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的眉头皱得更紧,使了一个眼色,让其他人远远退去把守。
“殿下,你提前让连家主去了外境?这是为什么?”那女子问道。
“你是怎么知道此事的?”太子不回答,目光中却闪过一丝冷然的杀意。
然而他那向来温顺听话,从无存在感的八妹今日却显得有些异样。
她凝视着他的眼睛,用一种平淡甚至有些轻蔑的语气说道:“殿下不必问我,是我在问殿下。殿下让连家主提前去外境做什么?”
“这与你有何关系?”太子不知为何心中竟被看得有些发虚,但依旧撑着颜面道,越发觉得诡异。
“你明明知道我在意他!”她的语气立刻激动起来,“而你却不经我同意,就让他陷入危险之中!”
她伸手凭空向前抓握,太子顿时感觉自己的脖子被人死死掐住,连气都喘不上来,更不可能发出任何一声呼救。他悍然的睁大了眼睛,像是从没见过眼前的这个人。
“告诉我,你让连家主去上仙界做什么,他为什么会答应你,他会遇到什么危险?”她命令道,声音显得那样急切,仿佛世上再也没有什么比这更令她关心。
太子只觉得魂魄都在打颤,他此刻根本不敢把真相告诉爱连淮爱得疯魔的八公主,可是他的舌头却不知为何不听自己的使唤,像受到了蛊惑那般一口气说道:“之前麒麟神君想从九州封印外境之门,但这样会引起那些处于边境之人的追杀。他最后又耽于情爱罔顾苍生,明明该为这场封印而死却活了下来,因此最终没成。于是这一回,我让他找到上仙界的入口,从上仙界封印外境之门。这三日以来九州保护层剧烈动荡,国师推测不过一月就会再破出十几道裂缝,到时候九州就彻底沦为上仙界的奴役了。他看在眼里,因此没有道理不去。不过,我和上仙界串通了消息,在路上设下了重重埋伏,他如今多半已经死了。”
太子真想把自己的舌头咬断,却只能无可奈何地听自己被蛊惑着说道:“这九州保护层的裂缝实际上也是我联合千面老人有意加深的。作为报酬,他给了我一枚长生不老的丹药,只等九州坍塌,两界打通的时候,我踏在上仙界把这药服下去,就能一步结丹,从此青春永驻。”
八公主目光中划过嘲讽之色,开口问道:“可是两界打通对你又有什么好处?你如今可是这九州之主啊,打通之后就得给上仙界的世家贵族卑躬屈膝,你是傻子吗?”
太子说道:“不!你瞧我现在还是太子,可再过一个月,帝星就彻底转了轨道,天象预言的掌权者是紫金阁天女,而我只有被杀头的份!那还不如我先下手为强,到时候有上仙界的支持,我还是这里最尊贵的人。”
八公主听了这话才知道还有这层原因,暗自赞许太子的自私,一看就是在她门派里能成大事的,她又接着问道:“那么连家主为何会答应你去?”
太子冷笑了一声说道:“还不是他耽于情爱,自寻死路?青云剑出世之后,他的辰星原本都已经脱离了旧轨,但是他偏偏不听国师劝告,喜欢上了一个人,多次对她手下留情,如此命轨比之前更加惨淡了。国事如今已经确切预言出了他死亡的日子,并说他那时身败名裂,众人唾弃,在万众面前被火活活烧死。”
太子顿了一顿,接着说道:“他想要改变命运,和他的心上人厮守一生,唯一的方法就是去上仙界,那里的天道法则强于九州,可以覆盖因果。而他也无法对九州苍生坐视不理,早晚都是要去的,不如趁现在还没有遭受厄运修为下降时去为好。不过,他根本没法完成这件事,因为有个秘密我没有告诉过他——想要动上仙界的入口,需要九州皇室的血脉,否则任凭他再厉害也无能为力。”
八公主的一颗心沉了下去,神色也变得越发妖娆危险。“这么说,他此去必定无法完成任务,还会死在路中?就没有一丝生还的可能吗?”
