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难以遏制的怒火已然烧满整座心房,“你们主子在哪里?”
侍卫来之前已然被武安首领吩咐了许多,没想到夫人这么容易便能接受了,他赶忙说道:“夫人,这里...这里走。”
抵达主院后,他们却被拦在了门外。
侍卫没有进去正院的权限,他还在准备派人进去通报时,武安首领便出现在他的面前。
“你不是去接夫人?夫人呢?”
沈婉鸢猛然回头,眼里的寒意如同利刃狠狠刺向了武安:“好久不见啊,武首领。”
武安看着沈婉鸢眼底的怒火,打哈哈道:“夫人,您来了。可是累了渴了,我已经派人给您备下......”
还未等他说外,沈婉鸢已经脸色阴沉地冲了进去,武安突然睁大眼睛,看着若隐若现的马鞭,赶忙上前阻拦。
沈婉鸢却被侍卫拦在了正房门外,她冷冷地看着武安。
武安叹了口气,摆了摆手,侍卫当即让开。
主子,你自求多福吧,属下已经尽力了。
沈婉鸢放下怀中的穗穗,使出了全身最大的力气猛然推门,门板无力承受而发出了“砰”的巨大一声。
倏然,浓厚的草药和血腥味扑面而来,沈婉鸢脸色阴沉地掀开层层帷帐,眼前的一幕却使得她的怒火愈发的盛。
陆珩脸色惨白,嘴唇苍白似死人一般,躯干缠满了绷带,绷带还有鲜血渗出,唯有一张脸还能看,眼睛黑亮地望着她,眼中满是尴尬。
“婉婉...我...”
突然,门外跑来了一个小小的身影,穗穗回头高兴道:“哥哥,哥哥。”
沈婉鸢脸色阴沉如同暴风雨前的乌云一般,她一句都不想说,抬手就把鞭子甩在床尾,抱着穗穗黑着脸转身离去。
陆安澜高声喊道:“娘!”
“我不是!”沈婉鸢应道。
武安看着怒气冲冲走出主院的沈婉鸢,赶忙关上正房的门,跑到床前,看着陆珩胳膊腿皆在,急促问道:“主子,夫人没打你吧?”
陆珩苦笑地摇了摇头。
陆安澜趴在床沿呜咽道:“娘不要我了。”
武安赶忙哄道:“夫人一向心软,她再生气也是生主子的气,不会不要少爷的。”
陆珩眼底闪过一抹凌厉的寒意,奈何伤势太重根本无法动掸,武安赶忙说道:“好好好,属下知错。”
他话锋一转:“夫人可是真生气了,属下现在该怎么办?”
陆珩耳语几句,武安颔首,朝着沈婉鸢离去的地方追了出去。
沈婉鸢一想到刚才看到的一切,心中的怒火蹭蹭直冒,被欺骗隐瞒的额愤怒已然达到了顶峰。
她怒气冲冲走出山庄,还未还未走两步,武安便赶着马车追了上来,他嘴角扬着不失礼貌的微笑,说道:“夫人上马车,属下送你们走。”
沈婉鸢阴着脸说道:“不坐,谁知道你们又要把我送到哪里?”
她抱着穗穗就是往前走,心中的怒意催着脚下的步伐愈发的快,根本听不到身后的武安在讲什么。
她浑身的怒火现在无处发泄,力气全都使在了走路上。
直到走了一刻钟后,沈婉鸢走到了一处山边,她低头垂眸看着山脚,这才发现原来这个山庄竟然修建在山顶之上,她又回眸看着武安扬着笑容驾着马车。
沈婉鸢妥协了。
她坐在车上,冷冷说道:“你若是把马车再驾回去,我定然和陆珩没完。”
武安笑道:“您放心,我保证绝对是下山的路,一会儿大概还能遇到送您的那个车夫,我保证我们只是打昏了他,绝对没有杀人。”
沈婉鸢没有说话,但是下山之路甚是漫长,武安觉得有些东西该让沈婉鸢知道了。
他咳了两声说道:“夫人您没有睡吧?您在听吗?”
