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瓣你可以还给我,定元珠你也可以还给我,”
那双在昏暗夜色里依旧清透明亮的眼眸,目光如炬,带着足以烫伤他的温度,一字字地叩问进他的心底,“可我的娘亲呢?你能还给我吗?”
“谢无恙,你欠我的,这辈子都还不清……”
“我要走了,再拦我,便是逼我动手。”
糜月撂下最后一句狠话,她手腕上的力道一寸寸地卸下来,她甩开他的手,与他擦肩而过,头也不回地离去。
……
悬海阁后方的海面之上。
一艘大型灵舟无声停靠在半空中,上面影影绰绰地等候着众多身影。
廖红叶和另两位副宫主站在灵舟最前方,蹙眉望着不远处的悬海阁。
“宫主她怎么还不出来?会不会出什么事了?”已经有副宫主耐不住性子问。
“再等一刻钟,若宫主再不出来,我们便闯入护宗屏障,杀进去。”廖红叶沉着地冷声道。
话音方落,只见一道熟悉的倩影从悬海阁中飞出,乘着月色,径直朝她们的方向御风而来。
弟子们睁大眼睛,难掩激动:“是宫主,宫主出来了!”
廖红叶心底的焦灼一扫而光,面露喜色。
看来宫主不仅没被隐剑宗人发现,还顺利找到了心法,恢复原身了。
糜月翩然落在灵舟之上,众人们各个欣喜地行礼道:“恭迎宫主!”
她环视一圈,不仅来了三个副宫主、还有上百位在玉京城中驻扎的烬花宫弟子。在东洲的地盘,短时间内能召集这么多弟子已经实属不易。
“宫主,我们现在是……?”廖红叶询问她的意思。
“先回宗。”糜月果断道。
近日隐剑宗值夜的人手明显增多了,他们的灵舟在此停靠,一定会惊动隐剑宗的人,眼下她带的这几个弟子人数并不占优势,无意义的架没必要打。
廖红叶当即高声对驾驶灵舟的弟子吩咐:“启程回宗!”
身下的灵舟开始缓缓启动。
一件狐裘斗篷披在了她身上,温润清澈的少年嗓音响在她的耳畔:“宫主,灵舟上风大,小心着凉。”
糜月抬眸,沈灵淇弯眼浅笑地看她,十指灵活熟稔地为她系上披风。
她随口嗯了一声,瞧着似乎有点累。
沈灵淇凝视着数月不见的少女,乌发雪肤,月貌花容,气质和容貌并没有丝毫的变化。
他想象不出,宫主若是变成幼童,会是什么样子……
少年视线在她身上扫来扫去,似是在检查她这段时日有没有瘦了,瞥见她手腕上的血迹,脸色一变,失声道:“宫主,你的手受伤了?”
引得廖红叶也立马扭头。
糜月低头一看,她的手腕和指尖上还沾染着谢无恙的血,平静道:“这不是我的血……”
说罢,自己掐了一道净尘术,纯净的灵气扫过,一双纤纤玉手嫩如水葱,并无伤口。
沈灵淇和廖红叶这才放下心来。
廖红叶继而心道,不是宫主的血,那是谁的?莫非宫主方才在悬海阁里杀人了?而悬海阁常年只有一个人居住……
糜月旋即轻轻抬手,一朵完整的九瓣烬花于她掌心凝现,散发着漂亮灼目的火焰,将四周三丈内的半径全都照亮了,璀璨的辉光勾勒出少女明艳照人的五官。
“宫主,你的神相……”
廖红叶惊异地睁大眼睛,心下动容。
宫主的烬花瓣竟然也找回来了,难不成宫主当真杀了谢无恙,从他的灵府里取回了花瓣?
若真是这样,明日一早,这消息就该传遍整个东洲了。
她不敢大意,立马催促驾驶灵舟的弟子再开快一些。
“恭喜宫主。”
看着糜月完好无缺的烬花,虽不知道这些时日,她经历了什么,但总归是好的结果,沈灵淇朝她道喜。
“好看吗?”
