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母:“反正我们家子波不会偷钱,更不会偷你们戴柯的钱。说戴柯偷他的还差不多,不然哪里那么多零花钱经常请客,请这个请那个收买一群马仔。”
戴四海好心相告,没想到被倒打一耙,气不打一处来。但生意人讲究和气生财,不远处那么多街坊盯着,戴四海咽下这口气,以后小孩若是变坏担责的又不是他。
“赵老师,戴柯的零花钱都是我给的,我平常教育他对待朋友要大方,不要在小钱上斤斤计较。至于子波的事,我不多说,戴柯是为他好,才托我跟你讲一声。就这样,慢走。”
戴四海回到档口,被几个老熟客问了几嘴,统一说没什么事,小孩子之间的小摩擦,换了阿莲出来收银。
一直到了他们的午饭时间,戴柯仍愤愤不平,“肥波老母就这个反应,觉得她儿子不可能偷钱?”
戴四海怒目:“怎么叫人的?”
戴柯闷头吃饭,愣是不改。
“别让我听到你再叫花名,”戴四海说,“鹅子有好有坏,有些鹅就不适合做烧鹅,当家长也是一个道理。当家长又不用经过考试,随便谁都可以当。”
梁曼秋默默刨饭,没人比她感悟更深,梁立华也不适合做家长。
戴柯:“就这么放过死肥波?”
“说了不要喊别人花名,”戴四海不知道第几次强调,“这种人出到社会自然会有人收拾他。”
这么虚无缥缈的因果报应,戴柯可不信,只恨当时没有下狠手揍高子波,把他揍成调色盘。
戴四海洞悉戴柯的怒火,轻轻一叹,“你们两个,一会一人拿二十块零花,少了就当买这次的教训。以后这事谁也不要再提了。”
午饭后又是梁曼秋和戴柯的放羊时间,哪怕外头太阳再大,他们也不愿意在档口多呆一秒。
梁曼秋闻了下二十块纸币的味道,“哥哥,好像真的有一股烧鹅香味。”
“痴线,”戴柯睨了她一眼,“说你还信。”
梁曼秋想了想,笑着把二十块递给他。
戴柯垂眼交替看着她和零花钱,“不闻,拿开。”
“给你的,”梁曼秋把钱塞到他抄兜的掌缘处,“拿着。”
戴柯站定不动,低头扫了眼,纸币塞在那里跟长了花似的。
“给我干什么。”
“给你就是给你。”
梁曼秋悄悄走快几步,留给戴柯一个背影。
但戴柯并未追上来,她只能讪讪蹦跶回去,“哥哥,你没了五十块呢。”
梁曼秋一直不会主动问零花钱,潜意识里觉得戴四海给她花的钱够多了,不能不知足。哪怕戴四海主动给她,她也悄悄攒下来,只花很少的一部分。
戴柯接了,和自己的二十块叠了折一起,“PSP借你玩。”
梁曼秋舒心了。
梁曼秋不太会玩游戏,最后兑换成了看动画的时间,让戴柯往PSP里下了一些剧场版。
不用上学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暑假眨眼到了尾巴,梁曼秋迎来了12岁生日。
梁曼秋不像戴柯一样经常呼朋唤友,走哪都是一群人,她几乎不叫同学来家里玩,去年生日托戴柯的福来了金家姐弟,四个人闹闹腾腾,除了分食一个小蛋糕,跟平常聚头没什么两样。今年也是如此。
戴四海送给她一块手表,方便她上学看时间。
阿莲送了一只新的背包,说上了初中,就不要背小学那么幼稚的书包了。
戴柯送梁曼秋一支钢笔,附了一张贺卡,等没人时才给梁曼秋拆。
贺卡上书:多帮你哥写作业。
梁曼秋悄悄将贺卡贴在日记本里,开始倒计上初中的日子。
戴四海有一天等阿莲在后厨,戴柯跑出去玩,拉梁曼秋到一边问:“你老豆有来找过你吗?”
梁曼秋茫然摇头。
过去两年,梁曼秋过年会去姑姑家拜年,看一次老年痴呆连她也认不出的阿嫲,渐渐从姑姑唾骂里知道梁立华被送去强戒两年。
掐指一算,也到了回归社区的日期。
福利院的老师家访过两回,例行公事询问一下她在寄养家庭的生活情况,她有问必答,涉及满意度的问题统统给出最高分。
她不太清楚寄养协议,但听福利院的三只手提过一回,被寄养的小孩到了14岁还是会回归福利院。
梁曼秋不敢探问真假。
“没找你啊?”戴四海的表情看不出是怀疑还是失望。
“没找,”梁曼秋迟疑片刻,细细声说,“阿伯,要是他出来找我,怎么办?”
戴四海笑道:“那是你老豆,老豆来找女儿,是很正常的事。”
梁曼秋:“我得、回山尾村吗?”
戴四海愣一下,才知道她的担心,“阿伯以前怎么跟你说?”
梁曼秋当成信仰似的倒背如流,“在翠田好好读书,跟哥哥一起考大学。”
戴四海:“你考上大学没有?”
