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祁山楞了一下,他虽然老实,可到底也是能独当一面的人,金瑶这要是诓他的,他随便就松了口,岂不是露了短?
“什么?什么片子?”江祁山一边说一边用眼神去扫丁文嘉和梁霄,像是在说这还有外人在呢,这百晓堂的事儿也能和外人说的?
“我找姜多寿下的片子,”金瑶直接摸出手机,这是宋戈的,他点菜也不习惯带着,随手就放在了金瑶这儿,金瑶又指了指丁文嘉,“查的是她爸妈的事儿,大家一块儿听,没什么不好的。”
也是巧,宋戈只知道丁父丁母是在云南以外的地方出的车祸,也只知道是在北方,总归是在一个距离云南很远的地方,可具体在哪儿,丁文嘉没说,他就没问。
实际上,并不是丁文嘉不想说,而是她拿到骨灰的时候追问了很多详细的信息,都没有结果。
只知道出事的月份是十一月底,遗物只有两件染了血的羽绒服,一件黑的一件白的,连身份证和钥匙包都没有。
十一月,羽绒服,那必然不是华南地区了,虽然大概率是北方,可南方那段时间猛地降了温,怕冷的人穿件羽绒服也不过分。
好在,印象里丁父丁母并不是怕冷的人,小时候丁旺福还带着丁文嘉去冬跑呢,丁文嘉把大概的方位锁定在了东北三省。
如果是东北的话,要查人自然得找就近的人来查了。
往常姜多寿还在东北的时候,这种事儿自然是交给他来办的,可他都离开东北多少年了,闯关东那阵有人找他咨询东北人情风貌,他说来说去就是一个字儿“冷”,或者是“挺冷的”,人家再问详细点儿,姜多寿就只能说“冻柿子挺好吃的,比冻梨好吃”。
江家人接单,是姜多寿没想到的,他也知道长白这一派和江海两家是有恩怨的,可当他小心翼翼地问过金瑶后,金瑶倒是没这么计较。
“一码归一码吧,他们的账,已经遭到报应了,姑且算以牙还牙了,如今要让他们帮忙,百晓堂是什么规矩就给人家什么规矩,不必苛责。”
姜多寿初听这句话只觉得金瑶有格局,够大气,也是,神仙活得久自然也看得透,这世上哪有什么永远的盟友,何来什么生死锱较的敌人,有利益的地方就有纷争,合则友,分则敌。
如今江海两家饱受换骨诅咒的困扰,已经连续数年叩拜长白,祈求长白山万灵洞的那位施以援手,不能根治,至少求个稍微缓解的法子,每日每日地去从骨头里拔东西,不说这要命的痛楚,这长此以往,肩胛骨岂不都是密密麻麻的空洞了?下雨天痛不说了,早晚一天,这骨头也会穿了啊。
不过姜多寿挂了金瑶的电话后,忽而回过神来,刚才娘娘是如何说的?
已遭报应?以牙还牙?
江海两家人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生出鸟羽的?
姜多寿掐指一算,眉头一拧,心里一凉,怕是这诅咒根本不是昆仑下的,而是金瑶下的。
姜多寿忍不住连续惊呼了几声“好家伙”,娘娘这招玩得妙啊,惩处了江海两家,还挑拨了江海和昆仑的关系,一石二鸟的手法运用得如此娴熟,不愧是老江湖。
姜多寿正在想着呢,电话又想了,虽然显示的是“宋小哥”三个字,可姜多寿知道多半是金瑶打来的。
“姜多寿,你别误会。”金瑶的声音掷地有声,“那个咒不是我下的,我没那么缺德。”
姜多寿脑子一嗡,金瑶怎么知道他脑瓜子里在想什么呢?他好像没被下三眼玄珠吧。
金瑶在电话那头又说:“我手段没那么腌臜,如果我想教训江海两家,不如直接让他们死个痛快,不然,活着也碍眼,至于为什么没教训,是因为这是万灵洞自己个儿的事儿,我不好插手,春蔓身体还未康复,我若直接出手,反倒是给万灵洞招惹了祸端,留着江海两家也好,他们每年去一次万灵洞,也好让人知道,纵然强大如他们,也需得看万灵洞的脸色,免得那些心怀鬼胎的后生去叨扰了春蔓休养。”
