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她离去,江雨浓不管还在汩汩淌血的手, 也不管董玉娟的安慰和关心,满脑子就一个念头。
现在、立刻、马上,跟沉澈发消息说分手。
她原本想等沉澈来找她的, 她原本想当面说的。
可现在她等不了了, 她一秒都不想等了。
江雨浓从前台捞过背包,回到屋里后从里面掏出手机。
她死死咬住嘴唇,但无论怎么控制, 拿着手机的双手还是止不住地发抖。
鲜血沾满了屏幕和机身, 甚至由于血水发滑,打字的键好几下都按不上。
身体抖着、呼吸颤着。
江雨浓整个人都处在情绪极度崩溃的边缘, 但她没有纠结或者迟疑, 她盯着屏幕,毫不犹豫地发出了那句话。
“沉澈,分手,腻了。”
几乎是发出去的下一秒, 沉澈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江雨浓盯着屏幕,在电话响起的下一刻立马挂断。
几秒后再起响起, 她再挂。
他继续打, 她继续挂。
来来回回,反复很多次。
后来沉澈给她发信息,让她接电话, 她抬手随意打字,然后清空对话框,不回任何消息。
沉澈问她在宾馆吗,她重复以上动作。
总之,江雨浓就是要让沉澈知道,她看到了他发过来的信息,但就是不搭理。
董玉娟给她包裹完伤口后,江雨浓让她上楼休息,说自己想安静一会儿,今天晚上能不能提前关门。
董玉娟一脸心疼,“我已经关门了雨浓,今天你好好休息,不要多想,好吗?”
“嗯。”江雨浓点头。
十一点四十,沉澈到了宾馆。
宾馆大门关着,但江雨浓那个屋子里的灯却亮着。
他抬手发信息:【我在宾馆门外,你不出来,我会一直等。】
他每隔十分钟给江雨浓发一次宾馆大门的照片,江雨浓看着,不回,
十二点半的时候,外面突然下雨了,沉澈还在发着。
江雨浓就是故意的。
她不拉黑沉澈,让沉澈看到“对方正在输入”的字样,但不回信息。
因为她知道沉澈会一直等。
她就是要用最冷的态度对沉澈,就是要伤透沉澈的心。
因为只有这样,他才会头也不回地离开。
只是江雨浓没有想到,外面会下雨。
她偏头盯着窗外,听着外面的雨声越来越大,最终不忍心沉澈挨淋,穿上衣服,把手上的那只手藏进口袋,打开宾馆大门出去了。
-
听到开门声,沉澈收了手机立马抬头。
看到江雨浓的刹那,他没有上前生气,更没有声嘶力竭地质问。
他只是轻声地说:“是不是有人给你压力了江雨浓?”他声音很柔,伴随着七零八落的雨声一起坠下。
“我们可以一起解决,不是说好了,有问题一起面对。”
江雨浓冷眼看着他,面无表情,“今天出三模成绩了,我下滑很严重。老师找我谈话了,而且跟我家人说了我俩的事,他们让我分手。”
“沉澈,你知道我是怎么进的八中,也知道我跟八中做了怎样的交易,”她说,“在我这里,任何事情都没有我自己重要,所以我们不要在一起了,你出国吧。”
这理由看似有理有据,但实则漏洞百出,沉澈自然不信。
他向前一步,跟江雨浓一起处在宾馆门口的屋檐下。
刚刚淋雨太久,他走过来的时候,江雨浓甚至嗅到了一丝雨水气息。
“江雨浓,你找借口能找点可信的吗?”沉澈说,“就算被父母发现了,我们也18岁了,成年了!很多事情不需要听家长的了,可以自己做决定!”
“可是我们也只有18岁!”江雨浓话接得很快,她抬眼看着他,神情寡淡,“沉澈,我们只有18岁。”
沉澈不屑,“所以呢?18岁的青春就是用来放肆的啊?”
“18岁只有一次,每个人的生活不同。”江雨浓说完,眼神渐渐沉了,语气也更加强硬。
她说:“沉澈,你要放肆的青春,我奉陪不起。”
雨下大了,铺天盖地地往下砸。
沉澈不信江雨浓会因为这种理由跟他分手。
他怎么可能信?
“江雨浓,你敢发誓刚刚说的那些都是真心的吗?”
江雨浓没有回答,只是问:“你知道金星又叫黄昏晓吗?”
“然后呢?”沉澈不懂。
“一天之内,它早上出现在东边,晚上出现在西边。就像是不男不女,不阴也不阳,”江雨浓说,“它既要抢太阳的光,又要夺月亮的光,所以古人是不喜欢这颗星的,就连玛雅人都说这颗星隐喻着死亡,又象征着复活,是一颗不好的星。”
沉澈低低端详着江雨浓,他想从她的眼神中找寻些蛛丝马迹。
“沉澈,对于我的父母来说,我就是这颗金星。而你,只是我测试是否还有人愿意为我不顾一切的实验品。”
“但是现在我都要自身难保了,怎么还会再要你?”
