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未用箭,手有点生疏,吓到来使了,早听闻乌古以宽容闻世,想必来使肯定不会和岁晚计较吧。”
这一箭,就是褚岁晚“不小心”射偏的。
想来,也是不能和她一个小女子计较。
褚岁晚笑得愈发灿烂。
“贵国待客之道,真是——”男人听到后,差点没喘上气,骂骂咧咧抬头,触及少女的容貌时,瞳孔一缩。
而这时,一道冷芒骤然对准他的眉心。
男人看过去,就见对方旁边,站着一个穿粉衣的娇美少女。少女身量很是柔弱,手里却是拉着一把弓,蓄势待发的盯着他。
像是他再开口多一个字,这柄箭就会穿过他的头。
不远处首位的仁宣帝自始自终神情淡淡,恍若未见。
大凉果然都是一群道貌岸然的家伙,男人咧开唇,接过手下递来的长刀,魁梧的身体如山立在那里,恶意毫不掩饰地释放。
“大凉皇帝,我们远道而来,是不是该好好招待我们,就派这两个女人,牙缝都塞不住啊。”
说着,他意味不明的用视线扫过褚岁晚和连欣。连欣腿软起来,握住弓的手止不住的颤抖,喉咙下意识作呕起来。
她有害怕,但更多是对这种黏腻的打量感到恶心。
褚岁晚敛了敛笑意,挡在连欣前面。
“来使是不是不识字呀,我记得鸣山的入口,就写着皇家重地的标注。”少女疑惑的道,全然不顾男人渐渐难看的脸色。
“入口也有士兵守着……”
少女沉思几秒,而后恍若大悟:“我知道了,来使你们是偷偷进来的。”
嗓音脆生生的,带着不谙世事的天真。
接着,她又不解的昵喃道:“不是说乌古个个都是勇士吗?怎么尽做些偷鸡摸狗的事。”
不请自来,还沾沾自喜,跑来主人地盘撒野,这还叫什么勇士,叫蠢猪算了。
众人捂住嘴巴,使劲憋着笑,连仁宣帝都抿着唇,努力维持帝王的威严。
左相则是看向自己的外甥,双手紧握,控制住自己的怒气。
男人神色彻底绷不住,他身后跟着的手下四肢再发达,都意识到少女的言外之意,脸色一片涨红。
又不是他们要进来的,是将军带的。
也就是在这时,突兀的笑声打破了凝滞的气氛,也给乌古一行人雪上加霜。
只见发出笑声的白衣青年,慵懒的支楞着脑袋,脸上勾着无害的笑意。
此时,见大家目光都看过来,青年眨了眨眼:“来使别介意,只是想起养的小狗,也喜欢去一些本殿不给去的地方。”
眸色有着和少女如出一撤的无辜。
崔执玉看了看奚云祉,总算知道为何他会在褚岁晚身上,感受到一抹似曾相识。
云祉哥哥好厉害!
连欣红了红脸颊,随后收回放在奚云祉身上的仰慕,拉开挡在她面前的褚岁晚,气势汹汹的瞪向男人。
眼见一个女人都要欺负到他头上,乌古将忍无可忍,蓝眼直直扫向,坐在仁宣帝右手边的蓝衣男子。
怎么可以让他一个人丢脸。
奚凌鹤嘴角的笑容微僵,眼疾手快的吩咐下人招呼来使回去休息,结束了这一场误撞的闹剧。
乌古将也冷静下来,不过走时,故意隐晦的朝奚凌鹤扬了扬手中的东西。
奚凌鹤忍下即将脱口而出的骂语,优雅的拿起茶盏,一饮而下时,竖起了兰花指。坐在他旁边的青年眯了眯褐眸,不知在想什么。
褚岁晚也注意到了。
她没想到对方那么沉不住气,这才威风多久,又准备开始作妖。
但送上门的把柄,她怎么会拒绝呢?
褚岁晚漫不经心的摆弄着弓箭,全然不知旁边的连欣看了她好多眼,次次都是欲言又止。
于是在拔营离山的路上,连欣独自一人来到褚岁晚的马车边。褚岁晚闻言,放下迈向车架的腿,转头温和的问道:“连小姐,可是有事?”
