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有什么,反正内子在家也没什么事,刚好也让她带夫人多你游玩一番,来都来了,也别拘在屋里,也不枉此行不是?”
“说得也是。”
鹿茸酒后劲不浅,几轮过后,在场的几乎晕得找不着北,醉酒的男人们藏不住事,鹤辞耐心十足地试探着,不过一会便打听出致富的门道。
祁山盛产铜矿,王治川便让人大肆开矿采矿,走私铜矿,并且从中还得到了巨额的矿税。
怪不得来了就不想走。
宴散时已是月上中天的时刻,一行人酒酣耳熟地步出酒阁,深秋的风钻入领口,不由得激起一阵颤栗。
鹤辞虽有克制,可架不住鹿茸酒的威力,此刻只觉得浑身的血在沸腾,脑袋也晕晕的,眼前甚至飘着重影。
王太守立马叫了顶轿子来,又吩咐长史将他送回宅子里。
一炷香后,轿子在门前落下,鹤辞下了轿,对长史拱手道:“劳烦长史相送,天色已晚,就不多留你了。”
长史也笑嘻嘻地恭维了几句,这才转身离去。
鹤辞敲了门,一下、两下,门内竟无人回应。
他只好耐心地又叩了几下,头愈发沉重了,便抱着双臂倚在门框叩着。
少顷,门吱呀的一声打开来。
他一睁眸,见是她的脸,不禁冲她咧了咧嘴。
阮音耐着性子等了他许久,没想到他竟喝得醉醺醺的,不由得皱起眉头,捏紧鼻子怒道:“哪来的醉鬼,大半夜才回来,怎么不干脆在外头过夜算了!”
说道门砰的一声合上了。
鹤辞还没反应过来,眼前又是一黑。
她刚才
骂他来着?
成婚那么久,他们虽也有意见相左的时候,可好在他们都懂得谦让对方,从没有向对方发泄过自己的情绪,冷不丁地被骂了一遭,他错愕了一下,心头又冒起委屈的泡泡来。
然而这厢刚委屈上,下一刹,眼前又重新了光明。
在见到她冷肃的脸,他赶紧温声哄道:“妤娘……”
阮音鼻息哼了一声,这才过来搀住他,本想给他个台阶下的,谁知一股浓烈的脂粉香一下子窜入鼻腔里,令她忍不住又倒抽一口气,双手也撒开了,扭着身子便自顾自往屋里走去,只留下轻飘飘的一句,“你自己走吧。”
第55章 拜访 这人喝醉酒怎么跟无赖似的?……
鹤辞见她的身影又消失在眼前, 再抬袖闻了闻,浓烈的酒味伴着脂粉香气扑鼻而来,这下犹如被兜头浇了一盆冷水, 神智也清醒了不少。
窗屉里的亮堂堂的, 暖色的光一直铺到外头的地砖上,他脚心踯躅了下,却不敢再跟进去, 只叫明泉备了水,躲在隔壁将浑身上下洗刷干净, 确定没有异味了才回到正房。
虽然是以身入局, 可还是有些心虚, 于是站在屏风边上踌躇着, 心想该如何解释。
只见她站在书案前, 提着笔, 气鼓鼓地在宣纸上写着大字,浑身上下每根筋骨都绷着劲, 仿佛将那张宣纸当成他的脸。
他心头有些发怵, 却还是迟疑地走了过去,他很想看看她到底在写些什么。
人来到她身后, 轻轻一拢就将她圈入怀里, 眸光往纸上瞥了一眼, 见纸上赫然写着:夫人神好清, 而心扰之①……
阮音身子僵硬了下, 又蹙起眉道:“你挡着我练字了。”
他只好松开手,靠在桌沿盯着她写,又慢吞吞解释,“我之所以赴宴, 也是为了早日查清案件,今夜酒桌之上,确实套出了不少话。”
阮音咬着后槽牙,又默默写下:人心好静,而欲牵之。
见她依旧无动于衷,他又继续道:“王治川那伙人,是酒阁的老常客了,我若不演得像一点,又哪里能瞒过他们的眼?”
阮音闻言,下颌骨的线条才松弛了些。
虽然知道他是以身入局,只是这满身的脂粉香,又怎知不是假戏真做?想到这,她心一狠,还是没接腔,只又力透纸背地写下:常能遣其欲,而心自静。
鹤辞猜不透她还在气什么,便盯着她的手看了一会,怔怔地说了句,“还是妤娘的手好看……”
阮音这下是气也不知何处发了,只抬眸横了他一眼,“你说什么?”
他这才自觉失言,于是又重新挪到她身后,将脑袋搁在她肩上,在她耳畔喃喃,“方才王治川叫来了几个乐姬,我只用折扇碰过她一下,那折扇在回来的路上也已经丢了。”
阮音回头看了他一眼,回忆起方才他回来时,确实没见到他的折扇,心头不由得被悄悄熨软,可转念一想,却又还沾着酸质问:“到底是丢了,还是送给乐姬了?乐姬歌喉好听吧?琴艺也娴熟吧?”
