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吧,咱们一换一。”好在林小玲不知道眼前这人的身份,只当金瑶是个户外经验十足的狠角色,加上金瑶对鹿神表现出的兴趣,林小玲自以为自己可以通过这个方式赚得一些便宜,她细细想了想,才说,“你们三个人,我一个人,真一换一,你们划不来,就我和你,你问我一个问题,我回问你一个。”
“可以。”金瑶点头,又加上一句,“可我未必会说真话。”金瑶意有所指地微微转头看着宋戈,“我可不是对谁都说真话的。”
“没事儿啊,我也未必会说真话,”林小玲昂起头,“真真假假,各凭本事呗,来者是客,你先问我。”
“那张地图在你身上?”金瑶问。
林小玲点头,指了指自己的手机兜:“在这儿呢,我拍下来了。”她像是挑衅,直勾勾地盯着金瑶,“你们那张地图,我也复制了一份。”
金瑶“嗯”了一声才说:“符合你诡计……聪明伶俐的性格。”
“该我了,”林小玲早就想好了,她开口,“你们找鹿神做什么?”
“叙旧。”金瑶说完,林小玲忽而冷笑了一声:“你怎么和我爸一样,真以为这世上有神啊,不过算了,你也说了,你说的未必是真的,到你了,你继续问。”
金瑶果断开口:“什么情况下,你愿意把鹿耳洞的地图给我?”
挺直接的,林小玲辞职来海南屯昌之前也算是个小中层,对上小心谨慎,对下严抓业绩,能这么痛快的说敞亮话的机会也不多。
她想了想,才说:“除非我死了。”
金瑶微微偏头:“那这并不难啊。”
宋戈听了,下意识多看了金瑶一眼,金瑶的眉眼里全是笑意,可这笑意看得人发怵发寒。
金瑶指了指四周:“这附近都没人,不算我们睡着的这个,我们两个人,你一个人,你逃不了的。”
林小玲也跟着偏头看着金瑶:“我虽然备份了,却也是设置了密码的,我不告诉你,你永远打不开。”
她话锋一转,忽而站起身看着半蹲在地上的金瑶:“轮到我问了。”
她居然还有心情玩这无聊的游戏。
林小玲底气十足:“你妈妈……是叫刘美丽吗?”
金瑶眉眼顿时舒展开来,她还以为林小玲当真知道什么秘密,猜来问去,原来林小玲从一开始就想错了道儿了,竟然以为她是刘美丽的女儿,这是错把她当成祝棉了?
也是,祝棉这名字是后取的,根本没人知道,换句话说,按照姜多寿所说,当时鹿场的人都不知道刘美丽抱着个孩子走了。
可林小玲为什么知道?
金瑶没吭声,可林小玲已经按照自己的思路开始捋逻辑了:“你是刘美丽收养来的,对吧,这一点,她应该没有瞒你。”
金瑶继续不说话,只看着林小玲,眼神似乎在说“你继续”。
可这一看,反倒是把林小玲看慌了,她哽了哽才说:“没和你说?那你为什么姓金不姓刘?”
“艺名。”金瑶随口胡诌了一个借口。
“艺名?”林小玲更诧异了,“你混娱乐圈的?”
金瑶估摸着骗人骗得有些上瘾了,她把背挺直了,双肩自然下沉,以突显自己瘦长的脖颈,还煞有介事地抖了抖自己的长马尾,反问:“不像吗?”
宋戈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声来,金瑶见状,顺道把宋戈也拉进坑里,指着宋戈道:“他,我经纪人。”
“得了吧。”林小玲一脸自信,“你俩一看就情侣,还是女强男弱的那种。”
宋戈皱眉看着她,他怎么就弱了?他弱哪儿了?
金瑶挥手,示意此篇翻过,继续说:“轮到我了,你怎么认识刘美丽的?”
林小玲怕已经是在心里笃定金瑶就是刘美丽收养的那个孩子了,她也不管谁问谁了,直言道:“她是我爸的徒弟,之前在鹿场的时候,我爸带过她几年,日记里也提到过,说刘美丽在他带过的徒弟里,是最……。”
“优秀的一个?”
