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小姑娘恍然叹了一声:“黑月的地盘。”继而皱眉,有些不确定,“你发小?”
丁文嘉侧过身,露出自己的左肩给这小姑娘,可她的手抬不起来了,一抬起来就麻得慌,应该是那几片叶子割裂出来的伤口,丁文嘉朝着这小姑娘示意:“我左肩胛骨上有个胎记,你自己看就是了。”
***
上山的路上,金瑶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宋戈担心她是着了凉,连续问了她好几次要不要喝热水,还指了指自己背包旁边专门装水壶的网兜,示意金瑶想喝就自己拿。
金瑶觉得好笑,只轻描淡写回了一句:“我怎么会着凉?”
宋戈幡然点头,碎碎自语了一句:“也是,你厉害的很。”
“怕不是有人在骂我。”金瑶揉了揉打喷嚏打得红彤彤的鼻尖,“不然怎么喷嚏都停不下来了。”
宋戈思忖片刻,只笑着回:“那如果这么说的话,当今的人不是在拜财神就是在求姻缘,这财神爷和月老一天下来除了打喷嚏啥也干不了了。”
金瑶听了,只笑笑,没说话。
长白山景区开发过后,从原本树木林立一望无际的林海里开辟出了一条又一条的路,从门口到山下坐的是大巴观光车,顺着平整的柏油路又有无数景点和景点之间的接驳车,随停随走,当然,体力好的也可以选择徒步,沿着山路慢慢走,总能走到。
冬天的时候,还有雪地摩托带人上山的,陡峭的山坡被机器推出一条平整的坡道,上面是一条又一条灰黑色的摩托车道,压了无数次,雪都压实了,根据路线的不同,几十块到几百块钱不等,现在不是冬天,山坡上长满了悬钩子和刺五加,还有许多是宋戈认不出来的。
金瑶认得,不仅认得,还一五一十地告诉宋戈它们的习性,宋戈乐意听,金瑶也乐意说,后头跟着的三个人也不敢催,就跟着金瑶走走停停。
他们走的这条路通往的是地下森林,沿着林间用木板铺就的小路会经过三江源,说是三江源,其实只是一股小溪,自桥上往下看,峡谷间落差近十米,偶尔有嶙峋突出的石头,亦或者深凹进去的洞穴,水声濯濯不绝,金瑶听了很是欢喜,只有江燕燕屡屡拉着江祁山的衣袖催促:“照还这么个走法,什么时候能到?”
江祁山只示意江燕燕耐心跟着,只听到江燕燕又说:“瞧着娘娘是不想带我们去地下长白的意思了,前头可就是死路了。”
江祁山低声劝:“娘娘言出必行,这是多少人都……。”
“人是会变的。”江燕燕还没等江祁山说完就抢了一句,“何况她现在都不是娘娘了,她从昆仑被贬到长白,没了手下的羽卫和副将祝知纹,从长白被贬到了苍山,又没了山神铃,没了山神铃的山神还是神吗?”
江祁山一边听一边寻着机会就想伸手去捂江燕燕的嘴,可江燕燕也是个厉害的,走起路来一扭一扭的,江祁山跟都跟不上,更别提去阻止她了。
走在前头的金瑶忽而回头,像是应了江燕燕的问题:“当然还是。”
几人已经走到这栈道的尽头,这是一处峭壁,虽然围了栏杆,可倚着栏杆还是可以看到悬崖下广袤无垠的一片森林,右手边是供游客休息的亭子,现在是淡季,一路走来都没有人。
风一来,吹得五人衣袖飞扬,宋戈总算是知道金瑶今日为何特意穿着这款薄风衣了,帅气啊,面子够大啊,风一来她的衣服是飞得最潇洒的一个,身为一个善于搭配的山神,金瑶也算是把小心思注入到生活里的每个小细节了。
金瑶指了指栏杆外头,轻声说:“跳下去。”
“什么?”江燕燕愕然。
金瑶转身看着身后四人:“我说,接下来,我们要跳下去。”
第93章 只要是家主给我的,就是我的了……
“跳下去”这几个字似乎没有给大家带来太大的触动,尤其是这三个来自江、海两家的人物,只有宋戈心里头咯噔了一下,不过他瞧着大家都面不改色的,自然也不会表露出担忧。
江燕燕犹如领导巡视一般朝着这崖底下看了一眼,还挺高的,而且这悬崖是个倒钩状,上面宽,下面窄,中途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若是出现意外,想要伸手抓那么一下都不可能,只能硬跳。
江燕燕冷笑了一声:“娘娘确定跳下去就可以进入长白?”她昂头,语气忽而骄傲起来,“别以为我们江家人没进去过,当年我们家家主,可在地下长白待过不长时间呢,怎么他说的……和娘娘说的不一样呢?”
