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已白发染双鬓的都督,有些踌躇的问:“你父亲他,这些年可还好吗?”
褚岁晚忍下眼底的湿润,冲陆信灿烂一笑,“父亲他很好,他每天都有在练剑,经常会和晚辈,提起当年和您相处的时光。此次出京,他特意嘱咐晚辈,若是来到灵江,必要去拜访您。”
“父亲托晚辈与您说,他一切都好,大哥不用担忧。”
陆信抹去眼角的热泪,咒骂了一句:“这小子,多年未见,这毛病还是不变。”
还是喜欢报喜不报忧。
说罢,他恢复大都督的喜怒不露,“我知你还有公务在身,这里便交于我吧。在来的路上,祝余已和我说了这里的情况,我绝不会姑息这些恶人,危害大凉的社稷,明日我便会起书向陛下言明,将这些还未抓捕的恶人,通通揪出来,绳之以法。”
褚岁晚点点头,离迎佛骨的日子愈发接近,他们确实不得在路上耽搁太久了,但想了想,她还是附在陆信的耳边,说出了自己的猜想。
她刚刚不是没有机会抓住双莲,但想到像这样的地方,可能不止一处,所以她决定先放过此人。
顺着他逃亡的痕迹,或许能找出剩余的窝点。
陆信听完神色严肃几分,“我知道了,你放心,我会办妥当。”
随即他对里面的白衣男子行礼,“也请三殿下放心,臣必会全力以赴。”
奚云祉微微颔首,唇角依旧是那副如沐春风的笑意。
但他脚刚往外迈出一步,室内突
然响起几声哒哒的声音,只见里面的墙壁上的木偶,蓦地有几个张开了口。
几枚闪着寒光的暗器齐齐朝奚云祉袭来。
褚岁晚瞳孔微缩,飞快向他跑去,奚云祉倒还是一脸的好心情。
他抬起手,白袖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度,露出掌心里,不知从什么时候藏着的木块,异常潇洒的接住射来的飞镖。
只是下一秒,猝不及防间。
他被人扑倒在地。
耳中传来暗器嵌入血肉的噗呲声。
第74章 心跳声越来越大。
日暖洋洋,人声鼎沸。
西陵虽是边陲小镇,来往竟也络绎不绝,商铺临街而立,小摊吆喝叫卖,好不热闹。
各种形色各异的服饰,于夏风中穿梭,他们不相违,也不融合,但却风采各艳的框在同一副画中。
远远望去,就像是有一条浩如沧海的河江,温文尔雅的容纳着百川。
仅单看着,自豪就油然而生。
这便是她所守护的朝代。
大国,从不畏惧外交。
“客官,来尝一尝肉包子嘞,皮薄肉厚,好吃的不得了。”褚岁晚收回微润的视线,顺着散发着香气的小铺望去。
包子铺面不大,穿着布衫的老板如他所捏的肉包一样,长的白白胖胖的,令人望之就心生好感。
老人常说,此长相的人,定是有福之人。
“老板,来七个肉包子。”褚岁晚走过去,一边笑着道,一边朝对方递过去一枚银子。
老板笑呵呵的接过,把用油纸袋装好的肉包子,和找余的铜钱一并交于少年手中:“七个包子,客官拿好了。”
“要是合口味,欢迎下次再来。”
褚岁晚弯眼应下,回到不远处的茶水小摊坐下,见旁边的白衣青年,还望着一口未喝的茶水发呆,她乌润如玉珠的眼瞳浮现出一抹无奈。
自那日在双木城,奚云祉被一个小木偶,扑倒在地躲过暗器后,他便一直都是这幅呆呆的样子。
像一只耸拉着耳朵的雪白小狗,桃花眸湿漉漉的,似乎是在诉说着,自己的无所适从。
想了想,褚岁晚站起身。
无形的水,经褐色的土杯,包裹成椭圆的形状,溢散的香味一般,茶杯也只是寻常之物。
奚云祉也不明白,他为何会凝望得出神。
不过是帮忙拉了一下衣衫,就值得用命去回报吗?
他不明白。
他觉得很蠢。
其实这茶,还是有着不寻常之处的。
因为看着这茶水,奚云祉就想起对方那一双清澈的眼瞳,明明已经变成没有灵魂的木偶,但眼底就是还保留着亮光。
明明口腔穿插着控制的红线,但它的主人,还是倔强的违背了创造者的意愿,分外艰难的对着他,说了一句——
谢谢。
真的好蠢。
既然还有着意识,那就留着力气求救啊,来替他挡什么暗器,他不过就是心情好,帮他拉了一下衣服而已。
至于为他这种人,付出生命吗?
