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丈夫为此芥蒂,蒋佩群干脆放开了说,“还是欢欢在你面前说过不想结婚的话?”
靳延有些惊讶,但又觉得没什么意外的,知女莫若母,更何况沈意欢和蒋佩群感情这样好。
但他也并不准备自作主张地替沈意欢在她的父母面前说出她的心思,那该是她自己决定要不要言明的,便只说,“欢欢年纪小,我和欢欢还没商量过这件事。”
闻言,沈建中心里还是不顺,但蒋佩群已经暗暗瞪了他好几眼,他只能气鼓鼓地坐在一边。
蒋佩群也没有非要一个肯定,女儿不想表露的想法她装作不知不代表真的就不知道,只是愿意成全罢了。
于是她想了想,又问,“那你是怎么想的呢?你们是未婚夫妻,你先说说你的意思,欢欢那里我自然会和她说。”
靳延这次没再犹豫,“我以欢欢的意见为准。”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伯父伯母,在决定追求欢欢之前,我就慎重考虑过我和欢欢的年龄差。伯父伯母不用因为体贴我到了适婚年龄而...”
蒋佩群哪能听不出他在为自己女儿可能的拒绝铺垫,心中熨帖,“好,我知道了。”
沈建中闻言眉眼也放松了些,这些日子的相处自然不会没有任何成效。沈建中坐在这儿就已经表明了态度,他是愿意让靳延当他宝贝女儿的丈夫的。
因为有这一遭,靳延一整天都有些魂不守舍的,他不知道蒋佩群会怎么和沈意欢说,更不知道沈意欢会给出什么答案,一颗心七上八下的…
但无论他有多忐忑、有多着急,蒋佩群却一直都没有单独留下沈意欢过,也没有再提起那件事,连沈建中的态度看起来也和前几天没什么两样。
要不是靳延早上偷偷掐过自己手心,还记得那股清晰的刺痛的话,他这会儿大概就要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混淆了梦和现实了...
终于,在靳延和沈意欢离开病房前,蒋佩群开了口,“建中,靳延后天就要走了,正好你明天有空,就在家里请回客吧,带靳延正式认识一下院里那些人。”
这个院里说的是新省军区家属院,靳延作为首长家的未来姑爷,又是第一次来这边,要不是蒋佩群还在住院,这一场宴早就该办了。
沈建中看了眼靳延,虽还有些牙酸,却也应得痛快,“好。这件事交给我,你不要费心了。”
但蒋佩群还是里里外外叮嘱了好一会儿,才看向沈意欢,“至于欢欢,你明天还是来医院陪我吧。这段时间匆匆忙忙的,咱们娘俩还没好好说过话。”
沈意欢当然不会拒绝,她亲昵地靠在蒋佩群的床边,“那我今晚也陪妈妈睡吧。”
“那还是算了。”碍于胸口有伤不能像以前那样抚摸女儿的脸,蒋佩群只能疼惜地看着她,“你这段时间也累坏了吧,回去就要上班了,这两天好好休息。”
沈意欢这段时间也守过夜,但都是有护工或者靳延陪着一起的。事关蒋佩群,她并不会在这种事上逞强。
“好吧。”沈意欢应下,又和蒋佩群腻歪了一会儿,才跟着靳延离开。
虽然军区医院离家属院特别近,虽然沈家现在也是单独的院子,但因为家里没安排保姆,沈建中要是守夜靳延和沈意欢就要变成单独同住了,所以靳延是被安排住在招待所里的。
沈意欢当然是住在家里,她虽没来过乌市的家,但她的卧室蒋佩群一直都有在打扫。
平常两人从医院出来,靳延都先会把沈意欢送到小院门口,今晚也不例外。
为了避嫌,靳延是从不在沈建中不在家的时候进院子的,但今天,靳延却拉住了沈意欢的手,眼里有很明显的踌躇,“欢欢。”
蒋佩群恢复得很好,父母爱人在侧的沈意欢心情自然也很好,语气轻快地问,“怎么啦?”
新省已经入冬了,太阳下山后尤其冷,沈意欢的整张脸几乎都包在围巾里,愈发显得她肌肤胜雪、可怜可爱。
但凌冽的寒风还是激得她不停眨眼,靳延挪了挪身子,彻底将风口挡住风口。
靳延其实已经纠结了很久了,在蒋佩群说会问沈意欢以后,他就陷入了这股情绪里,期待又忐忑,却也有迟疑。
迟疑的地方在于,他无法确定自己要不要亲口问婚期。
靳延几乎纠结了一整天,直到在几息前才终于做了决定。他要问,这个问题必须由他亲口问她。
所以靳延这会儿其实还挺庆幸的,蒋佩群没有选在今晚和沈意欢聊,他还来得及亲口问她。
开口前,靳延下意识看了眼周围。天气冷,基本没有人会在外面逗留,一眼望过去就只剩各家透出的暖黄的光,但竟然也很好地中和了冬季的冷清。
靳延莫名有些好笑,回忆他和沈意欢感情的每一个节点,表白在喝醉的晚上、互通心意在厨房的小凳子上、约定订婚在沈意欢的卧室,好像也就确定关系那天还算浪漫了...
