蛟龙尚跃出海面小半个身子,便被那张金光大网及时罩住。这蛟龙的真身远比糜月在幻境中见过的还要庞大,浑身都包裹着流窜闪耀的电光,每一片鳞甲都比人面还要宽,长如鞭子的髯须彰显出它至少上万年的骨龄。
蛟龙身上的电光和灵力编制的金网相触,发出噼啪的电击声,冒出海面的蛟龙看到周围聚集着如此多的修士,便知道是中了圈套。
然而,它好不容易才从那秘境冲出,如今重见天日,哪怕明知是人修圈套,它也要借此杀出。
吃了,把他们一个不落地全吃了!
它仰头发出不死不休的愤怒龙吟,令天地都为之震颤,坚实有力的龙尾每一次拍打浪花,都能掀起数丈高的浪墙,这样的力度足以轻易能将一艘载客千人的船舟轻松拍散。
糜芷音御风在空中站定后,反手凝出烬花神相便朝下方的龙头砸去,糜月也反应极快地飞到娘亲身边,同样凝出烬花,帮她压制蛟龙。
在场绝大多数的修士活了半辈子,也没见过活的蛟龙,从初见的震撼当中回过神来后,也纷纷祭出各自的法宝,不要钱地朝那头网中蛟龙砸去。
然而一番令人眼花缭乱的光芒闪过,蛟龙分毫无伤,纪通拎着剑,都要怀疑是不是自己的本命剑出了问题。
他注满灵力的一击,甚至都未能在那蛟龙的鳞片上留下划痕。
其他修士们的攻击也不例外,都被蛟龙上环绕的电弧和刀枪不入的坚硬龙鳞挡下,唯有糜芷音和糜月凝出的烬花火雨,在龙鳞上留下了浅浅烧焦的痕迹。
蛟龙狂暴地翻滚挣动起来,缚灵阵的金网被它庞然的身躯挣到变形。缚灵阵的作用是双向的,困在阵中之物实力越强,耗费的灵力也越多。
维持阵法的修士们额角渐渐冒出虚汗。
“宗主,我顶不住了……”
“我也不行了,灵力要耗空了。”
随着越来越多的修士体力不支,撑不住地相继倒地,那张缚灵大网随之彻底溃散,化作漫天粉碎的金光。
那张由上百位大乘期修士组成的缚灵大阵,竟然只困了蛟龙不到半盏茶的时辰。几个离它最近的修士被它龙尾掀起的飓风波及,掉进海水中。
在看到蛟龙这么快便突破缚灵阵时,糜月便心感不妙。
在这样的上古凶兽面前,人修的力量显得渺小又无力。
她忽然有些理解,为何当初烬花宫老祖们要花如此大的手笔,营造出幻境和地宫只为镇压这头蛟龙,为何娘亲宁愿牺牲自己的自由,以己为封印镇守环境,也不愿打开秘境之门,轻易将这头蛟龙放出……
“上星罗剑阵!”
纪通大声道。
星罗剑阵这是隐剑宗的独门困杀剑阵,由上千把修士的本命剑组成,威力极强。隐剑宗弟子们领命,纷纷合力祭出本命剑,连长老们都将自己的本命剑掏出。
上千把款式不一的长剑汇集在一起,组成铺天盖地的剑雨,再度朝着蛟龙斩下。
这些长剑虽然无法洞穿蛟龙的鳞甲,但如此密集地打在身上的滋味也不甚好受,蛟龙在剑雨中盘起粗长的身躯,暂时龟缩了起来。
眼见那蛟龙暂时被剑阵所困,糜月眼尖地发现在靠近蛟龙后爪的腹部,有一小块部位没有被龙鳞覆盖,在每一次剑阵和法宝落下时,它都会将那处刻意保护起来,似是它身上唯一的弱点。
“谢无恙,我和娘亲的烬花神相最能克制蛟龙,但是距离太远,烬火的威力会消减,你帮我吸引它的注意力,我要近它的身。”
她看出来了,因为修为相差太大,这些修士的作用也仅限于组阵法,真正和蛟龙正面对上的只有她、谢无恙和糜芷音三人。
“好,你当心。”
谢无恙也正有此意,相隔太远,加上这蛟龙有电光和鳞甲护身,他的无为剑也无法发挥全部的力量,与其这般耗下去,不如放手一搏。
他独自提剑御风靠近蛟龙的正面,而糜月则找机会,绕到了蛟龙的后方。
剑阵并未能持续太久,这类阵法本就讲究一招制敌,极为消耗灵气,然而这蛟龙在缚灵阵和剑阵之后,连一处显眼的外伤都没有,仍是一副生龙活虎的模样,倒是弟子们灵气损耗大半。
纪通的后背不由冒出了冷汗,这龙比他想象中的还要难杀啊。
他正焦灼时,忽然看到一道雪色身影御风逼近蛟龙的正前方,召唤出了他的神相白蟒。
白蟒的体型在同类中,已经是庞然无匹的存在,可跟眼前这体长百丈的蛟龙一比,瞬间就成了小泥鳅。白蟒被召唤出来后,看到面前体型是它数十倍的巨龙,并未畏战,反而义无反顾地朝它游冲了过去。
白蟒的蛇嘴大张,咬住蛟龙脖颈处的皮肉,硬生生地撕扯下来两片龙鳞。
纪通眼睛一亮,这是蛟龙第一次受伤,虽然只是两片龙鳞的皮外伤,但似乎有戏!