太子感觉到了她不加掩饰的杀气,如坠冰窖,哆嗦着嘴唇道:“有……假如他能知难而退,从玄英岭那的通道返回九州,说不定还可以……”
“玄英岭?!”八公主只觉当头霹雳,剧烈的情绪没有收住,手指下意识地向内猛缩,越缠越紧,竟这么活活把太子掐死了。
只等她感觉面前的人藏红的脸色变灰,这才惊觉,松开手时,太子的尸体已软倒了下去。
“阿姐,”不知从何处走来一个女子,微微蹙眉,“你分身下界,不宜沾染因果,还是少杀人为妙。”
“我可没想过杀他,”八公主斜了一眼地上躺着的人,“杀一个练气期的人,真是侮辱了我的身份。”
来人接着说道:“我刚才听到,这该死的太子把麒麟神君引到了玄英岭方向的通道,那岂不是会被我们合欢宗的人发现,已经遭了她们……”
“呸!”八公主气的脸色涨红,恨恨道,“没想到我们费心谋划,反倒便宜了那群什么事都没做的贱人!”
“阿姐不要生气,虽说元阳是拿不到了,可太子说他已有心上人,说不定元阳本就没了……”那人柔声宽慰道。
谁料八公主听了之后更气愤了。“我辛苦推算出太子会把八公主嫁给连淮,这才分身下界顶了她的位置。原本我只要安心等到出嫁,就能得到他作双修鼎炉,现在却又不知从哪里冒出了一个心上人!”
“阿姐,你瞧如今这心上人就在厅中风光耀眼呢,何不给她一点教训?”那人在她耳畔说道,“倘若阿姐愿意出手,我可以替阿姐杀了她,反正我只是灵魂附体在阿宛身上,用的是她的因果。”
却见八公主冷笑道:“不急,我们且等等看,若我没猜错,那被我掐死的便宜哥哥似乎知道今日有一场好戏呢。”
那人的目光闪烁了一下,随即隐去,笑着说道:“好。”
只是这笑容里却藏了无心之人看不出的算计。
……
“现在是二百零七个人。”崔莹忽然说道,又将不远处的连家护卫首领叫来,“叫人去后院僻静处搜寻看看,我猜是死了一个人。待会儿若有人动手,你留在这里看住连家姐姐,别叫她被人捉了去做人质。”
“什么意思?”连芊芊有些迷茫。
正在这时,连载仪神色温和的朝这边走了过来,只等到了近前,眉眼间才变得凝重。“酒里被人掺了能够散去灵力的东西,我刚刚试过了,随着时间的消逝,饮酒人体内能调动的灵力越来越少,再过几个时辰恐怕就……”
“桌上所有的酒都被下了药?”崔莹问。
连载仪的面色更加沉重,点了点头,带着愧疚和几分惊恐道:“是我不查,让大家陷入这样的险境之中,只怕这里的每个人全都中了招。”
崔莹立刻调动起自己身上的灵力,她敬酒或者受敬虽多,却每次只喝一小口,真正饮入的不过半杯。然而即使是这样,在仔细揣摩周身灵气运转的时候,她依旧发现灵气是比原来稍弱了些。
以她的修为和神识竟然也没发现酒中被下了药,可见这药的阶级早已远超九州人所能探测的范围。
千万种念头在脑海中划过,崔莹站起身来,与连载仪和连家修为最高的两名弟子一同走到僻静处。
“回夫人,我们已然将埋伏安排妥当,并且依您吩咐花费大量风石火石和灵石,用上了效果最强的阵法。”
在危难关头,他们已然不约而同地口称“夫人”二字了。
然而崔莹却没有为他们高效的行动而感到宽慰。从酒水下药看来,那群外境使者所针对的不只是连家,还想将这里所有世家门派的头领都一网打尽。既然如此,他们为此做的准备也必然十分充足。
“我知道了。眼下你们根据我的图纸将这阵发也布置下去……”当崔莹拿出图纸,并将一枚装有材料的储物戒指交给他们的时候,他们皆有一瞬间的骇然。
厅外鸟语花香,厅内欢笑融融。随着宴席的进展,又有许多世家姐妹来与崔莹闲话家常,她神态自若地与她们说话,甚至一起斗牌下棋,仿佛沉浸于其中。
就在夜幕,快要降临宴席接近尾声的时候,厅外毫无征兆地传来房屋倒塌的声音,紧接着是侍卫们受伤的哀嚎。
厅堂内刹那间安静下来,众人皆彼此对望一眼,醉意都醒了许多,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春末夏初的微风通过敞开的厅门送来淡淡的血腥味,让所有人都刹那间变了脸色。
一串猖狂的大笑由远及近,震得每个人耳膜发疼。
