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是南羽白温柔小意的声音:“妻主,请喝茶。”
“不用喝了,”叶昕闭着眼,屈起的手肘搭在窗边,以手支额,“这茶味,没你正宗,我不爱喝。”
南羽白托在杯底的手指一僵,另只虚扶在杯壁的手赶紧扶稳杯身,指腹猛地传来一阵滚烫的热意,疼得他低低嘶了一声。
但他依旧维持将茶杯举在半空的动作,举到闭着眼的叶昕面前,“妻主,我脑子笨,您能不能把话再说的明白点。”
叶昕嗓音淡淡:“你不笨。”
“好,我不笨,”仿佛不论叶昕说什么都能全盘接受,南羽白声线还很稳,尾音却有点颤,“只求妻主不要因为我的事跟自己怄气。惹您不高兴的是我,不是这杯茶。您先喝口茶润润嗓子,再骂我一顿,就不要不高兴了好不好?”
叶昕本来还想再说点不太好听的,南羽白这个主动服软的态度却让她说不出口了。
她睁开眼,“我没不高兴。”
南羽白便冲她露出一个讨好的笑,托着茶杯的手往叶昕跟前伸,“妻主,喝茶。”
叶昕接过,抿了一口便放下了。
“坐过来。”她说。
南羽白这个时候非常庆幸自己认真学了老宫侍教的东西,叶昕果然肉眼可见的对他发不起脾气来。
他坐到叶昕身边,眨了眨眼,“来了。”
叶昕捏起他的兔爪子,看他的手指被热气烫的通红,仔细检查了一遍,发现没有大碍才放开。
“刚才,你对我撒谎了。”她声音淡淡,没有半分发怒的意思,“我不喜欢有人对我撒谎。”
面对叶昕坦诚以待的态度,南羽白回想了一下,发现对方是说他装困骗她离开的事。
他神色颇有些不自然地垂下脑袋。
自己也是第一次那样做,没想到被叶昕看透了。
“我不喜欢羽璃,”南羽白纠结了一会,很快对叶昕说出了真心话,“从小他就什么都要跟我抢。”
“母亲在我生日时曾送给我一支金钗,后来被他借走了,再也没还我;太女送我的衣服和首饰都被他以各种理由拿走;有时母亲做生意后带回家的西洋小玩意,也会被他全部霸.占;我原本住的那处翠湘居,因为他喜欢,母亲就叫我让给他,而房中的书籍、胭脂、镜台、还有我爹爹生前留给我的嫁妆……全都归了他和邱巧灵。”
“除了这些,还有很多很多,我都记不清了。”
“但他最喜欢、最想抢走的就是太女。那时陛下给太女举办了选夫宴,通知京中所有尚未婚配的官家男子都可参加,原本南家是不够格参加的,可我每年在同文馆的考核中总能取得头名的好成绩,邱巧灵便以此作为突破口,成功将我和羽璃一同带去了。结果……结果太女就……”
提及过往,他有点难为情,又有点害怕,“从那以后,邱巧灵便三不五时地要对付我,克扣我的吃穿用度,换掉我身边忠心的小侍,指使下人偷偷打翻我的饭菜,往我床上泼水、变卖我所有值钱的东西。他还拿我死去的爹爹的灵位要挟我,不准我向母亲和太女求救,否则再也不让我去祠堂祭拜,还说要把我爹爹挫骨扬灰……”
叶昕顿了顿,问:“为何不向太女求救?如果有她介入,邱巧灵不敢胡来。”
“我一直都很害怕她,她每次看见我都像要吃了我一样。不要说跟她求救,我每次都只想离她远一点。”说完,南羽白小心地看了叶昕一眼,保证道,“妻主,我真的不喜欢太女,真的。”
叶昕轻轻点了点头,“我知道。”
南羽白轻舒一口气。虽然不知道叶昕为何这样快就信任他的说辞,但叶昕说了信他,他就很安心,“其实我从小身体不差,有一次在寒冬腊月时,南羽璃把我推下了水,我久烧不退,后续也没有得到及时治疗,才慢慢拖成了这个样子。”
“所以我一直不喜欢南羽璃。不,准确来说,除了我死去的爹爹和已经归乡的奶爹,我不喜欢南家所有人。”
他手指互相纠缠在一起,水盈盈的眼睛眨巴眨巴,珍珠般大的眼泪忽然啪嗒啪嗒无声滚落,“但是刚才我对南羽璃不止是不喜欢,我还很讨厌很讨厌他。他跟您说话,您还回应了他,那个时候我心里好疼好疼,好像要不能呼吸了一样。”
“我第一次这么讨厌一个人,恨不得他消失……”南羽白转过头看向叶昕,沾满泪痕的小脸看上去可怜又无助,“妻主,我是不是成了妒夫,我该怎么办……我也不想这样的……我不是故意撒谎的,对不起,对不起……”
叶昕被他的眼泪震住,委实没料到对方会掉金豆子。
没凶少年,少年居然还能自己把自己给说哭了。
叶昕叹了一口气,用指腹轻轻擦去他眼角的泪水,“看在心肝儿这么可怜的份上,我不计较了。”
“你不是妒夫,你那是喜欢我,”叶昕声音放得很轻,不再对他冷淡,失而复得的温柔让南羽白止住了泪水,怔怔的坐着不敢乱动,生怕这份温柔无声溜走,“我很高兴你喜欢我。”
南羽白抽噎了一下:“真的吗?”
