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及此,清秋猛地停住,眉头轻蹙,对付高越所说的法子已有几分笃定。
月华如水,犹如轻纱落下,落在付高越英挺俊逸的眉眼,付高越看出妹妹的神情变化,揉揉她的头,轻笑出声。
“清秋,你觉得这样不好吗?”付高越反问她。
清秋摇头道:“没什么好与不好,只是这并非你和盛姐姐情愿,何必勉强,况且这法子凶险,二哥哥若是真的喜欢盛姐姐倒也罢了,那你可有问过盛姐姐的意愿。”
付高越眉梢轻扬,眸光明亮,笑道:“我情愿她嫁给我,至于旁的,我尚未想好,你代我问问她好吗。”
“二哥哥,你打算娶盛姐姐,是权宜之计还是真心实意?”清秋问道。
付高越笑意不减,沉声道:“都不是。”
清秋垂眸凝思,若是付高越娶盛婼,那便是将盛婼彻底带离盛家,盛家顾及着付家的几分薄面,自然会顺理成章的将她嫁出去,更何况盛家与付家各自为政,盛家巴不得和太子党划清界限。
如此一来,张丽娘就算想闹,也没有再闹的余地,只得将这件事打碎了往肚子里咽。
“二哥哥此事不妥,我定能还盛姐姐清白,若以婚嫁为柄,反失了道理,待我将此事弄清楚,二哥哥你再去盛姐姐也成。”清秋抿唇,为难道。
第53章 “师无涯,你应不应?”……
付高越未将此事挑明, 见清秋执意要查明,他也不多阻拦,只是他所做的决定无甚利害关系。
他若能娶盛婼, 那这便是最快的法子, 付家清流书香人家, 怎会娶一个品行不端的女子,况且此人还是有着善妒骄纵之名的盛三姑娘。
付高越默许清秋继续查下去,三人都未曾回府, 而是转头去了将军府。
何彬命女使收拾厢房,清秋同云露先行一步, 付高越被何彬留下。
明月高照, 秋风寒凉,再不过不久就要入冬了,她与王恒的婚期也该定下来了。
清秋睡不下, 独自坐在窗前向外望,盛婼的事她还没底, 眼下最为要紧的就是去查清黑衣人的来历。
思及此,清秋蹙眉轻叹,也不知师无涯有没有捉到那人。
子夜时分, 夜风抖落满地枯叶, 清秋仍无睡意,便起身到院外坐了会,不过一盏茶的功夫, 就觉冷得很,正欲回屋,却见有人在屋檐上飞驰。
清秋坐在院中挑眉望去,她目力不佳, 时常瞧不见远物,如今有人敢在将军府的房檐上乱窜,恐怕也没几个。
“付二姑娘,你要的那人,我已捉住。”师无涯跃下房梁,闲庭漫步地朝她走去。
清秋不以为意,眸光扫视一圈,见他身无伤痕,心下讶然,只是她面上仍旧冷然。
“多谢师将军,我想向他问些话。”清秋淡声道。
师无涯负手而立,垂眸看她,拧眉道:“你是什么人都要审?以身犯险,付二姑娘这恐怕不是第一次了,你若有要问的,交由我去问便是。”
清秋凛然蹙眉,嗔道:“此话何意?你懂什么,你知道我要问什么?”
师无涯沉声道:“那些人受人之托,拿钱办事,亡命之徒,你一个闺阁里养大的千金小姐哪里就需要你去问了。”
清秋冷哼一声,别过眼,冷道:“师将军说得对,世上只有将军是无所不能的,你拿住了人,我谢你,我以酬金相谢,你把人给我。”
清秋本不愿和师无涯置气,谁知不过几句话,就激得她心火旺。
“师将军,你拿住那人恐怕也是无用,不如这样,你我各退一步,师将军去审他,我只呆在一旁,可行?”清秋压下心头火气,平声静气地道。
话落,师无涯静了半晌,迟迟未开口。
清秋也不急,毕竟那人留在他身上,本也无用,若师无涯要放,她便请人再将他捉回来,到时人在她手上,还有什么是问不出的。
这事能做到的又不是只有师无涯。
清秋微微仰头,轻笑道:“师无涯,你应不应?”
