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昕似是而非地说:“可是她做了错事。”
南羽白一夜没睡,早早就起来梳妆打扮,期期艾艾地等出嫁;中途被尤以莲一颗糖丸弄得神经紧绷,不安地被送到这里,被五皇女又是恐吓又是威胁;方才红菱问他吃点东西,他也来不及吃……他整个人已经是强弩之末。
结果还听见女君死了的噩耗——
南羽白此刻满脑子都是女君的秾丽面容,一颦一笑。
——初见时对方温和有礼的样子、体贴地为他夹菜盛汤时的样子、温柔地揽他入怀时的样子、偶尔对他使坏时故作散漫的样子……
他还没来得及跟她说一声喜欢她,没来得及送她新绣好的巾帕,没来得及跟她告状,说太女扔了他全部的糖人儿,要她重新再买好多糖人儿补偿他……
不,不用买好多,南羽白想,再买一根就好。
或者不用重新买了。他不要了。
他不要什么糖人儿了,那天他就应该什么都不要,他才不要因为一盒甜不啦叽的东西就被叶昕轻易哄着离开她身边、回了南府。
那天,他该任性地将那盒糖人儿打翻才对。
或者更早、更早的时候……
他不要回南府,他不想回南府了。
南羽白不顾章法地拉开自己的衣襟,把挂在脖子上的玉佩紧握手心,哭得撕心裂肺。
他来不及告诉女君,他哪儿也不想去,什么也不想要——什么明媒正娶、规制礼法,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都可以不在乎,都可以不要。
他只想留在她身边。
一辈子留在她身边。
叶昕的话言犹在耳,“她做了错事,她骗了你……”
南羽白顾不上忤逆之罪了,边哭边打断她的话,“她没错,女君没错。”
“她骗了你。”
“她没有!”
叶昕用指腹拭去南羽白眼角的泪水,动作轻柔,“她有。”
“我不在乎,我什么不在乎……”南羽白抓着玉佩,像头狼狈的可怜小兽,就知道哭,连挣扎反抗都忘了,“我只在乎她……”
叶昕终于把人从怀里放了出来。
她扶着少年的肩膀,将少年的身子掰过来,让他和她面对面坐着。
“坐好,”她轻声说,“不许哭了。”
南羽白本能地听话。前一秒还在大哭,后一秒就硬生生地收住哭声,小模样有点滑稽,又有点乖。
从小到大,不论是南收帆、莫里还是太女,只要用命令的语气跟他说话,他都会听。
收的太急,还打了个哭嗝。
叶昕轻捏他下巴,不许他垂下脑袋,从袖里拿出那条从对方身上骗来的巾帕,动作轻柔地替他擦拭满脸的泪水。
但南羽白只一味地抓紧挂在脖子上的玉佩,低垂眼皮,双眸失神,不知在看何处。
眼泪却止不住地无声往下淌,越擦越多。
叶昕手一顿,无声地叹了口气。
她温柔地唤了声:“心肝儿。”
南羽白浑身一震。
他止住眼泪,慢慢抬眼,视线慢慢地移到正对着自己的、面对面的女人脸上。
南羽白眨巴眨巴眼睛,将眼前残留的水雾眨落成泪痕,视线渐渐变得清晰。
看清叶昕的模样的时候,他眼中的震惊之色毫不掩饰,倏然睁大双眸。
“你......!夜昕......叶昕?”
叶昕:“嗯。”
南羽白看见叶昕在他的视野中不断变大,一张他熟悉的长相秾丽的脸不断朝自己靠近——
他在一双蕴满温柔的漂亮凤眼里看见了自己的倒影。
唇瓣有片刻的柔软掠过,一触即分。
南羽白看着叶昕如此近的秾丽眉眼,嘴唇颤了又颤,张张合合。一动就和对方的唇产生轻微触碰。
两人的呼吸暧昧地交混在一起。
良久,南羽白终于颤颤巍巍地出了声:“......你没有死?”
