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昕的动作又轻又温柔,犹如对待一个琉璃易碎的稀世珍宝,羞得南羽白面颊绯红,心儿直颤,心底就像淌了蜜一样甜丝丝软绵绵。
叶昕一眼看穿他的心绪,忍不住笑了声,又抬手轻勾住他鬓边垂落的红色紞丝,仔细替他别在耳后。
南羽白嗫嚅着小声开口:“谢谢妻主。”
“这是为妻应该做的。”
叶昕顺手捏了捏他的白玉耳垂,惹得南羽白眸光泠泠、羞情怯意,却又不敢反抗任她动作,欲说还休的小模样我见犹怜。
可他越是顺从,叶昕就坏心思地越想欺负他,她的指尖顽劣地一路流连,划过南羽白秀气的下颔、嫩白的脖颈、小巧的喉结……最后落到他端正交叉的衣襟处,轻描淡写地拨乱它,随即猝不及防地探入了他的里衣……!
南羽白呼吸忽然急促起来,羞窘得快把头低到桌子上去时,叶昕却施施然直起腰身,利落地坐到了桌子对面。
身边的灼热温度骤然远去,南羽白倏地愣住,他抬起头,懵懂的水色眸子呆呆地眨了一下。
叶昕愉悦地看着他傻乎乎的模样,从容落座,忍笑开口:“用饭吧。”
南羽白控制自己想要追上去贴近叶昕的羞耻冲动,半晌,才低声呢喃:“……妻主就知道欺负我。”
叶昕倚着身子,“算不得是欺负,顶多算是礼尚往来。”
她唇角轻扬,慢条斯理:“方才有人在假山山洞里对我投怀送抱、亲吻不止,其举止之奔放、态度之积极,我总要投桃报李一番,才不失君子风度吧?”
南羽白轻轻地瞪了她一眼,一对上叶昕的戏谑目光时却又毫无气势地躲了开去。
原来叶昕是在这里等着他!
他的妻主真是一点亏都不肯吃,就连这种事……这种事她也不肯!
好生小心眼的妻主!
可他又哪里掰扯得过叶昕,南羽白羞愤不已,张嘴就要认输,眼角余光却瞥见一个高挑的纤瘦人影。
侧头看去,是那个叫云殊的下人。
南羽白喉咙一梗,想认输的言语转眼间便换成了暧昧辗转的把戏,他强忍羞意,大起胆子,道,“妻主说要投桃报李,礼尚往来,那我方才亲了妻主,妻主怎么还没亲我呢?”
叶昕闻言诧异一瞬。
顺着南羽白的视线看过去,云殊僵住的身影就定在不远处,她一下了然。
叶昕哭笑不得,觉得自己真是看不太懂男人之间的暗流涌动,她到底在什么地方暴露了、又暴露了什么,能让南羽白对云殊有这么大的敌意。
但叶昕选择了纵容,无视云殊越发难看的脸色,笑道,“这么亲密的事,怎么能让外人观摩呢?”
听到叶昕的话,南羽白眼睛唰的亮了起来。有人给他撑腰,他的胆子也愈发大了,立刻“仗势欺人”起来,偏偏声音温婉动听,勾人耳朵,半点不生厌,“妻主,这个下人是怎么回事?没通报也没行礼,不声不响就闯了进来,太不懂规矩了。”
叶昕顺着他的话:“确实如此,”她问道,“那依你看,该如何处置他才好?”
“依照父君教我的宫里规矩,应当……”
南羽白才开口,云殊却高声截了他的话头,他不卑不亢地看向南羽白:“奴是圣上派到殿下跟前伺候的宫人,轮不到南公子管.教。”
说罢,他走到叶昕身边,将托盘里一盘热气腾腾的笋尖炒牛肉放到她身前,“方才在宴上,我注意到殿下似乎很爱吃这道菜,我便留了心。阿云卓叫我去御膳房寻些吃食时,凑巧听见厨娘们说临华宫要传膳,我便特意嘱咐他们多做一份笋尖牛肉,又专程送了过来。殿下快趁热吃吧。”
南羽白忽的被堵了嘴,正准备发火,听见对方说的话,眨眼间火灭了大半。
原来叶昕在宴上也有在注意他、想着他……
南羽白悄悄去看叶昕的脸色,只见叶昕脸色如常,风雨不动似的,可仔细多看两眼,就会发现她的唇角实则有点紧绷,并没有足够的放松。
偷偷按下心中的欢喜,南羽白把目光放到云殊身上,瞧对方那副冷清高傲的姿态,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才是主君呢!
“殿下何时吩咐你加菜?你自作主张,妄自揣度殿下心意,分明是想狐媚惑主,哪有一点下人的本分?”
南羽白措辞严厉,“纵然你是宫里的人,那也是被指派到殿下身边服侍的下人。你对殿下不敬,身为殿下正夫,我如何管.教不得?”
