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前总是憋着不说,总想等你先低头,等你先说你爱我,”云殊疼得声音都在发颤,“可我现在后悔了。如果我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你就不会知道我的心意。”
“如果你愿意给我一点时间,我会向你证明我对你的忠诚和爱。”他忍着疼,嘴角艰难地扯出一个温柔的笑,“我会向你证明,我比南羽白更加爱你。”
“是吗?”叶昕的声音极轻。
刹那间,她手腕陡然发力,长剑微不可查地倾斜了一点角度,却干净利落地破开层层血肉,彻底刺入了云殊胸口。
“啊——!!!”
云殊惨叫一声,浑身脱力地摔倒在地。
“动作磨磨蹭蹭,胸口就蹭破了点皮,一点血都没有。衣领上全是手上的血,装模作样地唬我。”叶昕掀起眼皮,扫了一眼他躺在地上疼得直抽搐的惨状,淡淡道,“这样还差不多。”
说着,她落了脚、站起身,赤足走到他面前,抬手准备把剑拔出来。
谁知云殊不知哪儿来的力气,忽然重新抓住了剑身,不让叶昕把剑从他的血肉里抽离,他嗓音喑哑,“这样足够你原谅我了吗?不够的话,你大可以刺的更深点。”他一字字道,“或者,就在这里,彻底杀了我。”
叶昕居高临下地俯视他,云殊一副倔强硬挺的模样,不肯放开她的剑。剑上快要凝固的旧红血迹又覆上新鲜的流动的血液。
打量他变白的唇色,叶昕面无表情地又把剑往他胸口深推进一寸。
云殊又是一声惨叫。
掐准他再次疼得脱力的时机,叶昕动作迅疾地把剑拔了出来。
“你自找的。”叶昕对云殊下了逐客令,“滚出去。”
“你到底……”云殊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仰着头看她,“到底对我还有没有一丝……”
感情——
叶昕打断他的话,“做你该做的事,别的一概不需过问。”
云殊落寞地垂下眼。
许久,他说:“阿云卓知晓我是你的贴身侍从,让我过来盯紧你,还有……”他从袖里拿出一小包药粉,小心地拿给叶昕,“他让我找机会把这药下到香炉里。”
叶昕接了过来,“这是什么?”
“阿云卓说这是一种熏香,无色无味,”云殊颤着手撕下自己衣袖的布料当作暂时止血的纱布,绕过肩胛骨与腋下,简单地在胸前系成死结,“每隔两日他会给我一包,让我下在香炉里。”
叶昕不懂药理,“什么作用?”
“他不肯说,只叫我按他的吩咐行事。”云殊道。
叶昕“嗯”了一声。
云殊脸色是失血过度的惨白,他捂住自己的胸口,摇摇晃晃地站起来,“那我今晚……”
“自己出去治伤,治完再回来,”不论云殊在装惨还是真惨,叶昕都不打算对他的伤势负责,“既然是他让你过来的……外室有张贵妃塌,借你待一夜,明日一早就回阿云卓那里去。”
得知自己不能待在叶昕身边,云殊的眼神都黯淡了几分,“那他问我为什么不留在你身边,我该怎么回答?”
想起对方在宫宴上蓄意勾引她的种种行迹,她全都视而不见。如今又要给她下用途不明的熏香。
看着手上的小纸包,叶昕一瞬间便有了个隐约的猜想。
她意味不明的哼笑了一声,“就说我担心他不适应宫里的饮食起居,专门派了贴身的侍从前去照顾。”
既然他那么想接近她,她就给他这个机会。
云殊急声道:“他想报仇,你还放任他接近你?”
“他不漏点手脚、犯点错误,我怎么有理由动手?”她看向云殊,“要不然,你替我揽下罪名,去杀了他?”
云殊喉咙一梗,“我……”
叶昕一脸“意料之中”的表情。
“我不是不可以,”云殊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胸前的伤口,不带任何期望地问道,“但是,如果我这么做了,我还能活着待在你身边吗?”
叶昕笑了,“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何必再问我?”