这话也对,而且金瑶从昆仑被贬长白后,里外里都落了个不喜管事的名声,这长白上下,尤其是地下长白,始终还是听胡娘娘的,若胡娘娘想取江海两家性命,也是轻而易举,江海两家的屏障作用,是姜多寿没想到的。
不过能忍下这般深仇还和对方合作,姜多寿多少还是佩服的,若是按照自家孙女那非黑即白的脾气,怕是要把江海两家搅得天翻地覆得才好。
金瑶通过姜多寿下了片子,不出所料,经过大数据的推算和权限设置,还是让江家人接了单。
如今江家可不比从前,自民国起,江家趁乱发了不少国难财,可这些在上世纪八十年代那一阵全都被查封了,好在江家家主有先见之明,脱身得早,只留下青岛几家店铺,后来拆迁分了些许钱财,就开始做小买卖,企图再次发家致富。
可江家家主到底是老了,人没老,心老了,做生意不似之前上进好强,有一搭没一搭地投点小钱,加盟做个奶茶店已然算他的大笔投资了。
整个人就这么颓了几十年,直到江燕燕的出现,这眼里仿佛才有了光,也开始让江家人着手一些消息渠道的生意,毕竟是老本行,上手快风险小。
接了金瑶这一单的,就是江祁山本人。
不然怎么说江祁山一行人是从哈尔滨赶过来没坐直达长白的飞机呢,想必是急匆匆去了东北某地查探消息,如今倒好,人来了,可以去长白替金瑶干活了,这带的消息应该也可以说了。
江祁山算是个谨慎的人,他至今还是没承认他就是找消息的人,反倒是对着丁文嘉仔细盘问:“冒昧问下,贵姓?何年何月何日生人?家父姓甚名谁?籍贯如何?”
丁文嘉看了金瑶一眼,全都如实说了。
江祁山这才是松了口气,似还不放心,又问:“您和金瑶娘娘是如何认识的?”
丁文嘉搁下筷子:“她来找我弟,我以为她是小三。”
事情的确是这么个事情,可丁文嘉说起来总让人觉得哪里不对。
江祁山脖子往后一仰,一脸八卦的表情看着金瑶。
金瑶纠正:“我只是单纯去找她弟弟的,其余情况我不知道。”
“您弟弟是?”
丁文嘉指了指门口:“刚出去点菜的那个。”
江祁山肃然起敬:“您是娘娘的大姑姐啊。”
丁文嘉一愣,和梁霄俩人面面相觑,好像有点太直接了。
金瑶只用筷子夹菜,一边夹一边笑:“这么明显的吗?”
江祁山挠着头,这才是掏出手机,恭恭敬敬地对着金瑶:“那娘娘,咱们扫个二维码?资料我都背身上了,扫完了确认通过,我直接把资料给您就行。”
江祁山的保密工作还是做得比较到位的,为了避免太过暴露,是用一个匿名的牛皮纸袋装的一沓资料,不是很厚,也不知道是没查到多少,还是他整理得比较好,牛皮纸袋外头是一个快递的包装袋,封好了口,但是没贴单,应该是准备寄给姜多寿还没来得及。
金瑶示意江祁山直接给丁文嘉。
丁文嘉才收好纸袋,宋戈就推门进来了。
宋戈完全不知道刚才这包厢里大家说了什么,只细细地描述自己点菜的细节:“那服务员是个小姑娘,南方来的,听不懂普通话,沟通老费力了,最后把他们经理都喊来了才点上菜,也是奇怪,一个南方口音这么重的,跑这犄拉旮旯里来,又不适应,也听不大懂东北话,也是不容易。”
梁霄忙着吃,没怎么听,一边扒拉饭一边回:“可能人家对象在这边呢?”
宋戈跟着笑:“才十六、七岁,哪里有什么对象?”
“十六、七岁?”金瑶警觉起来。
她侧目看着门口矮柜子上养的盆栽绿萝,忽而起身,招呼还在吃东西的江祁山:“走。”
一行人直接从包厢快步准备上楼,宋戈准备去付款,金瑶却忽而拦了一下,直接朝着江祁山点头说:“你帮忙垫付一下。”
不过是一顿饭罢了,江家也不是请不起,再说这一餐也是江祁山吃得最多,何须垫付,江祁山留下殿后顺道付款。
至于丁文嘉和梁霄点的肥肠也干脆退了单了,十分钟后,江祁山打通了宋戈的电话。
“娘娘在吗?”
宋戈把电话递给窝在自己房间的金瑶。
“娘娘,前台的说款已经付过了。”
“谁付的?”
“不认识,签单那块儿的名字写得龙飞凤舞的,我也认不出,不过我把单子要来了,你们住哪间?我给你们送过来?”
