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洗澡,换身衣服再过来。”
江述月似乎很知道什么样的答案可以让陶栀子感到满意,便这样回答道。
陶栀子终于彻底打起精神来,满意地笑了笑:“你确实是知道我需要什么的。”
这下算是给她吃了定心丸,一把从他手中接过浴巾,开开心心往淋浴间走去。
当陶栀子披着浴袍慢慢吞吞走出来的时候,天空已经露出了鱼肚白。
她心里很是遗憾,总觉得今夜就这样过去了。
江述月已经洗好澡回来了,身上还散发着热气。
两人默契地往床上一躺,连谁睡左边还是右边都算是固定的。
陶栀子将头埋在江述月的肩头,不知餍足地蹭个不停。
她说:“机会难得,要多蹭蹭。”
“又不困了?”江述月问道。
她有气无力地叹了口气,说:“挺困的,但是在你身边的时间基本都是睡过去的,想多享用下你。”
她说话时候倒也没有想得很复杂,江述月了解她,自然也不会想歪。
蹭了一会儿,她突发奇想,抬起头很认真地问道:“你对于我来就是我唯一的棉花糖,这一点你知道的吧?”
“我知道,你说过。”江述月好像也不像有困意的样子。
陶栀子对这个回答分外满意,后来又觉得并肩平躺已经无法满足她了,便一个翻身到了江述月身上,趴在他胸前,更深地抱住他。
“这个姿势比之前任何时候都更温暖,更有包裹感。”
她话音一落,身上也落下一双手臂紧紧环住她。
“今天你怎么……”她声音断断续续,脸颊微红。
江述月的声音在她的头顶沉沉响起,带着无法解构的深沉情绪:
“你总说上天总是不让你如愿,但是我想让你如愿。”
陶栀子在震撼中强行让自己闭上双眼,不去追问,只需要感受此刻就好。
她心中的担心更盛,嘀咕道:“这一天下来,都太如愿了……烟火节过了,蛋糕吃了,被你抱了……我是不是……”
她无法将那个可怕的猜想说出口,只是后半句话变成了泪光,被江述月身上的睡衣吸收了。
可是黎明下,他睁着眼,不容拒绝地说:“不是。”
这句话仿佛是一剂安定一样,给了她天明前那安稳的睡眠。
今日她没有起大早,而是放任自己睡到了日上三竿。
江述月只要有起床的趋势,她就会立刻苏醒,后来索性直接将他整条手臂缠住。
直到她将睡眠补好,两人才一同起床。
陶栀子说:“我一会儿出去买点糖果,最近在码头那里遇到一个小女孩,和我命运相似,她需要一些鼓励。”
江述月问道:“去哪里买?我开车送你过去。”
“不用,我要给她挑选一些幼稚的玩意儿,我喜欢自己去。”她继续道,“我回来之后去藏书阁找你,糖果你也有一份。”
江述月沉稳地失笑。
经过整整一夜的雨,今日天空放晴,到正午的时候地面的水渍已经干了,阳光温暖,停住在偌大的庭院里,让银杏树仿佛结了满树黄金。
她真的找到了玫瑰糖果,玫瑰味的和玫瑰形状的,将这些玫瑰糖果带回家用一个很大的星星形状玻璃罐装好,并且里面放上了珍珠状糖果作为点缀,并且将一束白玫瑰一支支剪下,把真玫瑰放进去作为点缀。
她格外认真地安排这一次礼物,因为她知道对于幼时的自己而言,一个小小的礼物就能改变她一生的心态。
看着时候不早了,她抱着罐子反复检查了一番,这才放心地出门。
她很怕自己手滑,将罐子摔了,于是将它整个抱在自己的怀里。
从七号公馆的侧门出去,
再走上一百米,就是那片码头。
江水在视线之外滚动,她怀抱着一个小女孩最初的希望。
那承载了变漂亮魔法的糖果罐子,里面有星空纸包装玫瑰味糖果,还有新鲜白玫瑰……
大门近在眼前,她却发现大门晃了几下。
陶只觉得胸口一阵剧烈的疼痛,好像有什么东西正死死地挤压着她的心脏,呼吸变得越来越困难。她拼命想吸进一口气,可每一次呼吸都像是深陷泥沼,空气像是远在天边,她努力张大嘴,却只能感受到肺部空虚无比。
