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他能入梦就好了。
静谧的室内,脚步声阵阵逼近,男人一身骑服还未换下,粗鲁地将榻上已经沐浴更衣的人拉扯起来。
郁稚惊醒过来,男人正一脸怒意,额间的汗水都还未擦去,居高临下地望着她。
“陛下......?”
他此时不应该在悠然宫用膳么?怎么过来了......
“你究竟意欲何为?!”他怒而质问道。
“陛下,什么意思?”郁稚困倦,浅眠被人惊醒,整个人显得纤柔懵然。
“你别把朕是傻子!!”他这雷霆万钧的模样,与上一世一般无二。
若说昨日皇后让贵妃留下用午膳,萧歧只是怀疑,但她今日又主动要他教贵妃骑马,目的很明显了!
“你把朕推向别人身边?!”
萧歧:“就因为你久久不孕?你需要一个皇嗣来巩固你皇后宝座,所以要借贵妃之腹来生这个孩子,是不是这样?!”
他太了解她骨子里是个怎么样的人了!自私自利、卑劣可恶!
郁稚:“......”
萧歧目光汹涌,气息跌宕,“皇后这样处心积虑谋划,就不怕反被聪明误么?”
郁稚渐渐清醒,原来皇帝是这样想她的。
郁稚:“不是的......臣妾只是觉得贵妃很爱慕陛下,她每日来御书房禀告宫务,其实真实目的不过是来看陛下一眼罢了。”
“皇后想说你是在帮贵妃的忙?”萧歧笑了,“郁稚,你没有这么好心。”
“我、”郁稚欲言又止,皇帝确实该这么想她。
“被朕说中了?你的心思?你只是为了借腹生子,好巩固你皇后的地位是么?”
“不是的......臣妾是真希望陛下可以去悠然宫,李檀她很好、”
郁稚不确定皇帝知不知道,上一世那封告密信是李檀冒着生命危险送出去的,应该不知道,否则他怎么可能不封李檀为皇后。
萧歧更用力地捏着她手腕。
“好啊!”他将她提到面前,切齿道,“既然皇后如此贤惠,那朕就如你所愿,多去悠然宫陪贵妃!”
第56章 承认吧,你会嫉妒
萧歧这一次离开,就真再未来踏足未央宫一步。
郁稚再不必去御书房读书写字,她也有工夫冷静下来好好整理思绪。
首先皇帝与李檀皆有前世记忆,所以这一世她的父兄无法兴风作浪,姐姐郁微也如上一世远嫁去幽州。
还有戚离,今年有科考,算算时间她也应该与戚离相见了,皇帝必定对戚离必定痛下杀手,她必需要阻止戚离科考,并且不能叫皇帝发觉。
郁稚设法拿到科考名单,可一番查看,竟没有叫戚离的人。不可能呐,戚离明明是在这一届高中进士,只是为官之后被人排挤、不受重用罢了。
“纯儿呢?”郁稚又想起来一人。
芍药道,“禀告皇后,不知怎么的嬷嬷没将她派来我们未央宫,而是派去行宫洒扫了。”
上一世郁稚得知父兄谋划弑君夺位,她派未央宫的纯儿去给李檀通风报信,如此忠君的宫女,这一世也应被厚待。
芍药:“不急,待到秋猎,我与纯儿就能见面了,到时候皇后随口一句就能将她带回皇宫。”
确实不急,行宫可比宫里头逍遥自在多了,说不定纯儿乐不思蜀了。
***
皇帝在校场教贵妃骑马的事传得人尽皆知,御史台还上疏劝皇帝莫要专宠,既有御史台亲自盖章,这一来二去,李檀就被传成了宠妃。
皇帝各色赏赐源源不断地入悠然宫,譬如江南新运来皇城的织锦绫罗,番邦进贡的宝石香料,先紧着悠然宫先挑,挑剩下的再送去各宫,惹的其他妃嫔怨声不断。
丽美人与绮美人皆入宫甚久,这两日总来郁稚跟前抱怨。
“贵妃每日都去御书房,明面上说禀告宫务,实则就是卡着午膳时辰,陛下宽容,见天热就留她下来用午膳。”
“就是,贵妃如今替娘娘掌凤印也就罢了,名不正言不顺的。还这样贪心,御书房是处理政务的地方、”
“陛下还命绣房的宫女皆停下手上的活计,先给贵妃制秋衣,皇后想想,嫔妾们该多委屈啊......”
两位美人巧舌如簧,将皇帝的宠爱大肆描绘渲染,把李檀说成妖精宠妃......