林小玲翻了个白眼:“最能吃的。”林小玲举手比了个“三”,继续说,“我爸日记里说,这姑娘虎头虎脑的,看着老实,一顿饭能吃三个人的,鹿场的人可怜她是个没爸爸的,又都受过她妈妈的恩惠,都紧着她吃,她倒好,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每次上山巡守,只要带上她我爸就得多背三天的馍干,愁死我爸了都。”
林小玲一口气说了许多,金瑶没什么反应,倒是祝棉忽而大声嚷了一句:“瞎说,刘美丽吃得可少了,她不爱吃,每次吃点儿就喊饱了,她总是逼着别人吃,烦死人了。”
林小玲努嘴朝着祝棉示意了一下:“这是谁?”
金瑶随口说:“新认的妹妹。”
林小玲没多想,想着她一路也是个强势话少的,这怕是真把金瑶当做刘美丽的女儿了,林小玲说话的口气竟都变了,她细细地给金瑶讲:“一开始吧,我也没把你往刘美丽那方面想,一则这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能一直记着来追究的人实在不多,我也是等我妈去世后我才敢辞职来海南的,二则我没见过你,更没见过刘美丽,不好对号入座,我只知道刘美丽最后去了长沙,当时听老薛说你们是长沙坐飞机来的,我也没多想,不过后来……我看到老薛给我的地图复印件,我有点印象了。”
“什么印象?”
“字迹,”林小玲有些得意了,“我爸的日记里有一张刘美丽给他的贺卡,那字儿……圆不溜秋的,没点儿风骨,幼稚得很,我就多瞧了几眼,而老薛给我的地图复印件是手写的,上头几个字,和刘美丽的字迹如出一辙,加上这又是去鹿场宿舍的地图,我这才开始怀疑,因为在我看来,如果除开我之外,只有一个人会来找枫树鹿场的旧址,”林小玲看着金瑶,十万分的笃定,“那就是你,在枫树鹿场被刘美丽捡到的你。”
金瑶眼皮子半阖,漫不经心的说:“林小姐,你又是怎么知道,刘美丽在鹿场捡到了一个孩子呢?”
金瑶抬头,像是看着一个想要遮掩什么却又暴露无遗的孩子:“刘美丽捡到孩子回鹿场宿舍的那一天,没人知道,就算马德光事后知道,他也来不及写到日记里,因为那一天,他死在了鹿场宿舍楼前的操场的旗杆下,就是我们刚才走进来的那一块地方,就是你刚才站着昂着头看着月亮的那个地方,按道理,你不应该知道。”
第71章 看起来跟老夫老妻似的
林小玲嘴角不自然地抽了一下,她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是刘美丽的室友阿姨告诉我的。”
“谁?”
“不重要?”
“她是怎么知道的?”
“她说我爸当晚敲过她宿舍的门,说是来找刘美丽,她说刘美丽不在,又问我爸怎么一个人提前回来了,因为她看着我爸情绪状态不大对,很担心,然后她听到我爸说了一句话,原话是让刘美丽带着孩子赶紧走。”
“他知道刘美丽在林子里捡到了孩子?”金瑶觉得有些不对,姜多寿并不是这样和她说的,姜多寿只说刘美丽回去后听到室友对她说赶紧走,压根没提孩子的事,是室友当时说漏了孩子?还是刘美丽少听了几个字?亦或者,是刘美丽刻意隐瞒了?
林小玲慢慢靠着后背生锈的床栏杆:“应该是知道的吧,”她揉了揉发酸的太阳穴,“总之,我来的目的很简单,我觉得我爸死得有蹊跷,枫树鹿场当时的副场长来过我家,说我爸是被鹿咬死的,可我不信。”
林小玲深吸了一口气:“我爸陪了鹿一辈子,它们是绝对不会伤我爸一分一毫的,尤其是我在看到我爸爸的日记后,我更加相信……他的死不是意外,他是被人逼的,有人一直在逼他做不愿意做的事,他害怕会连累我和妈妈,所以才把我们送到了福建老家,他每年都会给家里寄钱,寄很多很多的钱,他还会给我的学校寄信,每个月都有,在信里,他会教我和他沟通用的暗语,我一开始只觉得好玩,就像是我和他之间独有的秘密。”
“可后来,当我看到他那本根本不像是日记的日记,我才明白,他教我的暗语是有用的,那整本日记都是用暗语写的,外人看起来只一些词句不通顺的练字稿,可只有我知道那里面记了什么东西,而我拿到这本日记的时候,写字的那几页都在,只有地图那张,被撕掉了大半。”
金瑶听明白了,她反问:“因为地图要画路线,用不了暗语?所以被人发现了?”
“也是可以用的。”林小玲纠正起金瑶来也是一板一眼的,“经纬度你知道吗?”
