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翻出那张车牌截图仔细看了眼。
总算知道那天冉颂舟在躲什么了,可不就是跟见了阎王爷一样么。
晚上九点,岑稚许和庄晗景通完电话后,又聊起这个事,庄晗景忍不住问:“那谣言怎么办?他这样多影响你谈恋爱啊。”
“不用管。”她语气轻松,满不在乎:“既然是谣言,就没必要关注了。”
“岑小姐,您前段时间联系博物馆的事有消息了。”
没想到能这么快就收到邮件,岑稚许被阴雨天气侵扰的糟糕情绪很快一扫而空,迅速约定好同博物馆馆长见面的时间。
事情要从半年前说起。
刘教授受好友委托,得知伦敦的一家博物馆打算拍卖部分展品,其中大量文物都来源于中国,由于辗转多年,已经无法采用线索证明属源。
由于各种原因流落在海外的文物众多,想要带回国,除却外交、司法及捐赠途径外,就只剩下商业购买。
若是只有一两件还好,以拍卖和个人名义购买,再捐赠给博物馆或者研究室,岑稚许先前靠这种方式陆续带回过不少东西。
但这次亮相的文物数量众多,包含各种青铜器、绢画以及瓷器,数量庞大,单以个人名义,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这家博物馆是有伦敦的一位油画家所建,自他去世后,交由子女打理,后来又经英国政府出资修缮,如今对外开放,所有权仍旧归属于个人,因此,京市文物局也不好直接出面。
岑稚许在伦敦留学,正好充当了那个中间桥梁,奔波于此,不断试探,寻找谈判的条件。
能够将这批文物带回去的最好方式,便是找到线索,证明它们起源于中国。
现如今的馆长,是那位油画家的孙女,将近五十岁的雍容妇人。维多利亚式建筑风格的博物馆里,办公的位置在最顶层,墙面随处可见用来纪念建馆者的油画,连旁边的柜架上,摆的都是那位已故长者的照片。
见岑稚许对此感兴趣,馆长很高兴,请她喝了一杯咖啡,解释道:“他是位对细节严谨认真的绅士,用绘画赚的钱,捐建了好几家妇女儿童基金会,每年都会陪孩子们祷告。”
“听说过的Gresley先生的事迹,很感人。”岑稚许说。
两人相谈甚欢,从画作聊到如今博物馆的现状,她也因此得知,原来这批打算拿出来拍卖的文物,是他曾在遗嘱里写下来的藏品,打算将拍卖获得的资金捐赠给国际儿童基金会。
老馆长的子女很尊重他的决定,也正是如此,才按照遗嘱里约定的60年,从古煲里找到。
馆长说她对中国文化并不了解,她的态度很明确,“岑小姐,如果你们能拿出合理的证据,我们愿意物归原主。”
饶了半天,讲完一段复杂的故事,同岑稚许聊得很愉快,听用虔诚的敬意夸赞了Gresley先生。
可落回讨论的点上时,还是划分成两码事。
岑稚许有种被戏弄的后知后觉,神色清冷。
她拢了拢大衣,唇边的弧度优雅,眼里的笑容却冷淡,“追溯朝代的影像、纸质资料,都足以表明,贵馆所珍藏的青铜双羊尊、兽面纹尊、曜变商目茶碗……等,是中国文化的瑰宝。Gresley女士,我不明白,要怎样才算所谓证据。”
难点也在这里,若是对方咬死,即便全世界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想要靠谈判请回文物,依旧难如登天。
刘教授当年游学在外时,舌战群儒,吃了不少亏,成功案例却寥寥。
话语权不在手中,愤怒无用。
馆长抿了一口咖啡,神色平和地说:“岑小姐不是说,青铜双羊尊有相应的青铜盖吗?只要你们的学者把盖子带来伦敦,能够和双羊尊本体完美契合,我们就承认。”
文物出境需要满足重重审核及标准,而青铜器属于禁止出境名列,与之相应的青铜四方盖太过珍贵,评级鉴定为珍贵文物级,更不可能带着它千里迢迢来到英国。
她们提出的这个条件,约等于将道路封死。
岑稚许那杯咖啡一口也没喝,将这个好消息与坏消息同时带回去,会议软件里,刘老和另外几位文物局的老师神情凝重,在此之前,众人已经做好了坏打算,可实际听到时,还是不免为此悲恸,也夹杂着不甘。
事情升级处理,就要从更漫长的国际法层面斡旋了,周期之长,最终结果也未必会站在正确的一方。
不同的代表角色轮番尝试说服,如此过了大半月,那位馆长仍是坚决不肯动摇。
岑稚许从来没有参与过这样费心力的谈判,战线拉长,难免也挫败。
直到见到了傅斯年。
她当初亲手将人拉进了黑名单,再见时,身边又有了谢辞序,虽说算不上无缝衔接,但空窗期太短,到底还是尴尬。
明明只是同几位老师的饭局,岑稚许不明白他怎么会出现,相比于她的刻意避嫌,傅斯年很是从容,“事情并不是完全没有转机。”
“只需让本体与盖子完美嵌合就能证明双羊尊是我国的瑰宝,为什么不考虑一比一复刻?”
