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选择在那日拆穿她,大概也意味着,就此释怀。
她们之间就此彻底结束了。
以彼此的心知肚明体面收场, 同最初岑稚许的设想完美契合,大概这就是最好的结局。她将重心转移到自己的事上,渐渐不再执着于寻找下一份感情。
那年冬日,岑稚许是在京市度过的。同龄好友大多已经留学归来,也不乏毕业后就留在这座城市的,难得相见,大家都闲趣地聊着各自近况。岑稚许自小便众星捧月,除了有点叛逆外,其实人很好相处,也愿意向身边人倾洒资源,话题聊着,自然也会拐到她这里来。
“阿稚,你最近怎么回事啊?伦敦那边的留学生圈子都说,没人敢追你了。”
她最近半年都在专注自己的事,没怎么关注外界,也不怎么爱同大家聚会,经过她们这一提醒。岑稚许倒确实是想起来,似乎很久没有收到表白和各种示好的礼物和鲜花了。
岑稚许还以为是她太冷淡,吓跑了不少人。
庄晗景敲碎巧克力外壳,忍不住吐槽:“那不叫不敢追,是阿稚眼光太挑,而且又只喜欢高岭之花,主动的人追了也是白追。”
这点大家都清楚,但凡想往上凑的,多少都得制造点不那么明显的巧合。
说话的朋友赞同地点点头,旋即道:“但这跟敢不敢搭不上号,我听到的版本是,有那个心思的人不少,但完全不敢靠近。”
庄晗景疑惑:“阿稚又不吃人,有什么不敢靠近的?”
“不知道啊,我听说的。都在说阿稚身边有个疯犬一直死死盯着,比狼还吓人。”
这个形容倒是让岑稚许意外,她从没听过这些传言,更是没发现自己身边还有这么号人物。众人聊到这里,再也抵挡不住好奇心,用手肘轻抵着岑稚许,“阿稚,你有可疑人选供我们分析吗?”
岑稚许抿着唇没说话,有人拿着线索推测,“该不会是庄缚青吧?”
自从上次岑稚许在总裁办扇了庄缚青以后,相熟的朋友都不免露出一副‘磕到真的了’的表情,不管岑稚许和庄晗景怎么解释,大家都不吃这套,咬定了就是三巴掌,还说这几巴掌挨得心甘情愿。
也不知道外面究竟是怎么传的,一巴掌变成了三巴掌。
电视剧都没这么离谱。
庄晗景最近工作室办得不错,经济上重获自由权,也因此拒绝了她哥的不少无理要求,两兄妹属于是每周回家客套地吃顿饭,下了餐桌又开始水火不容,她只知道岑稚许出国的这段日子,庄缚青每天都很忙,至于在忙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陡然听到这么个稀奇的事,庄晗景免不了也在心底怀疑。
不是吧,庄缚青这么有种的吗?被阿稚骂得狗血淋头,都还不死心地往上凑,暗中作梗赶走情敌。牛逼啊。
被数双八卦的眸子盯着,岑稚许百无聊赖地拨弄着桌面的桥牌,实话实说:“我都不知道有这事,什么疯犬恶狼的,太夸张了。”
见岑稚许表情一点波澜都没有,她不松口,众人也打探不出什么消息,识趣地揭过这个话题,跟庄晗景聊起了异国恋情。
散场后,小姐妹们都有各自的男友来接,庄晗景也是重色轻友的一员,知道岑稚许不喜欢当电灯泡,向她做了几个飞吻便离开了。
岑稚许早在前一年夏天,就把庄缚青送给她的那辆车转让了,岑女士也按照对赌协议的内容,给她升级购置了一辆柯尼塞格Jesko作为代步。
这种级别的超跑在路上飞驰,宛如野兽咆哮般的低鸣足以吸引大部分目光。
同样的,也能阻挡不少凝视觊觎的视线。
那些纨绔浮浪的公子哥,一看自己开的车还没她好,半点都不敢在她面前放纵,更别说端着那股做派看人了。
“岑小姐,这么巧,在这都能遇见你。”
冉颂舟穿着件大衣,笔挺地站在门边,那张脸本就生得招摇,要装看不见他的确有点难。
岑稚许大方地同他打招呼,“刚回国,是挺巧,冉先生来这喝酒?”
“对。”冉颂舟刚同谢辞序吵完架,谢辞序先行离开,也不知道人有没有走远。
要他说,谢辞序也是活该,当初上他那闹的时候,他还以为这辈子都得老死不相往来了,关系就这么僵持了半年,直到某一天,谢明辉突然找到他,说要同他合作,将谢辞序彻底逐出谢氏。
真是疯子和癫子全都聚到一家去了。
他冉颂舟就算再混账,在感情的事上也是公平竞争,和谢辞序的矛盾,怎么也轮不到外人评判。
加上岑稚许身边的人总在换,对他也没什么兴趣,冉颂舟才和谢辞序暂时保持同仇敌忾。
当然也只是暂时。
岑稚许掀眸,目光往他身后扫去,寒夜萧瑟,冬雪将枯枝都压弯了稍许,今年的冬寒似是比往日更胜。
她也不知自己在看什么,从容地收回,“一个人?”
