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当场的所有人,应当都很疑惑,龙王为什么一声不吭地要来伤害“龙后”吧?
“关云暖”眸光微动,惊慌只是片刻,理智很快占据上风。
泪水在她眼眶凝聚,簌簌落下,我见犹怜:“诸位!还请帮帮我!龙王他……又发疯了……”
她的尾音凄楚哀转,夹杂了一点鲛人的魅惑之音,无论是谁听了,都心生怜悯之意。
一颗颗豆大的泪珠如断了线的珍珠般,接连不断落下,结实地敲在每一位宾客的心上。
无需多言语,此情此景,明眼人看了都能明白,这位娇弱的龙后,这些年以羸弱之躯,撑起了整座南海龙宫的运转,如今在盛大宴席之上,又公然被失智的龙王凌辱,委实是可怜可叹。
看不过眼的人已经飞跃而上,准备营救受困龙后。
龙后眸中闪过得逞的光芒。
“胡扯!”银龙抓着她的龙爪骤然收紧,整个身子倒退数丈,躲避其余人的牵制,直愣愣退出了龙宫,来到了深海之域。
里面的人随之追了出来。
方才在龙宫之中,无法窥见银龙的全貌,而今,全须全尾的龙王完整地呈现在众人面前,他们看到,那两枚高高竖起的龙角中间,盘膝坐着一名少女。
她从龙王鼻梁上滑落而下,站在沙土里,慢条斯理地理了理自己的衣襟。
“你是何人?”有人停住脚步,出声询问。
更多的人接续上前,意图拯救被掐得奄奄一息的龙后。
其中,属虞娇娇的反应最大,她认出了关风玥的样貌,狠狠骂道:“贱人,你怎在这里?”
关风玥散漫抬眼,无视每一个人,左手袖口微微抬起,休整完毕的小绿蛇如离弦之箭般窜出,翠绿色的残影在众人之间游曳,北境冰寒之气弥漫,悄然无声间,将鲛人惑术,解了。
率先发现不对的,是在龙爪中挣扎的冒牌龙后,继而是虞娇娇。
“不,惑术不可能会如此轻易便……”虞娇娇瞳孔收缩,语气透着惊慌,瞬间急哭了,眼泪吧哒吧哒流出来,化成了小珍珠,在水中漂来荡去。
惑术弥散,被蛊惑多年的众人幡然醒悟。
北海龙王震怒:“区区鲛人,竟蒙骗我们多年!胆大包天!”
东海龙王肃穆:“鲛人母女假冒皇族,醉不可恕。”
西海龙王哀叹:“四海龙王,皆被鲛人诓骗,我们真该反思一下,这几千年来,我们是否过于懈怠,才让歹人趁虚而入?”
小绿蛇晃荡一圈,已是筋疲力尽,颤颤巍巍地重新回到关风玥手腕上歇息。
“辛苦你了。好好休息吧,剩下的交给我。”关风玥安抚性地抚摸小绿蛇的脑袋。
“你是何人,身上竟有我龙族的气息?”北海龙王将发现了这个安静缄默、矗立于银龙身前的少女。
敏锐如他,察觉到了关风玥身上的气息与龙族相近。
关风玥将目光扫向他,停留了一下后,拱手作揖:“北海伯伯,您不记得我了吗?当日生辰宴,您送我的那对冰玉霜珠,我可到现在都难忘呢!”
北海龙王一愣,记忆□□二公主那张娇俏的脸与面前的少女长相重合。
是了,这位,才是如假包换的南海二公主,而那位在一旁惊慌失措、泣声不停的鲛人,是十足的冒牌货!