沈婉鸢不说话,穗穗兴奋应道:“是要讲故事吗?”
武安解释道:“属下知道您生气,但主子不是故意瞒您的。当初皇帝下旨让主子三个月内大破草原十八部,但战事岂是儿戏,第四个月的时候,西北军已经收不到朝中粮草,军中怨气已然吵到了主子耳中。主子下令节衣缩食,背水一战。”
“后来才知晓朝中一直在送粮草,只不过送给的草原十八部。皇帝勾结蛮夷叛国,在最后一战设下埋伏,王爷被敌军包围,险些薨逝。无奈之下只得启动了假死的方案。”
“小主子也是我们在宫中的人,在荷花池设下机关,把他从宫中运出,当时情况紧急,所有和主子有关系的人家都被被人盯着,消息没法传出去,只能今天假装劫匪把您带上来。”
沈婉鸢没有说一句话,武安解释完便不再说话了。
沈婉鸢听完却感觉到累了,自从在血红的晚霞下看到一大一小两副乌黑棺材后,她便再也没有睡过一个好觉,她回忆起方才澜儿的身影,瘦了些又长高了些。
幸好,幸好。
一滴泪水顺着眼角滑落,沈婉鸢紧绷了许久的神经在这一刻彻底松懈,她抱着怀中软乎乎的穗穗,感受着阳光穿过竹帘的暖意,不过片刻便进入了梦乡。
街道卖货郎和小商贩的叫卖声此起彼伏,小童们前呼后应嬉笑玩乐,香气扑鼻的糕点香甜勾人。
沈婉鸢揉了揉困顿的眼神,掀开车帘看着外面的景色,蹙着眉问道:“这是哪里?”
“夫人,这是山下的乐水镇。”
沈婉鸢没有想到陆珩竟然真的放她走,她应道:“好,随便寻个客栈把我们放下。”
不过片刻,马车停了下来。
沈婉鸢掀开车帘,抬头看着面前的商铺上赫然写着四个大字―闻听书坊。
武安咧着嘴笑着说道:“夫人我们到了。”
沈婉鸢还未来得及说话,武安这一句话点透了书坊帮佣的下人们的神经。
书坊门口清扫的姑娘,笑着接过沈婉鸢的包袱,分外熟捻道:“夫人回娘家可是带了许久,珠珠可是想您的紧。”
“快快快,夫人回来了。”
就连书坊旁的卖货郎都是一副同她认识许久样子,谄媚道:“东家回来了,可是要记得照顾照顾小人的生意,小人这里可是有您爱用的香膏。”
沈婉鸢紧咬着牙关,低声问道:“你们主子又想干什么?”
武安还未回答。
门外唯一一个异样的声音出现了:“早就听着说书坊的李夫人,原来是这么貌美的女子,就是不曾见过你家官人。”
抢在所有陆珩安排的扮演人开口前,沈婉鸢淡漠应道:“他死了,我是寡妇。”
第57章 “我是她相公”“来人啊……
乌云如同沉重的穹顶向下压着, 一道亮眼的闪电划过天空,震天响的雷鸣声在天边轰然炸开。
一道压抑到癫狂的笑声从太庙享殿传来。
小皇帝脸颊微微泛红,举起手中的酒壶一饮而尽, 他难过道:“老头, 陆珩死了。”
倏然,他的嘴角又扬起了一抹诡异的笑容再次重复道:“老头, 陆珩死了, 你最爱的儿子死了。”
皇帝摇着酒壶,绕着享殿看着列祖列宗的画像, 他看着画像中每位帝王严肃的表情, 癫狂的哧笑:“你们有什么不满意的, 这皇位是朕的, 也只能是朕的。”
他也曾以为皇爷爷是爱他的,但谁能想到都是假的。
他晃悠到先帝的画像下停下, 眼眸中满是怨恨:“
皇爷爷,这天下终究是朕的天下。”
张福子看着小皇帝仿若下一秒就要把拎着的酒壶扔到先帝画像上,他赶忙上前说道:“陛下,王道士该给您献丹药了。”
皇帝迟钝地点了点头,“走回宫”,他转身对着先帝的画像,“朕有了继承人第一件事便是给您看看。”
回宫后,小皇帝的銮架刚驶进午门,便被一群顶着瓢泼大雨的老臣团团围住,他们叩首在地,高呼万岁。
小皇帝脸上满是不耐烦道:“诸位爱卿,有何事要禀报。”
为首的梁阁老,含泪说道:“陛下, 自从上次加征了一成税赋后,一些穷困地区已然到了易子而食的地步,南方洪涝受灾,东南有遇台风,还望陛下体恤民情!”
