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跟我说,在那家餐厅的告白墙上,永远挂着一张木牌,刻着一句话,是严铮拿着小刻刀一笔一划刻下的字,诉说永远爱她……”
朝简觉得呼吸有点压抑,“她想干什么?想和严铮重修旧好?”
桑聆摇摇头,“她知道严铮不会跟她在一起,但她不甘心,不愿意严铮忘掉跟她的记忆,所以硬生生的,非要在我们之间横插一脚。”
“其实我没那么在意严铮和她的过去,我早就在高中的时候亲眼见证过”她做了个停顿,说:“让我伤心的是,那晚回到家以后,我气愤地告诉严铮,这女人不安好心,你猜严铮怎么说?”
不知道哪来的一丝寒风,让朝简的身子缩了一下,她背抵住椅背,问:“他怎么说?”
“他说,你别这么想她,她不是那样的人。”
重新回想起当时的场景,桑聆有些要窒息,恨得眼睛赤红。
深夜,孙姨把一楼客房收拾出来,铺上干净枕被,让桑聆进去休息。
岳竟城回来的,上楼就看见朝简盘腿坐在落地窗前,望着楼下花园的小喷泉发呆,他先敲一敲门板,发出点动静来,提醒她。
朝简回头,看见他在门边立着。
岳竟城走进去,“不睡觉发什么呆?”
朝简正拿手挠着脚脖子。
他蹲下拨开她的手,握住她脚踝瞧了一眼,她下手没轻没重,脚脖子被她挠出小血点了,他拇指轻蹭了蹭,说:“别抓了,擦点药。”
朝简问:“我师哥有没有说什么?”
岳竟城在房间的红木立柜最底下的抽屉里,取出小药箱,翻了半天找出一瓶硬币大小的薄荷膏,回到朝简身边,指尖挖了点膏体,在她脚脖子抹开。
顿时一股清凉的薄荷气味散开。
他说:“没怎么聊,光喝酒了,醉得不省人事。”
朝简有意见:“你就不能开口问嘛?”
岳竟城抬了一眼,这才注意到她穿着浅色的吊带睡裙,两根细细的带子搭在她润白的肩上,显得那件裙子摇摇欲坠,裸露的锁骨像浅淡的月牙,像两撇漂亮的钩子。
他说:“你……”
朝简:“嗯?”
他眼皮一压,低声:“大晚上浪给谁看?”
朝简拳头紧握。
他自问自答:“当然是给我看。”
“不要脸。”
“要脸能娶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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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岳竟城洗完澡出来,发现朝简还在落地窗的地毯上坐着,昏黄的落地灯在她身上蒙了一层雾,她盘着腿,低头不知道在翻什么东西?
“看什么?”
岳竟城走近,发现她在翻一本老相册。
大学时期,朝简曾经还是摄影社的成员,当时她特地买了一部相机,有一段时间她对拍摄表现得无比狂热,天天举着相机记录生活片刻。
这本相册里所以照片都是那时候她自己拍的,有人,有物,有景。
照片里有桑聆青涩灵动的脸庞,有严铮温柔和煦的笑容,后来也插入了23岁的岳竟城,立在日暮繁灯的长街里修长峭直的侧影。
她自己的照片不多,间隔地穿插其间,每一张都干净素淡,笑容微憨,隔着镜头远远地瞧,又有些雨后清晨的缥缈。
岳竟城坐下来,直接拿走相册,翻到后面,基本就都是他的照片了,要不就是两人的合影。
朝简把相册抢回来,自己继续看。
他伸手又抢过来。
朝简瞪他一眼,懒得跟他计较,把小茶几的水拿过来喝。
岳竟城见她不理自己,索然无味地扔下相册,说:“大晚上不睡觉,就是在回顾自己的青春?”
朝简说:“我只是想到今晚桑聆跟我说的那些,心情有点不太好,看看照片平复一下自己。”
“桑聆说什么了?”
朝简没回答,反问:“师哥跟她前女友的感情很深么?”
岳竟城没有正面回答,只说:“谈了好几年,起码都用了真心。”
朝简想了想,说:“你跟师哥认识这么多年,你印象中,他前女友是什么样的人?”
岳竟城抻开长腿,惬意地靠着落地窗,思索片刻,说:“优秀,漂亮,为人处事挺恰当,其他的不了解。”
“评价这么高?”她下意识说。
“怎么?”岳竟城看向她,“你有什么想法?”