蛟龙吃痛,狠狠地抬起锋利的龙爪裹挟着疾风迅速对着白蟒抓去,“叮当”地一声脆响,谢无恙手中的剑身挡开了它的攻击。
在蛟龙的注意力全被谢无恙吸引时,糜月已然悄然来到了蛟龙的身后,一道完整的烬花神相从她双手中凝聚,旋转的九瓣烬花燃着能焚烧一切的烬火,瞅准时机,便朝蛟龙的腹部砸去。
蛟龙生性狡猾,在与谢无恙对战时也在时刻提防四周,在感受到那股令它恐惧的灼热逼近后,它立马回身,扭动着身躯灵敏地躲开了这一击。
一双比铜铃还大的猩红双瞳瞪着这个胆敢偷袭它的人修,瞬间调转了攻势,怒不可遏地抬爪朝糜月抓去。
糜月刚凝出一道神相,短时间内无法瞬间再凝结,而临时凝结灵力屏障又根本挡不住蛟龙的这一击,她急急地朝后御风褪去。
“月月!”
在龙爪落下之前,两道光芒挡在她身前。
一道是谢无恙的本命剑,另一道是她娘亲的烬花神相。
两道同样强大的攻击,同时震开了蛟龙这一爪。
见糜月无事,不远处的糜芷音才暗暗松了口气,方才见糜月朝蛟龙身后飞去时,她就心感不妙。
她怎么这么大胆,敢和蛟龙近身搏杀!
“等第二波缚灵阵,先退!”谢无恙对糜月沉声道。
这样的距离,他自顾不暇,实在不放心糜月。
此时的蛟龙意识到它周围的这三人才是最难缠的,龙嘴里凝结出一道道雷球,呼啸着朝他们袭去。
“缚灵阵和剑阵只能拖延时间,并无法伤它!”
糜月堪堪侧身躲过一道雷球,咬牙说道,越拖下去,对他们越不利。
得想个办法,分散蛟龙的注意力,一击即中才行。
电光火石间,她忽然想到不久前,从弦音宗缴获来的那件镇宗法宝。
她从储物袋里拿出那只魂音铃,在灵力灌注后,那只金铃瞬间膨胀到千倍,涨大到足有洪钟般大小。
她喊道:“谢无恙,娘亲,捂住耳朵!”
随着她话音落,一道震荡心神的音波以那金钟为中心,迅速层层朝外扩散开来,巨大沉闷的钟声一时震得海浪狂翻,风云颤动,有些修为低的小修士瞬间流出了鼻血。
本来快要腾空而起的蛟龙,乍闻这道比佛刹古钟还要浑厚的钟声,瞬间被卸了力似地砸进海面。
糜月并不确定这法宝对蛟龙有没有效,只是拿出来一试,没想到效果卓然,她立刻抓住机会,纵身向前,一道烬花神相重新凝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击向蛟龙暴露的腹部。
空气里顿时蔓延出烧焦的腥臭味,感受到腹部的剧痛,蛟龙发出高亢又痛苦的龙吟,一时爆发出最强盛的力量,龙嘴大张着吐出一股股足以铺满海域的雷焰。
距离蛟龙最近的是白蟒,几乎逃无可逃,雷焰包裹了它全身,顿时痛苦地嘶叫翻滚起来。
谢无恙与它神识相连,浑身猛地僵住,糜月那句“小心”还回荡在他的耳边,然而神识被雷电灼烧的剧痛,到底让他慢了半拍。
蛟龙同样锁定机会,选中这个离它最近的剑修,锋利的五爪疾如雷电般地落下,眨眼间洞穿了他的心口。
……
第79章 一个吻便让他失态成那样……
眼睁睁着谢无恙被龙爪洞穿,糜月感觉浑身的血液都仿佛凝固了,待到发凉的手脚有了知觉,她身体快过脑子地冲上前去。
谢无恙手中持剑,寒凉的剑光闪过,没有龙鳞覆盖的龙爪瞬间连同根部被削去了一截,他纵身后撤,握紧胸口处残留的利齿,果断地拔出。
“噗——”
不知道是蛟龙的血还是他的血,飞溅了出来,将那雪白的衣衫染透。
与此同时,糜芷音凝出烬花神相,朝着蛟龙已然被轰出一个大洞的腹部,再度补上一击。
一声龙吟嘶吼声响彻天地,蛟龙如同被钉入了七寸的蛇,庞大的身躯扭动,掀起巨浪,旋即一个猛子扎进海底。
片刻之后,龙尸渐渐浮了起来,深红色的血染红了大片的海水。
铜铃大的龙眼仍怒目圆睁着,看起来似是死不瞑目。
“师弟!”