“一群蝼蚁慌慌张张的模样,真叫人可笑。”男人沙哑而枯涸的声音响起。
“你只准杀中间的,左右两边可要留给我和弟弟玩玩。”那是一道又尖又细的女声。
“随你们开心!”他说话之间依然有灵力,击破了临近的最后一个阵法,来到大厅门口。
只见为首那人身形瘦削,如骷髅架子堆成的一般,支撑在黑色衣袍里。
他身后跟着同样装束的一男一女,还有另外数十名不知来历,瞧着门派宗法也各不相同的人。
他们将门口的光亮遮的一丝不剩,堂内众人警戒起来,他们都是江湖经验老道的高手,此刻已然暗暗调动起灵力。然而这一调动却叫他们大惊失色,发现自己的灵力竟不知不觉中降了一半,而且有越来越弱的趋势。
“来者何人?”连载仪沉下脸色问道。
“你们的主子。”那骷髅人大笑道,言语间的粗俗让所有人都不免心中发恨。
连载仪一扬手,门口墙壁射出金光,带着雷电之气宛如长矛般刺向他们。
那些人露出轻蔑的笑容,施法将攻击化解开了。他们一路上不知破了连家多少阵法,虽然偶有负伤,但都无伤大雅。
在座的宾客们都是沉得住气的大人物了,安静有序地向后躲避。
与此同时,厅堂内的机关陆续启动,每个阵法单独施展虽不足为惧,然而它们交叉在一起,形成五行八卦之势,让人眼花缭乱,迷失其中。那骷髅人一个不慎背后中了一只雷矢,痛得皱起眉头,被激怒地暴喝一声。那群人由此吃了一惊,终于开始认真对待连家的反击。
来自绝对高阶的灵力波填满了整个厅堂,宾客们只感觉头骨被周围的气流猛烈压缩,高阶威压甚至让练气期的人都几乎无法存活。他们势如破竹,重伤连家子弟,击飞来不及逃窜的宾客。
昆仑派掌门人脸色变得从所未有的凝重,问道:“这些是什么人?”
周围的各门派长老谁也没有吱声,眼前的场景就连最荒唐的噩梦中也没有出现过,说是惊天霹雳都算轻了。
崔莹一直在默默注视战场情况,然而眼见到对方竟有一个元婴期修士,两个凝元期修士和五个结丹期修士,心中便知今日难逃厄运。
那群人像对待地上的花草那般随意地用灵力横冲直扫,轻而易举地让大堂里鲜血横流,席面被翻倒在地上,惨淡狼狈。
连载仪带领精锐弟子冲在最前面,节节败退,重伤之下却勉强硬撑,说不出话来。
崔莹的心激烈地动荡着,她向来冷漠,除连淮之外再不关心这世上任何人,对连芊芊和连家人全都是看在他的面子上才亲近相待,以她的本性,如今费尽心思提醒连家早做安排已是仁至义尽。可是,倘若她现在再不出手……
骷髅人在地上重重跺了一脚,地砖的裂缝从他足下蔓延开来,让厅堂内霎时静的连一根针的声音都听得见。
“你们家主何在?”他高声说道,“还不出来受死?”
众宾客心中顿时五味杂陈,有人期盼连淮出现带来希望,也有人在心中暗自埋怨连淮惹出来的仇怨。
连载仪刚要说话,口中却喷出了鲜血,却在此刻,崔莹站了起来,目光幽深,缓缓道:“敢问阁下是谁,与他有何仇怨?”
“我是他老子。”那人见崔莹修为不低,正眼看了一眼,却没有放在心上,讽刺地道。
“那么,我想必也要叫你一声爹了。”崔莹盯着他似笑非笑,“就是不知你愿不愿意当。”
“怎么?”那骷髅人听她说话有点意思,又看了她一眼,心知她就是连怀接近府中的未婚妻了,却不知为何觉得她的声音和身形有些熟悉。
“弑父弑母向来是我最大的乐趣。”崔莹用平静的声音说着这宛如惊涛骇浪的话。
堂上所有人都愣住了,话中的冷意让他们不寒而栗,那些外境修士也都有些发怔,总觉得这话是上仙界某句经典的传闻,而面前女子的气质也让他们感到一种熟悉的胆战。
“你是什么人?”那骷髅人沉下了声音问道。
然而没等崔莹回答,他旁边的一个胖个子道人却笑嘻嘻地说道:“姑娘先别忙着生气,留点眼泪给你夫君吧,你知道他已经死了吗?”
在除他以外的所有人惊愕骇然的档口,他从宽大的袖子中缓缓拿出一把光泽闪烁的长剑。
连载仪等人看见那把剑差点晕了过去,那正是连淮的青云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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