“我应,”师无涯眸光忽闪,薄唇微抿,“我在巷子里救了你,又替你拿住了人,你如何谢我,若是以酬金相谢,那便不必再同我说。”
清秋不以为意,挑眉道:“你想要什么,直说就是,绕弯子作甚。”
“我如今还未想好,你先应我,我再应你。”师无涯见她踟蹰,心下落寞,又退一步道:“并非什么伤天害理,杀人放火...要你退婚的事——”
“不过你愿意退婚的——”
“师无涯,慎言,我不会退婚,只这件事我不能应你。”清秋淡声道,“除却这件事,旁的事我能应你,明日就带我去见。”
话音甫落,清秋转身回屋,师无涯箭步上前,拦在她身前,垂眸盯着她。
“没有别的话,要对我说吗?”师无涯轻声问她,目光因他的举动添上几分柔软。
清秋退后半步,唇边含笑,抬眸道:“没有了,我能同你说的话,在杭州时就已说完,你还想听些什么?”
“还是你觉得,我应该对你说些什么?师无涯你太高看自己了,当年我说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是真心的。”
师无涯漆黑的眼眸中倒映着清秋清凌凌的眼神,分明是同一个人,却和当年全然不同,他明明想与她好好说些话,可一到她面前却又觉得应当是清秋先对他开口。
他凝神看着她,见她如此清倔,心头忽地一哽,只觉有个地方被破开口子,那道口子被秋风贯穿而过,吹得全身僵冷。
前十二年里,总是清秋追在他身前,一遍又一遍地唤他“无涯哥哥”,她不厌其烦,乐此不疲地追了十二年,从前那么容易得到的东西,到如今怎么就这样为难。
他似是习惯了,而今竟有种求而不得的痛感。
“付二姑娘,我已想好你要答应我的事了。”师无涯眉眼散漫,长睫低垂,掩下所有惆怅。
“天时不早了,师将军翻墙的习惯还是改改吧,我累了明日我会在将军府前等你。”语罢,清秋关上房门。
师无涯无言以对,愣在原地,看着清秋的背影。
——
次日一早,清秋候在将军府门前,师无涯等候多时,见她戴着幂篱出门,忙上去迎,清秋跟在他身后。
将军府与师无涯府邸只一墙之隔,他所住的这座府邸是官家赐下的,外头瞧着宽大豪横,可里头却冷冷清清,清秋随他一道往里去都不见一个女使。
“你当真要亲自审?”师无涯柴房的门,目光担忧,似在劝说她再考虑考虑。
清秋拍开他的手,“我什么没见过,几度生死危难都挺过来了,师将军莫不是忘了?我可忘不掉。”
清秋暗暗想自己的前半生,好像并不顺遂,几度生死,求而不得,好在都过去了,如今往前看,便是最好的。
至于师无涯心中所想,与她已毫无干系。
师无涯眉头轻蹙,他还想说些什么,却见清秋推门而入,进门是一座屏风,宽大的屏风挡住那黑衣人的视线。
“这是何意?”清秋打量着屏风。
师无涯道:“你没见过审问人的手段,若你问,恐怕要和他耗上一辈子,不妨让我问,你就站在屏风后,不至于污了你的眼睛。”
闻讯犯人这一块,清秋着实不了解,但见屏风后有一火炭,墙上又挂着些许银器,想来是师无涯提前准备的。
只是在自家的宅院,准备这些作甚。
师无涯已做足了准备,清秋见好就收,点头道:“先问他是为何而来,受谁的命令。”
师无涯知她要查盛家的事,先前他已有些眉目,只是尚不清晰,如今抓着这黑衣人还能拷打一二。
“行,付二姑娘。”师无涯会意,越过屏风,从架子上挑了个趁手的刑具。
“先问我方才要问的事,我听了之后你再问,师无涯你听清楚了吗?”清秋摘下幂篱,透过雪白的屏风看着二人。
师无涯手上转着一把短刀,短刀锋利,布有尖刺,他朝着那人靠近,步伐稍缓,他这样淡定闲逸的神情,更比那些气势汹涌之人更为可怖。
黑衣人眯着眼,撑着一口气,觑了眼屏风后的人,他认出那人就是在巷口坏事的女子,但却无法杀了他。
“我问你些事,你只如实回,可保下一条命,”师无涯目光从他的头顶划至脚底,勾唇笑道,“若是不要这条命,我有的是办法让你开口。”
“落到你这样的人手里,还有什么好说的。”黑衣人黝黑的瞳眸转了转,看见他右手上的绢布,蓦地回想起前日夜里师无涯徒手接箭的场景。
不管出于何种原因,能有这种胆量的人,都是少数,倘使手上力道不够,只会叫利箭穿手而过,费力不讨好。
黑衣人唇瓣干裂,眼皮耷拉,思量许久,他道:“我只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前日我本想趁着那大夫搬家之际,在城外悄无声息地射杀他,谁知被人抢先一步,我去时就看到她。”
他朝清秋所站之处扬了扬下巴,随后又长舒一口气,似是卸下负担。
清秋厉声问:“那人是谁?”