叶昕又吻了他一下:“嗯,没死。”
南羽白“呜”了一声。
是一如既往的在叶昕面前才会发出的撒娇似的哭音。
“你没有死。”
叶昕继续亲他、以实际行动安抚他。
细细密密的吻落在少年的额头、眉眼、眼角、鼻尖、脸颊、下巴……
亲的少年脑子晕晕乎乎,双手不自觉攀上她的肩。
“我没死。”细密的吻最后回到唇瓣。轻咬他的唇,没咬出血,看见少年轻蹙的眉,叶昕用舌尖从善如流地舔了一下,“心肝儿,我还要活着娶你呢,怎么舍得去死。”
被舔过的唇瓣泛起些微痒意,南羽白情不自禁地抿了抿嘴巴。他小心翼翼地抬眼看着叶昕,水洗过的眼珠又黑又亮,带着期冀的光,他仿佛要一点一点确认她真的还活着,看得异常仔细。
叶昕放任他盯着自己。
“心肝儿,对不起,”她细细舔.弄南羽白紧闭的唇,用柔软的舌尖耐心地一点点描摹,直到紧闭的蚌壳小小地张开一点软软的内里,“我骗了你……我该死。”
“……不!”南羽白瞳孔猛地放大,
“死”这个字眼再次动摇他紊乱起伏的情绪,南羽白近乎急切地主动索取叶昕的吻,试图堵住她的声音,不肯让她说不好听的话,
“不要说死这个字,”他急得又要落泪,“你不要死……我不要你死……”
叶昕眉眼间是缱绻的笑意。
少年罕见又青涩地主动一回,她自然不会拒绝,舌尖勾着他舌尖,与他慢慢地厮磨交吻。“好,我答应你,我不死。”
没滋没味地活了两世,还被唯一一个亲近的人弄死过一回,叶昕早就不怕死,也没有再亲近任何人的心思。
某种方面而言,也可以说,她不是个很有安全感的人。
她的助理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教会了她一个道理——交付自己的亲近和信任,就是在给对方递一把能亲手杀.死自己的刀。
“......呜。”
少年又在不知不觉的撒娇。
“不哭,”叶昕闭上眼,搂住少年的腰,带着人慢慢往后倒,一同陷落在柔软的温柔乡里,
“我留着这条命给心肝儿,陪你长长久久,护你一辈子。”
亲吻的声音暧昧又涩情地在空旷的偏室里响起。
帘帐层层叠叠地垂下。
床上,是紧紧依偎在一起的一对人影。
第30章 入宫
王府这边一片和谐,喜气洋洋,东宫那边却是闹翻了天,彻夜无眠。
叶昕加强了王府的守卫,甚至专门跟顾知棠借调了数十个精兵,严防死守一天一夜,连只鸟儿都飞不进去。
太女尚在禁足,叶昕断定她不敢违抗圣意,亲自杀过来。但皇女皆能豢养一定数量的暗卫,叶昕不想自己的大婚之日被这些小喽啰打扰,干脆找了顾知棠帮忙。
顾知棠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翌日。
日上三竿时,南羽白才悠悠转醒。
身侧的位置还留有余温,证明叶昕刚起不久,只是此时不知去了哪里。
他怔怔地看着头顶纱白的帘帐,好一会儿才坐起来,左右打量,发现这是一间富丽堂皇的偏室。
因着起身的动作,身下传来的不适感让他脸上倏地浮起了红晕。
原来一.夜.欢愉过后,会浑身酸疼,腰肢酸软。
原来那里,被女君温暖地紧紧包裹住的时候,是那样的舒服……就连初始时的轻微疼意,都会尽数转化成灭顶的愉悦。
而他只能无力地伏在她怀里,泪眼迷蒙地讨饶……
屏风外,红菱和绿云小跑着进来,“主君醒了吗?”
南羽白抓起被子一股脑地蒙住脑袋,整个人都要重新缩进被子里去了,他觉得自己好像一只熟透的大虾,浑身从头红到尾,他要羞死了。
红菱准备上前服侍南羽白洗漱,却被绿云拦了下来。
他指了指床上,又指了指门外,模样机灵,小声说:“主君害羞,我们不要吓到主君,还是让殿下来吧。”他露出一个调皮的笑,“我现在去叫殿下过来。”
红菱接过他手上的托盘,点了点头。
没一会儿叶昕就来了。
南羽白听见熟悉的脚步声,顿时一僵,整个人往柔软的被子里埋的更深。
叶昕刚才去处理叶依澜派来的暗卫,吩咐宁诗把人装马车里全拉到东宫还给叶依澜,结果绿云就来找她了。
怕身上的衣物沾染血腥气,叶昕一边进入偏殿一边脱掉外袍。尾音勾着笑意,随性又温柔,“羽白,起床了吗?”她把外袍扔到地上,立刻就有小侍蹲下收拾。
绿云手脚利落地从衣柜里取出一件素色长裳,颜色浅淡温柔,能柔和叶昕极具攻击性的秾丽五官。
南羽白躲在被窝里,不出声。
叶昕站在床尾,平伸双臂,手心朝上,绿云立刻上前服侍她穿好衣物。
叶昕利落地一抖手腕,荡平袖口的褶皱,看了一眼大红被褥里缩成柔软一团的某人,像个巨大的包子,她就着床沿坐下,笑了一声:“羽白?”
还是不应声。
叶昕从袖中探出修长的手指,轻轻搭在被褥上,拍了拍,换了个叫法:“心肝儿?”