秋露和碧月见状,默契的退到几米处,为主子腾出空间,也是望风。
听到截然不同的称呼,连欣不知哪里来的气,干脆也不装了,气冲冲的道:“别以为你帮了我,我就会对你感恩戴德。”
脸蛋红扑扑,好像阿兄给她买的小苹果。
不对,褚岁晚否道。
应该是个小刺猬。
想到这里,她眉眼流露出笑意,一下子就冲刷了刚刚显现的疏离,秾李夭桃的容貌
少了几分难以接近的贵气,徐徐吹佛着春天的柔意。
连欣呆滞几秒,很快反应过来,这不是嘲笑是什么。
她恼羞成怒的道:“不就是仗着自己好看,才让云祉哥哥喜欢你,我告诉你,你不就是好看一点……”
后面的话消失在尾音,连欣避开少女看来的眼睛,该死,休想用美貌来蛊惑她。
之前她也没发现对方那么好看啊。
魔怔了,她肯定是魔怔了。
不料,这番气势汹汹的话,只迎来对方风轻云淡的一句:“可我就是很好看呀。”
“我的好看不在于和旁人比怎么样,而是独有的一份,是专属于我自己的特色。”褚岁晚笑盈盈的道,眉目闪烁着令人艳羡的光芒。
“而且我相信,除了这份好看,令旁人对我产生更深情谊的,还有我身上其他比之容貌,更为闪亮的东西。”
连欣一怔,又听她继续道:
“得到别人的喜欢,绝不是贬低自己,不管喜欢我的人有多么多么好,我都坚信一件事——”
“因为我值得。”
“你亦是,欣儿妹妹。”
褚岁晚留下这一句话,就提起裙摆,利落的踏上马车。不远处的两个小婢女,见马车发动,连忙小跑过来,一人扶着马车的一边,借力跳了上来。
连欣看着离去的马车,久久没有回过神。
这边,魏国公府的马车悠悠驶在路上,褚岁晚难得郁闷起来,心里有股不清不楚的烦躁。
于是她喊停了车,拿起帷幕,独自步行走在街道。
直到各种食物的清香盈入鼻尖,褚岁晚这才分散出注意力打量四周,阿兄说,心情不好,吃点甜食就好了。
她来到一处买糖画的小摊:“老板,要四个糖人。”
“好,姑娘稍等。”熟悉的清冷女声入耳,褚岁晚讶异的抬头,几乎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对面正在忙碌的女子。
一身布衫,容色不施粉黛,依旧不失清丽,如一株莲花,根茎深陷淤泥,花瓣仍洁白无双,融在俗世无半分突兀。
“姑娘,给。”正当褚岁晚怔愣间,女子把用油纸包好的糖画递给她,糖画勾勒的很精致,是四个栩栩如生的小动物。
褚岁晚忽然就开心起来了,她接过糖画,再把银钱递过去:“多谢姑娘。”
嗓音清透又干净,落入耳中,很容易让人联想到春日经太阳晾晒的河水。
女子在几个月前听过这个声音。
对方沉默的直视,褚岁晚猜到是认出来了,她一时间有点踌躇,不知该和女子聊些什么好。
这时,脚边传来细微的力道,只见一个长得白白净净的幼童,睁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咿呀咿呀的扯着褚岁晚的裙摆。
小嘴张得大大的,似乎想要说些什么,无奈里面只有两排光秃秃的牙床。
女子见状,连忙抱回小儿:“家中小孩不懂事,还望姑娘见谅。”
褚岁晚笑了笑,视线环顾四周,对女子说了句“我去去就回”,便消失在人海。
女子以为是客套话,没多在意,抱着小孩朝褚岁晚离去的方向弯了弯腰,就继续忙活摊位的糖画。
却不曾想到,过了一会,对方真的又出现在她眼前,往她孩子的脖颈戴了一个长命锁。
小孩也不怕生,看见褚岁晚,又弯着大眼睛,奶萌奶萌的笑起来,胖嘟嘟的手指抓着长命锁,这画面看得褚岁晚心都软化了一番。
长命锁做工很精细,女子一看就知不是凡品,她不能收。褚岁晚阻止了她取锁的动作,撩起帷幕,笑着道:“冯姑娘,收下吧,就当是我给小宝宝的满月礼。”
冯悦眼眶微红,沙哑地开口道:“褚姑娘,谢谢你,是你给了我们母子第二次生命。”说完,她屈膝往地下跪去。
褚岁晚牢牢把她扶起,笑意在脸上荡起暖意:“能帮到你们,是我的福气,再这么客气,我就生气了。”
她佯装怒容,冯悦抹掉脸颊的泪水,也露出笑容,重重地点头。
褚岁晚和她聊了一会,便挥手告别,刚刚她去买长命锁时才发现,京城四处都多了女子做买卖的身影,咋眼望去,她还以为身处南疆。