金瑶张嘴,却还是迟疑,只说:“不必,你拍照发给我吧。”
挂了电话,照片很快来了,那自己的确是够缥缈的,一扬一划跟跳舞似的,如果之前没见过这个名字,肯定猜不出来,可是金瑶觉得自己见过。
“我觉得他好像是斜着签的。”宋戈摆弄了一下手机,皱着眉头去理这几笔飞墨一样的笔记。
“Yama。”金瑶脱口而出,“是他。”
金瑶如此一说,宋戈再歪着头去看,这勉强能认出的两个拱门,还有连笔式的“a”,的确有些像了。
“真烦人,”金瑶狠声道,“阴魂不散。”
第90章 这声音听着气若游丝,仿佛随时……
“他到底是谁?”宋戈忍不住问。
“不知道。”
“你都不知道。”宋戈有些不相信,金瑶混迹神仙圈多年,加上她总是自称自己寿与天齐,还能有她不知道的?
金瑶心不在焉地摆手:“我已经让姜多寿去查了,辛承那边我也让他帮我留意着昆仑的消息,辛承未必靠得住,可祝知纹过去后,他传来的消息至少都是真的。”
“如果辛承也防着祝知纹呢?”宋戈的思路现在完全是紧跟着金瑶的,全然忘记了辛承曾经是自己最亲密的干爹。
金瑶摇头:“他防不住的,他和祝知纹比起来太弱了。”金瑶说着说着又笑起来,还挺骄傲的:“当然,祝知纹和我比起来,也太弱了。”
宋戈似乎已经习惯了,金瑶有着十足的自信和傲气,这是自小寄人篱下的宋戈所没有的,可能是跟着金瑶跟得久了,他有时竟也会觉得自己的口气和思路有些像金瑶,以至于听到金瑶这般炫耀和自夸无动于衷。
他只对着手机里那个签字照片仔细端看:“Yama,听起来像是男的。”
宋戈很小声的自言自语,还是被金瑶听得一清二楚。
“未必。”金瑶补充,“昆仑上下,从玄女到我,厉害的女战神着实不少,男的嘛……也有,不过我都不熟悉,见着我的面总是对我指指点点,倒是有几个绅士的,怕也是听了我那般名声,也没和我打过交道,至于当年的长白,更别说男的当家了,从洞主胡春蔓到几位掌权的九钗姥姥,里里外外全是女的,九婴也就是得了个先天的好处,占了个山头罢了,论飞升,他飞了半天也没飞成,虽然能打,可论起人脉来,还不如年年都要去昆仑述职报道的胡春蔓呢。”
宋戈听了眉毛一瞪:“我瞧你的这意思,不像是在冷静分析Yama是男是女来了,倒是搞起性别对立来了。”
金瑶“啧啧”两声:“你看你这还没听我说完就开始给我定性了。”金瑶听着口气略带委屈,倒不是因为被抢话的委屈,而是怕宋戈误解她,这种感觉挺陌生的,她哪里担心过别人误解她啊,别人误解她百八儿会了,混世魔王的称号也不是一次给的,她从昆仑被贬到长白后,但凡遇到破不了的案子和麻烦事儿,全都冠她头上。
也是,连玄女都抓不到的人,这世上除了带着金铃铛所向无敌的瑶娘娘,还能有谁呢?
宋戈连连点头,示意自己不再出声,让金瑶继续。
金瑶这才继续说:“我自也有不少佩服和敬仰的男神仙,之前玄女的师父算是一个,当年和他联手创昆仑的时候,幸得他照顾,我才没被那九十九道业火烧成他那幅鬼样子,前些年虽然他还顶用,可后遗症也太大了,法力全失,记忆全无,若非如此,这昆仑怎么会轮到玄女这等小辈说了算。”
“其实我一直不懂,”宋戈小心翼翼地确认,“你们一直所说的昆仑,是我理解的那个昆仑山吗?”
“你理解的哪个?”
宋戈挠头:“横贯新疆西藏的那个。”
金摇摇头。
宋戈略显诧异:“不是?”那金瑶一直所说的“上昆仑”又是去哪里?
“那儿的确是个好地方,足够高,视野辽阔,搁那儿办公,的确有种一览众山小的豪气,不过……,”金瑶微顿,似故意卖关子,“很久很久之前,那儿是一片海,所谓沧海桑田,你们普通人不懂,我却是看得透彻的。”
金瑶扶额继续道:“神话里的昆仑,人类先祖绕山而居,南接秦岭,北靠渭水,高插云表,诸神安居,你细想想,可是你们如今说的那个昆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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