梁曼秋摇头。
戴四海:“那怎么办?”
梁曼秋想了想,“继续读书……”
戴四海琢磨片刻,还是开口:“小秋,阿伯跟你商量一个事。我听说你哥哥在学校挺多女生喜欢的。”
梁曼秋不由自主歪了下头,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戴四海一半淡嘲一般打趣道:“阿伯也不知道那些女生为什么眼光那么差,会看上你哥哥。但不止一个人跟我讲这件事。”
梁曼秋旋即又恍然,戴柯在小学就收到过情书,单凭出手大方这方面,赛过许多抠门男生。
戴四海叹气,“哥哥成绩差,没你那么省心。万一去了翠田高中,那可不得了,是不是?”
翠田高中是全海城最垃圾的高中,以打胎率连续多年居高不下出名。
梁曼秋饶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也听同学提过许多次,谁家哥哥姐姐不好好读书,父母就会用以后只能读翠田高中恐吓。翠田高中从风评很差,变得令人闻风丧胆,堪称差生集中营。
戴四海:“阿伯想拜托你,如果看到你哥哥在学校早恋,一定要及时告诉我。”
梁曼秋肩挑重任,郑重点头,“阿伯,你放心,我一定会阻止哥哥早恋。”
第20章 她被她哥放鸽子了。
开学前夕,戴柯问戴四海要钱给单车加一个书包篮子。他的单车前后都没有篮子,还是出厂配置。
戴四海笑话道:“从没见你带过书包回家,加什么书包篮子。”
戴柯:“别人都加。”
戴四海:“车头负重不好骑车。”
戴柯:“加在后座。”
戴四海:“加在后座你妹妹坐哪里?”
戴柯好像从未考虑过载人问题,回头看了一眼梁曼秋。
梁曼秋对着书本自言自语,“有妹妹的男生,单车后座不装书包篮子。”
戴柯:“她有脚。”
梁曼秋努了努嘴。
戴四海最后放话:“载妹妹一起上下学,早餐可以在外面吃。”
吃外食一直是学生的乐趣之一,小戴老板哪怕顿顿烧鹅,也会嘴馋一元一串的烤肠。
戴柯哼了一声,摸摸略为扎手的发茬。
开学第一天,梁曼秋前胸和后背各背一只书包,后面她的,前面戴柯的。她穿了礼裙,白色短袖衬衫配千鸟格背带裙,不得不侧坐单车后座,像戴四海骑摩托载阿莲一样。
“哥哥,我扶哪里?”梁曼秋很久没搭车,有点重心不稳。
戴柯一脚踩脚踏,一脚踩地撑着单车,回头瞄了一眼:“随便。”
梁曼秋悄悄揪住戴柯礼服白衬衫的两侧腰际。
戴柯冷冷道:“梁曼秋,你真会挑地方。”
梁曼秋小声辩解:“坐凳太矮,抓高一点的地方不容易摔。”
戴柯收了长腿,踩着单车往翠田中学出发。
早在暑假,梁曼秋就踩点了到翠田中学的路,如今正式踏上上学指路,又是另一种心情,雀跃、期待,还有一点点紧张。
路上不乏风风火火骑车的少年,不带人的基本见一个超一个,无论是否认识对方。好胜欲流动在每一张朝气蓬勃的面孔间。
戴柯不服输地超了几辆,最终还是因为多了一个八十来斤的负担落后了。
“大D,”有人在身后大声呼喊,然后逼近,“一个暑假不见,哪泡来的马子?”
戴柯骂了一句脏话,“马你大头。”
那人探头特意看了一眼梁曼秋,“像个小尼姑。”
戴柯:“滚你妈的。”
那人嘻嘻哈哈加速飞奔,拐弯消失不见。
在学校车棚停了车,梁曼秋才问:“哥哥,马子是什么意思?”
戴柯开始怀疑梁曼秋真不懂还是装不懂,拎过他的黑色书包,“一二四我载你回家,三五我打球你自己走。”
翠田初中离档口有一段距离,不像翠田小学来回方便,戴柯从初一开始便在外面午托班吃饭午休,梁曼秋自然一样。
梁曼秋追上戴柯,“哥哥,你还没告诉我马子是什么意思。”
“反正不是你的意思。”
戴柯甩下一句话,拐过教学楼上了楼梯,初一的教室在一二楼,初二的在三四楼,初三的在另一栋教学楼全心备战中考。
梁曼秋和戴柯的教室刚好分布在教学楼最低层和最高层的两头,穿梭一次,课间十分钟差不多没了。
梁曼秋头发细软,像她的声音一样。大约两厘米长,乖顺地贴在头皮上,勉强重拾女孩子的气质。金玲却很乐意看到她这副模样,总说她后继有人,假小子不仅她一个。
戴柯也告别光头,成就一个利爽的圆寸,原来是帅哥,现在成了酷哥。
鹤立鸡群的个头,不说话单是双手抄兜往学生堆里一站,就能引来一片侧目。
更别提还是万众瞩目的升旗手。
梁曼秋列队第一,视线无阻,第一次看到戴柯正儿八经的一面,平常自恃身高优势站得随意歪斜的样子没了,身姿挺拔如松。
散了队,梁曼秋便听见周围女生议论戴柯,还没记得新同学名字,光记得她们发花痴的样子。
有人撞了下梁曼秋的手肘,投票似的征求意见:“你觉得他帅吗?”