糜月凝望着自己掌心的烬花,随口问他。
“好看,宫主的神相是天下独一无二,无与伦比的。”
沈灵淇浅笑的表情并无谄媚之意,而是由心的夸赞。
这朵烬花一如她本人,明艳张扬,带着勃勃生机,热烈如火。只要一出场,便能吸引所有人的目光,让人移不开眼。
这本该就是她神相原本的模样。
刚取回花瓣时,她有种失而复得的喜悦和欣慰,但不知为何,此时此刻,寒冷咸腥的海风吹拂着脸颊,带来斗篷大氅也无法盖过的凉意,她又没有那么开心了。
烬花虚影于掌心消散,糜月忽然回头,瞥了一眼悬海阁的方向。
暗夜的海岸边,满月的皎皎月色倾洒海面。
在浩瀚无垠的海浪与墨黑苍穹的映衬下,一抹伫立在海岸边的雪色身影,显得伶仃又孤寂。
虽看不清他的面容,但糜月却莫名感受到那道难以忽视的视线,在静静凝望着她,宛如一座被遗忘的雕像,在和她无声地隔海相望。
……
第50章 过来,给我捏肩。(修)……
沈灵淇顺着糜月的视线,也看到了那抹独立于海边和月色之间的身影。
是东极剑尊。
那人还好端端地没有死,不像是受伤的模样……
他看着糜月望向那人的侧脸,眉眼微动,心里有了一番计较。
糜月回头望了片刻,默然收回目光,却见沈灵淇忽然在她面前跪了下来。
“宫主,灵淇因担忧宫主安危,未经应允,擅自离宫前来玉京城据点,请宫主责罚……”
糜月眨眨眼,看着面前眉眼低垂的侍宫,他今日穿着芸黄色的外袍长衫,衬得宽肩窄腰,身量挺拔,发尾系着同色的发带,她似乎夸过他穿这个颜色好看,显得很有少年气。
“我人不在宫中,你当事事听从副宫主安排,但念你是无心之过,罚倒是不必了,起来吧,莫再有下次……”
她伸手扶了一下沈灵淇的袖腕,后者起身时,反手拢住她的指尖,自然地在她身旁坐下。
糜月也没在意他的小动作,任由他握着,以往天气冷的时候,他都是这样为她暖手。
从隐剑宗回烬花宫的灵舟,要行驶一天一夜。
“宫主,你要不要睡一会儿?”沈灵淇温声问她。
糜月摇摇头,天色快见亮了,她一时也睡不着,于是想着在地宫里看到烬虚诀心法,继续打坐修炼起来。
……
在烬花宫的灵舟停靠在护宗屏障之外时,隐剑宗的人便被惊动了。
纪通和数位长老在睡梦中得知消息,匆匆赶来之时,正看到糜月从悬海阁里飞出,一路御风登上灵舟。他们各个严阵以待地等在屏障内,只要烬花宫弟子越界限一步,便要动手开战,结果那艘灵舟就这么水灵灵地掉头走了。
那艘灵舟上的人也不多,看起来不像是专门来宣战,倒像是来接人的。
纪通对于糜月三番五次能出现在隐剑宗内宗,很是不解,甚至对自家的守卫布防,产生了自我怀疑。
她到底是怎么悄无声息地溜进来的?
“师弟,这到底怎么回事?”
纪通只好从暗处现身,去问站立在海岸边的谢无恙,后者并没有回应他,目光一直追随着那艘远去的灵舟,神色有些沉郁。
得到消息围聚在悬海阁海边的弟子越来越多,程令飞喝大了尚在床上睡得正香,夏沥得知有敌宗弟子夜袭悬海阁,立马跟着师父赶来了。
她担心会吓到小姑娘,便先去了趟悬海阁,结果发现阁中空无一人。
“师叔,月月呢?她怎么不在阁中?”夏沥此时也过来询问谢无恙。
纪通闻言一愣,那个小姑娘不在悬海阁?
可糜月方才登上灵舟离开时,是独身一人,并未见她抱着孩子。想到上回,糜月无端现身在内宗领地,最后又消失在悬海阁,当时阁中只有那小姑娘一人……
纪通摸摸下巴,总觉得好像有什么关键之处被忽略了。
众人喋喋不休,阵阵惊涛拍打着礁石,白蟒仍旧在他的灵府里闹腾不止。
谢无恙抬手揉了揉跳动的眉心,糜月说的每句话每个字,都精准地扎到了他的要害,让他无言可对。从发现月月就是她自己,到她划伤他的手取血,再到邀她入灵府,差点被他的神相发生了那桩意外……
谢无恙大起大落,恨不得她再划自己几刀,给他一个痛快,总好过现在宛如被架在文火上慢炖的煎熬。
在无人注意的地面上,一条拇指粗细的白蛇蜿蜒至谢无恙的脚边,沿着他的鞋面一路往上爬。
谢无恙感知到什么,低下头看到小白蛇,眼中闪过意外。
他派出去的一丈仙数月未回,他还当它贪玩忘了正事,今日竟然回来了。他弯下腰,朝小白蛇递出手,小白蛇立马蛇尾一摇,借机缠绕上他的手指。
小白蛇攀在他的手掌之上,睁着绿豆大小的竖瞳,蛇信不住地嘶嘶轻吐,仿佛在和他诉说着什么。
谢无恙眸光闪动,眼中的惊异之色越发浓烈。
小白蛇嘶了半天,嗓子都快嘶哑了,最后仿佛耗尽了所有的精力,盘起尾巴,蜷缩在他的掌心,不再动弹了。
谢无恙把小白蛇揣进怀中,转身便要走,被一头雾水的纪通拉住。
“师弟,这蛇嘶了半天,你这便能听懂了?还有那糜月到底……”
他尚未说完,被谢无恙打断:“师兄,我有要事要办,回头再说。”
说罢,急匆匆地便御剑离开了悬海阁。
……
灵舟行驶了一天一夜,终于抵达了烬花宫领地。
薛紫烟率领其他几位副宫主及众多弟子们,早早地等候在琼山之巅。眼看灵舟停稳,糜月御风下来,各个笑颜逐开,齐齐朗声道:“恭迎宫主回宗!”
