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日,有一名农家女子凌晨时分死在州桥街上,女子容貌姣好,半夜被人掳走,死前被人侵犯,身上多处伤痕,死状惨烈……”上官玘眉头紧锁。
“我也有所耳闻,据传是张将军家二公子所为?”芷儿问道。
“正是,找到不少物证,比如马车,女子所戴的耳环,只可惜并无人证,如今,张家已经有一名仆役前来认罪,如百姓口口相传的那样,张家权大势大,一个农家女子,又岂能撼动张家……”上官玘重重叹息。
“那如何得知就是此人所为?”
“张大将军一共只有两子,这二公子张佩新是他四十多岁才得的,飞扬跋扈,多次当街调戏良家女子。听闻只因某个卖豆腐的小贩娘子有几分姿色,就趁夜掳走,事后还向几名官宦子弟吹嘘。我曾多次去查问,可惜这个小贩和他娘子都矢口否认,不久之后更是离开了汴京城。”
“遇到这种事情,女子担心名声受损,又害怕被人打击报复,自然不敢声张。”芷儿也是一声叹息,“上官公子,可否详细说说那块布料?”
上官玘便将那块布帛织法纹样详细说了一遍。
“如若真是名贵丝织,又是产自苏州,极有可能就是我林家所制,方才听完上官公子所述,我已经心里有数了,此种丝绸,绝不可能是一个普通的仆役能用的上的,待明日去开封府看过,我必能分辨,还请公子放心。”
“如此甚好。”上官玘面露欣喜,他心中只有案子,眼见案子有转机,不由高兴起来。
林芷儿却欲言又止,一番思索之后,道:“上官公子上次救我,还不知该如何感谢,我还有一事,想请问公子……”
“田大娘子请说。”上官玘道。
“不知公子可认识一个叫许均的人?”芷儿问道。
“没有听过,是何许人也?”上官玘没有丝毫犹豫的回复道。
“公子全无印象么?” 芷儿追问。
上官玘无奈的摇摇头。
“那,可曾听说过一个叫秦晴的女子?”林芷儿有些着急。
上官玘顿觉莫名其妙,依然是眉头紧皱,摇了摇头。
“姑娘……”白雪只觉莫名其妙,小声提醒。
“上次公子救我之时,可觉得有什么异常?” 芷儿还不死心。
“当日我救你之时,也……也并无异常……”上官玘冷冷说道。
林芷儿面露失望。
又忍不住打探道:“听闻公子要大喜了,在和平原郡主议亲?”
上官玘一听议亲之事,面色骤然沉了下来,他早就听闻那平原郡主苛待丫鬟,凶得很,只因为丫鬟梳头不合她意,就将丫鬟打死!
他不愿意结这门亲事,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也是他近来苦恼的事情之一。
此时听林芷儿提起,倒是有些不快,像是责怪她多管闲事似的:“此事八字还没一撇,你如何得知?”
林芷儿红了脸道:“公子,怪芷儿多事,因公子上次救我,因此我才多嘴打听公子之事。”
上官玘长叹一声,脸上恢复了惯常的冷漠,道:“此乃私事,不便回应,田大娘子愿意相助我案件,明日我让差役去府上接田大娘子,我先告辞!”
说罢,便匆匆离去了。
林芷儿目送他离去,也长叹一声——不仅仍是毫无头绪,反而给上官玘落了个好管闲事的印象,她有些懊恼,回到船上以后仍在思绪万千。
月影迎了上来,扶着林芷儿,在船上坐下。
见林芷儿似乎心事重重,便道:“芷儿姐姐,方才登高累着了罢?此处清新幽静,等到深秋冬日,更是人烟稀少,总有天地之间孑然一身的畅快轻松之感。”
芷儿拉回思绪,暂时将困惑放下,对月影道:“今日与妹妹相交,方知道妹妹诗词歌赋,吹笛弹奏,无一不通,又重情重义,实在难得,想来妹妹也是出自诗书之家,怎么……”
“姐姐有所不知,我父亲也曾是地方小官,我幼时也曾无忧无虑,父亲教我读书写字,母亲教我弹琴奏曲,一心培养我成为大家闺秀,只可惜我八九岁时父亲早逝,母亲没了依靠,没支撑多久,便不得不带着我投奔姨父姨母,我姨父……实乃禽兽,在我十二三岁时便……”月影垂泪。
芷儿听闻,愤怒不已,道:“世上竟有如此禽兽之人!”