郁稚听着,神情尴尬。看来上一世,她们也是如此在背后说道她这位皇后的。
送走两位美人之后,郁稚想起来一件事,那件烟紫色绣金凤袍还在衣柜里搁着呢,于是命芍药带上衣袍去悠然宫。
凤印已经给了李檀,凤袍也应该给她,如此自己到时候能毫无顾虑地离开皇宫。
午后,太监们正翻腾悠然宫的院子,原来江南送来许多株名贵杜鹃花,皇帝尽赏给悠然宫。
郁稚到时,李檀正在看书。
郁稚道明来意,“这件凤袍贵重,既然陛下给了贵妃,贵妃就安心收下。”
李檀神情复杂,她当时的目的并非真送衣袍,而是要送刀,只是皇后竟然没有重蹈覆辙,白白少了那么一出精彩好戏。
李檀拂了裙摆跪下,“凤袍是专属皇后,陛下厚爱赐给臣妾凤袍,臣妾却不敢逾矩,还请皇后收回。”
郁稚:“无妨,贵妃贤能,既有能力掌着凤印,也受得起这御赐的风袍。”
殿外廊下的脚步声越来越清晰。
李檀忽得伏地哭诉道,“这件凤袍臣妾万万不敢穿!!不过是因为皇帝赏赐,所以不敢不收,若皇后娘娘实在容不得......”
皇帝踏入寝宫时正好瞧见这一幕,不止皇帝,身后跟着的宫女太监们都瞧见了。
皇后端坐椅榻,贵妃则楚楚可怜跪在她足边,哭得梨花带雨,皇后手边放置着一件华丽凤袍,宫女们认出来那是皇帝赏给贵妃的......
所以事情真相一目了然,皇后是上门兴师问罪刁难贵妃来了!
按照规矩贵妃确实没有资格着凤袍,可那是陛下御赐,再加上贵妃掌管后宫,皇后这一招反而显得她小肚鸡肠。
“怎么回事?”萧歧横眉冷对。
李檀哭诉道:“禀告陛下,皇后前来问罪臣妾,训斥臣妾私藏凤袍,臣妾已经解释是陛下御赐,皇后不信......”
郁稚惊愕得立在原地,李檀她怎么、怎么、
郁稚:“臣妾没有,臣妾不过是来送还这件凤袍。”
宫女小喜道,“这件凤袍本就在我们悠然宫,皇后娘娘怎么胡说呢?!”
殿内众人都用匪夷所思的目光看着郁稚,皇后真的太荒唐了,贵妃得宠,她心生嫉妒,但也不能用这拙劣的招数来刁难贵妃!!
男人的眼神巡视,落在那件凤袍上。
没错,上一世的郁稚就是这样,仗着他的宠爱横行霸道,将其他妃嫔都压得死死的。
“臣妾真的没有训斥贵妃,臣妾只是、”郁稚委屈极了,百口莫辩,她真的想撮合萧歧与李檀,她没有嫉妒,真的没有!
萧歧:“你少在外给朕丢人现眼!跟朕过来!”
郁稚被带到御书房,她两世都没有受过这样大的委屈!!
“臣妾没有想要那件凤袍,明明是贵妃前头派人送来未央宫,我不过是再送还回去!”
萧歧怒合上殿门,强势地立在她面前,“不过几日就忍不住了?皇后?”他唇角似笑非笑,既恼火又盛气凌人。
郁稚不明白他到底生不生气,还是看她笑话嘲讽她?
“什么忍不住,臣妾不明白!臣妾只知道自己是清白的!我没有欺负李檀!”
“你不是大度地说,要朕多去悠然宫陪陪贵妃么?朕不过宠她几日,皇后就吃醋了?还敢命贵妃跪下?”萧歧字字笃定,不同于在悠然宫的怒意,他眉宇间是兴奋是痛快是暗爽,仿佛抓住了她什么把柄!
“谁稀罕一件凤袍,谁稀罕你的宠爱!”郁稚真的被逼疯了,她受不了这样天大的冤枉!
“萧歧,我与从前不同了,荣华富贵我真不想要!我说了那件凤袍是李檀之前送来未央宫的,今日只是送还回去!既然是你赐给别人的东西,我才不要!我不知李檀为何那样冤枉我,但我也不在乎,我只是想你知道,我不嫉妒,我不吃醋,看到你与贵妃琴瑟和鸣,我也为你们高兴!!”
她语气那样笃定,眼神那样坚毅。男人无声地立在原地,神情凛冽如风雪。
郁稚真想离开皇宫,今日就离开,再不回来。
她是重活一世、悔悟了的人,权势富贵全拥有过,她今世想换个活法!没有勾心斗角,没有谋划算计!
“臣妾告退!”
“你给朕站住!”萧歧切齿道,伸手揪住她的后颈,“一件衣袍罢了,不要再说了。你多久没来御书房读书?课业全都荒废了!”
