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你和靳延怎么想的,你靳叔叔也是个开明的父亲,但欢欢,如果你不是特别抗拒生孩子,我还是觉得,你也要体谅一下他们父子的难处。”
“靳家的情况你是知道的,靳延大伯出事以后,靳延作为你靳叔叔的独子,背负的压力可不小。欢欢,夫妻之道,互相体谅才能长久。”
沈意欢的脸愈发烫,小声,“我没有抗拒,只是还没想过...”
蒋佩群眸色很深,也是这会儿才能隐约看见她曾经指挥作战的风采,“如果是以前,妈妈不会和你说这些话。”
如果文工团没出事,蒋佩群自然会把沈意欢的事业和梦想在首位,她只会反过来给靳延施压,不让生育阻挡女儿的脚步,但...
蒋佩群掩去心中的遗憾,“所以现在反而是好时候,趁这个时间生个宝宝。等以后好转了,你也才好心无旁骛地回归到你的工作中去,不用再担心生育的问题。”
蒋佩群的考虑不可谓不深远,没有回避沈意欢嫁进靳家要面对的问题,也没有忽视沈意欢对舞蹈的追求。
但沈意欢咬了咬下唇,还是问出了口,“可是妈妈,我真的能心无旁骛吗?您当时...”
蒋佩群早猜到沈意欢对这件事有心结,半垂着眸子,说出了掩埋了二十多年的往事。
“欢欢,妈妈当时是自愿退去后方的,你千万不要因此觉得愧疚,这是妈妈自己的选择。你也不用觉得害怕,你和妈妈不会走上同样的路,只要你自己坚持跳舞,孩子不会阻挡你的路。”
蒋佩群顿了顿,语调逐渐沉重起来,“你本来还有个姐姐的,比你大五岁。那时候局势还没稳,我和你爸爸身边太危险了,只能把她送回了你爷爷家,但是...”
沈意欢不想还有这样的往事,伸手握住蒋佩群颤抖的手,很是后悔自己一句话引得妈妈不得不回忆那样痛苦的往事。
蒋佩群没有停止,“但是在她三岁的时候,因为你奶奶粗心,放任她在湖边玩,落水、落水夭折了...”
“妈妈。”沈意欢的声音颤抖,忽然懂了为什么自己这些年只回过爷奶家寥寥数次,明白了为什么从小爸爸妈妈就把她看护得很紧,一点儿危险的事都不允许她尝试...
“我没事。”蒋佩群看着小女儿,竟然完全想不起大女儿的样子了。是了,本也只在身边养到半岁,后来一直忙于工作,只见过几次面。
二十多年过去,哪怕蒋佩群再努力想记住,记忆还是逐渐模糊了...蒋佩群心中的愧疚越来越深。
她已经做过一次失败的母亲,原以为上天再也不会给她当母亲的机会,却不想又有了欢欢,又怎么可能再把其他的人、事置于她之前?
“我今年回爷奶家,我要去祭拜姐姐。”沈意欢泪眼朦胧,“对不起妈妈,我不知道...”
说起这个,蒋佩群的眼里涌出了恨意,心里也一下被郁气笼罩。她硬生生咽下喉中翻涌的血气,不想和小女儿说那些腌臜事。
她的大女儿,小小年纪夭折就够可怜了。可恨那些人,为了一句“早夭不详”,竟然连一块儿墓碑都不肯给她。
本来就溺在水里,又被至亲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洒进海里。她还那么小,找得到回家的路吗?她应该很怕水吧,却不得不留在水里,她一定恨极了自己...
