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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5章 流血了。
尖锐的刹车声后, 是齐翰惊骇而略微焦急的声音：
“——叶珂！”
特殊时期，叶珂安全意识淡薄不少，她没系安全带, 因此齐翰骤然一个刹车, 她身体惯性前倾, 脑袋狠撞到前排座椅上。她瞬间一阵晕眩, 没来得及回话，眼泪唰啦一下就落了下来。
她这时才感觉到疼痛, 跪坐在车内地板上, 一只手紧紧抓住前排座椅，稳住身形, 另一只手去摸自己的额头。
——触手一片濡湿。
流血了。
“我、我没事。”叶珂啜泣着回道。
是自己不系安全带的, 不怪齐翰。她一面这样想着，一面哭的更凶了，不好意思让齐翰看见，只得将头埋低, 头尽量朝向车门的方向。
齐翰探身去看叶珂，只见她躬身跪坐在角落，头埋的极低, 如黑色绸缎般的长发四散开来, 遮挡住她脸上神情。
而就在这短短几个瞬间，无数形容可怖的堕落种不知从何处出现，正迅疾无声地穿越城市道路, 朝安保力量急速削弱的第三安全区奔袭而去。
就如同陆判断定的那般，星海市面积太大，尚且存活的人类集中在安全区内。安全区外，堕落种行动自由, 毫无顾忌，只在面对强劲的人类士兵时，会下意识躲藏。如同自然界中，面对恶劣的气候，主动迁徙的动物。
而动物对“气候”的感知，是极其敏锐的。
或许这也是全球格局变动的主要原因——只有资源高度集中，才能有效地将人类的地域与堕落种的领地区分开，重建社会秩序。
齐翰看向叶珂大虾似的略微弓起的背脊，视线一抬，快速扫了眼车窗外堕落种肆意奔袭的景象，心中后悔方才黑影闪过时，突然刹车，没有直接撞上去。
“你撞到哪了吗？”
“……头。”叶珂始终不肯抬头面向齐翰，但从声音中的颤音，就能知道她大概伤的不轻。
“外面是发生了什么吗？”
军用车辆防护性一流，门窗紧闭时，轻易听不见外面的声响。
齐翰没有回复，正起身要跨向后排车厢，查看叶珂伤势，余光扫见车外一极为熟悉的身影正快速接近，动作一顿，反应过来，立刻回身按下车门解锁键。
下一刻，叶珂所在一侧车门被人从外面拉开。
穿着一身全黑作战服的陆判站在车门口，长手一伸，将跪坐在车内地板上的叶珂捞起，在她诧异的目光中，皱眉扫视她额头伤势。
叶珂见是陆判，没忍住，当即便哭出了声，“好疼。”
她一脸泪水，从额头留下的鲜血几乎要糊上她的睫毛，牙齿轻轻咬着下唇，主动朝陆判靠去，寻求拥抱。
陆判即使此前再如何气怒，这时，也是心疼更多。
他伸手环抱住她，同时小心避免触碰到她额头伤口，声音低沉，“现在就带你回去，去医院处理伤口。”
这时，一只堕落种嗅闻到人类鲜血，当即转向朝二人袭来。
陆判神色一凛，眼风朝斜方一扫，奔袭而来的堕落种瞬间湮灭。
叶珂躲在陆判怀中，察觉危险临近，身形一僵，抱住他精壮腰身的手刚下意识收紧，便见那只堕落种——或者说，是自然界中原本强悍鲜活的生命体，瞬间消亡。死后，连一丝灰烬也未留下。
车辆周边的堕落种受到震慑，在片刻的盘桓后，立刻四散而去，寻找更易获取的食物。
陆判揽着叶珂，将她往车里送。
叶珂却伸手抵在他胸前，脱离他的怀抱，主动坐在后排车座上，一面给自己系安全带，一面说道：“我没事，你去帮他们吧。这里有齐翰看着我，不会有事。”
她说这话时，细密的睫毛上还挂着未及坠落的泪珠，声音也因疼痛略微发颤，眼泪却是止住了。
叶珂欲要关上车门，陆判却伸手抵住，“我送你回去。”他简短道。
“陆判。”叶珂还未回应，驾驶座上的齐翰却一脸忧虑，话语近乎恳求，“第三安全区有很多平民。酒店的工作人员及他们的家属不可能在第一批撤离的名单上，他们都是普通人类，没有战斗力。”
在此次事发前，齐翰与陆判等人都不知道高层的决定，不清楚星海市最终是否会走向消亡。
但第三安全区的权贵富豪忽然毫无预兆地大批量撤离，是一个极为明显的信号。