月影擦干眼泪,又咬牙道:“我母亲知道后,一病不起,没多久也撒手人寰,我姨父更是变本加厉,后又将我卖掉……”
芷儿握住月影的手说:“只怪女子依附于人,难以自己讨生活,否则,也无需风雨飘摇。”
“自古命运如此,月影早已认命。” 月影眼泪涟涟。
芷儿内心五味杂陈,不由对月影心生同情,又见月影重情义,有相见恨晚之感。
便取下头上珠花,说道:“今日简装出行,只戴了这支钗和一个玉簪,我把这钗送给月影妹妹作为见面礼,妹妹莫要嫌弃。”
月影推脱一番才收下,当下便戴在了头上。
第7章 林芷儿再次相助上官玘断案
话别之后,芷儿带着白雪和白露,在河岸站了许久,头脑中思绪紊乱——先前月影邀请她上船之时,她脑海中便不停地闪现关于秦晴的画面。
似乎自己就是那个叫秦晴的女子。
待中途去了碧涛阁,见到上官玘,那些画面就消失了……
但等回到船上,画面却又再次涌现。
在这画面之中,林芷儿见到自己所戴的这个玉簪,正是秦晴和许均在一个叫“博物馆”的地方见到的,与玉簪配套的还有一枚青玉戒指,根据介绍,是属于宋仁宗宠妃张贵妃之物。
现如今,宫中似乎并无张贵妃。芷儿不由得有些疑惑。
“姑娘,回去了罢,天都快黑了。”白雪见自家姑娘神不守舍,不由得有些担忧。
“是呀,姑娘这是怎么了,站了这么久,一言不发,刚刚问上官公子那些问题,和当日获救后问我们的一模一样。”白露问道。
“我也不知是怎么了,我想,当日我落水以后,可能有另一个叫秦晴的女子的人生重叠到我身上了,也许是我的前世也不一定。”芷儿回道。
“姑娘,这怎么可能呢,还是不要胡思乱想得好。”白雪忙说道。
“我想这一定是有所暗示,有一个声音叫我要和离,我当日醒来之时,清楚的记得我要找到救我之人,也就是上官公子,也许冥冥之中有什么安排……也许……也许和离是为了认识上官公子?”林芷儿压低了声音。
“姑娘,可不能乱说,这要是让人听到了那还得了!”连白露也担忧起来。
白雪更是大惊失色——自家姑娘,以前从不会说这些,难道是因为听了月影的故事,才没来由的春心萌动?
不由有些懊恼自己没有劝阻姑娘去见月影。
林芷儿摇摇头,脑海中翻腾着各种自己不甚熟悉的词藻、画面,依旧有另一个人的另一段人生在重叠、冲突,让她无所适从。
突然觉得胸口一阵凉意,以前也听说有些女子因各种原因而疯魔,莫非自己也是?
“算了,先回去吧,明日还要去开封府呢。”林芷儿百思不得其解,想到自己明日又要见到上官玘,既是期待,又有些不知所措——这一切,究竟与他有什么关系?
