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自己穿吗?”周归余看了眼他的右手,把打包好的炒饭放去木桌子上,折身示意他坐下,“你坐下吧。”
“啊?”他愣住。
“高了,不好给你穿。”
什么玩意儿!他惊悚。
但她却不以为意,只平淡反问:“怎么?现在不想穿衣服吗?”
“倒,倒也不是这个意思。”他赶忙否认。一个大老爷们在光天化日之下袒胸露乳算是怎么回事?他还是要脸的。就是,他一边快速思考,一边纠结道:“我说姑娘,咱俩这算是第一次认识吧?您哪儿的?不介绍介绍?”
“你要光着上身和我说话?”
“……”
我大爷的……
这特么三连击,人都要麻了,王也生无可恋,“姑娘,你受累抬一下我这右手。我抬不起来,它好像没知觉了。”
“正常。经脉断了。”周归余走过去,轻轻抬起他的右手,见他只顾着佯装镇定了,并无任何不适,弯起眼睛无声笑了下,才侧身去拿他的T恤给他套上。
亏她还以为他是真洒脱,还搞得她挺好奇他是怎么做到的,没想到实际是个别扭性子。
衣服给他穿好,顺手把他的头发也挽起了,没理会他的不自然,她走去角落坐下,才开始回答他最先的问题,“是第一次认识。我从美国来。我叫周归余,跟周师傅姓,归是归去来兮的归,余是惟余莽莽的余。你可以叫我Ann,或者鱼儿,都行。之前我们电话沟通过。”
一听她这么说,王也再次愣住。有挺多想吐槽的,真的。
首先,这态度就很游刃有余。很难不让人觉得这是在她掌控之中的。
其次,哪个正常的十六七岁小女孩儿会是这样的态度?
这真是,听君一席话,如同一席话啊。他滴汗,“这个……”
但奈何她又是这样一副坦荡样,搞得他都不知道该怎么问了。
见他这样,周归余失笑,干脆提议,“先吃饭吧。我在外面吃完要付钱时,心里忽然冒出个想法,觉得你应该要醒了,就给你打包了一碗青菜粥。你伤得很重,不能吃太油腻的。当时我想的是,如果你没醒,这碗粥我也可以自己吃,并不浪费。”
这……转折得太快,王也是真觉得自己脑子不够用了。
是他过于慢热不自在,还是她过于淡然很自然?
心里别扭极了,但粥配着勺子,又摆在了他面前,他纠结了下,还是决定先吃饭。
得缓缓。吃饭的空档,他得缓缓。况且,他之前下床,不就是为了口吃的么?
就是,因为惯用右手,现在他拿左手握勺子,握不稳,抖。
但也不至于握了几次都握不稳。看来左手是真不对劲了。他眯起眼睛,打算沉住气和勺子再做一番斗争,但一旁的周归余却似有所悟的出了声,“哦,可能是我针没扎好,影响到你左手了。我喂你吧。算是补偿。”
“哈?”他惊讶得张大了嘴巴。
正好,周归余舀了一勺粥过来,吹了吹,喂进他嘴里。
他把嘴憋着,坐也不是,站也不是,一时间,脸上又烧了起来。
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可以去外星球生活了。这特么的,他堂堂一男人,要是让老青他们知道了……
见他这样,周归余也感到有点不自在了,错开他惊愕到已经呆愣住的目光,尽量稳住刚才的平淡语气跟他说话:“你别反应这么大。你知道你右手没知觉意味着什么吗?”