里头传来闷声闷气的声音:“……嗯。”
叶昕轻轻笑了一声。
她掀开被子,把人从被子里挖了出来,一把抱在怀里。
少年清俊的小脸被闷得红扑扑,发丝散乱,头上还有几根被压得变了形翘起的毛毛,唇色也艳红靡丽,叶昕没忍住,低头轻吻他唇尖,才转头从红菱手里接过沾湿的帕子,替他擦手擦脸,“想不想洗澡?饿不饿?想吃什么?”
南羽白窝在她怀里,贪恋地蹭了蹭,结果又把自己闹羞了。
他乖乖地闭上眼睛任由叶昕擦脸,白皙圆润的脚趾却控制不住蜷缩起来。
“不想洗……饿……”
昨夜迷迷糊糊的时候,他有感知到叶昕帮她擦洗了身子,还帮他换了崭新的睡衣。
“好,那我们待会直接去膳厅,”叶昕帮他穿衣服,“乖,把手抬一抬。”
……
一番梳洗打扮,叶昕终于把人抱出了房间,穿过花红柳绿的回廊,来到膳厅。
她特意给南羽选了一袭金丝绣蝶月白长裙,穿的与她像是情侣装,又替他简单扎了个与自己一模一样的高马尾,凤冠高束,两侧垂坠的金色流苏落到耳垂边,轻轻晃动时,贵气又雅致。
“我自己能走,”南羽白细瘦的胳膊攀着叶昕脖子,涨红了一张脸,“不要你抱。”
一路上遇见的小侍都脑袋低垂,不敢多看,欲盖弥彰的样子让南羽白更加羞窘。
就连现在吃个饭,她都要让他坐在腿上,亲手给他喂饭。
“可是你刚才下床的时候险些摔倒,”皇府连早膳也全是山珍海味,炉鸭炖白菜、羊肉墩豆腐、青笋炒牛肉、两熟煎鲜鱼……荤素俱全摆了满桌,但叶昕还是先给南羽白盛了碗清淡的薏米粥,“是不是昨晚伤到了?等会让太医来看看?”
“没有!”这种事怎么还要让太医来、来……!
南羽白拒绝得飞快,“我就是起的太快,没注意到腿有点软……但是我现在已经好了!”
叶昕一勺一勺地喂他喝粥,“嗯。”
南羽白涨红了脸,轻轻拍开她的手,“你有没有听我说话啊?”
叶昕只好答应他:“好,不看太医,”但今日少年还是吃点清淡的、好克化的食物比较好,“喝完这碗粥,我就放你下去。”
少年本就体虚,昨夜又那般放纵,她怕他会出什么问题。
见叶昕松了口,南羽白也不敢再得寸进尺。叶昕向来说一不二,这样好说话,已经是在纵着他了。
他乖乖地坐在叶昕怀里,任由叶昕一勺一勺地喂。直到喝完最后一口,对方还伸手轻轻摁了摁他的肚子,确认他吃了个半饱,才把他放开。
像摁着小兔子袒.露的柔软肚皮一样,放开他之前还轻佻地摸了一把。
南羽白几乎是逃也似的跑开。
他坐到距离叶昕最远的位置,捂住自己的肚子,一双顾盼撩人的鹿眼不满地瞪她,脸上写满了不高兴。
叶昕却只觉得少年的小模样骄纵得可爱。递给他一双筷子,嗓音温润:“吃些别的吧,想吃什么就夹什么。”
见他精神头不错,她勉强放下心。
少年此刻只剩半个肚子,再怎么吃也吃不下太多荤腥的。
南羽白心里也清楚,叶昕是因为担心他才帮他控制饮食。
……但他还是、还是有点气!
——女君根本不是斯文有礼的秀才娘子,而是个会对他动手动脚的凑牛氓!
接过筷子,南羽白化悲愤为食欲,认真地享用起了早膳。
叶昕看他吃得挺欢,轻轻咳了一声。
南羽白不看她,“我知道啦”,他闷闷地说:“我不会吃太多的。”
好乖。叶昕想。
她忍住把小兔子捉回怀里继续蹂.躏的冲动,唇角轻扬:“嗯。”
*
一顿早饭用完,已近晌午。
这导致了叶昕和南羽白的入宫时间一再推迟。
按祖制,皇女大婚隔天应当进宫拜见圣皇君后。
马车里,南羽白神色紧张,向叶昕投去求助的眼神,“我……我等会应该怎么做啊?”
他的生父死得早,邱巧灵更是恨不得他出丑,出嫁前什么都没教他。
就连昨晚……做那档子事,他也一窍不通,只能按照叶昕的节奏,她怎么说,他就怎么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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