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禩倒是也还在内务府管事,一个新上任的总管大臣和一个没个具体官职但又实权的贝勒爷碰在一起,四爷状似随意往胤禩那边看了一眼,这内务府老八要还想一手遮天恐怕是难了。
但要胤俄说这是好事,是老爷子对老八心软了。要不然再任由他掌着内务府,不出几年胤禩这心就真要飘得落不下来了。趁现在还来得及,赶紧弄个人来压一压他。
不过四爷也不轻松,黄河连年泛滥,赈灾的粮食银子每年都要发,发下去有多少真到了老百姓手里,这个谁都说不好。
四爷这些年在户部算是把性子给磨出来了,以前康熙还说这儿子喜怒不定。如今再看他,就连康熙也拿不准自家这个老四到底什么心思,手里攥着的人脉和本钱更是摸不透了。
不过再怎么厉害,这都是飘在上边的厉害,康熙这次把四爷撒出去巡视黄河沿岸,就是想看看这个一向以‘公心’为重的儿子,真的到了民间真的看了世情,还能不能稳住这一颗心。
事情就这么些,十来个儿子分一分各管一摊子,再多的事也不叫事了。况且康熙只是爱折腾儿子,又不是个昏君。
本来就管着事的儿子压根就没让动,就算是叫四爷出去巡视黄河,户部也还有个胤禟守家,小事胤禟自己就能料理,大事四爷那边自有他的人给送信过去。
涉及钱粮的事再急,没有说今天要明天就能给的。等那商量好安排妥当的时间,就足够四爷收着消息了,耽误不了大事。
前些年康熙的一颗心全扑在老大和太子身上了,这两年光顾着收拾朝廷里朋党的那群人和翅膀太硬了的太子和老大,没多大功夫顾上其他儿子。
现在冷不丁把儿子们叫到一起,一个个把今年接下来的差事都过问了一遍不止,还把十二、十三单独拎出来问了出宫建府的事,唬得两个小的坐在椅子上七扭八扭都坐不住。
从乾清宫出来,一个个脸上或多或少都带着几分喜色,心里都想着到底是亲阿玛,怎么可能把儿子当路边野草对待呢。
谁知一众人还没出乾清宫的门,乾清宫里就发出来一道圣旨:赐死索额图。
连同一起处死的还有索额图的两个儿子格尔芬、阿尔吉善,家产抄没,其他家眷及其同党要么拘禁要么流放,煊赫了几十年的索额图就这么彻彻底底没了。
一群皇子站在乾清宫外手脚冰凉,感情老爷子还是在给儿子刨坑呢。圣旨卡在这个时候下,哥几个就是想解释跟自己没关系,也没人肯信啊。
在外人眼里,这就是皇上把儿子们叫过去商量着,一起把太子的根给刨了。往后不管太子废还是不废,太子一党没被收拾的核心成员他们都别想往来。
太子留下来忠心的人脉和势力也都别想接手,人家不跟你们这些‘混蛋玩意儿’成仇就不错了,还想用人家?做梦去吧。
转了一大圈,感情老爷子还是没把儿子当儿子使,这让众人连互相寒暄的力气都没了,就这么一路沉默着出了宫。直到临出宫时撞见进宫来报信的七贝勒府上的奴才,大家伙这才恍惚重回人间。
“出什么事了?”