云殊闭上酸涩的眼,“我知道了。”他镇定从容地转身,“我先出去包扎伤口,不打扰你了……”
叶昕声音也淡然,“关门时手脚轻点,别吵到我。”
“好,”云殊顿了顿,侧过头对她道,“你……夜里寒凉,还是穿一双木屐吧。”
叶昕不说话。
云殊自觉自讨没趣,忍住失血过多的晕眩感,提起灯笼摇摇晃晃地走了。
叶昕眸光低垂,盯着手里染血的长剑。
她想,她合该在刚才杀了他。
第72章 造反(一)
西辽使臣还在京中,东凰的大臣正昧着良心喜滋滋地想在谈判桌上彻底吞下西辽的草原。
可就在西辽使臣愁眉紧锁,唉声叹气之际,一个震惊朝野的丑闻忽然传进了他们耳朵。
……
叶晚鹰在朝堂上看到李良上呈给她的王青的供词,一时间悲怒交加,竟硬生生在朝臣面前呕出一口血来。
朝堂顿时乱作一团。
一边是李良审问出来的供词,另一边是宁承玉带来的沛江村全体村民的血手印。
滔天的怒意涌上心头,震得叶晚鹰眼前阵阵晕眩、手脚发麻,她看向李良:“王青呢?即刻让人把她带上来,孤要亲自问话!”
“禀圣上,”李良吓的浑身一抖,“王青已于昨夜丑时……畏罪自杀。”
叶晚鹰又看向宁承玉,“你呢,你手上那些关于沛江村的状词,有没有交给严琮,方便她去核实?”
“禀圣上,”宁承玉老神在在,“早在严大人出发之前,臣就已经把知道的一切都告知严大人了。”
“许静文,孤让你和严琮对接书信,”叶晚鹰声色俱厉,“严琮查得怎么样了?几时能回来?”
“禀圣上,”许静文冷静地回应,“严大人信上说,王家子弟买官玩乐、错判冤案属实。如今严大人正在深究谁在参与买.官卖官,暂时无法回京。”
“勾结外戚,拉拢朝臣,买官鬻爵,还意图谋反!”
叶晚鹰怒极反笑,一连声道,“好,好,好!”
随便哪一条罪名拉出来都足够砍头了!
素日和太女走得近的大臣哗啦啦跪了一地。
叶晚鹰怒不可遏,忍下喉中腥甜,当即下令,“剥夺叶依澜太女之位,废为庶人,幽禁于太女府邸,”她低沉眉目,一字千钧,“此生非召不得出!”
-
风起云涌,朝野上下风声鹤唳,人人自危。
独木难支,太女造反,绝非只她一人作为。
除了君后身后的王氏一族,是否还有其他造反的同伙,叶晚鹰大手一挥,下令严查。
杨依淮喜不自胜地跑到临华宫告诉叶昕这个好消息。
彼时叶昕倚在贵妃塌上,逗弄一只抓紧她手指啾啾唱歌的鹦鹉,闻言脸上却不见半分喜色。
“殿下,您这是……?”杨依淮小心翼翼地靠近她。
叶昕眼也不抬地问,“母皇下朝后传唤太医没有?”
“整个太医院的太医都被传唤到偏殿去了。”杨依淮连忙道,“太医诊断后一致说圣上是怒火攻心导致旧疾复发,情况似乎有点严重。”
叶昕总算分给了她一个眼神,“旧疾?”
“是。”杨依淮道,“臣只隐约听到许静文跟圣上说什么中箭、什么余毒未消……具体臣也不知晓。”
“居然公然呕血……没想到,母皇还是那么重视太女,”叶昕漫不经心地用指腹轻轻摩挲小鸟的脚丫,惊得小鸟抖动满身毛绒绒的羽毛,宛若一颗蓬松的可爱毛球。
要是换成她造反被捕,叶晚鹰能心如止水地将她五马分尸。
杨依淮不敢回话。
“我原以为,母皇会直接赐死太女,”叶昕继续道,“结果……结果只是废黜和幽禁。母皇到底还是心软了。”
“可是殿下,太女已经被废了,”杨依淮不解,“古往今来,臣从没听说过被废的太女能够东山再起的。”
而且幽禁这种刑罚,对普通百姓自然不算什么,可对于皇室贵女来说简直生不如死。
昔日前呼后拥万人敬仰的荣光不再,锦衣玉食穷奢极侈的日子也消失不见。
只剩下毫无尊严的漫长寿命。
也正是如此,被幽禁的皇室中人往往容易因为接受不了如此之大的心理落差而早早的郁郁而终。
叶昕对此不置可否。
可她难道要等叶依澜慢慢的郁郁而终吗?