视野开始模糊,她看到周围的景象在她眼前摇晃不定,仿佛一切都被拉成了无数扭曲的影像,颜色开始褪去,变得灰暗。
她的手指开始发麻,冰冷的感觉逐渐蔓延,从手指尖一直传到手臂,她用力抱紧了那玻璃罐,生怕它从手里摔下,但那些她想触碰的东西却像是漂浮在远处,无法企及。
心脏的跳动不再规律,而是变得紊乱无序,每一次跳动都像是在用尽全力又无比沉重,胸口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正不停地撕扯,疼痛从胸腔深处蔓延开来,沿着血管扩散到全身,像是胸口正在经历撕裂。
每一丝血液的流动都变得滞重,像是泵中凝固的液体,难以推进。
头晕目眩中,她感受到自己的血压在迅速下降,脑海中涌现出无数纷乱的念头,这是和以往犯病不同的感觉。
恐惧一时间如同浪潮一般涌来,她的意识在疼痛和窒息中摇摇欲坠,心中的声音变得悲哀起来,但她根本没有力气回应,连呼救的力气都像被抽走了。
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这个节骨眼,她怀抱他人希望的时刻……
她的四肢逐渐失去控制,肌肉像是变成了空荡荡的布条,没有丝毫的力量支撑自己站稳。她的身体变得越来越重,仿佛要被无情地拉向地面。脚步踉跄,终于支撑不住,她跪倒在地,双手无力地撑在地面上,掌心冰凉,指尖毫无温度,心脏的每一下搏动都变得极其痛苦。
她感觉到冷,一种深入骨髓的寒冷开始蔓延,她的皮肤似乎没有了血色,嘴唇也逐渐变得苍白,连她自己也知道,自己的身体正在失去对血液的控制。思维开始变得迟钝,眼前的景象愈加昏暗,耳边也开始嗡嗡作响,所有的声音都变得遥远而模糊。
她本能地想要叫人,不是求救,而是至少帮她履行对那个孩子的承诺,但张开嘴,却发不出半点声音,只能感受到喉咙里一阵阵窒息的痛苦。
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被拉长了无数倍,她的意识在寒冷与痛苦中一点点滑向深渊,仿佛世界在逐渐远去,剩下的只有无尽的黑暗和沉默。
心跳声逐渐减弱,胸口的疼痛越来越深,她的意识模糊到几乎无法思考,唯一剩下的只有一种本能的挣扎和颤抖,抱着罐子的手指指甲变得乌青发黑。
她感受到自己的生命正在从指缝间流逝,无法抓住,无法停留。
在她彻底失去意识的瞬间,糖果罐子先一步坠地,和无数糖果变成一地碎片。
眼前陷入黑暗——死亡降临的那一刻,众生终于平等了。
第77章 急救 先生,她戴着免救手环……(捉虫……
她最后消失的感官是听觉……但是那些声音, 早已如同天外靡音,毫无清晰可言。
陌生的人声渐渐多了起来,从四面八方传来了声音, 众人手忙脚乱。
人群中有人惊呼:“有人晕倒了,快叫救护车!”
她休克姿势是脸朝地趴着, 有人小心翼翼帮她翻转,早已失去知觉的肢体早已沉重不堪, 待看清她正脸的时候, 双唇青紫得骇人,连同眼眶都发着黑青,如同中毒了一般。
外界的吵嚷让身处藏书阁的江述月看到茶面摇晃,他指尖微微一抖,还未来得及探究, 便听见安装在墙面上对讲响起, 这是公馆内线,只在紧急情况下响起, 因为声音刺耳,于是多年不曾响起。
对讲里极为罕见地传来了刘姨饱含歉疚的声音。
“先生, 很抱歉打扰了。大事不好了, 那个租客晕倒的公馆的东侧门,而且情况很是复杂……”
像是早有预料到有今日的状况, 茶杯晃出了半杯滚烫茶汤,顺着他的手骨流淌下去, 下一瞬, 茶杯已经被扔开,他马不停蹄地下楼,一边厉声在空气中说道。
他从这里赶过去全速奔跑也需要两分钟, 但是刘姨和很多公馆内的中层都具备基本的急救培训,在他赶到之前可以掌握最佳的急救时机。
“先给她做生命支持和心肺复苏,我现在过去!”