这般多的烦心事,皇帝已然不想思考,蹙着眉淡淡说道:“过几日大朝会再说,朕今天乏了。”
大臣们此番前来已然是无可奈何,百姓日子不安稳,暴动只是时间问题,他们执拗地跪在皇帝的銮架前,没有一个人离去。
梁阁老跪地叩首道:“还请陛下下旨赈灾。”
皇帝心中还想着王道士的事情,看着这群老东西堵在路上,他脸色阴沉,怒而斥之:“来人,把他们给朕弄走,每人杖责五十,罚俸三月。”
年迈的梁阁老被抓着衣袖按倒地上,雨水冲刷着他狼狈的身躯,他看着皇帝离去的銮架,绝望笑道:“哈哈哈,竖子误国。”
不过一炷香,梁阁老的话已然被传到皇帝的耳中,他眼神凌厉,仿若恶魔一般说道:“既然他对朕不满,那便诛九族好了,让他下去给先帝讲理吧。”
小皇帝回到宸华宫的寝殿,王道士已然在殿外跪了许久,看着皇帝过来,他赶忙奉上手中的锦盒,恭敬叩首道:“陛下,这两枚丹药是老道用天才地宝,不眠不休整整炼化了七天七夜,定能让陛下满意。”
皇帝根本拿起丹药,还未踏进寝宫,便干服了一枚丹药,他斜靠在软榻上挥了挥手,张福子心领神会地端来了绿头牌。
皇帝手指在每个美人的名字上游走,倏然不满道:“怎么没有月嫔?”
月嫔毕竟是宫中唯一一个生下他子嗣的女人。
张福子赶忙解释道:“回禀陛下,月嫔的沥血之症一直未好。”
皇帝颔首,“让她好好养着吧”,他随手点了一个牌子,“就她吧。”
每个新进宫的嫔妃都渴望获得皇帝的宠爱,宁贵人却后悔了,她想回家了。
宁贵人虚弱地躺在龙床上,浑身伤痕,又转头看着气急败坏的皇帝又吞下了一枚丹药,她的一滴泪珠顺着脸颊洇湿了龙枕,这漫长的夜究竟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她琴棋书画样样俱全,现在却沦为皇帝泄欲的工具。
她想回家了,她不是什么宁贵人,而是梁府的大姑娘梁施礼,父亲最疼爱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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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昨天的暴雨冲刷下,早晨碧空如洗,暖洋洋的太阳照在身上心情都好了几分。
沈婉鸢站在书坊的门口呼吸着清新的空气,身后的假伙计们已经开始忙碌的一天,他们洗洗涮涮擦拭着书架和柜台,书册摆放着整整齐齐,陈旧的书册摆在小院中通风透气。
沈婉鸢承认她来这里是被迫的,但是待了一个月的心情却是舒畅的,她每日端坐在柜台打着算盘,看着人来人往,干着喜欢的事情,也看不到讨厌的陆珩,悠然自得的小日子分外美好。
今日是书院沐休的日子,书坊大门刚打开不到一刻钟,书院学子们已然涌进了书坊。
沈婉鸢做生意一向有头脑,买够五百文的书册便会送一壶墨汁,况且她生得貌美,性情温柔,来结账的书生们都是红着脸交钱又赶忙匆匆离去。
不过片刻的功夫,柜台前结账的排队的人已然到了书坊门口,沈婉鸢忙得脚不沾地。
忽然,一道怯怯的声音传到了沈婉鸢的耳中,她从人墙中望去,澜儿竟站在门口。
她指了指后门说道:“澜儿,穗穗在后院玩。”
“老板娘,结账啦。”
“哦好,这两本书册一共一百文。”
沈婉鸢顾不上安顿澜儿,只能先让他去寻穗穗,但还未过一盏茶的时间,一道轻微的啜泣声传到了她的耳中。
“呦,谁家孩子蹲别人门口哭,你爹娘呢?”隔壁布坊的周姨好心问道。
“呜呜,我娘不要我了。”
“可怜见的,这狠心的爹娘,把这半大点的孩子扔这里。”
孩子?