梁曼秋不咸不淡,“就那样吧。”
“你眼光可真高,我看了一圈,我们班就没有那么帅的。”
梁曼秋还不清楚班上有几个男生,只认识分到同一班的金明,她们已经把所有男生的面孔扫描备案。
关于戴柯的讨论远没停止,周一下午梁曼秋的体育课和戴柯的重叠,又饱受身旁好一顿叽叽呱呱。
“他有女朋友么?”
“那么帅,没有的话肯定不少女生追。”
“我听说他早上载着女生来学校,应该就是女朋友吧。”
“下次看他单车有没装书包篮子就知道了,有女朋友肯定不装。”
梁曼秋恍然大悟,原来马子大约是女朋友的意思?
难怪戴柯说不是她。
梁曼秋难得插嘴,“要是他有妹妹之类,可能也不装吧?”
“男生上了初中都不爱带妹妹玩,我哥就是,每次出去玩跑得比狗还快,就怕我跟上他。”
“他们只爱带假妹妹出去浪。”
几个女生扎一起嘻嘻哈哈。
梁曼秋就是一个假妹妹,戴柯也不爱带她出去浪。
“你们几个在这吹什么水,”体育老师指着她们这片扎堆聊天不运动的女生说,“体育课是让你们聊天的吗?”
“我们过去看他打球。”
“好呀。”
那几个女生悄悄说,然后问梁曼秋,“你走不走?”
女生间的八卦氛围富有感染力,梁曼秋很难置身事外,反正无所事事,便跟过去。
五年级时梁曼秋便知道戴柯在校颇受女生欢迎,但她忙着适应新学校和新生活,没空关注他。等她上了六年级,戴柯毕业离开翠田小学,只留下属于他的风云传说,梁曼秋没亲眼所见,感触不深。
现在熟悉的人就在眼前大放光彩,梁曼秋却开始怀疑是否是她所认识的戴柯。
倏然间,一只篮球出其不意飞向她们的队伍,戴柯飞身而上,长臂一捞,将球勾回场,堪堪在女生跟前刹车。
戴柯回头随意看了眼,确认没撞到人,便又回到球场。
一瞬间如兔起鹘落,利落又潇洒。
女生堆如石投湖,泛起一阵涟漪,窃喜着躲到一边耳语。
梁曼秋好像其中的另类,安静得像一个摄像头。
直到戴柯走近她,扔了五块钱给她,“买水。”
真的是扔,同学叫了“大D看球”,戴柯扔了钱转身接了球马上回场,像扔垃圾一样利索。
梁曼秋在众目睽睽下捡起钱,小步跑去小卖部。
刚刚那堆女生堵到小卖部门口,有人抱臂不满地问:“你认识他?”
梁曼秋抱着一瓶可乐和一瓶矿泉水,戴柯发大汗后总要这两样套装。
她点了下头,侧身挤出去,又小跑回球场。
戴柯刚好中场休息,接了可乐,拧开仰头咕嘟。恰逢一滴汗珠沿着他的下颌,滑过脖颈,攀上他的喉结,给滚动的喉结一摆,恰好在他低头时继续滑落,一直溜进衬衫衣领里,完成一次奇妙而圆满的旅程。
戴柯的脖颈上多了一颗梁曼秋不熟悉的东西,正像他日渐沉厚的嗓音,将他整个人领入一个新的框架与形象里。
梁曼秋觉得有点新奇,不觉看呆了。
“发什么呆。”戴柯把喝了一半的可乐瓶放梁曼秋的头顶,低头弯腰撩起衬衫衣摆,直接抹汗。薄薄的腹肌上挂着跟冰可乐瓶一样细密的水珠。
梁曼秋把头顶瓶子拿下来,“哥哥,你为什么不换球衣打球?”
场上的男生也是清一色礼服,白色短袖衬衫配黑色长裤。
戴柯又往袖子蹭了额角的汗,懒得回答,却没想过这成了他听到的最后一声“哥哥”。
体育课收队,梁曼秋把两瓶水匆匆还给戴柯,飞跑回队伍。一会还有一节班会课,不敢想象整个教室的汗臭味浓度有多高。
梁曼秋几乎是被女生们簇拥着回教室,一个两个都来问她:你跟戴柯是什么关系。
梁曼秋吃惊,“这才半天,你们怎么都知道他名字?”
她们说:“我们知道的肯定没你多,他还叫你帮买水。”
梁曼秋觉得跑腿也不算多么愉快的活,“他叫惯了。”
“你不会是他的女朋友吧?”
梁曼秋难为情地摆摆手,“不是。”
“你到底跟他什么关系?”
梁曼秋在小学都不曾受过这般关注,有点烦这些人没完没了。一旦透露跟戴柯的关系,说不定她们还要刨根究底,既然是兄妹,为什么不同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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