见众人恢复神智,硕大的银龙也渐渐缩小,最终化为人形。
南海龙王虞鸿波银丝披肩,深蓝色的眼眸中,余怒未消,拖行着冒牌龙后一路往前,没有和任何人搭话,更没有人敢和盛怒之下的南海龙王搭话。
除了虞娇娇,不,准确来说,是冒牌虞娇娇。
冒牌虞娇娇见到奄奄一息的母亲,顿时连哭都忘了,一路跌跌撞撞地追在虞鸿波身后:“求你,求你放了母亲,我们……我们不是有意……”
话未说完,一道霸道的灵力袭来,将她劈晕在地。
“一起带到地牢。”虞鸿波沉声命令虾兵蟹将。
直到虞鸿波的背影消失,龙宫外吃瓜的人才敢活动说话。
不少人过来关心关风玥这些年去了哪里,问她是被龙后关了起来还是何故,为何迟迟没有出现。
也有人在她面前厉声谴责鲛人母女的罪行,嘱托她一定不要轻易放过她们。
关风玥一一含笑揭过:“南海出了这么大的乱子,让各位见笑了。改日我一定登门拜访诸位,天色已晚,诸位慢走。”
此言一出,还想留下看戏的人也不好强留,便都客气告辞了。
众人走后,关风玥含笑的唇线收平,一言不发、面无表情地步入龙宫。
第74章 刮鱼鳞
关风玥一路跟随虞鸿波往龙宫的深处走去。
这些年过去,龙宫的构造还是那副老样子,没什么变化。
跟到最后,眼见着龙王拖拽着昏迷不醒的鲛人,径直往她母后的寝殿“暖阳殿”走去时,关风玥内心是不解的。
不过她没有问,继续保持沉默,跟了上去。
虞鸿波在暖阳殿门前停下了脚步,头也不回地吩咐身后的侍从:“将这鲛人放下后,你们就退下吧,娇娇留下。”
侍从们依言照做,退下了。
殿门口,只余下龙王、关风玥,还有昏迷的鲛人母女四人。
关风玥上前两步,瞥了一眼被扔在地上的鲛人女儿,又瞥了一眼虞鸿波依旧沉默的背影,恍惚了一下。
她离开南海多少年呢?
十年,二十年?
在暗无天日的黑市地牢中待了太久,她也掐不准具体时间了。
但她可以笃定,定是不足百年的。
这百年不到的年岁,对于长寿的龙来说,只是眼皮子一眨的功夫,岁月难以在龙身上,留下一星半点的痕迹。
常理来说,是该如此。
可不知为何,她总觉得,父皇的背影没有那么挺阔了,仿佛年岁也骤然老了很多。
她将视线放远,仰头望着暖阳殿。
整座宫殿泛着暖金色的光芒,就像太阳一样。
整座龙宫地处南海海底,阳光难以穿透深邃的海面照耀下来,因此,龙宫内大大小小殿宇的角角落落都布满了夜明珠,是深海中最为耀眼夺目的存在。
而她娘亲的“暖阳宫”,却是例外。
传说,当年父皇迎娶母后前,带着虾兵
蟹将,特地去南海火山罅隙中待了一个月,回来时,拉了好几舟的耀阳石,又花了整一年的时间,以耀阳石为料,为母亲建造了这座暖阳殿。
耀阳石随金乌东升西落而自动改变光泽和温度,白昼盛而漆夜衰。
因此,暖阳殿成了这龙宫中最特别的存在,白日无需夜明珠也能照明。
能自动调节明暗温度,让住惯浅水海滩的母后,有了归宿。
“把地上的鲛人带上,随我过来。”虞鸿波略显沙哑的声音打断了关风玥的思绪。
“哦好。”关风玥俯身将脚边昏迷的那位装入芥子袋,又贴心地问她父皇,“重吗?可以一起放进来。”
虞鸿波转头看了她一眼:“修士的东西?”
关风玥点点头。
虞鸿波扔下一路拖行过来的冒牌“关云暖”,指了指芥子袋,示意她放进去:“正好,省的脏了宫里的地板。”
说完,他背过手,关风玥视线一瞥,恰好见到他手腕上露出了两道狰狞的疤痕。
“您的手腕上,为何……”关风玥不记得他有过这两道旧伤。
虞鸿波脚步一顿,广袖将疤痕掩住:“没什么。”
关风玥抿了抿唇,心中大致有了猜测:“鲛人割的?她放您血了?”
看伤痕纹路,像是割了不知多少回。恐怕是在伤口还没愈合的时候又划开,愈合再划开,旧伤添新伤,才会让这伤口至今难以复原,落得这幅丑陋的模样。
虞鸿波沉默,算是默认。
关风玥眉梢紧皱。
两人便一路无话,进了暖阳宫。
暖阳宫内的构造变化很大,鲛人不喜暖石,在殿内放了许多幽蓝冰石,是以整座殿气息冷飕飕的。
虞鸿波大步穿过前厅,绕过中庭,来到书房内,停下了脚步,仰头望着书架。
关风玥顺着他的视线看去。
记忆中塞满了话本子的书架,如今摆放着各色灵器、丹药、首饰。
母后早年在凡尘界游历,网罗了凡尘界的各色话本书册,摆满了整整一面墙。
幼时,每每关风玥难以入睡时,关云暖便会从这里挑一本话本子,念给她听。
如今,物是人非事事休。
关风玥叹息一声。
虞鸿波也像是陷入了回忆一般,望着书架,久久未能回神。
末了,他双拳紧握,张了张嘴,踌躇半晌后,终是问出了口:“你母后,当年是与你一同失踪的……这些年,你们在一起吗?”