纤长下垂的眼睫微颤,奚云祉忽然觉得眼眶有点痒痒的,缕缕涩意在心里蔓延成一片海,顺着四肢骨骸流动到嘴里。
他品出一丝少有的苦意。
“殿下。”这时,一道骤然响起的声音,将他从苦海拉出,他的左肩被人拍了一下。
他下意识将头扭望,没看到人的同时,右肩经人一拍。
又转头去看,没有人。
但脑袋回正时,面前蓦地出现一根,插着肉包的筷子,而攥着筷子的那只手,纤细如竹,肤色比面粉捏出的包子还白。
此时,这只夺人眼球的手略微一移,露出主人绝艳夺冠的容靥。
她笑着朝他问:“殿下,你怎么连发呆,都是笑着的?”
“喏,殿下尝尝。”
“我觉得还不错。”
褚岁晚朝青年递过,插着肉包子的筷子。
小狗不单长的漂亮,还是会一直微笑。
虽然有点让她忍俊不禁,但也止不住令她担忧。
他这样,难道不会累吗?
然此话一落。
事情的走向,却变得更加惹人生笑。
只见,这个发呆的小狗,眨了眨漂亮的眼瞳,绯红的薄唇微微开合,接过她手中的筷子后,就这样傻傻的一动不动看着她。
而后,小狗变得不在雪白。
对方如玉润白细腻的肌肤,在褚岁晚的注视下,一点一点染上了瑰丽的霞色。
褚岁晚的睫毛,似蝶翼敛翅般嗡动。
耳中的街道的繁声消失于风,万物静止不动,唯余倒映在她瞳孔中,绽放的一场如满圆春色竟相开放的晚霞。
砰砰,砰砰。
心跳声越来越大。
但已然分不清,是他,还是她。
呲拉——
南音坐了下来,惊呼道:“哇,这个肉包好香,大老远我就闻到香味了,这是在哪里买的?”
咬了一口,再咬了一口。
后知后觉的,南音感受到气氛的微妙,她咀嚼的动作停了下来,眯着眼睛,一脸古怪的看着别过头,各自都不说话的二人。
“你们……”
“小姐!”南音话还没道完,沈顾气喘吁吁的跑来,她见状忙不迭倒了一杯茶,递了过去,“来来,先喝口水。”
“你说你跑那么快做甚。”南音嗔怪了一句,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方才窜溜得有多快。
沈顾憨厚的挠挠头,黝黑的眼睛发着亮,颇有些不好意思的道:“今天太开心了,所以有些控制不住自己。”
和小姐在一块的每一天,他都如获新生。
他寻到了活着的意义。
所以他得跑快一点,这样才能好好守护小姐。
南音弯着杏眸,“瞧你这憨劲。”说完,余光不知撇到什么,她朝不远处的两人,兴奋地挥了挥手,“鸢姐姐,这里这里,我们在这里。”
寻着声音而来的乌鸢,腼腆的笑了一下,唤了一声“音儿妹妹”,南音闻言笑的更欢,起身拉开椅子,“鸢姐姐坐,来尝尝二哥哥买的肉包子,可香了。”
乌鸢咬了一口,灰眸微亮。见此,南音得意的勾起嘴角,“二哥哥的眼光,就是好,连买的包子都是那么好吃。”
褚岁晚轻笑了一下,左手支楞着腮,乌眸宠溺的看着南音,“谢谢音儿的夸赞,但我呀,也是会有看走眼的时候的。”
南音:“那也是对方的问题,跟二哥哥没关系。”
这时,旁边响起一道,十分煞风景的“噗嗤”声。
南音翻了一个白眼,“大哥嗓子要是不舒服,可得抓紧去看大夫。”
语气的和方才截然不同的嫌弃。
褪却热意的青年,非但不生气,反而委屈兮兮的望着少女的道:“所以妹妹,可以帮生病的大哥,去抓副药回来吗?”
虽然他很喜欢听别人夸褚岁晚,但这样一直夺走她的视线,他总觉得有些不爽。
即使这个人,是他的妹妹。
南音握着脖子,做了一个假呕的动作。
“呕,大哥你真恶心。”
乌鸢听着,嘴角不由自主的浮起笑意,她已经好久,没有这么开心过了。
但最开心的……
她摩挲了一下手指,暗自深吸一口气,随即扭头,声音微颤的朝落坐于她旁边,但一直未曾言语的男人开口问道:“大人,你要不要,尝尝这包子?”