叶昕失笑:“真的。”
看对方傻愣愣瞧着自己的模样,她打趣说,“怎么,不信你妻主?”
南羽白湿润的泪眼终于慢慢弯起一个好看的弧度。
下一瞬,他倏地扑进叶昕怀里,撞得叶昕身子晃了晃。“妻主!”
叶昕猝不及防被撞了个满怀,下意识抱紧南羽白,后背猛地磕了一下车厢,疼得她发出一声闷哼。
南羽白听见声音,赶紧又坐直起来,他着急地看着叶昕:“妻主你没事吧?伤到了吗?”
叶昕无奈地重新把人抱回怀里,“没事。”
“下次讨厌谁,就直接告诉我,”叶昕轻轻抚摸他的脑袋,“我替你做主。”
南羽白反抱住叶昕,带着鼻音重重地“嗯”了一声。
“恰好父君这段时间掌管后宫,”叶昕说,“你白日便进宫去,好好跟他学习如何管理后院。你是主君,以后府里的事都要归你管。包括今日碰见你弟弟,也就是太女的家眷,你不能只会傻傻地挂在我身上,而是要替我出面应付,知道吗?”
叶昕笑道:“这样,你也可以避免他和我说话了。”
南羽白觉得这话很有道理,连声应下:“好。我一定认真学。”
他再也不想发生今日这样的事了。
假如以后由他出面来应付这些心怀不轨想接近叶昕的男子们,也名正言顺了,而且也不会再惹恼叶昕。
叶昕看他整个人开始斗志昂扬起来,笑了笑:“乖。”
交给南羽白管理后院的权力,能让他慢慢成长起来,不会再轻易患得患失。
甚至于,倚仗皇家主君手上的权力,兴许能让他渐渐地不再害怕叶依澜,南收帆等人。
她不可能时时都能护在南羽白身边,但她手上的权力可以。
把自己手上的权力分出去一点点,就足够让她培养出一个矜贵而高雅的皇家主君。
“妻主。”怀里的人小心地喊了她一句。
叶昕垂眼看他:“嗯?”
“您......您有没有小侍啊?”南羽白想起了墨画,心里止不住泛酸水,“您后院还有别的男子吗?”他知道自己这样的情绪很不对,这是男训男戒里所写的妒夫才会有的想法,可面对叶昕时,他真的什么都控制不住。
好像整个人、整个心情都在失控,随着叶昕的举动和言语而起伏跌宕,可他却又甘之如饴。
“没有。”
迎着对方期待的眼神,她说,“就你一个枕边人。”
南羽白心里咕嘟咕嘟的酸水一下子全变成了蜜糖水。
“高兴了?不哭了?”叶昕轻捏他鼻尖。
“高兴。”南羽白仰头冲叶昕弯起眉眼,他本想努力保持男子该有的矜持模样,心里高兴又甜蜜的情绪却出卖了他,明明抿着唇,却笑得一对乌黑明亮的鹿眼都弯成漂亮的月牙状,唇角也控制不住地上扬。
在叶昕眼中,就像一只素日乖巧的兔子想朝主人撒欢,却又不敢胡乱蹦跶,于是乖乖趴伏着。只是身后短短的兔尾,却在兴奋地朝叶昕不停抖动。
叶昕被他的情绪所感染,不觉跟着笑了起来:“怎么笑得这么明艳啊。”
故意压低声音,垂首慢慢靠近他,夸道,“我的心肝儿怎么长的这么好看啊,好看的跟朵花儿一样。”
南羽白脸上泛起红晕,“妻主也好看。”
叶昕讶异一瞬,没想到对方都敢调戏回来了:“你以前可是想骂我不要脸的。”全然不提自己故意嘴.贱,明着暗着撩拨少年的过往。
少年记吃不记打,软着声,“我错了。”
也不知在道哪门子的歉,看上去就傻乎乎的。
顿了顿,他难为情地向叶昕示好,“妻主最好了,”
叶昕失笑,“有多好。”
“所有人都不好,你最好,”少年忍着羞,不遗余力地认真地夸奖自己的妻主,“在羽白眼中,全天下只有妻主最最最最好。”
第38章 平安郡主封子安
京城车水马龙。
马车外人来人往,喧闹声不绝于耳。
叶昕支使红菱驾车停在一家头面铺门前,在南羽白不解的眼神中,原本抚摸他后背的手轻佻地一路向下,拍了一下他挺翘的臀部,激得南羽白几乎是从她怀中跳出来的,像只受惊的兔子一样。
“不是说好多首饰都被你弟弟和后爹抢走了吗,”叶昕从容地松手让他远离自己,“此处是京中最有名的头面铺,进去挑些喜欢的,”
她笑了笑,“妻主给你买。”
南羽白受惊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
听叶昕这么说,心里涌起雀跃的欢喜。他想说谢谢妻主,话未出口却想起自己刚才逃也似的离开叶昕,对叶昕的态度并不算好。
……这行为跟道谢的言语似乎不搭边。
可是她摸他那、那里!