——不。她等不了,也不能等。
一旦严琮回京,卖.官给王家子弟的宁承玉宁诗母女就要锒铛入狱;
一旦叶晚鹰开始搜捕与太女一同造反的同伙,却发现一无所获,刑部尚书李良也要被捕;
身为幕后主使的她也绝不会有好下场。
——只有叶依澜这个“造反主谋”死了,人死一场空,一切才能迎刃而解!
届时翻案又如何,死都死了!
难不成把人从地底挖出来摆在朝堂上当皇帝吗?
“她活一天,我就不能安睡一天。”叶昕语气慵懒,慢吞吞拉长了的尾音极为散漫,仿似无心之人开一个无心的玩笑,“也不知道为什么,死人总是比活人更能给我安全感。”
杨依淮想了想,确实也是这个理,毕竟太女还活着就会有变数,“可是圣上也没赐死太女,”她面露为难之色,“难道我们要亲自动手?可这风险太大了!”
杨依淮连忙劝叶昕,“殿下,既然圣上那么重视太女,您千万不能在圣上眼皮子底下动手啊!”
如今叶晚鹰到底还没动真格。
造反一事,尚有李良在查;买.官一事,尚有严琮在查。若是叶依澜在叶晚鹰眼皮底下忽然没了,叶晚鹰绝对不假他人之手亲自捉人!
“这是自然。”叶昕慢吞吞起身,给了杨依淮一个眼神,杨依淮心领神会,连忙替她取来挂在檐廊下的金丝笼子。
叶昕亲自把手上的鹦鹉放了进去,意有所指地开口,“如今太女被幽禁,我当然不能动手。谁都知道我和太女不对付,一旦她死了,我的嫌疑最大。”
叶昕指尖轻轻一拨,鸟笼子咔哒一声落了锁,“所以,要换别人对太女动手。”
杨依淮问道:“谁?”
叶昕无声地扬了扬唇,连笼子带鸟儿交到杨依淮手上,“去,把这鹦鹉送给我的二姐。就说多日不见,我心中挂念,特意调.教了一只会唱歌会说话的鸟儿予她得趣。”
杨依淮心中一凛,“是。”
-
和沸腾慌乱的朝堂相比,太女府的乱相也不逞多让。
叶依澜神色呆滞地坐在大堂,久久缓不过神来。
她眼睁睁看着自己被抄家,看着整个太女府乱作一团。
眨眼间下人哭喊奔走,嘶声求饶,侍卫到处抓人,翻箱倒柜。
叶依澜手上的圣旨重若千钧,压的她在大太阳底下手脚发冷。
她竭力拦住侍卫,冷静地告诉她们她没有造反、她要进宫面圣,却被两个侍卫公然押在一旁动弹不得。
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府中的下人被通通抓走,她的金银玉器、古董字画被摔碎撕烂,她门口的镶金匾额被拆下来敲碎了扔在后院柴房,就连她身上的金丝外袍也被强制脱下来,当着她的面一把火烧了……!
偌大一个煌煌府邸,转眼间灰败破烂得如同一个大号乞丐窝。
元玉书和南羽璃跪倒在叶依澜脚边抹眼泪,凄凄惨惨地接连唤她:“妻主这可怎么办呀妻主呜呜呜呜……”
“闭嘴,吵死了!”叶依澜怒斥一声,她看着门外整齐列队、将整个皇府团团包围的一众侍卫,恨声道,“本殿出都出不去,连父君的面都见不到,能怎么办?!”
“这……”
元玉书不甘道,“难道我们要在这里凄惨地死去吗?”
“还不是因为你这个扫把星!”叶依澜一听他说话就气不打一处来,抬手扇了他一巴掌,“没进门前克死你母亲,进门后克妻!
自从你嫁过来就害得本殿家宅不宁,在后院惹是生非,天天和南羽璃斗来斗去,昨日宫宴上还当着我的面勾搭叶昕!今日又害我被母皇冤枉至此!如今看来,外头的流言非虚,你果真是个克妻的不祥之夫!”
元玉书吃痛地捂住自己很快肿起来的半边脸,大声骂道,“你不想娶我,你以为我就想嫁给你么?要不是圣上指婚,我早就嫁给五皇女了!”
“混账!”叶依澜难以置信,怒不可遏,“你这是身为夫郎该说的话吗?你比南羽璃还不是东西!”
“你以为南羽璃算什么东西?”元玉书冷笑一声,“他比我还想勾搭五皇女呢,昨天他起哄得可厉害了,比起他来,我自愧不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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