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柯索性闭目,鼻子发出一个不屑的音节。
戴四海刚要回房,想起来问:“期中考试几分?”
戴柯甩出三个字,“不知道。”
梁曼秋补充:“阿伯,期中考试的试卷要下周回去才发。”
戴四海一方面生意忙碌,另一方面深知戴柯并非学习的料,已经很久没追问成绩,这次只是想起问一句。
“我猜你七门总分加起来没小秋三门多。”
成绩再差,戴柯认了,但受不了戴四海每次拿来跟梁曼秋比较。这似乎是梁曼秋到家后的惯例项目。
戴柯没吱声,难掩激动,肢体反应有点大,像要习惯性翻身。
一不小心把梁曼秋翻下来。
梁曼秋尴尬地抽回卡在戴柯□□的脚,“哥,正面还要踩吗?”
“不踩了。”
戴柯气呼呼地说,仰躺在地,像只四脚朝天的王八,翻不过身,憋屈。
梁曼秋感觉到戴柯的怒气,拘谨站在一边,“我给你揉一揉?”
长跑过后大腿不可能只酸在后方。
不待他发话,梁曼秋蹲下来帮他捶捶揉揉,比起刚才脚踩的劲头,此时更像按摩,轻柔、和缓,戴柯甚至能感觉到肌肤的细腻。
他没有放松,反而更为紧绷,有点怕梁曼秋把他揉醒了。
“不搞了。”戴柯猛地坐起,拉开梁曼秋的手腕。
梁曼秋微微一愣,双手无措地攥了下,“不酸了?”
戴柯默默地折叠三张拼接垫,折到一半忽地撒手,有点烦躁地踢给梁曼秋,“你收,我去洗澡。”
梁曼秋一头雾水地继续整理垫子。
她哥真的长大了,终于肯主动一次第一个洗澡。
就是洗澡时间依旧长得离谱。
戴柯的欲念像夏季的阵雨,说来就来,横冲直撞,想在他的体内找一个突破口。
戴四海不会对他进行这方面的教育,有些事情无师自通。
他迎着花洒,让水流浇在后脑勺,顺着微微弯着的脊背流下去。一手撑着冰凉的瓷砖墙壁,一手握着温热的自己。
脑袋混沌,主角明晰,看得到的和看不到的部分都在他的心里拼合、补全,变成邪恶又诱人的画面,带领他走向极端的快乐。
出来的那一瞬,戴柯像又带她多跑一次800米,浑身疲乏,但充斥着完赛的亢进。
校运会后的上课日下发期中考试的试卷,每间教室哀鸿一片,主要集中在后半部分的差生群体。
戴柯一声不吭收起试卷,继续睡大觉。
两天后,分数纠错和试卷讲评结束,总分和排名统计完成,学校召开2010-2011学年第一学期其中考试的颁奖典礼。除初三以外,每个年级的前十名登台领奖,从左往右按名次排开。
戴柯照旧站在队末,抱臂低头犯迷糊。这种场合向来与他绝缘,他的风头早在校运会出完了。
喇叭断断续续传来教务处主任低沉而催眠的声音,“……第二名,1009班徐子阳,第一名,1001班梁曼秋。有请念到名字的同学上台领奖,有请我们的校长为他们颁发奖状和奖品。”
“大D,你妹!”
旁边人低吼一声,撞了戴柯一肘子,把他惊醒了。
戴柯惺忪的双眼陡然锐利,“有种再骂一句。”
旁边人下巴往领奖台上面摆了下,“我是说真的你妹,上面,年级第一!你怎么没说过你妹那么牛逼!”
隔着一片黑压压的脑袋,戴柯站在角落看不清梁曼秋的面庞,只认出她的身形,瘦瘦小小,留着短发,远看像一个小男生。后颈飞着一丛粉色细带,分明只属于可爱的女生。
翠田小学没这般大张旗鼓搞过颁奖,戴柯第一次直面梁曼秋的成绩,冲击程度不亚于被她拿不锈钢盆敲头。
“什么他妹妹,明明是他马子。”隔壁班队末飘来久违的声音,高子波拉回戴柯的浮思。
戴柯冷冷横一眼,若不是集合,早就一脚飞过去,“你再说一遍。”
自从暑假偷钱风波之后,戴柯和高子波再没讲过一句话,在学校偶尔擦肩也是王不见王。
高子波旧恨新仇涌上心头,白了戴柯一眼,回头跟同伙说:“本来就是。”
戴柯眼看就要出列揍人,隔壁班主任负着手肃然巡逻过来,制止一场险些发生的斗殴,“高子波,那么想说话一会解散后单独留下来继续说。”
这个年龄的学生不服管教,宁愿斗一个你死我活,也不愿大人出面调解或制止,谁借助大人的力量谁就是孬种。
戴柯和高子波的词典里只有秋后算账,没有息事宁人。
初一学生先解散,戴柯遥遥看着梁曼秋抱着奖状和一袋奖品回班。
教务处主任刚宣布初二解散,戴柯便逼到高子波跟前,“死肥波,刚刚说的重复一遍!”