金瑶没吭声,倒是宋戈默默补上一句:“她活得比较传统,可能还没学到这块来。”
“我知道。”金瑶像是赌气的口吻,她只看着宋戈,满脸写着“我可厉害了。”
宋戈也跟着哄她:“行行行,你知道你知道。”
林小玲一门心思和金瑶科普,没心思看这俩人的微表情,只继续说:“这个地图比例不大,用经纬度来定位明显是不可能的,我爸采用的是类似经纬度的一种方法,这是我小时候和他玩过的一个游戏,叫做棋盘坐标,那时候我在福建他在海南,他给我寄过一张100乘100的方格纸。”
林小玲一边说一边比划着,她伸长了胳膊,拼了命想去一比一还原那张贴满她整个卧室墙的白纸,那是她的爸爸马德光专门买了人家测绘用的画图纸给她做的。
林小玲笑:“他一张,我一张,每次我们通信除了用暗语,就是用坐标的方式在这张方格纸上下棋,通过坐标标记的方式去落子,他是白子,我是黑子,他回的书信里回标记好他要下的坐标,我就按照他写的找到那个点儿,画个圈儿,再把我要下的坐标在信里回回去,自己个儿在自己的格子上也跟着涂个黑团团。”
“下的是围棋?”
林小玲噗地一笑:“是五子棋,我哪里会下什么围棋啊,很诧异对不对,五子棋那么简单,我爸偏偏能陪着我玩好几年,一个月一两封信,几年过去,棋盘都还没走满,谁也没赢,长大了再看那棋盘,其实他早就赢了。”
“挺感人的。”金瑶看了一眼宋戈,语气倒是真挚,“可惜我和他都没爹妈,没办法感同身受,所以……,”金瑶挺关注之前那张地图的事儿的,“那张地图是谁撕的?”
“不是损毁的话,应该就是我爸自己。”林小玲也是推测过很多种可能的,想来想去,只有马德光最有可能,不过是一本私人日记罢了,连前头被人威胁的事儿都没被发现,一张用暗语写的棋盘式地图应该更不容易被发现吧。
“他是想保护这个地方?”
林小玲摇头:“这我真就不知道了。”林小玲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地样子像极了游乐场里抱着水晶球的波斯女巫,“我只知道,鹿神一定真的,这个世界上,其实是真的有神仙的,你……信吗?”
***
金瑶正站在檐下透气,说是透气,倒不如说是发呆。
宋戈推开门出来,回头看了一眼在屋里揉腿捏肩的林小玲,又看了一眼熟睡中的祝棉,确认过后,才敢走远,他就站在金瑶身边,金瑶还是穿着他选的冲锋衣,黑色打底,手臂上是橙色的反光条,和宋戈是同款。
“你不是说,祝棉可以带着你找到祝知纹吗?”宋戈也跟着金瑶的眼光看着远处,那儿黑漆漆的,没什么好看,不知道金瑶怎么可以盯着看那么久。
“对。”
“那你为什么答应林小玲的条件?”宋戈半低着头,刚好可以看到金瑶的耳郭。
金瑶双手交叉放在胸前:“你知道要怎么利用祝棉才能找到祝知纹吗?”
“不是说她会带路吗?”
金瑶回头指了一眼:“她睡着呢,怎么带路?”金瑶没等宋戈继续问就主动说:“鹿角指路,焚其身骨,扬灰之处,便是归途。”
短短十六个字,像是口诀又像是金瑶单纯的感慨,不带一点儿血星子,可听起来却骇人得很。
“烧……烧了她?”宋戈有些慌了,虽他早就知道祝棉替金瑶带路的代价极大,却没想到是连骨灰都留不下。
“嗯。”金瑶点头,这是她原本的计划,“她本来就不是人,只是一截鹿角罢了,换做之前,我肯定早就下手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竟对着一截鹿角起了怜悯,不对,好像也不是怜悯,感觉怪怪的,我变成了我当年最讨厌的样子,优柔寡断,多愁善感。”
金瑶扭头,死盯宋戈:“宋戈,我好像变得……越来越像你了。”
宋戈下意识往后挪了半步,反问:“像我什么?”
“你是天生的老好人,我是出了名的脾气差,宋戈,我本性并不善良,更不想当一个善良的神,你说我是不是该怪你,怪你软化了我的脾气,磨圆了我的刺棱,我竟也会心软,而且对着一截鹿角心软,每每看着祝棉的时候,总会想到你和我说的那句,她现在有妈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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