冉颂舟抵着唇笑,“岑小姐问这话都多余,这些年,我哪次不是一个人?”
他跟谢辞序都是宁缺毋滥的性子,这辈子认定了谁,就绝不会放手。哪怕是找不到空子钻进去,宁可守在后头静默地等,蹉跎到地老天荒也认栽。
都是聪明人,冉颂舟点到即止,转眼就自个端了个台阶下,“外面风大,叙旧的话,不如上车说。您倒是抗冻,我快哆嗦死了,到时候多丢人。”
岑稚许在国外待的时间太长,听到冉颂舟拿腔作调的逗趣话语,觉得无比亲切,也不忸怩,对他道:“我的车刚提不久,冉先生不介意的话,我带你兜风晃一圈。”
“荣幸之至。”冉颂舟求之不得。
不远处,停靠在路边迟迟未能启动的劳斯莱斯缓缓降下车窗。
男人狭长淡漠的眼冷冷睨过来,充斥着锋利的危险。
谢辞序那淬了毒一样的目光,如同利箭般射过来,冉颂舟怎么可能注意不到。要不说谢辞序活该呢,当初砸他家时骂得多狠,如今躲在暗处窥视,不也是风水轮流转。
“哎哟。”冉颂舟忽地惊呼一声,引得岑稚许抬眸,问他:“怎么了?”
“你这车门我不会开。”
岑稚许怔愣半秒,倒是觉得不应该。
冉颂舟可是打小就跟着他爹在名利场里混的人,典型的靠嘴吃饭,抹得开面,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没见过,改装赛车都不知道摸了多少把,就一跑车,他说他开不了车门?
遥隔着一条车水马龙的街道,冉颂舟自然张狂,扶着后脖颈道,“昨天落枕了,真弯不了腰。劳烦岑小姐。”
岑稚许不疑有它,索性服务到底,为冉颂舟掀开车门,才绕过车头走向驾驶室。
作为全球唯一一款能与布加迪对飙的超跑,Jesko的是双涡轮增压,堪称性能怪兽,起步即高速,若是任由车窗这么开着,岑稚许倒是要先被呼啸的风声吹得耳膜阵痛。
车窗自动上升的同时,对面的另一辆劳斯劳斯也被隔绝视线。
这款车型,在附近的地界见到并不奇怪。
但对面是即停即走的位置,在那停这么长时间,恐怕待会就该收到交警的罚单了。
一窗之隔内。
谢辞序左手夹着一支细香烟,垂眸落向右手拇指上的宽戒,克制住内心躁动的凶兽,呼吸平稳起伏。
差一点,就要被她发现了。
这半年的时间里,往返三十几张长达十一小时行程的数字机票,都如同见不得光的秘密,埋葬在无数个雨丝缠绵的深夜。
放置于中控台上的手机嗡鸣震动。
冉颂舟发来的消息无比刺眼:[辞哥,真是不好意思,岑小姐的超跑只坐得下两个人,不然高低也得邀请你体验一下。]
谢辞序余光扫过,胸口燃起的妒火直冲头顶。
司机扭过头来,提醒:“谢总,那辆京A00088走了。”
超跑体型轻巧,劳斯劳斯走的是商务路线,即便是铆足了劲追也追不上。
“撞上去。”
沉哑的嗓音叫司机脊背生寒,以为听错,不确定道:“您说的是追上去?”
谢辞序没有回答。
漆黑的眼睫下,乌眸满是偏执。昂贵的高定西装剪裁得体,从领带到袖扣,端得是一丝不苟的矜冷,可只有他自己知道,内里有多失魂落魄,连丧家之犬都不如。
掌中的那支烟被折断,包裹着烟草的银白色外衣破碎,碎屑落了满地。
柯尼塞格正在等红绿灯,就算是不懂车的人,看到这流畅张扬的车型,也知道随便一个磕碰,大几十万甚至上百万都得赔进去,次年保险公司估计也不敢买账。碰到这种顶级超跑,该变道的变道,远远地瞧着欣赏就好。
砸钱连个响声都听不到的狠家伙,谁不要命了往前靠?