江述月已经忘记他上次全速奔跑是什么时候,大概是刚下手术台就被告知另一名患者情况危及,他总会全力以赴,也总会内心平静。
当掺杂了太多情绪,甚至影响了专业判断时,他就不够合格。
于是他早已在患者和家属的眼泪中保持着严谨和冷肃,让那些诊断和手术刀一样显得冰冷无情。
可是……兴许是因为离开医院太久,他在病情下好像早已不能毫无波波澜。
双眼因为风的刺激而微微发疼,每一步都像是跨越无尽的距离,心跳声在风中轰鸣着,冰凉的秋风难以传递远方的体温,让那步伐匆忙又艰难。
他心中闪过无数念头,也在知晓她病情的那一刻无数次在脑海中演练,复原中所有的急救场景,每天都在简化急救流程,甚至将心脏除颤器安置在他能最快触及的每个角度,只在为了应对这一天。
两分钟的时间仿佛变得无比漫长,终于,他看到了人群聚集。
众人齐刷刷看向他,面容铁青,如同刚目睹了一场葬礼。
人群主动让开一条路来,年轻的私人医生正在为她供氧和阵痛,刘姨跪在地上面如死灰,已经停止为陶栀子进行胸外按压,垂着头,满怀愧疚。
地上的陶栀子仿佛换了一个人,仿佛如同已经死去一般,身体有僵直的趋势,说一双透彻的眼眸被病色夺去生机,脸色发青,周围是满地碎片和四散在地的糖果,就好像是她口袋里散落的星辰。
那一刻,他不解,为什么两个都掌握急救技巧的人都停止了心肺复苏。
正当他近乎冲动般上前时,陶栀子左手手腕第一次毫无遮挡地呈现在他眼中,在空气中足够显眼,显眼到可以终止一切的侵入性急救——比如心肺复苏。
原来……这就是她无数次深藏的秘密。
他猜测过那左手腕的真相,又不忍去细究那真相。
生命给不了他任何犹豫的时间,他眼尾微红,这是他毫无瑕疵的容颜中唯一的裂痕。
如同视而不见般,他立刻取代刘姨的急救位置,跪坐下来,闭了闭眼,强行令自己稳住心神。
伸手将她上衣领口敞开几分,低下头,侧耳贴在心口听因,然后起身,几乎没有停顿般,保持着冷静甚至于冷酷的头脑,两手交叠,进行上下有律的机械按压。
刘姨不确定身为昔日专业医生的他是不是没有认出免救手环,私人医生愣在原地对这一切也是震惊到目瞪口呆。
“先生,她戴着免救手环……”刘姨在一旁提醒道,似是不忍眼睁睁看他将错就错。
“那是医生考虑的,不是江述月考虑的。”江述月斩钉截铁地说。
转瞬之间,昔日好听的嗓音变得沙哑,目光死死盯着陶栀子毫无知觉的脸,手下动作未停,温情又笃定地说:“她有未完的心愿……”
未完的心愿,未竟的告白,最后的喉舌,逍遥法外的养父……
她一路走来,负重前行,肩负着太多他人的心愿。
她
也许想过一走了之,但是那一次她垂死之际从浴缸中爬出,讲述小鱼的存在,讲述众人对絮语的误解,还有不曾远赴的意大利,想要住进的岛屿木屋,想要一面书墙,想要接受大学教育……
江述月是这世上唯一知道她心愿的人,他是这世上唯一可以承受违背免救协议代价的人。
栀子倒在糖果碎片中,说明事发偶然,她甚至还没有完成当下的约定。
于是他不得不怀疑那绝望的一刻,她是否也可能想求生,她是否有一瞬眷念……
“先生,请冷静,您会吃官司的……”刘姨不得不从旁提出最理性的判断,以雇主利益为先,尽管她无比同情这个独自面对死亡的孩子。
“那我会走上法庭。”江述月清晰说完之后,抬眼看向私人医生,沉声道,“心电监护仪带了吗?”
私人医生愣了一下,从急救箱中取出便携式心电监护仪,快速连接到陶栀子的胸前,屏幕上跳动的波形显示她的心律微弱且极不稳定。
江述月凝视着心电图,果断做出了决断:“准备心脏除颤。”
私人医生没有带除颤器,面有为难,但是五米开外的木匣子中是最近布置上用于应急的除颤仪,迅速取来,调整好电击能量。
江述月接过除颤板,稳稳地将它们按在陶栀子的胸部,两眼紧盯着监护仪屏幕,确保没有其他人接触到陶栀子后,且除颤环境标准,他沉声道:“其他人撤离。”
随着电击按钮按下,陶栀子的身体猛地一颤,随即再次瘫软下来。江述月的目光紧紧锁定在监护仪上,看到心电波形依旧没有恢复正常,立刻对私人医生说道:“继续准备下一次电击,同时准备肾上腺素。”
64/103 首页 上一页 62 63 64 65 66 67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