八卦缠身的人不屑听八卦,只有绯闻绝缘体才这般热衷编八卦,调解枯燥的生活。
高子波一身浮肉,看着大只,实则底虚,拳头硬不过戴柯。
眼神闪躲,“我说你了吗?”
戴柯:“别让我动手逼你。”
人潮散去,这一角落的微妙很快成为焦点。
教务处主任朝他们吹了一口哨子,“你们几个,还聚在这里干什么,该上厕所上厕所,该回教室回教室。”
空荡的操场确实不适合单挑,他们只能互相剜一眼,而后分道扬镳。
下课和放学戴柯想去堵高子波,厕所和校门口都扑了空,闷闷不乐在车棚等梁曼秋。
“哥,”梁曼秋的书包背在前面,低头拉开拉链往里掏东西,“我有东西要给你看。”
戴柯以为她要秀早上的奖品,脸色倏变,跨上单车背对着她,“不看。”
“为什么不看?”梁曼秋果然掏出早上的奖品袋,准备打开。
戴柯目视前方,“不看就是不看。”
梁曼秋掏出的却是一沓粉萌的信封,“别人给你的信,有可能是情书,也不看么?”
戴柯哑然一瞬。
妹妹倒是好妹妹,没在哥哥面前炫耀成绩。
只是他第一次为自己的分数羞耻。
梁曼秋递到他眼皮底下,信封正面字迹娟秀,的确是他的大名。
戴柯:“你哪来的?”
梁曼秋:“我也不知道,塞抽屉里,可能就是想让我转给你。”
戴柯在校运会出尽风头,自然又吸引了一批新的暗恋者。期中考试的结果经过两天冷却,该接受的早已接受,不接受的也不得不接受,期末考试的压力还遥远,小女生们的春心又开始萌动。
见戴柯不接,梁曼秋自己拉开他的背包拉链塞进去。
戴柯不经意一瞥,发现异常,拉了下她的奖品袋,里面还残留一只信封,相对没那么精致华丽。
“还有一封,想私吞?”
打一放学,梁曼秋就没了早上那股意气风发,眉间愁云淡淡,这会更是蹙眉。
“哥,我以为你一直不在意这些信。”
戴柯伸手要捞,“再怎样也是我的。”
梁曼秋却退开一步,避过他,“这封是我的。”
戴柯像听不懂,“你的?”
梁曼秋点头,掏出信封展示正面,“别人写给我的。”
收件人的确写了梁曼秋的名字,男生字迹,比戴柯写的端正许多。
第28章 你说你哥帅不帅?
戴柯没来由慌了一瞬,血液集体倒流回心脏似的。
“情书?”
梁曼秋:“我还没看,不知道。”
“我帮你看看。”戴柯一把夺过,就要拆封。
“还给我。”
“不给你。”
梁曼秋伸手要够,但身高限制,哪怕戴柯坐着,她跳起来也摸不到他高举的手。
“哥……”
戴柯晃了晃手里信封,“长得都没小学生高,还想学人谈恋爱。”
梁曼秋瘪了下嘴,灵机一动,把刚塞进他书包的情书都掏回来。
退开一步,“你不给我,我也不给你。”
哪想戴柯丢出两个字,“随便。”
戴柯从小学就开始收情书,匿名的署名的,不计其数,情书就像雨后韭菜,割了一茬又长出一茬。
威胁失效,梁曼秋不服气,生硬道:“我真不给你。”
戴柯折起梁曼秋的信,塞进裤兜,拍了拍,“回家。”
梁曼秋握着一沓不属于自己的信左右犯难,“哥,我们还是换回来吧。”
“走不走?”戴柯一脚踩上脚踏,准备出发,“不走推车。”
梁曼秋默默将信塞回戴柯书包,帮他拉好,骑上后座。
戴柯回头:“干什么?”
“又不是我的。”梁曼秋闷声说,总不能践踏其他女生的心意,信鸽工作完成,她问心无愧。
戴柯踩车出发,悠悠荡荡离开车棚。
路边有人吹口哨,梁曼秋不由自主多看一眼,口哨声越发响亮,像在叫她。
那人面孔眼熟,大概跟戴柯一起打过篮球,喊道:“大D,又带妹啊?!”
戴柯朝那人横了一眼,吼了对方名字,“找死啊!?明天回来收拾你!”
那几个人瞬间哄笑,歪歪扭扭撞成一堆。
“大D哥,我们要吃拍拖糖。”
戴柯朝他们竖中指。
梁曼秋忽然问:“哥,你还带过哪个妹?”