朝简一股脑把桑聆的话转述给他。
岳竟城没有多少意外,他这些年接触过太多类人,许多云淡风轻的表皮之下,在被触碰到核心利益之后,表现出了诡异的歇斯底里。
他只淡淡回一句:“桑聆一时想不开也正常。”
朝简觉得他惯会说过风凉话,于是问:“如果换作是你呢?”
岳竟城略作沉思,然后才说:“不会,一直以来我只有你,没有后来者。”
朝简一愣,说:“我的意思是,换你是桑聆,你接受得了我前任这样的做法么?你想得开?”
岳竟城沉默了许久,说:“接受不了,但我最擅长的就是想得开。”
“……”
真有你的,什么时候擅长这种事了?
朝简说:“早知道这样,我当初就应该在那边找一个金发碧眼的帅哥谈一谈,最好是个高富帅,有钱,绅士,温柔,体贴。”
岳竟城嗤笑一声,含着一股不痛快。
朝简没理他,继续说:“最好是他先追求我,因为我作为一个知识分子,骨子里比较矜持,然后在他坚持不懈挥霍无度的金钱攻势下,我慢慢地沦陷了。”
她自娱自乐,陶醉得很。
岳竟城私下里愤愤的,有点想不开,“只会花钱的傻大富。”
朝简恍若未闻,进一步展开情节:“我们两个很快坠入了爱河,并且得到了所有人的祝福,就在我们蜜里调油的时候,突然有一天——”
“突然有一天,他死了。”岳竟城冷冷开口。
朝简:“……”
“突然有一天,”朝简没好气地瞥他一眼,“出现了一位姓岳的拦路虎。”她把他拉进戏里当了反派。
“很好,”岳竟城鼻子里蹦出一声冷笑,“看来是我的出现把他给气死的。”
“你凭什么改我的剧情?还是以这么残酷的方式?”朝简忍无可忍。
“不乐意?那被我气死还是让他病死,你选一个。”岳竟城自觉良心未泯,他心胸坦荡地改了口。
朝简气沉沉地盯着他,考虑了一下,说:“那就病死吧,什么病?”
“梅|毒。”
朝简:“……”
“你别太过分。”朝简咬牙切齿,“你不考虑一下我的感受和健康么?他都有梅|毒了,传染给我了怎么办?”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不仅要跟那洋鬼子谈恋爱,还要跟他发生关系?”岳竟城当了真,眯起的狭长眼缝里流露寒意。
朝简一愣,一开始她也没想得那么深入,她突然有点害羞,默默笑起来,“大家都是成年人了,这有什么关系嘛?”
岳竟城语气寒森,“不准,我不同意。”
朝简不以为意地耸耸肩,“不好意思啊,那时候你还在国内,根本拦不住。”
岳竟城倍感郁燥,彻底无话可说。
一片朦胧的灯影下,两人面对面坐着,互相干瞪着眼。
片刻后,岳竟城说:“无聊。”
朝简也回过神来了,“你才无聊,假设的玩笑话的话你也当真。”
岳竟城冷着脸,恼羞,“以后你少跟我聊这些假设来假设去的屁话。”
朝简反驳:“谁要跟你聊?你也少管我!”
岳竟城腾一下从地毯站起来,狠狠盯住她片刻,愤愤地走了。
朝简回头问:“上哪去啊?”
他郁郁的声音传来,“不用你管。”
朝简无言,咂咂嘴。
等了好一会儿,朝简没耐心了,只好跟出去,看见书房的灯亮着,她上前查看,一到门口就看见书房的大班桌上白花花的纸屑堆成一座小山。
而他手上每一下都似在泄愤,不断地把纸撕成一块一块的小碎片,往上叠高高。
什么臭毛病。
朝简故意吭了一声。
他动作一顿,充耳不闻,继续叠高高。
朝简轻飘飘扬着嗓子,“哦,不理我?不会是因为吵不赢我才生气的吧?”
岳竟城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僵在那里。
朝简说:“这么晚你不打算睡觉了?我一个人睡也行,这样倒也方便我梦中和我金发碧眼的前男友幽会。”
她转身回屋。
岳竟城一听,扔下纸片,心里骂骂咧咧地追了上去。
岳竟城回到屋里,朝简已经侧着身躺下,他上了床,身子挨上去,低声问:“睡着了?”