他被她连珠炮似的质问惊到了,字斟句酌地想了想,才嗫嚅道:“没有,不信你问明泉去,声音好不好听,琴艺娴不娴熟我也不知道,反正我已经没印象了……”
他喝醉酒的声音有些沙沙的,磨得耳朵微痒,又带了点讨好和委屈,阮音还能说什么,再作下去就成了她无理取闹了,因而只别过头嘟囔,“算了,再给你次机会……”
话音未落,头又被他掰了回去,他的动作有些强悍,呼吸灼烫,一下下扑在她脸上,将她的脸都烧透。
还好已闻不到酒味,取而代之的是他身上淡淡的皂角香。
这个味道直接将她拉回那些缠绵悱恻的夜晚,他将她摁在床上,紧紧的……
她心头莫名一阵骤缩,刚抬起眸时,只见头顶的黑影已笼罩了下来,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将她未说完的话重新堵回腹部。
这个吻来得猝不及防,犹如狂风骤浪,而她是那一片被裹挟其中的轻舟,忽而被高高捧起,忽而被重重抛下。
胸口越来越稀薄的空气让她不自觉咽呜了下,身子也像秋风中的落叶一般轻颤起来,就在不知今夕何夕时,他却已拉开了距离。
她睁着雾蒙蒙的眼眸看他,只见他黑沉沉的眸里,似乎有一抹暗红在汹涌焚烧着,可他却仍定在原地,一边凝着她的眼,一边平缓下气息。
走了一半的路,一冷却下来,轮到她懵了。
她贴过来,手臂刚要攀上他的肩,却被他拉着又转过身去。
他依旧从背后抱着她,将头靠在她肩窝上,指着宣纸上的纸道:“最近字又进步了许多,就像这几个字,写得刚健有力,甚好。”
这时候还谈论什么书法?
阮音几乎忘了,她是怀着对他醉酒晚归的怨念才写下这段文字的,这不得刚健有力?看来以后生闷气时多写多练,书法定能更上一层楼。
“再写几个字给我看看,好不好?”
他喝醉的时候不像平时那般端方自持,说的话也拖了丝缠绵的尾调,实在令人难以拒绝。
她皱起鼻子,声音却有些发软,“你到底喝了多少酒?”
“不多,也就四杯。”
“那……”
话音未落,便察觉出不对,他的身体烫得有些炙手,像烧得逐渐通红的烙铁,牢牢地熨在她背上。
深秋的夜,她的后背都濡湿了。
见她愣神,他握在她腰侧的手又轻轻收拢,下半身也贴了上去,不容置疑道:“快写。”
她说不出哪里怪怪的,只咬紧了下唇,重新提笔蘸墨,一笔一划地写下:澄其心……
身上传来衣物摩擦的窸窣声,就像一根细细的线磨着她的心弦,令她不由得提心吊胆,字也扭得厉害。
他歪着头品咂了一会,才道:“手打直,落笔不要抖。”
猛然一阵风灌入她衣裙里,她几乎抑制不住地颤了起来,声音也碎得不成调,只抠紧了桌面唤他,“夫君,你……你喝醉了……”
“我没醉,我好得很。”
“别在这里……”她小声央求。
“快写……”他抵住她的腰,又再次催促。
这人喝醉酒怎么跟无赖似的?阮音暗暗腹诽了一句。
若是往常,写就写了,只是眼下他细微的动作挑动着她的神经,她腿·心虚软,纸上的字在她眼前晃成残影,脑中也剩下一片空白,悬在半空中的手迟迟未动,笔峰的一滴浓墨就这么落到纸上,一点点洇了开来。
他眯着眼,看着她脸上绽放出绯色,好心道:“要我提醒你嚒?”
“不、不需要。”她咬着牙,又断断续续地写下:神自清……
最后一横落下,她再也克制不住地扔了笔,捞过他的胳膊狠狠一咬。
蓦然的刺痛令他理智回笼,在见到眼前淫·乱的一幕时,一股血登时涌上天灵盖,嗓子眼也溢上一股腥甜。
“妤娘,好娘子,我嗓子疼……”
他将她翻过来,伸手将桌上的东西扫落在地,又拉过她的手放在滚动的喉结上,哑声道:“我没骗你,烧得疼。”
阮音摸着那块硬硬的凸起,心头一动,慢慢凑了过去,印下一个细碎的吻。
喉结仿佛跟她捉迷藏一般,她一接近,它便滑动起来,听到他鼻息里闷哼了一声,她不禁掀起眼帘,偷觑了他一眼。
只见他闭着眼,双颧还泛着酡红,薄唇紧抿着,似乎有些痛楚,又似乎有些满足。
“你喝了什么酒?”
