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禩能成就八爷党,能跟四爷打得有来有回,乃至到了最后把四爷搞破防非要给他斩尽杀绝,他就不可能是个蠢人,非但不蠢还极聪明。
小时候在宫里人人都看不上卫氏和卫氏所生的胤禩,两人在惠妃手底下讨生活那么难都过来了,现在不过是出了点小岔子又算得了什么。
不就是脸面掉地上了吗,捡起来就是了。不就是羽翼被剪除了吗,那就耐下心来再慢慢积攒。当年自己不过是个光头阿哥都能走到今天,如今自己好歹还有个八贝勒的爵位,怕什么呢。
有了这样的心态,胤禩一个人拿着棋谱在一旁十分自在,歪在榻上腰后抵着抱枕手边摆着零食点心,时不时还要往牌桌上瞟几眼。
老五打牌那水平真就跟码长城一样,除了砌牌的时候特别快特别整齐别的都是胡来,要不是自己在后头点拨,他今天得输得连裤衩子都赔出去。
胤俄是主人家,他没上桌也不想跟胤禟下棋,就拉着十二聊佛法。起初十二以为他胡乱瞎聊,没想到越说还越像那么回事,就连坐在牌桌上的四爷都分了一部分的心神来听。
十二从小养在苏麻喇姑身边,他对佛经的造诣极高,可坏就坏在学得太好了,才十三岁的小爷学了个清心寡欲。
把十二送去苏麻喇姑跟前抚养,是因为当时太皇太后去世,康熙怕她撑不住才送了个小团子过去,权当是一个慰藉和一个寄托。
养孩子嘛,越养就越放不下,操心的事情就越多。小时候觉得养着个孩子在身边小小一团是个得趣儿的玩意儿,养大了才知道成了心肝肉,什么事都得替他想在前头。
眼看着胤祹身上越发沾染了佛性,没等定嫔说什么苏麻喇姑坐不住了。先是给胤祹定下每月只许初一十五去她那里请安的规矩,之后又亲自给他挑了两个格格送去他院子里。
可人送过去了胤祹却没碰,倒也不是非不愿意,就是觉得没什么必要非要碰,便不愿意勉强自己。这话乍一听有道理,但宫里的阿哥十四岁往十五奔了,没一点那方面的想头这事本身就不对!
定嫔急得嘴角撩起的泡就没下去过,苏麻喇姑闭门念了好几天佛,出来之后便亲自去了一趟康熙那里。
先是请罪,说起当年不该一时糊涂,万岁爷把十二阿哥送到她跟前养着,她就真的把十二阿哥留下了。
其次求旨,求万岁爷给胤祹找一门好亲事,找个能顶门立户会管家能过日子的福晋,别的不求只求她能把胤祹重新拉回人间来就行。
康熙为此只差没把文武朝臣全扒拉个遍,挑出来富察家马齐的闺女,要模样有模样要规矩有规矩。马齐官拜武英殿大学士,是跟康熙一起长起来的近臣,把他女儿指给胤祹,说实在的都说不好到底谁攀了高枝。
赐婚的旨意是今年下的,两人要成亲最早也要等到后年去了。眼下不管是宫里还是富察家,别的不求都只求这两年胤祹能转一转性子,要不然富察家的姑娘嫁过去可就难了。
这会儿听着胤俄跟胤祹辩经,胤俄讲得头头是道但眼神里明显没什么沉迷之意。胤祹说得更晦涩高深但也并不是惺惺作态,更多的还是打骨子的信那一套。
聊得挺好,但结结实实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两个人。四爷怕胤俄这个态度再惹急了胤祹,本想插嘴岔开些却被风一样跑进来的十四给打断了。
“哥,我也驯到一匹马了,你看看去。”十四跟四爷不对付,但还没成家的阿哥被接出宫来玩儿,甭管好不好还是会下意识跟自己一母同胞的哥哥最亲。
本就是出来玩儿的,玩什么都行。被十四打断了牌局的几人也无所谓,正好牌桌上是老四一家吃三家,胤禟都要输急了眼,这会儿见十四来打岔,干脆把拍一推,“走走走,去看看马去。”
胤禟明晃晃的耍赖,也输了不老少的七爷自然跟着把牌一推,那赖皮样子看得四爷都要气笑了。
可到底是当哥哥的,还能真为了这点小事生气?只能起身跟着众人往马场那边走。二楼的福晋们一听底下没动静了,找来个丫鬟一问,自然也一窝蜂地跟着下楼去看热闹。
驯到马的不光十四,还有十三。两人的马是巴雅尔给挑的,他比赛音更周到,说什么也不肯把和千里雪同级别的马牵出来,只挑了两匹性子还算温和的马给两人。
十三不到十四岁,十四更是才十二岁,十四为了驯马还从马背上摔下来两回,即便有赛音和巴雅尔在一旁护着也还是摔得跟个泥人儿似的。
好在马到底还是被这俩小爷给驯服了,四爷看着一个劲在自己跟前炫耀的十四,难得忍下脾气没骂他,还点头答应他把马养到四贝勒府去,别带进宫里去老圈在马厩里怪可怜的。
玩了大半天,直到傍晚把人都送走,禾嘉这才松了一口气,软了筋骨靠在胤俄身上由着他半搂半抱着把自己扶回正院。
“难为福晋今天这么大手笔,爷离了福晋别说当差,恐怕连过日子都摸不着门。”
“要你这会儿来嘴甜?”