听到少女怯懦的声音,南初身体僵了一下,自那天后,他总觉得自己变得格外的敏感。
曾经看到再残忍的凶杀现场,都能面不改色的大理寺卿,如今却变得踌躇,变得忐忑。
当然了。
这种情绪,他只对一个人有。
“好,我尝尝。”南初抿了抿唇,快速拿起一个包子,狂野的塞进嘴里,皮薄肉厚,香而不腻,很好吃,但他的注意力,却集中不了于此。
南音和自己讨人厌的表兄,斗过一番嘴后,转头看到这又扭捏的两人,她眨了眨眼,小声嘀咕道:“不就是吃了同一碗饭,至于嘛。”
前几日在关押时,木偶人来送饭,也不知是不是他们主人特有的恶趣味
,拿来的饭菜,只有三份。
她和沈顾各一份,扮演夫妻的南初和乌鸢共用一份。
且那个木偶人放下饭菜,还不走,就站那直勾勾的看着他们。
于是,监视之下,这大理寺卿不得不和他的小妻子,你依我侬的共用一个饭勺,一对筷子。
想到此,南音眼睫又扑闪几下,顺手拿起茶杯茗了一口,抬头却发现沈顾眼神闪躲看着她。
沈顾磕磕巴巴道:“小姐……你喝的是我的……”
啪嗒
南音握在掌心的茶杯掉在木桌。
其他人的目光瞬间被吸引,齐齐朝她看来,里面耳力不错,且看完全程的褚岁晚和奚云祉,眉梢同时一挑。
但当两人视线对视上时,又如凉水碰烧开的热水,快速避开。
几人陷入沉寂之时,本就嘈杂的街市,人潮突然涌动起来,纷纷挤到告示墙。
褚岁晚看着眉心蹙了起来,视线扫过四周短暂停驻的人,他们对一众挤在告示墙的年轻姑娘们,皆是无奈摇摇头。
“老伯,叨扰一下,不知那边是在发生何事?”头发半白的老人,顺着褚岁晚的视线望去,又转头打量了一下褚岁晚几人,道:“你们是外地来的吧,这是我们这有名的牡丹花宴,每月都会举行一次。”
“可牡丹,不是只在四五月开花吗?”南音困惑的问,虽说西边盛产牡丹,但总不能每个月都能赏到吧。
老伯:“牡丹只是一个代称,宾客真正要赏的,是如牡丹花一样漂亮的姑娘。”
“如果要参宴,还得通过初选。”
不远处的告示墙旁,正如老伯所说,有一个管事打扮的男人,在一个一个仔细观摩想要参宴的女子五官。
通过的姑娘,就会坐到一旁的椅子,让候着的画师进行相貌描绘。
对于漂亮的东西,人们总是喜爱的。女子对其相貌更是看重,若能冠以国色天香的牡丹称呼,确实很吸引人。
可褚岁晚觉得,这里面定还有更诱惑人的。
告示贴上的那一刻,她看到不少是这些年轻姑娘的父母催促着去的。
“最终选出的姑娘,除了能获得牡丹的称呼,可是还能得到别的东西?”
闻言老伯讶异的看了一眼少年,“获选的姑娘是还能得到一百两,不过公子是如何得知?”
第75章 晃得她,心倏忽泛起点点痒意。……
褚岁晚笑着道:“我看她们的父母,对于此宴也很是热衷。”
老伯叹了一口气,“在金银面前,亲情轻如羽毛,何况还是一个女儿家,就是白费县令这一番苦心了。”
“这牡丹宴是县令办的?”这下轮到南初蹙眉了,一个县令不好好关注民生,怎么还搞起这种败坏风气的宴会。
老伯连忙解释道:“公子你别误会,我们县令是一个难得的好官啊,西陵虽地处两国交界,但此地百姓世代都为田农,哪里懂得什么买卖,因而经济并不景气,只能勉强自给自足,可若要日子变好,仅种田买米哪够啊。”
“所以新县令一上任,就开始发布各种政令,开铺有赏钱领不止,还派人教我们如何经营,告诉我们各国人的喜好。渐渐的,路过西陵镇的客人,都会在当地的小铺买东西,这日子也就一天天好起来了。”
“这牡丹宴,就是吸引外地人来的一个手段,西陵旁边就是以女子为尊的南疆,她们最为爱美,听到这个宴会,那来的人可是数不胜数。”
“但凡是参与此宴的姑娘,都要在西陵的店铺买衣袍,买脂粉首饰去打扮,然后才可参加最终的选美。”
“有美人,自然少不了看客,”褚岁晚顺着老伯的话,“那些为了一睹芳容的人,来此地,又免不了住店和吃饭,所以西陵镇的经济迅速就被带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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