这不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吗?他现在是一点都不想正视这个问题,“你刚才也说了,经脉断了。”
异人之所以区别于常人,就在于他们体内有一副完整的行炁图,也就是其经理脉络,可以感受到炁的流通,让炁在体内运行大周天和小周天。要是经脉断了,那就意味着电路断路,炁在体内运行受阻,那也就意味着……
就算能感受到炁又如何?不能再行炁,终究是个普通人。
那群人目标明确,以斩杀他为优先级。就算最后没有杀死他,也在她赶去之前先废掉了他的经脉,确保他以后无法再使用风后。
看来,他惹上的是个大麻烦。
面对这个不舒服的话题,他们彼此沉默了下来。
而王也在喝完粥后,也不敢再就自己目前的状况想下去了,怕越想越魔怔。他干脆换了个话题问周归余:“我说姑娘,你要不再仔细说说你自己?我之前从未听说过你。”
哦,也是。还没做过正式的自我介绍。
她收拾好餐盒扔垃圾桶里,复坐回去对他道:“我是混血,中国母亲,美国父亲,单亲家庭。”
说着,她指了指自己的蓝眼睛和黑头发,“我从小生活在唐人街,原本和我母亲相依为命。在我母亲死后,我是靠吃百家饭长大的。一年前,周师傅遇见我,收养了我,我便跟他姓了。”
见他惊讶,她提前打断他道:“他前半生在躲避追杀,后半生在寻找真相,直到遇见我,心愿才了大半,独剩当年把风后图留在武当一条,心有愧疚。你知道他愧疚什么吗?”
“什么?”
“‘风后奇门乃取乱之术,惹几位师兄沉沦内景,荒度半生,实属不该,又惹一名字中带有王字的后生命格大变,多诡谲波折,有性命之忧,亦我之错。’”她把这段原话复述出来,看向他道:“但过去已不可改变,未来才可以挽回,因此,周师傅想纠正一些错误。”
“你的意思是?”王也谨慎问她。
“在你查清当年的真相之前,我不会让你死的。”
这……他拧起眉头来。
不是不信她的话,相反,正是这小姑娘话里的可信度太高,反而让他心里发虚,产生了一种“这就完了?”的不真实感。
周师爷的个性如何,他未见过其人,不能置评。但从他老人家当年会二度潜回武当,欲把那张风后图毁掉的事迹来看,他认为风后是取乱之术,如今能有如此做法,还真不奇怪。
既不想绝技失传,又不想后人因此沾染上祸根,也原来不止马本在前辈一人会有。
“所以,你也会风后奇门?”他沉思后问。
“不太会。”一说起这个,周归余就想到了要计算那些乱七八糟宫位的痛苦日子,直摇头,“很难学。但我会点太极拳。也是他教我的。”
“额……”这就有些……和他之前预料到的出入很大了。
见他这样,周归余也大概猜到他在失望什么,适时解释道:“虽然风后我没法和你说很多,但我其他的都会一点,你身体上的问题,我大概率都能给你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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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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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寥寥,虫鸣阵阵,王也躺在床上反复回味白天刚醒来时的那种心情,发觉无论如何调动情绪,都已经找不到最初时的迷惘感觉了。
手机还不能用。那群人竟然能把陈金魁骗过去,说明手段不错。现在他这样,要是开机被定位了,怕是得连累这小姑娘。因此,伤没养好前,他得找个安全的地方苟一阵子。
家肯定不能回。他要是回去了,先不说老爹老妈会如何担心他,单是会把家人暴露在那伙人面前这一条,他就没法接受。很得不偿失。
武当也不能回。他一回去,太师爷他们就得处风口浪尖上了。
那他还能去哪儿?
找老青?不行,那家伙前几天才联系过,被抓壮丁去国外办事了。这相隔天南海北的,就算有心也无力,反而白惹他分心。
老张也没法靠。他现在,估摸着已经和冯宝宝在纳森岛上了。说起来,这两位不会遇见吧?这么一想,真是越来越有可能啊。他滴汗。
那陈金魁?想到他,王也精神了。
既然他都活下来了,那这位陈爷想必十之八九也还活着。
说起来,不得不考虑他啊。这事儿本来就是他做得不地道,那他去他那里养伤,不过分吧?正好,也要问问那三人的来历。
但这样一来,就势必要带上周归余。如果把她暴露了……
王也侧头看过对床,见她和衣而睡,睡颜恬静,像个孩子,在心里啧了一声,觉得这事儿不太好处理。
当时,他已经昏死过去,并不知道她是怎么救下他的,也不知道陈金魁那时候是否还有意识,知道后面发生的事。如果他当时看到了,该怎么解释才能混淆过去,这是个难点。
还有,这姑娘也是个谜团。如果她只会救病医人,就不可能在当时那种情况下如此迅速地赶来救下他。要知道,从机场到他那里,开车都需要五十多分钟。他那会儿,顶了天了,也只拖下来十多分钟。
另外,他下午应该是醒过一次的。当时怎么说呢?像是置身云朵之上,除了足底有些微麻的刺痛外,身体其实异常的舒适通畅。
他应该睁开过眼,因为看到的是天花板,还迷茫过自己到底身处何方。但没多久,一声轻笑响起,一双温凉的手就覆了过来,蒙住他的眼睛,声音也轻柔柔的,“在扎针,再睡会儿吧。醒了再吃饭。”
那声音,太有蛊惑力了,于是他就真任由自己睡去了。
现在想来,不应该,不应该,实在太不应该了!他怎么会对一个才见面的人如此没有防备!