大凉虽没有明令禁止女子作商贩之事,但人言可畏,在历代男子掌外,女子管家的传统下,多年来街市买卖无一不是男子。
褚岁晚也隐晦的问了问冯悦,原来是在一月前,京城新颁布了律法,鼓励女子走出家门,从商作贩,凡是有利国家之事皆可。
不过范围只在京城,地方还并未推行,若有显著效果,明年开春,将下布各级。
女子们一听到这个消息,都铆足了劲,大展身手,有些甚至去报名了明年的春考,冯悦说那天礼部那帮老头气得脸都红了,大喊不符礼制,死活不肯写下报名的女子姓名。
还是那位年轻的侍郎,一把抢过名册,二话不说就写下了她们的名字,最后还把一群老头怼得,有几个直接气晕了过去。
不愧是和某人玩在一起的人,嘴上功夫真的了得。
褚岁晚每每联想到这个画面,就觉得好笑,不过下刻,她笑意微敛,脚步兜进一个小巷。
在转弯处,她侧身贴在墙上,小心翼翼抽去充当腰带的软剑。
这是她阿兄新给她买的饰品,既可以当腰带,又可以抚直当利刃,按下表面镶嵌的宝石,还会射出暗器。
可还没等她有动作,后方就传来几道血肉划破的声音。
褚岁晚讶异的走出转角,就看到白衣翩翩的青年,笑着抹掉了其中一个人的脖子。
鲜艳的血液喷溅在他眼下,似书中描写只在彼岸开放的曼殊沙华,有种令人胆寒的昳丽。
“几只臭虫而已,可别脏了我晚晚的手。”奚云祉漫不经心的拭去皮肤上的血液,然在掀起眼皮时,神情却僵硬起来。
他的晚晚就站在那里,不知看了多久。
第112章 前天不是才亲过?
“晚晚……”青年抿了抿唇,像是为了掩盖什么似的,他慢慢垂下头,悄悄的抬起袖子,试图抹去某些痕迹。
这会倒是没有洁癖了?褚岁晚看得又好笑又有点无奈,不就是解决几个小尾巴,她还会骂他不成。
她走过去,拿出放在胸前的帕子,按下奚云祉的手,往他脸上的血迹抹去。
奚云祉愣了几瞬,窃喜的同时,伸手阻止她:“脏,我自己来就好。”
褚岁晚没理会他,强硬的把帕子朝下按,动作带着几丝气,帕子沾上血时,力道又变得轻柔。
“帕子就是拿来用的,不用它就没有价值了。”褚岁晚满意的瞧着这张干净的面庞,对上他无措的视线,她叹了口气,想起之前在南疆给他又不用的帕子,身体退后一步,好整以暇的问道:
“我之前给你的帕子,哪去了?”
原本想着调侃一下,殊不知,青年闻言,像是受了莫大的委屈,咬着下唇,微微扭过头,抗拒道:“这可是你给我的,哪能要回去。”
褚岁晚眨眨眼,忽然灵光一闪,孤疑的道:“你不会拿我的帕子,干了什么吧?”
奚云祉深深的看向她,眼神湿漉漉的,没有说话。
轰——
他他他,怎么可以这样。
褚岁晚想到了某些画面,脸颊染上瑰丽的霞色,恼怒的瞪了他一眼,转身就走,也就错过了青年脸上变幻的神情。
他贪婪的一寸寸在脑海勾勒方才少女的五官,泛红的眼尾,朦胧的眼珠,湿润的嘴角,现在落她那一节没有任何痕迹的玉脂颈,眼神晦暗起来,凸起的喉结难耐地滑动着。
好想咬。
犬牙传来巨大的渴望。
青年呼吸沉重起来,颧骨浮起深浅不一的潮红。
褚岁晚走到一半,突然感觉后颈有些凉,她忽略不计,回头望了望还徒留在原地的青年,还是喊了一声。
“不走吗?”
也不知此人是不是去哪里进修过,把她一家人都哄的服服帖帖
,出门前,娘亲还嘱咐她晚上喊他来吃饭。
“晚晚,要带我回家吗?”
他位置处于暗角,褚岁晚又走远了几步,只能隐隐约约看到他微微勾起嘴角,颜色艳丽,还闪着晶莹的亮光。
悦耳的嗓音听着很低沉,仿佛在无声的邀请着什么。
褚岁晚心猛地一跳,立刻打断他的话,用正经的语气挽回危险旖旎的气氛。
“吃晚饭,走不走?”
“不吃,我就先走了。”褚岁晚落下这一句,就迈开步伐,径直往前走,看似不在意对方的回答,耳朵却支楞着,仔细听后面的动静。
等到响起一声“好”字。
她步伐才加快起来,没有如方才那般慢吞吞。
92/105 首页 上一页 90 91 92 93 94 95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