“带过细狗。”
戴柯不假思索,梁曼秋就该知道狗嘴吐不出象牙。
梁曼秋攥紧戴柯的侧腰,不由留意到他微微敞开的裤兜,她的信封隐隐约约冒了头。
抬眼打量,只见戴柯专心踩车,无知无觉。
她悄悄伸手,用两根手指去拈信封,像啄木鸟的嘴,刚刚啄到树眼——
啪,脆响一声,戴柯打掉梁曼秋的手。
“哥!”梁曼秋恼道。
戴柯:“少在我眼皮底下搞小动作。”
梁曼秋揉着微红的手背,只得绕回本质,“那是我的信。”
戴柯:“下次还想考年级第一?想就别看。”
梁曼秋用年级第一的聪明脑子反驳:“难道考不好是因为看多情书?”
戴柯心虚,听来像指桑骂槐,“你骂我?”
梁曼秋歪打正着,不好意思承认,“哪有……”
戴柯记恨上了,往裤兜深处推了下信封,“信你不用想,就当没收过。”
“你好霸道,”梁曼秋咕哝,“就算我的真的是情书,我肯定不会答应。”
戴柯:“你看了又不答应,以后碰见这个人,不尴尬么?”
没想到戴柯的歪理还挺有道理。
梁曼秋可以不看信,但不能失去对自己信件的控制。
她再度往戴柯裤兜身手,干脆利落往深处钻,像掏自己的裤袋自然。
“操,你干什么?!”
戴柯像兜进一只小老鼠,吓得急刹车,险些撞上花坛,扭头质问她。
“你再乱摸一次试试!”
“我只是拿回我的东西……”
梁曼秋把皱巴巴地信封塞回他的书包,和他那一沓混在一起,不分彼此。
“哥,要不这样,你看我就看,你不看我也不看,好么?”
戴柯一副信不过梁曼秋的表情。
梁曼秋说:“我们买一个铁皮盒子,信都放里面,上两把锁,你一把我一把,少了任何一把都打不开盒子。”
戴柯想了想,扔下一句“买就买”,继续骑车上路。
“可是,你的信比我的多,万一你自己收的先看完了呢?”
真是防不胜防。
梁曼秋还没能为自己的巧思兴奋三秒,忽然黯淡下来。
戴柯骂了一声,“看个屁,看到字就头疼,有些神经病还写英语。”
梁曼秋不由噗嗤一笑,“你可以只看最后一段或者最后一句呀,中心句一般在最后面。”
戴柯:“谁看情书还做阅读理解?”
梁曼秋一本正经,“哥,看来以后你的女朋友要口头表白才行。”
戴柯耳边莫名回荡着高子波那张臭嘴编的八卦。
妹妹不是妹妹,是马子,是女朋友。
“哥——!”
戴柯给唤回神思,“鬼叫什么。”
梁曼秋:“刚问你问题呢。”
戴柯直接忽略,双腿发力,屁股离凳,弓腰站起,风风火火将梁曼秋带上坡。
梁曼秋嘀咕:“你根本没听见我说什么。”
刚才的小心翼翼成了白紧张,等不来只言片语。
她想问戴柯,他喜欢什么样的女生。
但估计很难知道答案。
异性和学习,似乎成了梁曼秋和戴柯的对话禁区。
梁曼秋和戴柯当真从家里翻出一只旧式收银用的白铁皮箱,鞋盒大小,把收到的情书都装进去,锁上两把小锁,推到床底最深处。
并且约定,谁要是被发现私看情书,就罚款五块钱给另一个人。
说到钱,戴柯的光头留了三四个月,也该到了修剪的时候。
他问戴四海要理发钱。
戴四海给了,顺便问梁曼秋:“妹妹要不要剪?”
梁曼秋摸摸细软的头发,已经盖住耳廓,愣怔一瞬,点头说要。
戴柯问:“梁曼秋,你不留长发了么?”
梁曼秋接了戴四海递来的10块钱,多此一举地对折两下,低头收进校服裤兜。
“不想留。”
戴柯顺手揉乱梁曼秋的头发,“像个男的。”
“你才是。”梁曼秋骂了等于白骂,闷闷抓了两下头发,凑在冰柜玻璃前照影子,勉强算恢复现状。
“我当然是。”戴柯扯了扯嘴角。
“哥,以后别揉乱我的头发,好不好?”梁曼秋半商量半抱怨。
戴柯:“揉不揉还不是一样乱?”
梁曼秋仰头,圆溜溜的双眼瞪了下他,“你就欺负我没你高。”
“这是事实。”戴柯欠扁地说,跨坐上单车,习惯性扭头等她。
梁曼秋噘着嘴骑上后座。
戴柯问:“你真的要剪短头发?”
梁曼秋已经属于短发,无所谓再短,只是修一下发型。
“走啦。”她催促。
单车晃晃悠悠上路。
戴柯还没完没了,“为什么不留长头发?”
梁曼秋敷衍应声:“为什么要留长头发?”
“好看。”
戴柯真的吐出了象牙。
难得用上一个正面积极的词。
之前没问出答案的问题,然有了一个简要提示。
“哥,你是喜欢长头发的女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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