第二天一早,开封府的马车果然来田府接上了林芷儿。
顾景澜和上官玘都在。
林芷儿疑惑未解,每次见到上官玘,总有些困顿之感。
上官玘将碎布拿出,递给芷儿。
林芷儿端详一阵,便道:“两位大人,依芷儿所见,此为我林家织造,应是专供宫廷使用。”
“这布有何来历,可否细细告知?”顾景澜问道。
“江南之地气候温润,利于蚕桑养殖,所产蚕丝品质上乘,此布料系将蚕丝通过特殊的织造技法,使丝线有规律地相互绞缠,形成均匀分布孔眼,是为罗。这种织物,不但具有良好的透气性,而且质感柔软,一般制作为贴身衣物,此蚕丝产自天蚕,天蚕稀有珍贵,每年吐丝量极少,加上织法复杂,因此,所织之罗,每年不过二三匹。”林芷儿娓娓道来。
“既然如此珍贵,又是专供宫廷使用,即使这仆役想顶罪,也缺乏合理之处……”上官玘心中喜悦——官宦子弟犯了案子,每每不过使些银子,就能息事宁人,或者是受害者不再追究、或者是家中奴仆顶罪,总而言之,百姓对官府失去信任,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此次张家的案子,也掀起了不小的波澜,人人都知道不是这奴仆所为,但无凭无据,任上官玘再想将张佩新绳之以法,也是无可奈何。
上官玘又说:“既然该布料最宜做贴身衣物,女子在死前,将其死死拽在手中,可见,是受辱时纠缠之中扯下。也就是,这布料是从侮辱她的男子身上扯下,既然一个奴仆穿不了这衣物,那自然不是奴仆犯案。”
顾景澜皱了皱眉,有些不放心的说道:“即使是林家所织,每年几匹,经年累月下来,恐怕也数量不少,官家及各位娘娘,往常多有赏赐,怕是也不好确定来源……”
“少尹大人,此罗布是三年前林家所供,如若没记错,当年不过供了三匹。”芷儿道。
“如何记得这么清楚?”顾景澜疑惑。
“三年前,正是芷儿大婚之时,当年,为了喜庆,我长兄创设新的团花纹样,也即缠枝双团花纹,两个团花联结成一个纹样,中间缀以缠枝牡丹,寓意双宿双栖,缠绵缱绻。”林芷儿脸色渐渐黯淡。
“原来如此!”顾景澜见到芷儿神色哀伤,也素来知晓田允章是个荒唐之人,反倒心生希望。
“只有三匹,想必宫中一一记录,依我看,张家不会想将事情闹到官家那里,因此,只要我们说要去宫中查询,张家必然就会承认这布出自张府。”上官玘喜出望外,对顾景澜说道。
“如若张佩新说将这衣服送了这仆役,那如何应对?”顾景澜问道。
“这既然是宫中之物,不是官家赏赐,就是哪位娘娘赏赐,张家将其送给一个仆役,这仆役若然真的敢穿,可不是杀了一个农家女子这么简单,到时候堂上我们只要施以恐吓,说是以下犯上,是诛九族的大罪,那仆役必然吓得屁滚尿流,不敢再顶替杀人之罪!”上官玘胸有成竹。
“此计可行。”顾景澜频频点头。
“如若能帮上忙,那就再好不过了。他日若还有需要芷儿上堂作证之时,还请两位无需客气。”芷儿看着上官玘,道。
上官玘正因为上次在碧涛阁自己不悦离开而有些不好意思,又见林芷儿仗义帮忙,因此主动问道:“上次一见田大娘子向我打听的两个人,可是开封人士?如是,大可告知我多一些信息,我可代为寻找。”
“既然公子不认识,那就罢了。”芷儿眼见上官玘并无与自己相同的记忆,又不想在有旁人在时提起此事,只好作罢。
第8章 她们欺负我,不过是因为田允章给她们的那一点点权利罢了
芷儿现在没空多想,一心想先完成和离之事,为以后谋划,刚刚看到那碎布,回忆自己从小以来一直跟着两个兄长管理自家丝织坊,从小耳濡目染,对布料制造、织法了然于胸,一个念头逐渐形成——和离之后,何不经营丝织坊为生。
想到这里,林芷儿起身告辞——她倒是想去街上转转,看看现今汴京城普通布帛店铺都售卖些什么布匹衣物,百姓又都穿些什么样式。
“田大娘子,且慢……”顾景澜叫道。
“少尹大人还有何吩咐?”芷儿疑惑的停住脚步。
“母亲托我给你带了些苏州的吃食,我放在马车上了,今日叨扰多时,我也正好顺路,不如田大娘子坐我的马车回去,我顺带将母亲拿的这些东西给你。”顾景澜道。
芷儿一时有些错愕,道:“顾老夫人好生客气,既如此,那芷儿恭敬不如从命。”
几人才刚出了开封府,却见田允章等在开封府外。
“顾大人、上官大人!”田允章忙叫道。
“原来是田兄。”顾景澜脸色僵硬。
“我早上听说娘子今日要来开封府协助查案,因此特意来接娘子,娘子与顾老夫人是苏州故人,我也正好拜访顾大人和上官大人。”田允章讨好的说。
眼见林芷儿不仅和顾家攀上了交情,又前来相助开封府查案,田老夫人喜不自胜,便让田允章早早来这里等着了。
顾景澜本因田允章破坏了自己的计划而有些恼怒,现在转念一想,若能和田允章多往来,自然也能经常见到林芷儿,便道:“田兄何须客气,既然两家颇有渊源,是应当多走动,改日我请田兄吃茶喝酒如何?”