今晚谈话的重点就在这里,一比一复刻双羊尊的顶盖,需要相关组别的文物修复团队共同协作。
刘老对傅斯年很满意,铺垫完后,商讨完解决方案,确认好时间节点,心里的重担顿时卸下来。
萦绕在众人头顶的阴霾散去,心里都被热菜烫得暖呼呼的,对这件有价值的事充满信心。
“如果能成功,将成为海外遗失文物归还的范本,参考意义重大!”
头发花白的退休领导感慨,激颤地同刘老多喝了两口酒,眼里闪烁着光芒,不知是酒醉,还是想起了什么屈辱的往事,总之,这份曾被蔑视、被踩在脚下的脊梁骨,有了挺拔的底气。
有了进展,筹备的效率也很快。
京北大学连同京博的专家教授组,以及文物修复师们群策群力,赶在一周时间内,等比复刻了双羊尊的青铜盖,在团队的护送下,从海关带至伦敦的博物馆。
馆长给出的条件苛刻,还算守信,在远程视频确认复刻后的青铜盖尺寸和纹路细节,几乎与原物完全一致后,点头示意完成扣合仪式。
岑稚许站在不远处,同戴着工牌与徽章的青铜组修复师们一起,紧张得连呼吸都收紧。
悬念在合体的那一刻揭晓。
完美契合。
场馆内发出爆炸式的鼓掌声,团队成员们的击掌、惊呼,仿佛将世界按下了消音键。馆长也笑着同她握手,对文物修复师们巧夺天工般的复刻表示由衷地赞叹。即便是最精准的仪器,能够达到的精度,也有数字限制,每往前提升一个小数点,都对制造设备有变革性的考验。
文物修复师们,仅用一双手,将这种精度推向极限,还原出它们曾经的辉煌风貌。
若不是亲眼所见,恐怕世界上仍有许多狡辩的声音。
岑稚许受他们所感染,眼角隐有湿意。
这一批文物回国后,掀起了很大的讨论热潮,傅斯年作为外交部发言人之一,在面对各国媒体时,不卑不亢道:“中方希望能借此机会,与各国就文物追索返还及古迹修复等领域合作。当然,这也是大国责任担当,值得赞赏。”
话里话外,虽未点名国家,但如此大批量的文物返还,自然无法再定性为民间行为。
作为事件的推动人之一,岑稚许悄然隐身,决定以那间博物馆的名义,捐赠一笔钱给原定的妇女儿童基金会。
数额较大,岑稚许虽然自对赌协议获胜后,掌握了不少资金,但在大事上,还是会和岑琼兰以及谈衍商量。她们一家人秉承的理念都是,万事需通过家庭会议,理性商讨,共建明天。
以商业手段拍卖、购买,和靠溯源将文物带过国,意义截然不同,岑琼兰得知岑稚许留学的这一年里,还做了这么件惊天动地的事,喜闻乐见地支持,于是,家里全票三票通过。
谈衍还赞助了一部分,以示鼓励。
父母给的情绪价值拉满,岑稚许亲昵地挽着岑琼兰撒娇,引得岑琼兰失笑,还像小时候那样揉她的头,温柔道:“你想做的事,跟我们对你的期待,一点也不矛盾。现在还觉得不自由吗?”
岑稚许这一年里思考过很多次这个问题,但她认为,也不是完全一样的。
“我是按照自己的路走的,跟当初的规划有区别。”
她们想要的,是让她安心学完管理与经济,再回京市接手家里企业。
由于岑稚许的叛逆,计划出现了偏离,好在殊途同归,她现在正一步步向着自己期待的方向迈进。
脑中想起了一道久违的低哑声线。
岑稚许恍惚想起来,谢辞许很早就设想过这种可能。
只是,她没有借用他的力量,而是自己走完了这程路。
以青铜双羊尊为首的文物归还事件后,陆续有其他文物采用类似的方式回国,网友们跟福尔摩斯似的,从各个地方爆出来的视频、图文里,串联了始末。
[已知,柯尼塞格大小姐就是拍下那枚压轴领夹的富婆,跟代博物馆阔气捐赠的神秘人物为同一人。有留子在牛津郡看到过这辆京A车牌]
[妈呀,大小姐是真的牛!]
[啊啊啊吃瓜到大小姐和外交官曾是男女朋友关系,配一脸救命!!]