在全球格局急剧变动的当下，越早抵达江宁市，便能越早占据城市核心区域，在一座新的城市打下根基，日后抢占资源也会更容易。
这些人在离开时会带上自己的家属，或许也会带上与他们有雇佣关系、值得信任的佣人，但绝不会考虑这两月悉心伺候他们的酒店员工的死活。
第三安全区是富豪的安全区，不是平民的安全区。
他们撤离时留下的一堆烂摊子，自有城中的军队解决。
陆判闻言，只低眸看向叶珂。
叶珂与他对视两秒，也在催促，“你去吧，我不会有事的。”
对于方才的刹车事件，她仍有些许阴影，因此一手紧紧抓住胸前的安全带，见陆判站定不动，不免轻轻皱眉。而就是这个微小的动作拉扯到她额上伤口，她瞬间痛嘶一声，将眉头展平。
“我替你们开路，你尽快带她驶离这片区域。”陆判开始退让。
言罢，动作利落地阖上车门。
叶珂透过车窗看他，只见一道黑影闪过，原地已没了他的身影。
有方才的例子在前，她倒不怎么担心陆判安危，只好奇地转动视线，希望搜寻到他的身影。
这时，汽车启动。
就如陆判所言，在汽车一路向前行驶的过程中，路上奔袭而至的堕落种如同脆弱的云烟，在汽车驶近前，骤然消亡。
一幕幕画面，令叶珂心神微紧，不知为何，面对实力远超她想象的陆判，竟是开心不起来。
这不应该。
“他……”叶珂刚开口，便被一道铃声打断。她立刻接通电话，关注的重点随之转移。
“桐月？”
桐月如今正在苍穹之上的一架私人武装直升机里，同行的人有钱婶、李重言的母亲安慧，还有李家其它佣人。他们能第一时间撤离，自然是因为安慧的缘故。
安慧察觉到酒店部分人的异动，判断出第三安全区防线正急剧减弱，当即拍板离开。
她不是不顾酒店其余员工死活的人，但也不是圣人，在群体中，顺势而为，是自我保护的本能。
当然，她在离开时，尽可能带上了更多人，其中，也包括桐月。
高空中信号时好时坏，桐月给叶珂打电话报了平安后，便结束了通话。
叶珂嘴唇微抿，低下头，开始联系李重言。
李重言知道叶珂今天会找机会来酒店见叶芝，因此没出城执行任务，第三安全区开始向城外撤离时，他就在附近，是第一批前来支援的军人。
电话接通，叶珂还未开口，他沉稳有力的声音已从手机听筒传出：
“我在附近。现在驻守在酒店员工宿舍入口。”
叶珂咬了咬唇，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说接下来的话，“陆判也在第三安全区。我受了一点伤，现在在回第一安全区的路上。”
通话出现短暂的安静，随即李重言语气平直地出声：
“——你伤到哪了？”
“只是一点小伤。”叶珂说话间，下意识抬头看了眼汽车中央后视镜，与齐翰在镜面中对视。她眨了眨眼，片刻后，将目光收回，只简短道：“你注意查收短信，有事及时沟通。”
电话挂断，叶珂低头在手机上打字。
无论如何，妈妈和教授的行踪越少人知道越好，暂时……只能拜托李重言照看他们。
不过叶珂有预感，她很快会向陆判坦诚这一切。
车厢内一片安静。
驶离第三安全区周边区域，城市道路再度变得空荡起来，齐翰不再留意后座的叶珂动向，一踩油门，加速朝第一安全区驶去。但未驶近，进化者的超强视线，已令他察觉出异状。
他立刻将车靠边停下，打开车门下车，登上高处查看前方情况。数秒后，迅速回转身，进入车里，第一时间联系陆判。
“第一安全区正在遭受攻击，不确定具体情况，我现在原路返回，你注意查看我的定位。”
“放心，我会与战乱区保持距离，找一处安全的地点躲藏。”
齐翰想法明确，整座星海市内，最安全的地方便是陆判身边。
与两个月前相比，他做出了完全相反的选择。虽然内心仍希望陆判在这种危急关头，分清轻重缓急，不要因私误工。
汽车原地掉头，朝第三安全区驶去。
叶珂在后座完整听完了齐翰与陆判的对话，她长长吐出一口浊气，或许是为了缓解紧张的心绪，兀自喃喃低语：“好难。”
自从惊变后，平淡稳定的生活变得极其困难。
如今看，昨天和陆判去公园游玩，简直像在另一个时空发生的事。