可是......他又纠结地想,她是他的妻主,她想摸哪儿,当然就能摸哪儿,这很正常的啊。
于是叶昕垂眸瞧着少年,看他时而开心时而纠结,不断变换着脸色,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好一会儿,最后终于面露坚定,主动拉住她的手。
叶昕任由他拉着,好笑地问:“做什么。”
南羽白窘迫地不敢看她,漂亮的脸漫上一层诱人的粉红,动作却大胆得不如他表现出来的那般羞涩。
他动作青涩地引导叶昕的手来到自己后腰往下一处地方,那是他身上最敏感的地带。只要叶昕摊开掌心,手指便可以轻易揉.捏到他的挺翘的臀。
叶昕顺从地把手搭上去,便听见南羽白低喘了一声,“嗯唔......”
叶昕挑眉看他,眼中多了一点不清不楚的深意,她重复道:“做什么。”
南羽白的言语羞涩却又直白,“……给、给妻主摸。”
叶昕被南羽白的这份热辣所感染,眼神一霎时就变了。
要不是这地方不合时宜,要不是她知道对方没学过那些蓄意勾.引人的技巧,她几乎要以为南羽白是故意的了。
“你刚刚不是躲开了么......”叶昕艰难地问,“你这是做什么。”
“我错了。”又是傻乎乎地软着声儿跟她道歉。
叶昕迅速而克制地抽回自己的手。
她清了清嗓,伪装自己本能地开始喑哑的嗓音,“......行了,快下车去挑买东西吧。”
“哦。”
南羽白语气是不加掩饰的失落,他疑心是自己刚才拒绝了叶昕,这回她生气了,所以不肯再碰他。
但他又不敢违背叶昕的话,只能磨磨蹭蹭地往车门方向挪动身子。
挪着挪着,他还是没忍住,回头委屈地小声问了一句:“妻主是不是……不喜欢摸我了?”
叶昕几乎要被撩疯了。
她偏过头去,“不是,”她甚至狼狈地动用了借口,“……我只是困了,想尽快回府休息。”
南羽白显然是信了。但他还是不确定地嗫嚅道:“……那妻主以后还摸我吗?”他不想要叶昕生气,再也不想了。
叶昕艰难地说:“……摸。”
她说的话简直像个下.流.地.痞,南羽白却听得重新高兴起来,要是真有兔尾巴,估计又在兴奋地朝她抖个不停,“以后还摸。”
南羽白天真地应了一声,高高兴兴地下了马车,徒留叶昕一个人在马车里调整过分急促的呼吸频率。
不多时,红菱的声音从外头传来。
“殿下,宁女君求见。”
叶昕就这么大喇喇地让马车停在云水阁这处京中顶好的头面铺的店门前,随行的两列人马分守在店门两侧,整齐肃杀的气势,路人见了都忌惮地避开,一时间没人敢再踏进云水阁一步。
只剩停留在云水阁中购置胭脂的年轻公子们被这阵仗吓得脸色煞白。
绿云跟在南羽白身侧,很快就被认出是五皇女府的小侍。
店家陈慕桂连忙迎上来,冲南羽白下跪行礼:“不知五殿君大驾光临,草民不胜惶恐。顺代问殿下安。”
南羽白一瞬间有些拘谨,但他记得自己如今的身份,不愿意给叶昕丢脸,又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不自然地点点头,从喉咙里吐出一个几不可闻的“嗯”。
陈慕桂全副精神都放在南羽白这个贵人身上,自然及时捕捉到了他的回应,便赶紧起身,脸上挂着谄媚的笑:“殿君想置办些什么,草民可为您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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