[呜呜上次看纪录片就很感动,还在想大小姐出国留学后,是不是就放弃文物修复了,觉得很惋惜。没想到大小姐一直都在,我真的哭死]
[感谢大小姐和各位老师们带文物回国]
[跟爸爸姓,你会拥有一堆私生兄弟姐妹,跟妈妈姓,就是唯一的大小姐,小说具象化了]
[大小姐会和外交官复合吗?高知双强cp好好磕(星星眼)]
岑稚许偶尔会在网上看关于自己的消息,主要是她朋友太多了,身边的发小又全是5G冲浪,就算她没关注,消息也会从四面八方发过来。
磕她和傅斯年的cp?岑稚许啧啧摇头。
人还在黑名单躺着呢。
交流纯靠刘老撮合,她又不好告诉老教授,说她曾踹过傅斯年。
她正打算默默点个踩,网速卡了一下,再刷新时,所有磕cp的评论都不见了。
速度之快,差点让她以为遭遇了鬼打墙。
十级冲浪的庄晗景火速来报:[阿稚!!那个神秘疯犬买水军喷你和傅斯年的cp!!!言语好恶毒!竟然拉踩傅斯年,说他给你提鞋都不配!!]
岑稚许受不了庄晗景的咆哮体,揉了揉眉心,又懒得去搜索,问:[水军还说了什么?]
庄晗景神秘兮兮且郑重:[合格的前任就应该埋在土里,死了最好]
埋在土里。
岑稚许抿唇。
他倒是先自个埋一下看看?
第59章 春日 “傅先生,好狗不挡道。”……
[谢辞序这种人, 发起疯来连自己都咬]
再次看到这条消息时,岑稚许在伦敦又度过了一年,顺利熬到毕业。结业礼每年都举办地很隆重, 庄晗景为了庆祝,专程跑过来充当摄影师,给岑稚许拍了一堆照片和视频, 发到两家关系好的家族群里。
长辈们在群里撒红包, 连发好几个点赞和微笑的表情,比过年还热闹。
唯独庄缚青没有送上祝福, 周姨看不惯他这副忙起来什么都不管的做派, 艾特他好几轮, 他也没有反应。
引得周姨担心, 猜测她们是不是吵架, 还问她庄缚青有没有欺负她。岑稚许不好多说,打着哈哈糊弄过去了。
不回群消息就算了, 他非得私聊岑稚许, 链接点进去,标题极其吸睛。
讲述了谢辞序如何在这两年内, 步步谋略,通过并购锂电池及新能源车企, 在所有股东的眼皮子底下,让谢氏背上滚雪球似的巨额债务, 一夕之间如山倾倒。庞大的集团犹如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但支柱性产业的子公司宣布破产,为了偿清债务,不停拆东墙补西墙, 如今的谢氏,就此落幕。
外忧内患加持之下,谢辞序在豪门内斗中被逐出局。就在看客们为天之骄子的结局唏嘘时,他以世曜科技总裁的身份,重回大众视野,并在纳斯达克敲钟上市。
世曜专注于人工智能及数据科技等领域,早在几年前,就开始抢占国内外市场,其数据中心遍布东南亚各地,规模成熟,发展迅猛,曾被谢氏视作头号劲敌。
如此戏剧化的剧情走向,各界也因此对他褒贬不一。
有人说他手段狠厉,连亲生父亲都能送进监狱,就是头养不熟的白眼狼。也有人敬他拥有顶级谋略,在谢家这样浑浊复杂的环境下,还能功成身退,实属不易。
关于他的新闻话题太多,岑稚许没有发表过个人看法。很显然,庄缚青属于前者。
岑稚许刚和庄晗景挑选完照片,看到这么条消息,强忍住将他拉黑的冲动,把手机递给庄晗景。
“你说,我们能不能一起屏蔽他?”
庄晗景想起自己曾短暂地支持过她哥,顿时后悔不迭。谢辞序疯起来是什么样子她不知道,庄缚青讨厌起来也不必谁差,什么事都要掺一脚,也就得亏岑稚许脾气好,看在长辈的面子上,才勉强留他一个好友位置。
老提起情敌做什么?这不是明摆着给人助攻吗。
呸,活该他排队都赶不上。
岑稚许出国的这两年里,庄晗景也将工作室的规模扩大,加上有获得国际奖项的作品加持,再也不用看人脸色,因此做事也硬气。
她抬眼觑岑稚许的表情,估摸着岑稚许早就厌烦庄缚青这副自大的样子,索性做主,指尖在屏幕上翻飞。
“你不会怪我把他删了吧?”庄晗景问。
岑稚许:“你是我的嘴替,谢你都来不及。”
“那就好。回头他要是拿我妈当挡箭牌,我帮你背锅,”庄晗景放下心来,她虽然是个什么都磕的杂食党,但就目前的情况来说,还是更期望周围的人少提起谢辞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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