萧歧:“去坐下练字!”
“我不想练!”郁稚还是觉得很委屈。
萧歧:“容不得你想还是不想,坐下!练字!”
她一身的反骨,萧歧想不到这世上除了他还有谁能按得住她。
不情不愿地练了会儿字,礼部尚书前来觐见禀告入秋之后科考之事。
皇帝听得仔细,最后礼部尚书递上了名录,“各地考生统共两万九千七百八十四名,礼部皆已经审核通过,还请陛下过目。”
郁稚笔尖缓缓停下,伸手去蘸墨汁。所以这一本名录才是最准确的,她要看看里面有没有戚离的名字,可是皇帝应该不会允许她翻看。
“其中有没有一个考生,名叫戚离?”皇帝忽得开口询问。
啪嗒--郁稚手中的笔杆顿时断成两节,砚台中的墨飞溅起来,落在她额间。
礼部尚书:“皇后娘娘保重凤体!”
皇帝侧眸看过来,郁稚心慌意乱,自己会不会露馅了?!
“皇后无碍吧?”男人幽幽问道,目光极其复杂。
郁稚摇摇头,用帕子擦拭墨汁。
礼部尚书这才继续回答,“回禀陛下,因陛下上次问过臣,臣这一次亲自彻查,没有人叫戚离。有那么几个姓戚的考生,但年纪都已过四十。”
大臣退下之后,皇帝亲自翻看,确实没有一个叫戚离的,他指尖摩挲着纸页,口中轻喃,“没有么......”
郁稚埋头写字,心脏乱跳不止,皇帝果然在寻找戚离!!上一世戚离地位堪比丞相,受她庇护,是她最青睐最器重的臣子,皇帝怎么可能放过他......
然而其实戚离也很可怜。
黄昏时分,悠然宫派人来御书房问皇帝今夜过去用晚膳。
萧歧瞥了眼身边认真写字的少女,然而告诉传话宫女,“朕今夜不但会过去用晚膳,还会留宿。”
郁稚笔尖顿了顿,而后继续写字。
悠然宫的宫女欢欢喜喜地回去复命了。
“臣妾写完了,陛下过目,臣妾先回未央宫。”
“不急,我们夫妻二人也有许多日没有好好说话了。”萧歧气定神闲,“朕去悠然宫留宿,皇后也不吃醋吧,毕竟是你要朕多去后宫。”
郁稚笑笑,“臣妾不是小肚鸡肠的人,臣妾不吃醋。”
“说起来,这也是朕初次与其他妃嫔亲近,不知是何滋味。”
啊?郁稚惊愕地无以复加,所以说、所以说上一世他也、不是吧......萧歧这么纯情?他远在边疆时不是有很多流言蜚语么,什么舞姬夜夜在帐中......
这就显得她上一世更不是个东西了。
难怪他没有子嗣。
他真这么纯情?一瞬间几百个念头在郁稚脑中飞过。
“不像啊......”郁稚嘀咕。新婚那夜他明明就很......所以真有人无师自通?
“你什么意思?!”皇帝语气顿时狠厉。
“没有、臣妾没什么意思!”郁稚死死抿住唇。
......
郁稚将笔墨都整理好,溜之大吉。
真晦气,明明是去送凤袍的,竟然被泼脏水还被皇帝揪到御书房练字!!
一回到未央宫,宫女们神情古怪,“皇后娘娘......芍药她......”
芍药在房里哭得晕过去几回,她听说皇后回来,哭着前来禀告,“皇后娘娘,纯儿死了!!奴婢思念纯儿,托侍卫给纯儿捎个口信,说我们秋猎就能见面了。结果、结果、从行宫回来的侍卫告诉奴婢,纯儿在去行宫的路上就病死了。我又去问嬷嬷,嬷嬷说她真是病死的,好端端的人怎么就病死了呢!”
“后来我又去查,才知道她去行宫前,嬷嬷塞给她几块点心叫她在路上吃。”
“那个嬷嬷从不这么好心的!她是贵妃的人!”
“也是贵妃亲自下令将纯儿派去行宫!那么多宫女就她一人去行宫!”
“嬷嬷还特意禀告过贵妃,纯儿是我妹妹!”
“哪怕贵妃不肯派她来未央宫,也不该杀她,她还那样年轻!!”
......
芍药哭得肝肠寸断,所有证据表面是贵妃杀了纯儿。
郁稚叫人扶芍药下去休息,她坐在凤榻上。李檀究竟为何要这样,她肯定知道纯儿就是上一世传信的宫女,为何要杀她?难道不该嘉奖她么?!
思前想去,只有一个可能,李檀知道纯儿是她宫里的人,也知道了上一世是她要救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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