因此,劳斯劳斯绕过环岛,一路畅通无阻地行至柯尼塞格车尾后面。
冉颂舟透过侧视镜,望见了那辆熟悉的连号车牌,正在一点点逼近。
速度很慢,远不及碰撞事故的程度,真要抵上来,最多是将车漆蹭掉、车牌刮花。可岑稚许这辆车是全球限量款,又没有铺设车衣,漆面要是破坏了,还得将车运送回原厂修理,少说也得等个把月。
在这短短几十秒的红灯时间内,所有人的心跟着高高提起。
冉颂舟更是惊得手心冷汗迭起。
谢辞序真他妈疯了。
留学圈子传的那些谣言,不及他本人万分之一。
劳斯莱斯内。
司机油门踩得很轻,从来没有哪一刻的手像这样抖过,“谢总,还要再往前吗?真没空间了,再往前就该撞上去了……”
“继续。”
谢辞序锋锐的余光注视着副驾的位置,语气难辨喜怒。
心里战术熬得就是耐性。
病态的疯魔早就让他无坚不摧。
冉颂舟到底还是熬不过,接了个闹钟,急忙下了车,“朋友突然召唤我过去打台球,就在这附近不远。岑小姐车技不错,车也漂亮,有机会一起去肆火俱乐部跑几圈,失陪。”
岑稚许还没反应过来,冉颂舟就跟火烧眉毛似地离开了。
她觉得这人莫名其妙,什么事非得急着从马路中间穿过去,但该有的礼数还是不能忘,客套叮嘱:“那你路上小心点。”
“停下吧。”
谢辞序启唇。
黄灯闪烁过后,绿灯骤然点亮,柯尼塞格在最前排,几秒的时间就如利剑出鞘般,将一众车型远远甩在身后。
冉颂舟的电话切了进来,速来持重冷静的人毫无迂回地破口大骂。
车载音响陡然接通这么个电话,司机冷汗涔涔,全靠心理素质好,才能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后排的人神色平淡,黑眸如同薄雪般冷寂,薄唇讥诮轻挑。
“手段卑劣又怎样?”
至少今天这场战役,除了她,再无赢家。
第58章 春日 “既然是谣言,就没必要关注了。……
几天过后, 岑稚许落地伦敦,好友转发了一段社交网络上的视频给她。
她随手点开,标题就很炸裂。
什么大小姐训狗, 修罗场以死相争。看得她两眼一黑。
视频里的街道很眼熟,再仔细一看,柯尼塞格车身后面跟着辆劳斯莱斯, 几乎紧贴靠近, 眼见着就要撞上去了,柯尼塞格的副驾里先是跨出一双长腿, 人还没瞧清楚便转过身, 从斑马线上走了。
讨论大都围绕顶级豪车和连号车牌, 以及露了个侧脸的冉颂舟, 捞人和吹捧颜值的不相上下。
岑稚许继续往下划拉, 各个角度的视频里,车牌无一打码, 甚至还有冉颂舟的正面照。
拍照可以, 车牌不打码,就不太厚道了。
营销号为了流量, 什么内容都往外编,消息都传到她小姨那了, 问她是不是有新情况。
“不错嘛,冉颂舟这孩子挺靠谱的。之前我和冉家在淮城的项目上有合作, 跟他打过交道,谈吐有趣,跟说相声似的,招女孩子喜欢,还很有边界感, 没搞过什么暧昧。”
“什么时候带回来给小姨瞧瞧?”
“后面那辆车貌似是谢家那位吧?小许,你最好离他远一点。他跟冉颂舟是发小,听说后面因为个女孩闹了矛盾,吵得不可开交。现在谢氏内部风雨飘摇,你再好奇,也别蹚这趟浑水。”
听完三个语音条,岑稚许心都快死了。
她连忙安排人去处理,将全网相关话题及视频下架,估计这事也不是冉颂舟做的,她讨厌被人以舆论威胁。至于究竟是谁在有心煽风点火,她暂时没有思绪。
安抚完小姨,岑稚许坐在碎片大厦高层的落脚点歇下来,简单编辑好统一说辞,用来搪塞八卦好奇的好友们。
[顺路捎上他而已,别多想]
至于大家信没信,那就不得而知了。
伦敦的天气总是阴盖过晴,雾气缭绕,将原本万家灯火般的夜景削弱几分。岑稚许马不停蹄地忙完这一切,将公寓的灯盏点亮,这里视野很好,整座城市如同星罗棋布,被泰晤士河划出一道并不明显的暗灰界限。
她收到高级物业管家送来的圣诞礼物,才恍惚间想起,又过了一年。
伦敦的圣诞气息比京市浓厚,几条繁华的街道都会点亮天使灯,将近几十万颗星灯组成,从周围城市赶过来参加亮灯仪式的居民众多,地铁口更是围堵到寸步难行。
可惜的是难见雪景,总觉得比去年冬天少了什么。
岑稚许是很能习惯孤独的人,哪怕是在特定的节日,也并不会生出远离人潮鼎沸的失落。这些年来,她身边的人络绎不断,像今天这样,还是头一遭。
庄缚青给她订了个蛋糕,视频通话讯息她却没有接。
他不再执着,改为发文字,祝她圣诞快乐。
岑稚许没有回,给自己倒了一杯威士忌,思绪莫名飘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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