说着,南羽白又把目光放到叶昕身上,他探出纤长玉指,轻轻捏住瓷盘边缘,当着云殊的面将那盘尚且散发热气、颜色甚佳的笋尖牛肉慢慢挪到自己面前,边挪边软了声儿问,“殿下知我爱吃这道菜,方才在宴上“忘了”赐我,就请殿下现在赐于我享用吧?”
“忘了”二字咬了重音。
被夫郎发现她在宴会上想念夫郎的叶昕:“……”
她沉默少顷,轻咳一声:“可。”
“殿下!”云殊骤然愠怒,“你到底……到底心里还有没有我?!”
他气的并非是南羽白对他的挑衅。
他气的是叶昕在宴会上和那么多人逢场作戏,表面上心不在焉,实则在挂念南羽白!气的是现场无数家世好长相好的男人对她趋之若鹜,她却谁也不在乎,只带着南羽白回了宫!
他可以接受叶昕不在乎任何人,也可以接受叶昕在乎许多人,但他不接受叶昕只在乎一个人,而那个人不是他!
“我亲爱的殿下,我亲爱的叶昕,”云殊恨声道,“你故意引我到临华宫接近你,逼我跟你见面;你又那么信任我,用我去监视阿云卓;你还跟我说,只要我替你办事,你就会考虑原谅我从前的所作所为……”云殊抬手直直指向南羽白,“可你如今为什么放任他来羞辱我?!”
“放肆!”
南羽白噌地站了起来,一双澄澈鹿眼惊怒得骤然睁大,他脸上满是怒色,迅速绕过桌子,分明单薄纤瘦的腰身却挺得笔直,宛如一株青葱小树般挡在叶昕身前,
“这般冒犯殿下,你想死是不是?!就算殿下对你有什么过往情意,又有什么用得到你的地方,也由不得你在殿下面前如此无礼放肆!”他怒喝道,“给我滚出去!”
“关你什么事?”云殊死死盯着他,眼底满是骇人的恨意,“我跟她认识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个旮沓凉快呢!你们成婚了又怎么样,才认识几天啊,才成婚几天啊,能有我认识她的时间长吗?!”
他的脸色嫉恨到几近扭曲,咬牙切齿地逼近不肯后退的南羽白,“你以为我跟她是什么关系?只是主.仆?她没告诉过你吧?那我现在就告诉你!我跟她……”
“闹够了吗?”
叶昕忽然出声,截住了他没说出口的话。
云殊和南羽白的脸色却不约而同的变得惨白。
两人双双沉默下来。
叶昕平静地将挡在自己面前的南羽白拉到一旁,目光冷淡地看向云殊,嗓音冷冽,“滚出去。”
云殊神色狼狈地低下头,不敢面对叶昕那双看着他时毫无波动的眼睛。
“我知道了,”他声音艰涩,“那我先回去监视阿云卓……”
叶昕搂住南羽白的腰,自然的让南羽白坐到自己腿上。她不回应云殊,反而看着南羽白道,“吃吧。别让无关紧要的人影响了你的胃口。”
云殊知道叶昕的意思:她现在不想看见他。
可南羽白坐在她身上这一幕太刺眼了,让他嫉妒得快要疯魔了!
他难以抑制地落泪,却又不想让叶昕看见自己掉眼泪的失态模样,胡乱抹了一把发红的眼睛,连忙转身离开了临华宫。
-
云殊一走,临华宫陷入了过分寂静的诡异氛围。
南羽白沉默地吃菜。叶昕沉默地抱着他,下巴虚虚搁在他柔软的发顶,阖眼不语。
南羽白却感觉味如嚼蜡。
他忍不住回想关于云殊的桩桩件件。
叶昕说云殊是西辽的奸细,说云殊恨她。
可云殊方才说的那些话,叶昕并没有反驳,只是让云殊离开。
南羽白手一抖,筷子掉到了地上。
叶昕一只手虚搂着他,眼也不睁地、另一只手贴心地递给他一双新的。
南羽白没接,他兀然出声:“妻主。”
叶昕嗓音淡淡:“嗯?”