进了屋禾嘉挨着罗汉床边坐下,胤俄蹲下身一手握住自家福晋秀气玲珑的脚踝,一手给她把绣鞋给脱了。鞋袜脱下来脚有些肿,指腹压在脚背上就是一个浅浅的小坑,看得胤俄连声高喊要请太医。
“请什么太医,刚请完客就请太医,生怕别人不知道我这个做东的福晋累着了。”禾嘉没好气地横了胤俄一眼,才吩咐乌云去把萧高格找来,“七嫂说了萧高格往后就兼着咱们两家当差。”
“他家不还有个医馆,怎么?就撂开手不管了啊。”一听是找萧高格,胤俄就老老实实闭嘴了。这些年胤祐全靠他保着从未大病过,那人开方子比太医院胆子大,是个好用的。
“他儿子大了,医馆平时有他儿子和兄弟坐镇,真有什么棘手的事才找他。”脱了鞋袜禾嘉把脚搭在胤俄膝头,任由他捏着自己酸疼的小腿没个章法的按来按去。
“怎么肿得这么厉害,这才几个月,再往后可怎么办。”十七八的阿哥爷连心疼都掩不住半分,看向禾嘉的眼神都能拉成丝了。
“能怎么办,凉拌呗。”禾嘉遭不住胤俄这幅样子,胡乱伸手推了他记下,“我可告诉你别招我啊,本来就憋得难受,烦人不烦人!”
第68章 走上发家致富的路烦人?可别……
烦人?可别烦死人了!
直郡王是个显眼包,得了千里雪这么好的马怎么可能藏得住,第二天起就嘚嘚瑟瑟骑着出门去上朝,谁跟他搭话不出三句保证就要扯到自己新得的千里雪上去。
在宗亲朝臣里出了风头还觉得不够,找了个得闲的天又点了侍卫带足了人马出城去打猎。
本是想着给众人好好显摆显摆自己的马,谁知在城外猎场上撞见了太子带着近侍也出了宫。
太子寻常很少出宫,大半的时间都在康熙跟前伴驾,就算不用在康熙跟前点卯,也得老实待在毓庆宫里以防乾清宫那边召见。
其实前几年都还不这样,太子兴致来了随意带上几个随从侍卫就出宫寻乐子那是常有的事,有几次还跟胤禔约了一起出城跑马打猎,康熙知道了也不过摆摆手,便任由他们兄弟玩儿去。
两人虽然在朝堂上多有矛盾,但这么多兄弟里只有他们两个年纪相仿,小时候又都多被康熙亲自教导,就连序齿前也只有两人有单独的名字。
保清、保成,简简单单不绕口更加没有什么隐喻寓意,就是明明白白的,一个当阿玛对儿子和江山最真挚的期盼罢了。
这样一起长大的兄弟,再有矛盾等翻了篇照样还是能同桌吃饭一起打猎。可从什么时候开始就不一样了呢,胤禔骑在马背上不近不远地给太子对峙着,谁也没打算先靠近对方。
可能是太子大婚,自己搬出宫以后吧。又或者是自己随圣驾亲征得了军功封王以后?再不然就是底下的弟弟们一个个都慢慢长大,都出宫建府能办差参政,让太子感受到了无能为力的危机和逼迫。
反正仔细琢磨深究,好像哪一件事单拎出来都不足以让兄弟俩成了今天这般相对无言,大眼瞪小眼的局面,可事实就摆在面前,由不得直郡王想明白想不明白。
倒是对面也骑在马上的太子爷,只一眼就看透了胤禔那一言难尽的表情下在想些什么。
哪里又是自己这个太子跟他这个直郡王做了什么天地不容有悖人伦的事,说到底不过是皇阿玛年纪大了,眼看着儿子们一个个成家,他害怕压制不住罢了。
以前康熙面对儿子再积威甚重,也还是把皇子们当儿子管教。如今却是皇权大于父子,胤俄他们出入乾清宫哪里敢真的把自己只当做儿子,说到底都已经把自己自觉摆在了臣子、甚至是奴才在位置上了。
对峙了一阵,双方都没打算跟对方撕破脸,还是得捏着鼻子摆出一副你好我好大家好的姿态,拉着缰绳骑在马上寒暄客套。一个试探太子好个闲情逸致有空出宫,难得万岁爷跟前不急着找太子。
一个瞥一瞥胤禔屁股底下的千里雪,忽略掉坐在马上骚包过头的老大,马确实是难得好马,好得全天下什么好东西就看尽了的太子,也多夸了两句才离开。