沉澈闻言后槽牙咬紧,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微眯眼,低垂着眼梢看她,双眸空洞。
过了半晌,他才沉着嗓子问:“江雨浓,你敢说你不喜欢我?”
江雨浓唇角轻扯,极淡地嗤笑一声,“喜欢?沉澈,别自作多情了,我心动都没有过。跟你在一起,只是为了尝试欲望。”
“用你的身体,释放我压抑了十八年的情绪。”
两人站在屋檐下,顶棚边缘落下的雨滴像是一道天幕布,把江雨浓和沉澈跟这不合时宜的大雨分割开来。
可沉澈却觉得这顶棚没有丝毫庇护作用,哪怕自己在里面,噼里啪啦的雨滴仍旧落在了他身上。
冰凉的水点穿透单薄的衣服,直达心脏。
“江雨浓,我以为你心是凉的,暖暖就能热,没想到你心是死的。”
江雨浓哂笑,“你错了,我没有心。”
这话像刀子,猛地一下捅进沉澈心里,用的是能穿透的力道。
他整个胸腔起伏严重,胸口闷闷。但他没再反驳,更没有继续探讨,长吁一口气压下情绪后,往前一步牵过江雨浓的手,温声说:“我送你进去。”
江雨浓蹙眉,她甩开被沉澈握着的手,“我刚刚说的你没听明白吗?”
“听懂了,”沉澈说,“但让我送你进去吧,下雨了。”
这一瞬间,江雨浓觉得自己的心脏被剪成尖儿的指甲掐了丁点肉,酸痛酸痛的。
她无言,沉澈便垂眸,固执地牵过她的手要送她进去。
江雨浓强忍着内心的悸动,咬咬牙,再一次甩开他手的同时,给了他一巴掌。
“啪”的
一声,清脆洪亮,响彻整条胡同。
沉澈愣了,但下一刻,他低头盯着江雨浓的手蹙眉问:“你手怎么这么冰?”
说完,甚至不顾江雨浓可能会再甩过来一巴掌的可能,又握住了她的手,“感冒了吗?”
江雨浓有些绷不住了,眼眶开始温热。
要有多大的毅力,才能推开沉澈啊。
沉澈低头揉着江雨浓的手,想给她捂暖。
江雨浓低头看着被沉澈握住的手,狠心抽回来,言语也开始狠厉。
“沉澈,能别像个舔狗一样犯贱吗?我话都说到这种地步了沉大少爷能要点脸吗?”
“江雨浓你一定要这样吗?”沉澈抬头,声音也开始拔高,“有什么事是两个人不能解决的呢?”
“我为什么要跟我的实验品一起解决呢?”江雨浓声音也放大。
“我不瞎江雨浓!”沉澈怒了,“这段时间你对我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我看得出来!”
“骗你的啊!”江雨浓更加激动,“我对其他人可以人前一面人后一面,对你也是一样的啊!”
“但是现在我不想装了我累了!我要好好冲刺考远一点然后摆脱那个家摆脱你!你听懂了吗!”
沉澈被她气炸了。
他双手叉腰,舌尖顶着自己的虎牙顶着唇角,歪头看向地面,大口呼吸想让自己消消气。
他知道江雨浓不是这样的,她一定是碰到了什么事,不然不可能这样对自己。
这样突然、这样莫名其妙地对自己。
她说的不喜欢,说的实验品什么的统统都是假的。他是个活生生的人,他能感受到江雨浓是不是真心待自己。
她现在这么说,无非就是不想让自己为了她留在国内,影响原来该走的路。
可就算是这样,刚刚那些话也真踏马的伤人,沉澈觉得自己的心抽抽得疼。
他觉得江雨浓需要冷静,自己也需要。
他想回去理一理,想知道江雨浓到底发生了什么,明天再来找江雨浓好好聊。
“行,”他点着头看她,“那我走,走还不行吗?你赶紧回去,外面冷。”
说完,沉澈转身走了,却在走出去几步后又反身退了回来。
他边走边从口袋里掏着什么,走到江雨浓面前拿过她的手,塞了一个油桃给她。
“路人给送我的,说是野油桃,很甜。 ”
江雨浓看着掌心里躺着的,那个康乃馨大小的油桃,怔住了。等她再次抬头的时候,沉澈已经消失在了黑夜中。
她手掌合起,拿着那个油桃,转身回屋。
进了房间,江雨浓随手把桃子放在桌上。
但不知道是风在使坏,还是它不想在桌子上待着。
她刚转身,桃子就滚落在了地上。
江雨浓转头,走过去蹲下身子要去拿。
可伸出手触碰到油桃的那一刻,她莫名觉得上面还残留着沉澈的温度,脑海中也突然回想起冬天的时候,沉澈给自己的那三瓣橘子。
被回忆席卷的刹那,眼眶鼻尖猛地一酸,紧接着泪水像决堤的河流,瞬间滚满全脸。
江雨浓握住油桃,攥紧它,再也忍不住,低头压抑着声音痛哭了起来。
过往人生中,江雨浓从来没有觉得对不起谁,她自认曾经那些对自己好的人,全部都百倍千倍的还了回去,全部都真心相待了。
但是这些人中,沉澈对自己最好、最最好。