南羽白嘴唇翕动,“……那个人,他离开的时候好像哭了。”
那样爱而不得的悲伤和沉痛不似作假,浓烈如酒深重似渊,让他难以忽略。
叶昕顿了顿,“我知道。”
又说,“你多吃点,一会儿我让湘云送你回府。”
原本她也想让南羽白留宿在宫里,可云殊这么一搅和,她觉得这里不安全了。
她不敢确定云殊头脑发热会做出什么事来。
从前他发疯的时候就要了她的命,何况是南羽白。
叶昕手上的动作紧了紧,南羽白的后背骤然不受控制地撞入她胸膛,把南羽白吓了一跳。
“妻主!”南羽白低呼一声。
叶昕回过神来,松开了手,“嗯。”
南羽白看不到她的神情,他只感觉后背一空,失去了依靠,他小声嗫嚅,“我今夜想……想和您待在一起。”
叶昕没有丝毫犹豫,“不行。”
察觉到南羽白挺直的腰脊明显的僵了一瞬,她顺毛似的轻轻抚摸他后背,解释道,“这里不安全,等我回府再说。”
可南羽白莫名奇妙的异常执着,他软磨硬泡地用发顶蹭着她下巴,仰起头,“我不要……妻主,求您了,让我留下吧……”
叶昕耐心地抱着他:“平时那么乖,今天怎么这么不听话?”她笑了笑,“故意来气我是不是?”
南羽白执着地求她:“让我陪着妻主吧……我可以为您捏肩捶腿,还可以陪您睡前对弈,让您睡个好觉……”
“这些事门外的那些下人也会做,”叶昕委婉地拒绝,转而亲手喂他吃了杯烈酒,没一会儿南羽白眼神就开始迷蒙了,
叶昕摸了摸他的脑袋,温声哄道:“你参加宫宴也累了,还是早点回府歇息吧。”
—
夜色渐深。
宫宴渐散。
南羽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宫回府的。
他浑浑噩噩地落轿,又浑浑噩噩地被护了一路的湘云请出轿子,抬头瞧见皇府的大门、瞧见候在门口的绿云和红菱朝自己走来,双脚忽然一软,差点跌倒在地。
“主君这是怎么了?”绿云慌忙扶住他,问道,“是在宫宴上没见到殿下吗?”
南羽白摇了摇头,“我没事。”他侧头问道,“绿云,你认识云殊这个人吗?”
“哎呀我的好主君,您的脸色怎么这么苍白?”绿云一边指使红菱去准备醒酒茶和人参鸡汤,一边扶着脚步踉跄的南羽白进府,“我认识呀。而且不光我认识他,您也见过他呢。”
南羽白焦急地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绿云道:“就在水榭那儿,那时您初来乍到,给殿下送蜜水解酒……您还跟他说过话呢。不过,”他附在南羽白耳边悄悄道,“他表面上是殿下的幕僚,实则是西辽的奸.细,殿下暗中吩咐过我和红菱不让他靠近您呢。”
绿云想了想,眼中多了几分嫌恶之色,“他有好几次说要拜访您,说有话要跟您说,都被我和红菱拦了下来。可他还是死乞白赖地求我和红菱,有一次还想要硬闯皇府,幸好红菱把他踢出去了。”
南羽白喃喃道:“原来是他……”
那会儿他的心思在叶昕身上,且隔着纱色帘幕,隐隐约约的看不太真切。
他看着绿云,“你和红菱有问他有这么话想跟我说吗?”
绿云想到云殊嘴里颠三倒四的鬼神之说,满眼无奈:“他跟疯子一样满口胡言,我跟红菱都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一会儿说他家殿下是鬼,一会儿说这里全是鬼。
绿云在心里狠狠唾了一口,也不知云殊放的是甚么狗.屁,整个皇府的人都还活的好好的,怎的就成鬼了?
“这样啊……”南羽白垂下眼。
“说不准他是故意胡说八道,想要暗中搞事情,”绿云道,“主君莫要忘了,他是西辽的奸细。”
南羽白点了点头,“我知道。我只相信妻主的话,不信旁人的。”他的声音颤抖,“可是……”
——他相信叶昕说留下云殊这个奸细是为了对付西辽,相信叶昕说云殊恨她,相信叶昕让他离宫是为他的安全着想。
——他不相信云殊说的只言片语。
绿云着急地看着南羽白,“主君,您到底怎么了,为什么脸色那么难看?是受凉了吗,还是酒饮多了,还是那个云殊气着您了?我扶您回房休息好不好?”
“绿云,”南羽白闭了闭眼,无力地开口,“……殿下知道他哭了。”
“什么?”绿云问。
南羽白喉咙发苦,“云殊离开的时候,殿下抱着我用膳,没有搭理他。我跟殿下说他哭了,殿下说……”
绿云猜测道:“殿下说,甭搭理外人!”他想了想,“或者说,别让无关紧要的人影响用膳?”
南羽白摇了摇头,嗓音艰涩,“殿下说的第一句话是,她知道。”
——叶昕知道云殊。
——叶昕知道云殊哭了。
正如她永远会注意到他变化的情绪一样,她也注意到了云殊起伏波动的心。
唯有亲密成就的默契,如此刻骨,如此鲜明。
绿云的脸色也凝重起来,“您的意思是,殿下曾经对云殊生过情愫?”
南羽白死死咬紧苍白的唇瓣,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接受了绿云所说的这一事实。
许久他终于松开了力气,可嘴唇上血色的伤口再疼也比不上心里的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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