“起初是在一起的,后来被迫分开了,待了结此处的事宜,我便去寻她。”
“届时,我会派人去寻的,你就在龙宫好生将养吧。”
关风玥不置可否:“您带我、拖着鲛人们来这里,应该不止是为了说这个吧?”
“嗯,你站开些。”虞鸿波双手开始迅速施法。
书架开始震动不止,最终对半劈开,书架背后,另有一方小世界。
竟是直通龙宫地下。
“这是……”
“地牢。”虞鸿波步入了光幕,见关风玥迟迟未动,转头看她,“还不走?”
“您将地牢造在母后书房后?!”关风玥不可置信,这件事,她怎么一点也不知道。
而且,将地牢造在伴侣寝殿边上,怎么想,都不合常理啊。
她的父皇母后,莫非有什么见不得的癖好不成?
关风玥看向虞鸿波的眼神,变得复杂,充满探究。
“咳,”龙王解释,“你母后说,喜欢看我审问犯人的模样,威武霸气,故而……”
关风玥恍然大悟。难怪!难怪幼时,母后在暖阳殿将她哄睡后,第二天她总是在自己寝殿被冻醒的,原来……父皇母后喜欢在地牢私会……
关风玥嘴角微抽。
“还不走?”虞鸿波催促。
关风玥迈入光幕,下一瞬,身后的光幕弥合,前方的道路昏暗、潮湿,是数不尽的一排排牢笼,以及各式刑具。
显然,鲛人霸占龙宫的这些年,并没有发现这个秘密通道,故而地牢,竟是一片祥和。
牢笼大多是空的,仅有零星几个关着犯人。
前方,一条模样凶神恶煞、生着血盆大口的灯笼鱼将牢门拍的哐哐响:“喂,龙王,你可算想起这了啊,当年,你说的可是让我关个十天半月就马上放我出去的,怎的十几年过去了,你才来啊!你就说,当年我配合你演的那出“英雄教训恶霸”的戏逼不逼真吧,有没有哄的你那对象嗷嗷叫唤你帅吧?可你多关了我这么些年,可就不止当年的价钱了,你得补偿我!你……”
灯笼鱼话还没说完,就被龙王一道灵力拍晕:“聒噪!”
下一瞬,其余零星几个牢笼也开始蠢蠢欲动:“身为一国之君,你怎么能不守信誉!枉费我们千里迢迢从高山一路过来,只为了挣一笔演出费好让你在你对象面前耍耍威风,可你倒好,竟然过河拆桥,简直是!不可理喻!”
“是啊是啊,你怎么能……”
啪的几声,叫唤的那几个牢笼都被龙王强行噤声。
整个地牢再次安静下来。
关风玥嘴上没说什么,嘴上却狂抽抽。
她小时候究竟为什么会见她这个父皇有点小怕呢?如今看来,父皇也并非传闻中的那么冷血无情、铁面无私啊……
不久之后,关风玥又再次推翻了自己对虞鸿波的新认知。
她的父皇,的确称得上是,冷血无情,铁面无私的。
只见他将鲛人母女绑上了刑具,而后以灵力催动刑具,黑色荆棘刺入她们二人的腰部血肉,霎时,鲜血淋漓。
“唔……”鲛人母女在剧烈的疼痛被迫清醒。
“嘶!我好疼啊,娘亲,我好疼啊,救我,救救我……”冒牌“虞娇娇”疼的扭动身体,然而,越是挣扎,荆棘便缠得越紧,疼痛变本加厉。
她唇色苍白一片,再难保持人形,鱼鳍、鱼尾露了出来,不住拍打着。
“贱人,你这个贱人,你竟敢这么对我,我绝不会放过你!”她双目猩红地瞪着关风玥。
饶是她再迟钝,现在也认出了关风玥的真实身份了。
原来,真正的南海公主竟一直就在她身边,而她竟丝毫没有察觉。
可是……这也不能怪她啊,毕竟谁能想到,当年意气风发、生机勃勃的南海公主,竟会以一副骨瘦如柴、干瘪阴郁的模样再次出现啊。
周身气质变化这么大,加上她本就只与她打过一两个照面,鬼才会察觉到不对劲呢!
更何况,那段时间,她饱受裴子瑜身上的邪气折磨,神智恍惚,否则,她一定要让裴子瑜一剑穿了她!将她剥皮抽筋,喂海狗!
她看向关风玥的眼神恶毒得能滴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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