“为什么……”她想起许多年前，深夜在南亚森林的生化研究所游玩时，看见的那一幕幕如今想来极为惊骇的画面——冰冷的厂房内成列摆放的类似于蚕茧的白色半透明盒子，盒中安然沉睡的实验体，忽然觉得……教授或许真的错了。
但如果没有他一系列错误的行为，便不会有她。
后座的叶珂陷入天人交战中，她不在言语。
齐翰误以为她是接连受到惊吓，情绪低沉，不由出声安抚，他话语不算柔和，但条理分明，“你住在第一安全区核心区域，所以可能不清楚最近两月，第一安全区防线不时便会遭受堕落种群体袭击。这次攻击的阵仗很大，我猜和第三安全区有关。”
“今日星海市高层派遣部分人手去城外巡查，距离城内有一定距离，城内一旦出事，那些人无法及时赶回。而第三安全区防线一息之间溃散，驻守在城内的军队必定出手援助，由此，第一安全区与第二安全区兵力分散。堕落种自生化改造人体内诞生，有很高的智力，又擅于隐藏行踪及群体作战，选择在这种时候出击很正常。”
“但第一安全区防线极为坚固，大概率不会有事。”
这些道理，叶珂大致清楚。
第一安全区与第三安全区不同。准确说，第三安全区的防线其实是从内部开始溃散的。
叶珂脑海闪过昨日陆判从会议上回来时，沉冷的面色，她忽然就有了与他一致的想法——人类群体中，某些高高在上，却为一己之私，置他人安危不顾的人，真的很讨厌。
他们应该遭受惩罚！！
叶珂情绪激动下，只觉得额头撞伤的部位又疼又痒，想伸手触摸，又放弃了，只打开手机相机，略微低头，一双眼睛却尽量上抬，默默观察自己的伤势。
齐翰从后视镜中察觉，有点过意不去，目光四下一扫，判定四周暂时不存在危险，而此处离第三安全区较近，陆判一旦得空，按照他的脚程，三分钟内便能赶来，便将车停下。
“安全区暂时回不去，车内配有应急医疗箱，以防感染，我先将你的伤口简单处理一下。”
第126章 “他听不见你的心声。”……
原本是十分平常的日子。
距离去年那场震惊世界的惊变已有近两月时光, 而星海市富豪权贵第一时间将花园酒店定作安全区，酒店安保在短时间内提升至最高等级，酒店员工从始至终都处于保护区内。
部分反应迅速、头脑活络的人, 甚至设法在惊变初期将躲藏在家中避险的亲友接至酒店。
酒店集住宿、餐饮、娱乐、商贸于一体。
这段时日, 酒店员工及其亲友各司其职, 室内外泳池、健身房、瑜伽馆、水疗中心、商业街等在他们的认真工作下, 维持着正常运转。
或许是受客人奢华生活影响，又或许是亲眼目睹客人乘坐直升飞机去海边度假, 日落后, 一脸悠闲地回来，三不五时, 便有一群年轻人离开安全区, 在空荡的城市道路上飙车。
酒店员工日常惶惑不安的心终于安定下来。
第一架直升飞机起飞时，在酒店忙碌的职员甚至没有抬头看上一眼，直到第二架、第三架……轰鸣声至高空不断传来，他们才偶尔抬头扫上一眼。
湛蓝的天空映入眼中, 温暖的阳光洒落在脸上。
安全区入口缓缓打开，经由改造的大型越野车、装甲车陆续驶离。
一名正巧在维护室外露天泳池的中年阿姨直起腰身，目光穿过繁茂的花木间隙, 看向远处。
好多车。
但很安静, 与以往那些年轻的富豪子弟外出飙车，制造的各种噪声不同，这些车井然有序地驶离, 除去正常的行驶声，并无其它响动。
阿姨没有多想，继续埋头干活。
一阵疑似树叶被风扰动的轻微簌簌声后，阿姨耳边遽然一声枪响, 堕落种腥臭的鲜血瞬间溅射她一身。
收到安慧提醒，及时带队赶来的李重言，一面鸣枪示警，一面大步走近，沉声问那名愣怔在原地的中年阿姨：“酒店机房在哪里？”
话音落下，四周接连响起的枪声，瞬间打消他启动应急广播的想法。
——来不及了。
越来越多的堕落种出现在安全区内，细密的青黑色鳞片在阳光下闪动着冰冷的光泽。
如同水入油锅，周边一片沸腾。
怪物的嘶吼声、人类的尖叫声、玻璃碎裂的声音……无数声响杂糅在一起，令李重言面色陡然一沉，只匆匆嘱咐一句：“尽量逃往酒店员工宿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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