他睁开眼,深不见底的眸光落到她脸上,忽地俯下身来,将她轻轻平放在桌上,一边吻着她,一边回道:“鹿茸酒。”
难怪。
翌日
起床时,阮音的腰还是软的,刚吃罢朝食,就听绮萝进来道:“世子妃,太守夫人来访,您见吗?”
阮音扭头看了鹤辞一眼。
他搁下手中的书走过来,小声在她耳边嘱咐了几句,这才对绮萝道:“让她进来吧。”
说着便拿上他的书,慢条斯理地躲回里间去了。
阮音没办法,只好理正裙摆迎了出去。
太守夫人今年已有三十岁,见到她眼神都亮了起来,自来熟地拉过她的手,将她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嘴里不自觉地感叹,“我的天爷,夫人竟长得跟天仙一般,这叫我站在您面前都不好意思抬起头来。”
阮音扫了她一眼,知道她家丈夫就是昨夜设宴款之人,心里自然对她也没什么好感,只扶鬓淡淡一笑,“是嚒,赞美的话我都听腻了,不过夫人也风韵犹存,又何必妄自菲薄?”
太守夫人嘴角抽了抽,才僵笑道:“承蒙夫人夸奖,对了,不知夫人昨夜睡得可还好?”
昨夜?
昨夜她有阖过眼吗?她想了想,好像是天快亮时才睡的,那床垫得很软,这一觉几乎睡到了快中午才醒来。
她揉了揉太阳穴,露出疲惫的表情,“唉,都怪我从小没出过远门,去了别的地方认床,那床榻又硬得很,硌得我一宿没睡着,好在熬到天亮时才眯了一会,也就尚可。”
太守夫人听她抱怨,脸色变了又变,半晌才恢复得体的微笑道:“原来是这样,这事也好办,待会我让人给您再买一席床褥,包管您睡得舒舒服服的。”
“再说吧,也不必麻烦,”阮音摆了摆手,又问,“不知夫人今日来此为何?”
太守夫人说:“我听我们家郎主说,大人昨夜想给夫人买胭脂水粉来着,我想,你们毕竟初来乍到,我们祁州的美景美食也都还未体会过,不如我给夫人当个向导,带您先逛逛,如何?”
阮音沉吟了片刻,才道:“好吧,那我先回屋换身衣裳,夫人先在此稍等一下。”
第56章 恶意 正身清心。
太守夫人喝完了一盏茶, 才见她姗姗来迟。
阮音换上胭脂的流云百蝠团花袍,下身是靛蓝的织金花鸟马面,鸦黑的头发整整齐齐地梳成三绺髻, 上头还插了山茶绒花, 一张娇妍独绝的脸,再施以淡妆,脸上蜿蜒着流畅的曲线, 仿佛是上苍独宠的娇儿。
太守夫人不由得看呆了,愣了一瞬才道:“夫人这气质果然不一般, 竟叫我也看呆了去!”
阮音障唇一笑, “夫人快别羞煞我了, 我们还是快去快回吧。”
两人登了车, 太守夫人又问:“怎么, 夫人如此赶时间, 是还有事?”
阮音叹了口气道:“也没什么,不过是我那夫君昨晚喝到三更半夜才回来, 听说今日又有人设宴款待, 午晌我得回去瞧瞧,要是还没有回来, 那我就让人把他给抓回来。”
太守夫人听得心惊肉跳的, 总觉得她在指桑骂槐, 犹豫了半晌才道:“他们男人有男人的战场, 我们妇道人家只管吃喝玩乐便罢了, 你看我,我就从未管过我家那位,管了又如何,若遇到个知冷知热的, 倒还好些,若是夫君不体谅,反而要闹别扭,何苦来呢?”
“夫人还真是大量,”她顿了顿,又拿眼梢看她,“不知太守妾室几个?”
太守夫人噎了下,声音也低了下来,“男人嘛,多几个妾室无所谓,反正正房只有一个。”
阮音唇边挂笑,眸心却逐渐泛了冷,“我家夫君要是敢纳妾,我先打断他的腿,再与他和离。”
几句话下来,太守夫人也明白了,这不过是个仗着美貌性情娇纵的大小姐,谁家男人愿意供着这么一尊活菩萨?她都要同情她那个可怜的夫君了。
就这么逛了一上午,太守夫人也有些受不了了,于是问:“夫人这会要往哪去啊?”
阮音瞥了她一眼,也只她不耐烦,便笑了笑道:“今日还是麻烦你夫人你了,不过逛了这么久腿也酸了,不如先回家歇着吧,明日咱们再到城楼附近转转。”
“好好好,”太守夫人一颗心终于落了地,恭恭敬敬将她扶上车,车轮一动,两人这才分道扬镳。
俗话说得好,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王太守有贤内助帮忙接待贵宾,阮音便能跟着鹤辞演戏,演戏这事她演了十几年,那简直是炉火纯青,夫唱妇随之下,把王太守如何与他人勾结霸占田地,私自开矿一案摸索得一清二楚,案件查清,祁州之行也提前结束。
回程走的是陆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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