“师叔!”
“月月……”
周遭仿佛有很多道声音在说话,糜月都听不见了,只有眼前刺目的血红。她上前拥住那道摇摇欲坠的身影。
他半个身子都倚靠在她的肩上,雪松香混着腥甜的血腥气沁入她的鼻底。
她虚搂着他的腰身,不敢使力怕弄疼了他,只敢轻扯着他的衣角,忽然感觉到胸前一阵湿濡,他汩汩冒出的温热鲜血将她的衣衫也给染透了。
“谢无恙,你怎么样?你别吓我啊……”糜月的嗓音带着不自知的慌乱和颤抖。
身前的人没说话,但似乎还有气息。
缓了片刻,似是感受到她过于紧张和绷紧的身体,他抬起眼睫,低声安抚。
“我没事……”
“有你在,我怎么舍得死。”
在听到他声音的那一刻,好似微风拂过耳畔,糜月找回了力气,被定格的世界又恢复了嘈杂。
几道身影飞到他们身边,拿止血药的拿止血药,扶人的扶人,场面一度混乱。
……
静谧的午后,日头正盛,却不显燥热。
日光透过斑驳的树叶洒下片片碎金,落在明净的窗台,落在青石板铺就的台阶上,落在正睡在台阶上的绒毛肥兔子身上。
月饼的皮毛被日光晒得温热,睡到无知无觉,浅浅地翻了个身。
“玄长老嘱咐汤药每日三副,丹丸每日一服,都在这里了,还有伤口处要每三日换一次药……”
程令飞将手里的丹药放下,有些拘谨地挠着头,不敢正视面前姿容明艳的女子。
隔着竹帘,他隐约看到师叔倚靠在竹榻边的身影,他似乎都能坐起身了。
“嗯,我知道了。”糜月应声。
“那师叔没什么事的话,我们就先走了哈……”程令飞连忙道。
他这趟和夏沥过来,就是给师叔送药外加探望的。
糜月端起手中的汤药,在撩开竹帘进屋之前,随口说了句,“夏沥,走之前帮我给院子里的月饼梳梳毛。”
夏沥一愣,旋即应道:“哦……好。”
随着糜月进屋,夏沥和程令飞也来到院子里,俩脑袋凑在一起,一边给月饼梳毛,一边小声嘀咕。
“师姐,你有没有觉得,月月的五官和糜宫主像极了?”
对战绞龙时,夏沥和程令飞都是剑阵中的一员,站得离战场中心太远,只远远瞧见了糜月的身影,而上次铸剑大会就更不用说了,假扮糜月的薛紫烟全程带着面纱,他们根本没看过糜月长什么模样。
方才近距离看到糜月,程令飞都看傻了。
感叹那位烬花宫主是真是生得极美,难怪能让心冷似雪的师叔动情,但五官和月月也是真的像,宛如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废话,月月本来不就是师叔和糜宫主的女儿,当然像了。”
“说的也是,”程令飞一边拿出灵果喂月饼,一边随口同她闲聊,“糜宫主杀了蛟龙之事,在四境都传开了,那个弦音宗主到处说,糜宫主能杀蛟龙,多亏了他们的镇宗法宝。”
夏沥也听说了那件事,在场有看不过江禄山自夸的修士,回怼他“怎么那法宝在你手中时,不见有那般威力?”江禄山便不吭声了。
要知道,法宝的威力也取决于使用者的实力修为,得亏那法宝在糜月手中,已是九重境的她自然能将法宝的威力全运用出来。
总之经此一战,江禄山也不再问隐剑宗要说法了,烬花宫宫主屠龙之事如今也成了四境美谈,当然,还外加还有师叔和糜宫主的风流韵事。
糜宫主在那么多人面前抱了他们师叔,这两日又陪在他身边照顾,更实锤了当年那桩俩人情投意合已育有私生女的传言。
夏沥想到什么,梳兔毛的手顿住:“不过,糜宫主她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啊?”
……
“你那两个师侄来给你送汤药了。”
听见糜月进来的动静,倚靠在榻边的人缓缓睁开眼。
此时天色已然见暖了,谢无恙穿着一件单薄里衣,领口处露出了层叠包扎的纱布,墨发松散地披在脑后,本就冷白的肤色因为缺失气血,比平日更多了几分清冷的破碎感。
糜月将手中的丹丸搁在桌案上,转眸看着床上的人,他神色如常,如今已经能坐起来看书了,若不是左肩连着胸膛处缠着几圈的纱布,一点也看不出来是身受重伤的模样。
但她想到那日的情景,却还是忍不住地后怕。
玄机子说,那龙爪洞穿的位置距离他的心脏只差一寸,修士虽然在受了外伤后,借住丹药能恢复得很快,但唯有两处若是遭受重创,神仙难救,一处是头颅,另一处便是心脏。
“趁热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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