“怎么了?”沈意欢看靳延拉住了她却不说话,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靳延回神,开门见山,“欢欢,早上你回家拿东西的时候,伯母、伯母说想等天气暖和了就把我们的婚礼办了。”
靳延说完以后竟莫名不敢看沈意欢的表情,语速越来越快,“我说我们以前没商量过,但我都听你的。伯母明天大概是要和你聊这个,你该怎样就怎样,要是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就推在我头上。”
安静,安静到靳延耳边都是他自己那如雷的心跳,听着它沸腾,听着它在这沉默里一点点儿冷却…
果然还是不愿意吗?靳延慢慢从远处收回视线,喉结滚动,努力逼退自己心里还残留的窃喜和越来越浓郁的失落。
“你要是不知道怎么拒绝,我明天去和...”话说到一半,靳延对上了一双含着狡黠和打趣的漂亮眼睛。
像是家里那只恶作剧成功的猫,干了坏事却还洋洋得意地端坐在你面前,用那双澄澈又漂亮的眼睛傲娇地注视着你。
像是在说,我就是故意的,你准备拿我怎么办?
但也是不同的,家里的猫干了坏事靳延会生气,但要是面对这样的沈意欢,靳延就只会生出无尽的喜爱了,牙痒痒的喜爱、心痒的喜爱…
正如现在,观察到他想法的沈意欢眼尾一扬,只娇娇地嗔一句,“行,办吧,便宜你咯。”
那即使明明是被作怪了,靳延却依旧像是得到了神灵的青睐,笑得身后黑沉沉的夜色都明亮了几分,“嗯,便宜我了。”
“傻不傻。”沈意欢说完,就从他那双明亮的眼睛里看见了自己此刻的倒影,好吧,他们俩傻得不分伯仲。
沈意欢眉眼弯弯,漂亮的眼睛像是天然蕴着多情,勾得靳延血脉偾张…
在靳延靠近的瞬间,沈意欢却蓦地转身退回到了院子里,把着院门探头和人道别,“时间不早了,你快点回招待所去吧。”
说完,她也没再像前几次那样目送他离开,毫不犹豫地合上了院门,打了靳延一个措手不及。
怎么突然就走了?是怕自己克制不住和她亲近吗。靳延觉得自己好像发现了真相。
他有些无奈,他现在的自制力在她那里是一点可信度也没了吗?
靳延觉得自己有点冤,但他的脑海里却自动浮现出了那些藏在无人之处隐秘的暧昧,指尖、唇边、心口也随着画面的推进而泛起痒意,靳延清清嗓子,转身坐到了附近的石凳上。
唉,真想不管不顾地跟进去啊。靳延叹口气,看着二楼属于沈意欢房间的灯光亮起又熄灭。
惊喜如此突然,以至于哪怕自信如他、理智如他,也想一次次追问、确认她的决定,再一直守着她、注视着她才安心。
但靳延也知道这是痴心妄想,呆坐一会儿后就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直到小院彻底消失在视线尽头才加快步子回了招待所。
可即使躺在床上也无济于事,各种情绪依旧在持续翻滚,靳延几乎是坐立不安。
今天的一切都太像是一个梦了,靳延近乎虔诚地看着窗外,等待天明。
以前是没想过她会答应,但她既然已经许了诺,那等天亮了,他就要立马带着她去长辈面前定下这件事。
沈意欢并没想到靳延会辗转难眠,因为在她看来,在金山岭的晚霞里他们就已经许下了相守一生的约定,订婚结婚不过按部就班。
靳延已经打破了她“近几年不谈对象”的计划,她早就足够信任他,自然也不会在乎另一个“二十五岁前不结婚”的想法。
但靳延不知道啊,他只牢牢记着沈意欢的那些顾虑,并在每一个意动的瞬间警告自己信守承诺。
所以当沈意欢刚拉开院门就看见明显在外坐了很久的靳延时,吓了一跳,“你怎么来这么早,外面不冷吗?”
“不冷。”靳延怎么会觉得冷,从昨晚开始他那一身奔腾的血液就没停歇过,“咱们现在就去医院吗?”