“爷,福晋要生了,十福晋和九福晋这会儿在府里守着呢。”
一听是纳喇氏要生了,胤祐噌一下就飞身上马往家里赶,剩下其余兄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胤俄跟胤禟没说的,福晋都已经过去了,自己能不去吗,赶紧的上马跟着吧。
还剩下几个,这要是像往常那样不知道也就罢了,这都当面得着信了不去肯定不行。可都是当大伯子的,弟媳妇生孩子他们巴巴跟过去也不对吧。
最后还是老实人五爷一挥手,“我回家接我福晋去,跟福晋一起去老七那儿瞧瞧,到底是大事看过了才安心。”
胤祺陪在太后身边的时候最长,太后再是不得先帝的宠,但这么几十年风里雨里的过来怎么可能不明白人情世故,又怎么可能不把这些过日子的东西教给胤祺。
所以他这么一说,大家伙儿就都动起来了,回家接福晋去吧。几个贝勒爷们接到了福晋再往胤祐那边赶的路上,原本被康熙扎漏了的心才觉出几分热乎劲儿。
阿玛是阿玛也是皇上,父子情就这么回事了,那不还得老老实实当臣子嘛,总归能想得通。
再看看身边着急忙慌从府里出来,嘴里还在不断念叨老七家的生了以后该送什么礼的福晋,心里就更舒服了些。自己又不是没家,求不着的不求了成不成,咱们就顾念着眼前的家总行了。
行不行的各人有各人心里的想法,先一步回府的胤祐这会儿且顾不上那些。
一进府门,看着外院管事那张脸他心就往下一沉,“说,出什么事了。”
“那拉侧福晋今儿个去了正院,说是巴尔达庶福晋养着大格格不精心,想要把大阿哥和大格格都要回去。”
府里上下都知道福晋生孩子就在这几天,人人都小心伺候着。偏那拉氏挑了这么个时间过来闹,就是掐准了胤祐人在宫里赶不回来,纳喇氏又没精力跟她较真儿。
纳喇氏这一胎怀得不容易,那拉氏又到底是侧福晋,这两年胤祐是不像当年那么专宠她,可总还是要到她院子里去的。
府里庶子庶女都不小了,不管从哪方面考量纳喇氏眼下最好的法子就是先依了那拉氏。那拉氏觉得只要能把孩子要回去,哪怕只待一天她都有法子让胤祐心软。
谁知纳喇氏也是发了狠,挺着个大肚子说什么都让步。那拉氏闹了一场什么都没捞着还被纳喇氏身边的嬷嬷打了几个耳光,被强行送回她的院子里去了。
但这边也不好过,强撑着的纳喇氏等把人压服住立马就动了胎气。要不是正好碰上禾嘉跟春花两人作伴来府里找纳喇氏玩儿,府里连个能说话算数的主子都没有。
胤祐一边往后院赶一边听管事的把事情说了个清楚,气得他恨不得即刻就去处置了那拉氏。
谁知人在正院门口就听见里头极凄烈一声喊,吓得人七爷一屁股就摔在台阶上,腿软得蹬了几下愣是没能爬起来。
第90章 嘴甜小狗“怎么碰得这么巧?”……
“怎么碰得这么巧?”
“你进宫去了,尼楚格又在上课,我偷偷过去看一看都不敢多留。
一个人在府里也没意思,本想着叫上九嫂一起来找七嫂玩牌的,谁知道刚下马车就撞上这事。”
人都是由奢入俭难,以前一个人忙忙叨叨的时候从来不觉得没意思,最近总有胤俄陪着,他在的时候嫌他絮叨个没完,可人不在身边陪着,又觉得屋子里静得无趣极了。
合上账本推开手边的算盘,实在找不出什么要紧的事。
尼楚格上午都得在跨院跟新请到府里来的女先生学写字,虚岁四岁的孩子不说搁在皇家,就是放在后世也能进幼儿园小班了。
胤俄再不用功那也是从康熙朝上书房卷生卷死杀出来的皇子,过年前他提了一嘴要给尼楚格找启蒙先生的事,禾嘉当时认真听了,然后听完就忘了。
等到再提起这事的时候,先生已经被胤俄请了回来。
女先生姓潘名昉,家中父亲早年间考上了举人,一直没有入朝为官,而是借着家中祖宅在京城郊外开了一间小书院。
书院不大,名气也不算大。但这些年送去书院的学子每次考秀才举人总有那么一两个考中的,凭着这一两个潘老爷的书院也就这么安安稳稳开了下来。
潘昉曾嫁过人,刚嫁过去不到两个月丈夫就一病不起死了。
婆家曾想过留下潘昉为儿子守寡,却不想一辈子以人为善张口规矩闭口礼节的潘老爷,竟带了一众学生去亲家家中把女儿给抢了出来。
回了娘家的潘昉这几年一直在书院里帮忙,时间长了书院里的学生都当她是半个女夫子。这些年也曾有人上门提亲,但潘昉不打算再嫁人,潘家便也绝了这个心思。
潘昉还有个哥哥潘晏,几年前考中两榜进士已经外任为官去了。潘老爷如今年纪也大了,再把女儿留在书院里,他活着的时候怎么都好,就怕哪天死了没把女儿安顿好,再叫她没了着落。