田允章忙点头不迭,又客套几句,这才喜滋滋的带着芷儿回去了。
连日下来,田允章对林芷儿的态度已经发生了很大的转变,尤其上次开封府之后,原先很少和田允章往来的顾景澜每次遇到他不仅会主动问候,还几次相邀喝酒谈天。
这日,田允章一回府上,便对芷儿道:“上次娘子去顾家,果然颇有作用,顾少尹对我和颜悦色,顾家大娘子还让你和官眷们一起去赈灾,娘子,可趁此机会,结识各家官眷娘子!”
“是。”芷儿懒懒的说,作出一副身体不适的样子。
“娘子,身子怎么了?白雪她们去请了大夫没有?”田允章这会倒是关心起自己娘子来了。
“不妨事,不过是月信期间罢了。”芷儿道。
“怎的又是月信期间!”田允章略有不满,又马上说道,“从前你刚来田家时,这顾景澜也不过是个八品官员,那时还不在开封府呢,不过两三年,你看看这顾景澜,简直如有神助,所以我说,娶到个好娘子还是很重要的。”
田允章一心觉得,顾景澜有今日,靠的都是付家的关系,如今自己娘子一反以往冷冰冰的样子,愿意主动出去结交,自然是再好不过。
芷儿灵机一动,想到自己的嫁妆都被田家霸占了去,平日这银子自己也花不了,都让田家挥霍了,何不拿去赈济灾民?
便说道:“是,芷儿知道了,夫君,明日去赈灾,免不了会需要捐出些钱银,夫君可否允我从我嫁妆中取出些银子?此次是顾少尹和顾大娘子牵头,既然夫君有意结交,此时我们大可多花些钱银。”
“你尽管安排,一切凭娘子做主。娘子,若是能攀上顾家这根高枝,为夫一定好好感谢你。”说罢,搂过芷儿。
“夫君,那明天芷儿就自己做主了,不可没了夫君的面子。”芷儿娇滴滴的说。
“近来,我总感觉娘子大不一样了。”田允章抬起芷儿的下巴,仔细端详,道,“我娘子年岁渐长,不复少艾之青涩,越发成熟有风韵了。”说罢,情不自禁的想去亲吻芷儿。
芷儿灵巧的闪开了,道:“刚刚不是都说了身子不适么,再说了,明天还需早起呢,夫君去寻莫小娘吧,夫君也好些时候没去莫小娘那里了吧?”
“好,那我今日去莫小娘那里,还是我娘子懂事,你早些歇息吧,我命府上明日早些备好娘子爱吃的早点。”田允章说完,兴高采烈的出了房门。
白雪叹了口气,道:“姑娘,近来姑爷心疼姑娘,嘘寒问暖的,姑娘何不顺水推舟,和姑爷重修旧好,每次装病怎么行。”
“这田允章,不过是看我愿意为他走动,才对我好一些,把我当成工具而已,这就叫心疼我了吗?”芷儿不屑的说。
“但是总比之前好了些,我看,姑娘要是想和姑爷好,还是有办法的。”白雪还不死心。
4/48 首页 上一页 2 3 4 5 6 7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