朝简闭着眼,“在做梦。”
他问:“梦见什么了?”
她说:“金发碧眼。”
岳竟城伸手捏住她两边脸颊,捏得她嘴巴高高撅着,“起来,重新睡。”
朝简:“……”
两人互相瞪着对方,岳竟城的手机响了。
是严铮。
朝简从床上坐起来。
岳竟城摁了接听,严铮惊慌失措的声音立马从手机里传来。
“阿城,你送我回来的时候看见桑聆没有?我醒来她又不见了!”
岳竟城看向朝简,悄声问:“你没跟他说?”
朝简也悄声说:“我忘了。”
岳竟城把手机贴到耳边,回道:“她在我这儿,今晚她过来找朝简聊了会儿,就直接在这边睡下了,刚刚你喝醉了,我们也就没有通知你。”
严铮顿时怔怔的,反应迟了一会儿才说:“那就好,那就好,那我明天一早过去接她。”
岳竟城扔下手机,“我看严铮这态度,也不像是会冲动说出那种糊涂话的人,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朝简轻哼一声,“什么样的误会,能说出这么伤人的话?”
岳竟城沉吟,“没准,严铮向来挺拎得清的一个人,不至于到这会儿犯浑。”
朝简也有些迟疑,“明天等他来了再说吧,睡觉。”
“你等会儿。”他出声。
“岳竟城你有完没完?没有金发碧眼,都说了是玩笑!”
“晚上别抽我被子。”他说。
“……”
第二天,岳竟城先起,进卫生间洗漱后,出来把朝简叫醒。
两人在卧室之前,朝简抬一下眼,说:“你等等。”她拉住岳竟城的胳膊,把他转过来,伸手帮他整理了一下衬衫的领子,小声说:“都翻起来了。”
她两只手绕过他的脖子,从后衣领往前把领子一寸一寸抚顺。
岳竟城垂着眼一瞬不瞬的看着她。
“好了。”她对自己的手法很满意,眼睛弯起来,对他笑了笑。
岳竟城神色一动,伸手把她搂进了怀里。
朝简不明所以,“怎么了?”
他低声说:“抱一会儿。”
朝简忽然就对昨晚自己的胡言乱语感到内疚,宽慰道:“我以后不说金发碧眼了……”
结果岳竟城听见这四个字,顿觉索然无味,松开她,转身走了。
朝简跟上,在他身后一边下楼一边说:“干嘛这么小气?”
岳竟城忽然转过来,“我给你报个班吧。”
“什么班?”
“高情商甜言蜜语进修班。”
朝简:“谢谢你的好意,留给你自己吧。”
两人到一楼,却看见严铮在客厅沙发坐着,失魂落魄,形容憔悴。
“师哥?”朝简走上前,“你怎么来这么早?”
严铮揉了揉脸,站起来,“我接桑聆,不过她还没起,我等会儿她。”
岳竟城说:“过来一起吃早饭,这么干等也不是办法,你昨晚没怎么休息吧?”
严铮长长吐出一口气,坐到餐桌,手里的汤匙搅拌着碗里的粥,随意吃了几口就又回到客厅坐着。
朝简和岳竟城对视一眼,她小声道:“一会儿不会吵起来吧?”
岳竟城说:“劝着点吧,桑聆脾气挺暴的,要是打起来,你别凑太近。”
朝简有点为难,“那我肯定要帮她啊。”
岳竟城说:“她单方面揍人,你帮什么?”
“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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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朝简早餐才吃到一半,客厅右侧的过道就传来细微的脚步声,那是客房的方向。
随着脚步声渐近,严铮有些坐不住,索性站了起来,望着隔断墙边上的拐口。
桑聆拐出来时,抬头一看见他,倒愣了一下,她面无表情瞥开了眼,直直往餐厅那边去。
严铮眼看着她过来了,才绕过沙发,到了近前双脚堪堪停在她的身侧,也不敢真拦住她的路,“桑聆……”
他眉宇间满是疲惫,原本清扬的嗓子里混了几分抽烟过度的沧桑感。
桑聆充耳不闻,当他是空气,一阵风似的直接掠过去,到餐桌若无其事地坐下。
孙姨把粥端上来,笑着说:“鸡丝熬山药,养胃的,你脸色不太好,多吃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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