沈婉鸢赶忙循声而望,看着澜儿正被周姨揽走,她赶忙把手中账簿给了身旁伙计,高声喊道:“周姨,这是我儿子。”
澜儿听着沈婉鸢的话,瞬间挣脱开周姨的怀抱,扑到沈婉鸢的怀中,哭着说道:“我以为你不要我了。”
“对不起宝贝,娘方才有些忙,娘向你道歉。”
沈婉鸢看着澜儿又长高了许多,脸上的婴儿肥也少了许多,看着沉稳了许多,却没想到还是要让娘抱抱的小家伙。
她转头向周围街坊邻居介绍道:“周姨,这是我儿子...才从老家赶过来。”
周姨看着沈婉鸢叹气道:“妹子,你相公走的早,倒是给你留下了两个好孩子。”
澜儿猛然抬头看着沈婉鸢,正欲说些什么,沈婉鸢捂着他的嘴,遗憾道:“是啊,谁知道他年纪轻轻就走了,留下我们母子三人。”
说着说着,沈婉鸢抬起衣袖轻拭着不存在的泪水。
书坊的书生们听闻李夫人是位寡妇,今日亲耳听到却是坐实了传闻,一向喜好风花雪月,又爱美人的书生们,心头涌上一阵热浪。
沈婉鸢牵着澜儿走进后院的卧房。
澜儿还未说话,沈婉鸢便紧紧把他抱在怀中,娘亲身上独有的馨香紧紧裹着他瘦小的身躯。
忽然一滴泪水滴落在他的脖颈处,他感受着娘亲颤抖的身躯,小小的臂膀紧紧抱着她,他抽泣说道:“娘,我以为你不要我了。”
沈婉鸢抱着他走到床上,把他环抱在怀中,就像所以母亲做过的那般,她凝视着他的眼眸,贴着他的额头,哑声说道:“娘真的害怕那副小小的棺材中转着娘辛苦怀胎的孩子,澜儿在娘肚子里也是乖巧的宝宝。这几年也没有好好抚养过澜儿,他还那么小,原本有个美好的未来,却躺在了棺材里。”
“娘的眼泪流干,那棺材摆在肃王府的花厅中动都不动一下。”
“我就在想,是不是这辈子我本身就是孤独的。”
“幸好,真的幸好。澜儿宝贝还活着,娘不求你能有多大本事,只求你平安康健。”
澜儿眼泪流着更凶,他环着沈婉鸢的脖颈,趴在她的肩头,抽泣道:“对不起,对不起,让娘担心了。”
沈婉鸢轻抚着澜儿的后背,哑声说道:“不用说对不起,娘应该向你道歉,那日不该迁怒澜儿宝贝,毕竟这件事的罪魁祸手是你父王。”
澜儿摇了摇头,小声说道:“娘还爱澜儿吗?”
“娘当然爱你,会一辈子爱你。”
澜儿心绪敏感,忧心了许久的事情在此刻说开,他一时之间有了几分困顿,他小声说道:“娘,你说父王死了真的好吗?他说他最近会来寻咱们。”
“没事,不用管他。”沈婉鸢拍着澜儿的后背 ,轻声哄着他入睡。
看着澜儿熟睡之后,沈婉鸢的脸却瞬间垮了下来。
这真是一个噩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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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书坊的日子是澜儿最快乐的日子,娘会在早晨轻轻拍他们起床,会亲自下厨给他做荷花酥,会抱着他和穗穗坐在店门口晒着太阳和隔壁姨姨们聊天,会教他念书写字,会在睡前给他们讲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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