“不认得,是个小童来递的信儿,没见着背后的人,给了我二十两银子,叫我杀了那个庸医,并在事成之后再给我三十两。”黑衣人回忆道。
师无涯眸光微沉,问道:“那小童你可认识?他从何方来?穿着如何?”
清秋心中亦有别的要问,见师无涯开口,她只得沉住气。
倘若黑衣人口中问不出什么,那就全断了,剩下唯一的门路就是进盛家,盛家里头的人,总比外头的人晓得的多。
可要进盛家打探,她如何进去,派人去又总觉不尽心。
黑衣人垂眸,想了半天,最终摇摇头,“不记得了,我还没拿到事后的三十两,不过今日亥时一刻,在马行街西街巷尾的那棵老榕树下会有人来送。”
清秋垂眸沉思片刻,出声道:“师无涯,你出来。”
师无涯将手中短刀扔至火炉,随她一道出去,现下已过辰时,离亥时还有好几个时辰。
清秋并不觉得送钱来的那个人会是幕后黑手,既然请人时找的小童,那送钱时恐怕也是借他人之手。
秋日天高气爽,府中松柏常青,添足生气,较之前院有生机得多。
清秋凝神,问道:“他方才说的有几分真假?”
师无涯站在她身后,目光平和,沉声道:“七八分,你若想晓得,就去那棵老榕树下看看,但不一定是那人来,往后查下去或许会很难。”
清秋垂眸,心下烦乱,她怎么会不知道查下去会很难,往小了说,这本不是什么大事,只是闺秀善妒,可往大了说,又是一条人命。
这些都只是幌子,她要查,只是因为盛婼牵连其中。
汴京世家贵族的后院里死的人多了去了,摊上官司的通通都被掩了下来,这桩事只看盛家如何,盛家若要舍盛婼,也要顾着盛家其他姑娘的名声,可盛佯要打死她以证清白家风,那就是将盛婼逼上绝路。
第54章 “你就这样利用我?”……
清秋不敢拿盛婼去赌, 只得先将人擒出来,死马当活马医。
“我知道这件事不容易,你既然已经答应帮我, 那就辛苦师郎君夜里去跑一趟了。”清秋放软声音, 眸光和缓几分。
师无涯眸光微沉, 似笑非笑:“你就这样利用我?”
“师郎君不去,我便换个人,总有的是法子, 自是这个人在你这儿省了许多麻烦事,怎么师郎君是不愿意了?”清秋反问道。
她说得理直气壮, 师无涯一时间无言反驳, 眉头深蹙,终了,说了句:“你且回府等着, 有了消息我会来寻你。”
师无涯与她错身而过,带起一阵急风, 清秋余光看他。
“下回还请师郎君走正门,后院不是你想来就来的地方。”清秋提醒道。
师无涯箭步离开,清秋不知他是否听到。
因盛婼的事, 清秋已有两日未曾归家, 她怕韦氏忧心,忙回将军府寻云露,云露同付高越在盛婼房中。
清秋向盛婼请辞, 顺道将付高越也辞了,谁知她话音刚落,便听付高越轻咳两声,随即开口。
“我这两日住在将军府上, 我与广威将军在军中本住在一处,你如今回宅,替我向母亲报个平安,别叫她担心。”付高越时不时地扫向盛婼。
盛婼今日心绪稍好些,面颊红润,气色好了许多。
清秋眸光一凛,直直盯着付高越,最终只是抿唇轻笑,道:“二哥哥放心,我会与母亲说清,盛姐姐保重身体,切莫忧思,会好的。”
见清秋要走,付高越几度启唇,欲言又止,犹豫半晌,他扬声道:“你将绿柳带回杏院罢,我在扬州救她本是因人命珍贵,况她又是自小与我们一道长大的,这些事不必叫她放在心上。”
闻言,清秋顿了顿,垂眸道:“知道了,二哥哥这些话还得你亲自与她说才好。”
语毕,清秋与云露一道赶回付宅,从将军府回付宅约莫半个时辰,清秋途径酒楼,没忍住去买了些猫食与果子点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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