金瑶从见到江燕燕第一眼就知道这人和江家家主关系不一般,也猜到了江家人要送来解除诅咒的必定是她,不过这聒噪的性子,委实让金瑶不喜,临到关头,还要质疑她……
金瑶对着江祁山指了指江燕燕:“要不不带她了吧。”
江祁山楞了一下,似没想到金瑶竟会如此直接,他压低声音,左右逢源地劝:“娘娘,燕燕还小,不懂事。”
金瑶听了噗嗤一声:“你之前不是说,她年纪比你都大吗?”
江祁山自我打脸了,又立刻劝江燕燕:“燕燕,娘娘是长辈,你说话多少注意些,再说,万灵洞依托长白,长白一直都是娘娘看守的,她肯定比咱们家家主更熟悉不是。”
江祁山一边明面上疯狂地夸赞金瑶,一边暗地里死死地拽着江燕燕的衣角,不断地提醒她,现如今他们可不是来施恩于金瑶的,是来求金瑶帮忙办事儿的,这角色和态度可不能和之前在江家一样。
人家是甲方,他们才是乙方。
江燕燕许是想着江祁山给她画的大饼,想着这一趟过去后,自己也就不用每天早晨起来都要拔肩胛骨上的鸟羽,“嗯”了一声,算是老实了。
江祁山又指了指宋戈,半弓着身子请示金瑶:“这位小哥也跟着咱们一块儿下去吗?”
金瑶看了宋戈一眼:“你的意思呢?”
江祁山直起身子,倒吸留一口凉气,之前他便觉得金瑶对这位小哥不简单,平日里带着,关键时候跟着,这要卖命了还会事先征求人家意见。
宋戈直言:“我跳下去会死吗?”
金瑶:“你一个人跳就会,跟着我就不会。”
宋戈点头:“那我去。”
***
风在耳边呼啸,这是宋戈第一次感受到风的速度可以如此猛烈,一阵一阵的气浪吹得他心都要跳出来了似的,他很紧张,可他的手被金瑶牵着,胳膊被金瑶搂着,他整个人像是一个小鸡崽一样被金瑶护在怀里,他稍微僵硬一点,紧张一点,心虚一点,金瑶都可以感觉得出来。
他知道她厉害,可宋戈也不想显得自己太弱小,太胆怯。
江海两家下崖的方式和金瑶大不相同,金瑶像是从天上飘然而至的神仙一样,蜻蜓点水,极为轻巧自然。
江燕燕和海迟虽然一路攀下来也极为轻松的样子,可额头上豆大的汗珠骗不了人,这二人背上嵌着的是凤凰骨,速度极快,敏捷度极高,传说中江家家主能在倾盆大雨中漫步半小时一滴水也不沾地回来,你瞧着他只是慢慢走,可实际上,人家一直在快速地躲避雨滴,人的肉眼是无法看清的,不过金瑶也没见过,不好下定论。
江祁山下悬崖便显得有些吃力了,这人身上是玄武骨,命长且硬,后背刀枪不入,内腹遇伤即好,金瑶一度怀疑江家人派了他来,就是要他去启铜皮古树,毕竟人家受了伤也能好,不至于丧命,不过,事未有定论,金瑶可不管谁去开启,只要能进去,只要江家人能兑现他们的承诺。
直至落地,宋戈都一声未吭。
“还好?”金瑶看着宋戈脸色煞白的样子。
宋戈直起腰板,强忍不适,一脸大男子主义,领导式地挥手:“还好,不晕。”说罢,实在忍不住,转头扶树,一顿干呕,脸上青筋狰狞成一团,脖颈通红,整个人都在颤。
江燕燕先落了地,继而是海迟,江燕燕看了宋戈一眼,不啻道:“瞧瞧这样儿。”
金瑶笑着回她:“怎么样,帅吧,吐起来都这么帅,比你们家主帅多了。”
江燕燕被怼了一番,按她的性子,自然不甘落后,还没开口,江祁山跟着爬了下来,没法子,他身材高大,速度又不如这两位凤凰骨的同僚敏捷,一路磕磕绊绊,划伤摔破,好爬歹爬地也下来了,一下来就瞧着江燕燕张嘴要打嘴炮,一把拦住她:“小祖宗,可别功亏一篑了。”
江燕燕强忍委屈,只嘀咕了一句:“这位娘娘怕是审美有毛病。”
江祁山顺着江燕燕的目光看向宋戈,又看了一眼江燕燕,又看了一眼宋戈,来回看了两三次,才认真的说:“燕燕,我觉得,这位小哥虽然能力不行,可长得真的还挺好看的。”
江燕燕木了,她支支吾吾,想骂又找不到词儿,只能狠狠踩了江祁山一脚:“没眼光。”
***
进了林子,就容易没有方向。
长白的林子和海南屯昌的又有些不同。
热带的林子植被茂密,叶阔而大,遮得不见天日,大白天在林子里走,彷如到了晚上,五月的长白虽然也是郁郁葱葱,可植被多以松柏为主,树干直挺,参天入云,从林间间或洒下些日光,初看还觉得赏心悦目,可走久了,就发现哪儿哪儿都一样,加上地势平坦,一眼望去,全是棕褐色的树干,就连树干上的苔藓都无甚差别,仿若走在迷宫里。
这种环境下,一个知道路的向导就显得尤为珍贵,所有人几乎都将希望寄托在了金瑶身上,
寸步不离地跟着,小心谨慎地问着,可金瑶似乎……
“好久没来了。”金瑶忽而站定,昂头看着头顶两棵参天柏树,“这两棵树好像和之前一样。”
宋戈拧开水瓶递给金瑶:“这么些年了,肯定还是长大了。”
金瑶接过水瓶,没喝,只说:“我的意思是,好像和之前我们走过的路一样。”
宋戈愣了半晌,跟在金瑶身后的三个人也跟着抬眼望过来,金瑶慢慢审视着周围的环境,轻飘飘地说:“好像兜圈子兜回来了。”
江燕燕先声夺人:“娘娘在绕路?”她冷笑,“故意的?”