太子身边跟着的除了亲卫还有索额图的儿子,直郡王就这么直勾勾地看着他们走远,直到看不见了才扯着缰绳调转个头往猎场另一头去。
他心里清楚得很,索额图也一定就在猎场的某个地方,太子今天出宫是来跟索额图会面的。
索额图和明珠之间这些年纷争不断,是党争也是八旗和皇上之间的争夺。大清入关之前很长一段时间是八大贝勒共治天下,后来顺治帝登基多尔衮和多铎两兄弟又把持朝政多年。
之后轮到康熙登基,前十几年不也有辅政大臣天天给皇上添堵,要不是康熙想法子把鳌拜降服,后来的事情会往哪个方向走,谁又说得清楚呢。
满洲老姓的家主们,不管是在京城的还是在盛京的,嘴上说着是皇家的奴才,但心里到底有多少敬畏,又或者说掩藏在敬畏之下的野心到底有多大,只有他们自己心里清楚。
作为开国和入关进京的皇帝,不管是皇太极还是顺治,都没能像大明的皇帝那样把手头的隐患尽可能的杀干净。
不过也是没法子,满人就这么多,要是动不动就真的夷灭九族,满族老姓就这么多恐怕早就杀光了。
所以即便是康熙恨透了党争,恨透了那些天天撺掇太子和直郡王的臣子奴才,也只能耐下性子来慢慢周旋,只盼着能少死些人的同时把这些满洲重臣的权力一次次打散,一次次重新分派。
索额图的势力太大了,即便这两年不管做什么事情做不做事情都一直在被康熙训斥,但他门下的人还是多得让人不敢小觑。
至少直郡王坐在马上想了一小会儿,便决定带着人回京。不管索额图和太子在谋划什么自己都得避得远远的,都得让宫里知道自己真他娘是无心撞上的。
太子和直郡王在猎场遇上的事,很快就在私底下传开了。两尊菩萨之间有些话不能往外传的自然是一个字都传不出来,但总有些不要紧的闲话能传,并且越是这种话传得越快。
这不没两天,朝中上下就都知道了直郡王的好马连太子都眼红,马是从哪里得来的呢,是从十阿哥胤俄府里出来的。
有人说这是因为十阿哥跟直郡王同在兵部,又从直郡王手里抢了修永定河的差事,现在送马是在讨好直郡王,让他别记之前的仇。
这话有人信,更多人的却是嗤之以鼻。今年皇上点头拨了四十万大修永定河,这里面的油水即便只是过到手也不少,一匹马就能抵什么用?
直郡王真要记恨了十阿哥,十阿哥就不可能还好好的上朝办差。再说了皇子们领什么差事说到底还不是万岁爷一句话,十阿哥的差事是从万岁爷手里接下来的,直郡王要是不满,那到底是对谁不满?
不过不管朝臣们到底怎么想,十爷府上有好马的消息还是传开了。
再加上总在京城街面上行走的赛音和巴雅尔,一个人高马大快两米的大高个,一个白袍银枪长身玉立,两人都作蒙古打扮,满头的小辫子攥成一个马尾坠在脑袋后面,那叫一个打眼噢,想让人不看都很难。
有那蠢一些又自作聪明的,琢磨来琢磨去还真让他们琢磨出些门道来,十爷府上折腾这么一大场不可能真就为给府里的好马找有缘人吧,别人家娶媳妇招女婿都没这么较劲儿。
这些人自觉想明白了,一个个想方设法递消息给胤俄,想要高价从府里买马。反正马还没见着就夸了个天上有地下无,好像胤俄要是不卖一匹马给他们,那就是不近人情铁石心肠。
但胤俄对于这些人通通一个态度,马是福晋的规矩也是福晋定下的,你们要马啊?找福晋去啊。
这话说出来就特别混蛋了,您是皇阿哥是主子,十福晋莫说怀了孩子天天在阿哥府不出来,就是出来了那怎么的?咱们派人去堵福晋马车去?
好家伙,真要那么干了别说十爷不能饶了自己,就是宫里皇上知道了恐怕也要出手收拾,那才是真的马屁没拍好拍到马腿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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