蒋佩群闭上眸子,心针扎似的痛,不想让沈意欢看见自己失控暴戾的一面。
“不用回那里。我和你爸爸在北城给你姐姐立了墓,等回北城了,你就能去看看了。你姐姐生前最喜欢吃糖,喜欢红色,你、你记得给她带一点。”
沈意欢心疼地看着母亲,她竟然从来不知道父母还背负了这么痛的往事,她抽噎着,“妈妈,我会一直陪着您的。”
“嗯,妈妈知道,囡囡最乖了。”蒋佩群抿出点笑,心口还在一抽抽地痛,甚至压过了枪|伤,“你也别难过了,等下辈子,妈妈一定护好你姐姐,到时候咱们一家四口美美满满的。”
沈意欢顺着她的话往下说,“那妈妈一定记得多爱姐姐一点,不然我一定会被宠坏的,有三个人爱我。”
蒋佩群压住心中的遗憾和悔恨,斯人已逝,她现在只想让小女儿一辈子都过得圆圆满满、无忧无惧。
她紧了紧手心里女儿的手,回到最初的话题,“你不用担心回不去。以咱们两家的情况,你生下来的只会是另一个宝贝,说不定还要被抢着带,根本轮不到你呢。”
说着,蒋佩群自己也笑了,“你唯一要担心的,就是有了小宝贝,你和小延怕是要失宠了。”
沈意欢本来还在伤心流泪,听了这话又害羞又甜蜜,一时竟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娇嗔,“妈妈,您别打趣我了。”
蒋佩群脸上的笑意更重,“但这都是妈妈自己的考量,还是以你自己的意愿为主。”
父母之爱子,为之计深远。这不是沈意欢第一次感受到父母爱的深刻,他们总是比自己想得更远,恨不得自己脚下的路只剩光明坦荡。
沈意欢安静了下来,开始认真思考这个问题。
她没有想过不要孩子,以前没想过。因为她总觉得爸爸妈妈一定是会想要孙子孙女的,华国没有哪个长辈会不想,况且她自己也并不抗拒这个。
遇见靳延以后,沈意欢就更没有想过这个。甚至因为爱他、因为越来越爱他,还会隐隐期待能有一个既像她、又像他的孩子。
但沈意欢也确实没有想过这么快就要当一个母亲,就像她从没想过要什么时候和靳延结婚一样。
她还没到十九岁,潜意识里就觉得结婚、生子都是很遥远的事。但蒋佩群说的也是对的,是最有利于她的。
现在的日子,人人都自保为主。无论她心里有再多想法,也得沉寂下去,也得乖乖跳那已经让她因为迁怒而厌憎的东西。
妈妈的计划,无非是让她将自己必须要面对的、由生育带来的、必然的停滞期挪到现在。这样的话,等以后情况好转了,就不必再因为这个为难,只管继续跳就好了...
沈意欢越想越觉得是这个道理,但又隐隐有些害怕。
“不急。”蒋佩群看女儿的眉头越蹙越紧,握住她的手宽慰,“妈妈只是提议,再说了,结婚也至少是明年的事了,你慢慢想。”
沈意欢点了点头,她明天就要回北城了,还是把时间留给妈妈吧,她问起另一个关心的问题,“爸爸妈妈今年回来过年吗?”
蒋佩群摇头,“你外婆想我们了,今年咱们回苏市。”
沈意欢有些兴奋,她已经很久没有回过外婆家了,但转眼又有些苦恼,“可是我还有演出。”看演出是传统的庆祝节日的选择。
“等演完了,让靳延陪你过来。”蒋佩群早就考虑过了,“就当提前带着他认门了。”
“认门”是苏市的民俗,意思是新娘子带着新姑爷挨家拜访亲近的人家,让新姑爷不至于找不到来访的门。
沈意欢算了一下自己的假期,点头,“好,那等晚上我给他说。”沈意欢完全没想过靳延会不同意,这是她在这一年多被靳延养出来的底气。
“吃完午饭你就回去吧,我怕你爸爸喝多了,和小延说些有的没的。”蒋佩群有些无奈。
“昨天我和你爸爸说了结婚的事,你爸爸大半夜说梦话喊得都是,‘臭小子、你要把我囡囡带到哪里去?’”
沈意欢噗嗤笑出声,但转瞬又想起了自己那个早逝的姐姐,心里涌出细细密密的痛,她强压着不露出,生怕引得蒋佩群难过。
两母女又说了会儿话,直到陪着蒋佩群用完了午饭,又帮着她重新躺好午休,沈意欢才叫来护工守着,自己回了家。
打开门,屋里还有隐约的酒气,沈建中叫来帮忙的保姆还在客餐厅忙碌,探头看见沈意欢了就有些发愣。
乖乖,她是听说了沈首长的女儿漂亮得像是北城的牡丹。今天见着沈家未来的姑爷的气度,也觉得那个姑娘必然是个美人。
但她也没想到真有人能长成这样,这样夺目,漂亮得将屋里都衬得亮堂了几分。
“麻烦您了。”沈意欢点头示意,不知道对方在想什么,但就算知道了也只会捂唇一笑。
她这个长相和牡丹有什么关系?秋蕊那才配得上这句话。但她也知道对方的好意,大概是听说她是北城长大的,才想到了这句称赞。
沈意欢先去了沈建中的卧室,见他睡得正香,才小心翼翼地掩上门,回了一楼。
果然,靳延也在一楼客房睡着。他今天是主角、又是小辈,大概是被灌了不少,即使睡着也紧蹙着眉。
沈意欢有些心疼,怎么走到哪里都是酒桌文化?靳延不爱喝酒,却也有许多不得不饮的时刻。
沈意欢叹口气,很轻一声,又轻手轻脚地将被子展开,行动几乎无声。但即使这样,还是立马惊醒了靳延。
他警惕的眼神在看到沈意欢后重新迷离了起来,呼吸间全是酒意,却还是强撑着坐了起来,“欢欢?”