因为救了他?
因为她是太师爷介绍过来的?
因为对他没有恶意?
不,与其说是对他没有恶意,倒不如说是对他完全没有戒备。哪个姑娘会和一个陌生男人共处一室还能睡得这样沉的?对他也太放心了吧?
虽然看在她年龄小的份上可以理解……
隔壁又传来嗯嗯啊啊声,克制着,呻吟着,调情着,叫人欲念纵横,热血沸腾,王也听得烦不胜烦,吐出口浊气,默念着《清净经》,准备闭眼睡觉。
这家宾馆不行,隔音忒差。明儿要是有条件,得换一家。
Kristin的电话就是在这时候打到周归余的手机上的。
第一通她没接。因为睡得沉,并没有听到。王也虽然听到了,但看着那部泛起亮光的手机一直响,也没去接,怕惹人误会。
第二通她因为被吵醒了,倒是勉强睁开眼接了,“Kris?”软绵绵的语气,像是掺了糖,乖惨了。
但电话那头,Kristin拖着行李站在机场,却因为着急而忽略了她的状态,一上来就说:“Ann, I'm going to board the plane soon. Where are you?”
闻言,她揉着眼睛坐起来,偏头想了半天,才理解他到底说了些什么,迟钝回答:“In an urban village in Tianjin,don't come to me。I'll find you after school starts。”
“Are you alone?”
闻言,她看了眼王也,沉默了下才答:“With another person。”
“Is it dangerous? ”
“I know how to do。”困意袭扰着她,让她在掩手打了个哈欠后又倒回床上去了,连带着声音都轻了很多,“All is well。”
但Kristin却急了,“Are you sure?Ann,you sound bad.”
一时间,周归余的脑袋上冒出许多问号,在顿了好半晌后才无语回:“Kris,there is a 7-hour time difference between the United States and China. It’s night here.”
挂完电话,她把手机放去床头柜上,见王也怔怔地看着她,疑惑了半晌才开口问:“睡不着吗?”
“倒也不是。”见她愿意和自己说话,王也现在也愿意分享,“主要是做了个噩梦,被吓醒了。”
夜半三更,众人皆睡唯他独醒,这种感觉确实不好受。
“什么梦?”睡在床上和人说话挺不礼貌的。她干脆坐起来,努力睁圆眼睛和他聊天。
见她这样,王也也撑手坐了起来,“我梦见我死了,灵魂飘出身体,没有立即消失,反而晃悠悠的去了海里,和一头我看不太清的怪物在对峙,挺吓人的。”
“哦?劫后余生的庆幸?”
“哈?”这让他意外,“庆幸?哪里庆幸了?”
“你们不是有性命之说?命,也就是精神、灵魂这类说法吧,你梦见它没有消失,就说明你还活着啊。”她绞尽脑汁的来圆这个脱口而出的说法,“至于和怪物对峙什么的,是道长你的心理阴影吧?代表了你的业障?魔障?”
说到这里,连她自己都不信了,丧气举手投了降,“道长,你换个话题聊吧。”
就,还挺有趣,这小姑娘。他忍俊不禁,“你的中文很正道。和你说话,完全不会想到你居然是个外国人。”
“因为我是在唐人街长大的嘛。”说完,怕他又有疑惑,她掩手打着哈欠解释了一句,“Kris是我名义上的监护人,他原计划会来这里任教。不过因为你的事,我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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