子了。
“亲亲!”穗穗也举着小手高声唤道。
沈婉鸢揽着两个孩子,哄着他们躺在床上,给他们盖好薄衾,温柔道:“好,娘会给先闭上眼睛的宝贝亲亲。”
两个小家伙瞬间闭上眼睛。
当人在闭上眼睛的时候,所有的感官变得分外清晰,一阵馨香温热的风吹拂着陆安澜的脸庞,温热的亲吻贴在他的额头上。
此刻,陆安澜觉得他是世上最幸福的小孩,而走在路上,却被假伙计们强行带到书房的沈婉鸢却觉得世上最难逃脱陆珩手心的人,一定是她。
沈婉鸢面无表情的看着书房大门,原来她在书坊待了这么久,这间乌黑的房间是专程给陆珩准备的。
她不想进去,转头就要走,但脚还没有离开抄手游廊,侍卫的双臂已经拦住了她。
“您请。”还有好心的下人帮她打开了书房的大门。
沈婉鸢吸气,转身踏进屋内,她刚站定,大门被缓缓关上。
书房内,昏黄的灯光照在陆珩身上,他斜靠在软榻的软枕上,手中正翻动着一本小册:“婉婉,过来。”
沈婉鸢垂眸淡淡说道:“你来干什么?”
陆珩抬头:“来接我的夫人回家,婉婉,我们谈谈好吗?”
沈婉鸢冷漠说道:“我们之间没有可谈的。”
陆珩大步上前,他似是有什么急不可耐要讲的事情。
沈婉鸢下意识向后退了一步,只听陆珩哑声说道:“我们可以重新开始吗?”
“凭什么?”沈婉鸢冷冷说道。
陆珩脸色已然难看,他抬眸的刹那,却看到了沈婉鸢一滴晶莹的泪珠砸向了地面。
“陆珩凭什么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你不是死了吗?”沈婉鸢说完这句话,便再也绷不住了,眼泪簌簌地流,声音哽咽再次说道:“陆珩,你不是死了吗 ?”
沈婉鸢浑身颤抖如同惊弓之鸟,一双眼眸满是空洞,满是泪痕的粉颊脆弱如同破碎的海棠花。
陆珩上前紧抱着沈婉鸢的身躯,声音沙哑说道:“对不起,婉婉 。”
沈婉鸢使出全身的力气推开陆珩。
她压抑了许久委屈和怒意在这一刻瞬间爆发,声音已经失控道:“你凭什么觉得你回来我就会原谅你 。”
“你骗了我一次又一次,就连假死都没有我知道的份。你看过赤血红霞下漫天飞舞的白色纸钱吗?你看过夜半子时祭坛中飞溅出来的纸钱吗?你闻过烟火缭绕的烛火味吗?”
“你可知晓我有多害怕,一大一小两幅乌黑棺材摆在花厅,每天晚风吹拂着镇魂铃的声响,我都以为是你们回家了来看我,祭品台上每天都有我新做的莲花酥和红豆糕,想着你红枣过敏,祭品台上从未出现红枣。我每日守着摸着棺材,一遍一遍地抄着佛经,期望着你们能通往极乐。”
“现在你告诉我,你没死,还想着重新再来。”
陆珩紧紧抱着沈婉鸢愈发颤抖的身躯,他双眸赤红道歉道:“对不起。”
“陆珩,我在肃王府的花厅烧了七天七夜的纸钱,我当时真的是个傻瓜,再也没有比我更傻的人了......”
沈婉鸢说不动了也哭不动了,陆珩粗糙的手指轻拭着她的眼泪,看着她一双湿润的莹莹杏眸瞪着他,他俯身向下亲吻着她的丹唇。
陆珩的吻不带着任何的情欲,双唇触碰的刹那仿若勾走沈婉鸢的精气一般。
沈婉鸢情绪冷静了下来,她勾着陆珩的脖颈加深了这个吻。
陆珩眼眸微闪,手臂横在她的腰肢上,使得她瘦弱的身躯靠在他的胸膛,他们是在亲吻,又似是在相互撕扯,鲜血从两人唇齿处滴落,坠在地毯中。
“我上战场的第一天便做好了马革裹尸的准备。”陆珩嘴角流着鲜血亲吻着沈婉鸢的手指,哑声说道:“现在想来大抵是年轻气盛,没有后顾之忧。”
“那天六十石弓射出的冷箭直指我的心脏,幸而偏了几分,直穿了我的肩胛骨,瞬间成群的敌军开始向我围攻。那时神智模糊,但一想到婉婉日后无依无靠,我便是撑着最后一口气爬也要爬回来是,死也要死在你身边。”
陆珩看着沈婉鸢,笑着说道:“幸好回来了。”
沈婉鸢没有说话。
陆珩看着她这副软硬不吃的样子,笑着攥着她的手,强硬扯下他的衣袍。
一声闷哼声响起,沈婉鸢的瞳眸却睁得巨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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