沈意欢不知道他坐起来想干嘛,还以为他是难受,“是我,你是想吐还是想喝水?”
靳延却没回答,专注地看着沈意欢,似乎在辨认什么。
沈意欢不懂,伸手想拉他,又被避开,这才灵光一现,好气又好笑,“放心吧。这里是我家,不是我是谁?”
靳延却还是一副你别想骗我的神态,“袁天璟不也是在自己家被算计了么。”
沈意欢一时竟不知道该怎么样反驳,难道要让她自己证明自己是沈意欢?这也未免也太搞笑了。
正想着,却见对面的人重新开了口,“你别想骗我,欢欢可香了,你要是她,我不可能闻不到的。”
沈意欢气笑了,他自己浑身酒气,能闻得到别的味道才奇怪好不好?!
但看他难得这样迟钝,却又心心念念都是她,便特别好脾气地继续和他打商量,“是因为你喝了很多酒,才闻不到的。我真的没骗你,不信你可以问我一些只有我们知道的问题啊。”
靳延半掩着的眸子里闪过得逞的笑意,面上却还是那副乖巧的样子,哑声发问,“你后来为什么不肯再去三楼了,是我那天表现不好吗?”
沈意欢本来还在认真听,闻言脸一下爆红,哪里不知道靳延是在逗她。
她气急败坏,抄起手边的枕头就扔了过去,漂亮的小脸又嗔又羞,眸光潋滟,“靳延!”
靳延本还想再装一下,但看见她这幅样子,哪里还有别的心思,伸手就将人拉进了怀里,笑着去捉她的樱唇。
温香软玉在怀,明明是该专注着享受的时刻,靳延却忽然走了神。
原来天赋异禀的是我。靳延饮鸩止渴般地将人往怀里按了按,趁她失神的时候如愿吻了上去。
第65章 初次的见面
浓重的酒气扑面而来, 沈意欢本想避开,但靳延的动作比她更快,掌在她后腰的手也不容她后退一点儿。
但很快她就愣住了, 没有意料中的残余烈酒。沈意欢下意识吮了吮, 夹杂着轻微酒意的薄荷味在舌尖绽开,哪里来的薄荷味?
靳延像是察觉到了她的疑惑, 笑着退开了一点,抵着她的额头轻笑, “欢欢尝出来了?”
沈意欢实在不知道该说他什么才好,“你来得及刷牙, 来不及盖被子?”这是她们家常用的牙膏味。
靳延笑得更开怀, “大概猜到你会回来看我吧,提前做好准备,免得你嫌弃我。”
沈意欢看着近在咫尺的属于爱人的俊颜,不知为什么忽然想起了一句诗,“春寒赐浴华清池,温泉水滑洗凝脂。”*
还没来得及细想,就见靳延的眸色越来越深, 后腰下也被他恨恨地打了一下。
沈意欢最怕也最恼这个, 正要发作,就听见了靳延似笑非笑的声音,“始是新承恩泽时?”*
沈意欢这才意识到自己竟然把心里想的话说出来了,她一下懂了靳延眼里的深意, 即使知道自己逃不掉, 还是下意识想从他怀里退出来。
沈意欢解释,“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
“就是调|戏我。”靳延勾唇, 也不制止她乱动,大掌轻握在她的侧腰,掌控着恰好的距离。
沈意欢早就不再是一无所知的稚儿,几次若有似无的磨|蹭过后,就感受到了正张牙舞爪叫嚣着的那处。她当然知道那是什么,也知道招惹的后果,于是非常识时务地不再动了。
那一天在靳延房间的感受,她现在想起来也觉得心颤。不是完全的害怕,也不是完全的喜欢,而是游离在二者其中的、说不清也道不明的少女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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