“瞧你这话说的,”金瑶指了指自己脚上一双已经走得灰头土脸的小白鞋,“我不也是一步一步走出来的吗?我故意绕路,我不嫌累?”
江燕燕自有自己的一套逻辑:“娘娘自然是不嫌累的,娘娘耍得我们团团转,怎么会觉得累呢?”
“瞧你这话说得,”金瑶一改往常的火爆脾气,反倒是安慰起江燕燕来了,“着什么急呢?都说了地下长白的入口要等着下雨了才能进去,现在没有雨,就算找到了又怎么样?你也进不去啊,你们可是要用背上的神兽骨去开铜皮古树的,那大神树当年是我亲手栽种下的,脾气可怪得很,若是发现你们骗了它,当场绞杀,怎么?这么着急送命吗?”
江燕燕不屑一顾:“不过是棵树罢了。”
可金瑶这番话说完,江祁山还是忍不住多看了海迟几眼,且就这几眼,金瑶就认定,去开铜皮古树的,不是江祁山,而是海迟。
但这只是她的猜测,金瑶看了看天色,估摸着到了中午,距离下午那场雨应该是快了,若她还在长白,不过是求这长白下一场雨罢了,挥挥手,云就来,招招手,雨就走,何须苦巴巴地等着老天爷下一场雨?
金瑶挨着一颗布满青苔的柏树坐下,也不介意这浅色的风衣容易弄脏,还示意身后几人跟着过来休息,又问:“你们决定好是谁去启铜皮古树了吗?”
江祁山余光只来回瞟看着海迟,嘴上却只说:“这个放心,我们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就已然决定好了,绝对不会拖娘娘后腿。”
“是你吗?”金瑶直接问了。
江祁山手掌慢慢团成拳头,也不正面回答,只说:“已经安排好了。”
金瑶朝着一直没怎么说话的海迟发问:“是你?”
江祁山立刻起身朝着金瑶拱手:“娘娘,路途若远,我先带着海迟去前头探探路,江燕燕就托你照顾了。”
果然是海迟了。
金瑶也不问了,只指着江燕燕说:“我不照顾,她脾气太大,我hold不住。”
江燕燕也跟着回呛:“我也不需要照顾,我好得很,我身上有家主给我的龙泉短刃,遇鬼杀鬼,遇神……。”
“杀神”俩字这俩字还没蹦出来呢,江燕燕就立刻闭了嘴,她不敢去看金瑶,只想着江祁山快说点什么替自己解围。
“还挺好。”金瑶倒是无所谓,“我还以为你这么没脸没皮呢,没想到,也是知道害怕的,孺子可教。”
金瑶朝着江燕燕伸手:“龙泉短刃给我看看。”
江燕燕是不想给的,家主是极其珍惜这柄短刃的,传说中如若能掌握好力道,掷刀之时手腕技巧性地一转,这刀还能转弯,一刀过去,直接要了人家脑袋,连骨带皮,切得整整齐齐。
这般珍贵的刀,也不知道之前是谁用过,刀刃都快要磨坏了,家主是亲自取了一张獐子皮,一点儿一点儿地磨薄,裁剪成一条一条的缎子,绕着这刀刃修好了,日常都是放在卧室里的保险柜里的,和江家众多家产和辛秘放在一块儿。
诚如江燕燕和江家家主如此亲密的人,也只见过他把这柄短刀拿出来看过两次,至于江家家主为何会将这柄刀给江燕燕,这件事儿上,江燕燕撒谎了。
这并不是家主给她的,是她临行前看到这柄刀就放在家主的枕头旁边,她自己偷偷拿来的,反正家主出了远门,十天半个月肯定回不来,江燕燕估计着自己来长白这一趟也就三四天,带个家主珍惜的东西留个念想,回去再还给他,神不知鬼不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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