沈意欢愣了一下,但很快就反应了过来,有些好笑,“你这是干嘛,怕我反悔?”
靳延摸摸鼻子,没有反驳,任凭谁忽然被实现了心中最隐秘、最急切,却不得不按捺、等待的愿望,也只会比他表现得更疯狂...
“走吧,我们去医院。”靳延故作可怜地看向沈意欢,眼里全是软绵绵的情谊和期待。
被这双眼睛注视着,沈意欢的心绪也跟着翻涌。
她虽然无法精准说出心里到底是什么感受,但无外乎是被爱人珍视的欢喜,被他勾起的、对婚姻的期待和好奇,以及由于他的反应而加深的、对于自己这个决定的信心。
在这诸多情绪的推动下,沈意欢毫不迟疑地给出了自己的答案,“走吧!”
第64章 你还有姐姐
蒋佩群颇为意外地看着毫不犹豫就点了头的女儿, 怎么一说就应了?她看靳延昨天的反应,还以为今天得花些心思呢。
虽然这个结果也是她想要的,但真定下来了, 蒋佩群却又有些怅然若失, “我的小囡囡,一转眼就到了嫁人的年纪了。”
沈意欢听出妈妈话里的落寞, 心中的喜意退了些,小心翼翼地倚过去, “无论嫁不嫁人,我都是爸爸妈妈的囡囡。”
又有些得意、有些害羞地说起靳延今天在路上和她说的话, “妈妈, 你不要觉得伤心。不是我嫁去了别人家,而是咱们家多了个女婿。”
虽然是众星捧月的独生女,但沈意欢这些年也不是没有听见过别人背后的酸言酸语。
类似于“费这么多心思养个女儿,还不都是再替别家在养”、“这么大的家业,最后都要送给外人”、“老天总是亏待好人,但愿沈家女婿是个有良心的”...
沈意欢小时候不懂婚嫁,但也不耽误不认可这些话。在她看来, 她无论嫁不嫁人, 都是爸爸妈妈的女儿,这一点永远不会变。而她也永远不会为了别的什么人把父母弃之不顾,那爸爸妈妈又怎么可能老无所依呢?
等长大了,就更觉得这话荒谬。但在他们家面前提起“给欢欢找个上门女婿”的话却也跟着更多了起来, 有些人还会说到沈意欢面前。
沈意欢不懂, 为什么在那些人眼里上门女婿要比亲生女儿更可靠呢?她气愤也无奈,但也不能就这个和人争论。她知道,大多数人都是基于社会现状的好心提议, 并不是刻意羞辱。
所以今天听见靳延的话时,沈意欢既惊喜又感动。他总是这样,把关于自己的所有事都考虑在先。
看女儿盯着手发呆,蒋佩群有些好笑,打趣,“怎么说着说着还发起呆来了?就这么离不得。”
沈意欢回神,咬了咬下唇,忍着羞意开口,“妈妈,他说,他不介意那些,以后、孩、孩子和谁姓都行。”
简单一句话让沈意欢说得断断续续的,但其实靳延当时说起时也没多镇定。毕竟他们最多的亲密也只限于唇齿,唯一一次失控也是意外。
蒋佩群讶异地扬了扬眉,刚刚沈意欢说以后等他们退休了,两家人就找个大院子住在一起的时候,她就已经猜到了女儿一口就应下婚事大概是靳延昨晚自己提前求了婚。
但她没想到两个孩子的沟通竟然这么深,顾不得感动,问,“怎么突然说起这个?”难道是她看错靳延了?
“我也不知道他怎么突然说这个。可能、可能是因为我们来的时候正好碰见了一个很可爱的宝宝,他就、他就想起这件事了。”沈意欢觉得自己的脸一定很烫。
蒋佩群蹙起的眉这才松开,将这个话题顺势提前,“我和你爸爸也无所谓这个,但靳延的爷爷是个很古板的人,所以真到了那个时候,也不必强求。无论姓什么、男孩女孩,都是我们几家人的宝贝。”
表完态,蒋佩群才回到本意,“囡囡,你知道妈妈为什么忽然决定要你们现在就结婚吗?”
“为什么?”沈意欢确实有些疑惑,订婚的时候蒋佩群表露出来的也是要再等等,她原以为妈妈是被靳延这次的行为感动了,但现在听起来竟然不是?
蒋佩群看了眼紧闭的房门,才说,“我其实在几个月前就有这个想法了,你们团现在形势不好,整个行业都被压制,好转的日子也不知何时才能到。”
见女儿满脸落寞,蒋佩群叹口气,“不说这个了。我是想,反正你们现在只能演样板戏,不如趁这段时间,你先把人生大事都解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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