所以在听说十贝勒府给府里大格格找启蒙先生的时候,潘老爷便想方设法托人找关系,把女儿给介绍来了。
人是胤俄在前院书院亲自见过的,潘昉虽做妇人打扮但平日出门办事跟旁的男人没什么区别,书院里许多杂事都是她在负责。
之后胤俄专门跟禾嘉仔细说明了自己为什么定下这人,“潘昉是个很规矩的人,学问谈不上特别好但胜在丁是丁卯是卯,很适合给孩子打根基。”
这样的人教别的孩子胤俄怕把人教古板呆滞了,但自家的孩子自己心里有数,尼楚格就缺这么一个人来掰一掰规矩,那些心思剔透玲珑的反而不合适。
入了府,潘昉第一件事就是请禾嘉准许尼楚格从正院厢房搬回跨院去,该读书的孩子了不能再跟阿玛额娘住在一起。
对此禾嘉没什么意见,倒是胤俄下朝回来发现闺女搬去去跨院心里难受得不行,一晚上都倒在榻上哼哼唧唧个没完,非要禾嘉用手心揉在他心口才行。
但即便是这样了,潘昉怎么教尼楚格,当额娘和阿玛的都从不胡乱插嘴。现在尼楚格虽也顽皮捣蛋,但行动坐卧之间已经隐然学会了克制与规矩,光这一样潘昉这个女夫子便是请对了。
胤祐回来,七贝勒府就算有了主心骨。产房里纳喇氏还在生,原本在正院中坐镇的禾嘉跟春花自然避到一旁,春花看着胤祐来回在产房外踱步的样子,脸上的神情有些冷。
她跟纳喇氏这几年关系不错是因为禾嘉,胤祐跟胤禟往来颇多也是因为胤俄,真要说他们两家的关系有多好其实算不上。
胤禟这人虽混账但分得清主次,后院的女人再多也没人敢到自己跟前来耍混。因为她们比谁都清楚,真坏了规矩胤禟头一个饶不了她们。
胤祐却不然,他这人分内外。对自己人胤祐能掏心掏肺,干了什么只要别太过分他都容得下,对外人?那是人吗?反正七贝勒肯定没把那些人往眼里放。
那拉氏就是吃定了胤祐心里有她,就算这次惹了他生气,可只要还有孩子在他就不可能真的对自己下狠心,说难听些就是要打老鼠也得当心别伤了玉瓶不是。
幸好纳喇氏做足了准备,几个稳婆都是早早就养在府里了的。身边还有萧高格守着,孩子生得艰难了些倒也还算平安。
折腾了半天,一群兄弟妯娌有的露了露面就走了,有的待得久些,也是陪着胤祐吃了个中午饭就走了。
直到傍晚纳喇氏生下七贝勒府的三格格时,剩了老九老十夫妻两个和乌拉那拉氏,四爷本想留下,可户部有事都找到府上去了,他得去一趟衙门里。
孩子不算大,五斤出头的样子。皱皱巴巴红猴子一样,早当了好几次阿玛的胤祐这会子手也抖得厉害,跟当初的胤俄没什么区别。
几个当叔叔婶子伯娘的看过孩子便不再多留,这府里还有的是事要处理,再是兄弟也不好插嘴。
只有胤俄人都走出院门了还是不放心,又转身回去把胤祐拉到一旁,“哥,这次你可得想好了啊,千万别让人寒了心。”
“嗯。”胤祐眸色深沉,冲胤俄点点头,“你放心,我心里有数。”
有什么数胤俄没再问,都是顶门立户的贝勒爷了,后院的事该怎么处理不该他这个当弟弟的问。
从七贝勒府出来的时候天都已经黑透了,两人坐在马车里悠悠往回走。
那拉氏那里禾嘉不操心,胤祐要是处置得不好纳喇氏自然会出手。
只不过是纳喇氏这孩子生得太吓人了些,弄得她也跟着精神都是紧绷着的,这会子送下来只觉得连手指尖尖都累得很,整个人歪靠在胤俄身上连动都不想动。
“今天幸好你和九嫂撞上了,要不然真出了事就七哥那个性子,他那个侧福晋死就死了,几个孩子往后还怎么在府里做人。”
“要我说这事的根子还在七贝勒身上,他那人……”
爱欲令其生恨欲令其死,这毛病仔细论起来不光四爷有,康熙这些个儿子或多或少都有这毛病,只看侧重点在哪个方面罢了。
就好比胤俄,当年跟胤禩闹翻以后,说是说着两人往后还是兄弟,可任谁都看得出来胤俄再没打算跟胤禩交心。
如今不过是有康熙坐在上头看着,兄弟俩不敢翻脸。
等日后四爷继位了,不管没了胤禟胤俄的八爷能不能有个善了,禾嘉都敢肯定胤俄肯定还是不可能跟胤禩亲近,有些人有些事只要那么一次,就再没机会了。
一路上说些要紧不要紧的闲话很快就到家了,进了家门七贝勒府上的事两人就再不多说半句。这事只等胤祐那边的处理结果,外人再多说也无用。
回了正院,胤俄这边刚把外袍换下来尼楚格就迈着小短腿找过来。后面跟着的是拿着她今天学写的大字的丫头,这是专门拿来给胤俄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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