可她却用最残忍的方式回馈了他,以至于未来人生中,她永远不可能原谅自己。
江雨浓握着油桃,抱紧自己,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跟沉澈道歉。
对不起,沉澈。
对不起。
或许未来你会遇到跟我一样爱你的人,但你一定不会再遇到像我这样伤害你的人。
我不能让你陷进泥潭,我真的不能。
你的18岁是用来放肆的,你的人生是用来璀璨的。
请一定好好享受。
再见了沉澈,
再见了,我耀眼的少年……
……
第58章 真相 李子豪,下地狱吧。
江雨浓看着窗外水汽下朦胧的街景, 思绪混乱。
她太害怕沉澈知道当年的真相了。
不知道害怕什么,但就是害怕。
其实这些年她有想过,那些曾经被她“威胁”过的同学, 尤其是沉澈的那几个好兄弟,会不会年纪大了以后, 觉得当年这些都不是事儿,是年少轻狂,所以在某个酒后, 不小心脱口而出。
可是当她跟沉澈重逢的时候, 当两个人重新接触以后,江雨浓就知道,没有人说。
那件事就像是所有人不约而同的秘密, 大家都死守着。
很多时候, 江雨浓不知道自己是庆幸还是失望,
庆幸的是沉澈不知道。
失望的是沉澈如果知道了, 会不会早就来找自己了?
可如果能选择, 江雨浓还是选择不要他知道。虽然内心渴望和好,但从前的自己太过执着,总是守着自认为的一套在活。
所以过去的自己怕他不知道,但更怕他知道。
-
李建山信息里说的位置, 距离酒店近两个小时。在距离目的地还有不到三十分钟的时候, 江雨浓接到了一个电话。
她盯着屏幕上的号码,不自觉蹙起眉心。
“喂。”
那头问:“请问是江雨浓吗?”
“对, 是我。”
然后对面说了什么, 江雨浓闻言睫毛猛地抬起,看向窗外的那双眼睛蒙了一层说不清的神色。
片刻后,她轻声回:“我知道了, 谢谢。我马上过去。”
挂了电话,她让给司机报了一个新地址,然后更改了软件的目的地,司机很快掉头前往新位置。
今天天气不好,阴沉沉的,还下着小雨。
汽车飞速驶离,窗户上水珠接连不断地往下滑落,在玻璃上留下一道道歪歪扭扭的水痕。
隔着窗户望过去,沉澈已经在沙发上坐了整整一个上午。
江雨浓走之后,他一动没动。
又过了五分钟,他收到了能去探望李子豪的电话。
如果不是这通电话,他还会继续坐下去。
原本刑事犯罪定刑前不能探视,但他托关系走了后门。
他必须见李子豪一面。
他必须要知道,江雨浓小时候到底经历了什么,他要如何做,才能帮助她尽快解开心里的结。
沉澈本来想让江雨浓自己解开,但经历了早上的情况,他觉得再拖下去,他们估计还要好久才能和好。
早上没吃饭,到达庆谷区看守所的时候已经接近两点钟,但沉澈仍然不觉得饿。
有人早早等在了看守所门口,见沉澈到了,打过招呼后带着他前往会见室。
汽车开进铁门后,需要穿过一个像牢笼一样的地方,然后才到达看守所的院子。
等车开到会见区,沉澈下去往里步行,没多久就到地方了。
那是一个很小的房间,方正户型。中间隔了一面墙,下半部分实体墙面,上半部分是双层护栏。
沉澈到的时候,李子豪已经在另一侧坐着了。
他头发被剃了,穿着看守所的蓝白马甲,手腕上一副镣铐,锁在横亘在座椅两扶手之间的面板上。
尽管所处地方和外形都特别狼狈,但他整个人松垮仰在椅子上,看到沉澈进来的瞬间,脸上甚至露出一丝不羁的笑。
两边的工作人员嘱咐了一些注意事项后,双双退出了屋子,给两人留了独处空间。
沉澈双手插在裤兜,歪头盯着李子豪看了数秒,才抬步走到椅子前坐下。
李子豪看着他,笑容更甚,“是你吧?”
沉澈扬起眉骨,不语。
李子豪收了笑,立马换了一副恶狠狠的表情,声音也开始变大,“是你告诉警察我在哪里的吧!”
“为什么这
样说?”沉澈不紧不慢地问。
“呵,”李子豪又笑了,没回答沉澈的问题,而是反问他,“我能知道你到底是谁吗?为什么能眨眼间让我家上天堂,又在眨眼间让我们入地狱!”
“入地狱?”沉澈也笑了,淡漠一声,充满不屑,“我可没有那个本事。”
“那你是怎么知道我在哪里的!”李子豪情绪有些失控,整个人开始发抖,“你是怎么知道的沉澈!你怎么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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