这些时日,廖红叶和另外三位副宫主,一直驻守在玉京城中领地,以备宫主捏碎魂音石,她们能以最快的速度赶到。
但琼山宗地不能没人坐镇,薛紫烟便和其余副宫主都守在琼山。
“宫主,你真的变回来了。”
薛紫烟激动地走上前,握住她的手,把她上下检查了一番,嘴里嘀咕,“没缺什么东西吧?”
“放心吧,宫主哪里都好好的,”廖红叶帮糜月笑着回答了,“走罢,先回主殿里再说。”
……
主殿灯火通明,燃起的烛火亮如白昼,茶香、熏香还有淡淡的花香气,在金玉奢华的鸾殿内袅袅环绕。
副宫主们簇拥着糜月,向她汇报这段时间以来,宫中所发生的大小事。
听到下属们说宗里一切安好,糜月心里的石头方落了地。
糜月也把她这段时间在隐剑宗混吃混喝……咳,暗中调查到的消息,也和她们共享了一番。
“历任宫主留下的关于秘宫传说并非传言,而是确有其事,我已经掌握秘宫确切的位置和进入的办法……”
听到宫主如是说,副宫主们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本来在数千年前,那时便只有烬花宫一家独大,统领四境。她们吃肉,其他宗门都只有喝汤的份儿。
但自从宗门搬迁后,独门秘法烬虚诀遗失,导致宫主们的修为停滞,一代不如一代,连带着整个宗门的实力都随之衰退。
而如今,老祖宗留下的秘宫和秘法都已被宫主找到,只要灭掉那鸠占鹊巢的隐剑宗,夺回秘宫,烬花宫不就能恢复以前的盛况了?
廖红叶问她:“宫主,那我们何时再去讨伐隐剑宗?好让弟子们早些做好准备。”
糜月沉默了一会儿,道:“那秘宫的入口,只有在满月之夜才能打开。眼下满月之日刚过,正好趁这一个月,我好好巩固下修为……”
“待下一个满月之日,召集所有弟子前往东洲,讨伐……隐剑宗。”
副宫主们心下喜悦振奋,纷纷应和:“但凭宫主决定,我等必定竭力相随!”
“宫主这次不仅修为大涨,亦恢复了九瓣神相,我们这回定能一举拿下隐剑宗!夺回秘宫!”
“嗯……”相比于副宫主们的激动兴奋,糜月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宫主不仅完好无损地归来,修为还更精进了,副宫主们就像有了主心骨,一时过于高兴,没收住聊到了深夜。
在旁默默候着的沈灵淇,见糜月轻揉了下额角,眉眼间似有些疲累,便适时开口道:“宫主舟车劳顿,还是让她先歇下,副宫主们等明日再商议吧。”
副宫主们这才反应过来天色已深,于是很有眼力地相继退下。
……
众人散去后的寝殿里,只剩下两人。
沈灵淇为她备好了沐浴的热水,室内点燃了她最喜欢的苏合暖香,浴桶里洒满了今日新鲜采摘的玫瑰花瓣,旁边沐浴用的精油、香膏一应俱全。
浴桶是用整块的转星木制成的,热水一激,就会散出淡淡的木香,桶底刻着阵法,嵌着灵石,以保证热气不散。
沈灵淇帮她脱去外衫,挂在一旁的屏风上,只剩下贴身的里衣,少年低垂着眉眼,洁白的手指帮她解着里衣侧边的系带,系带解开之后,糜月便推开了他,犹自光着脚,一步步走向浴桶。
最后一件里衣随之脱下,被她随手丢在地上。
热水弥漫过锁骨,温热包裹了全身,糜月背靠着桶边,舒适地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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