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意外,其他人也不赞成,觉得此举太过冒险,而且夏国做事儿也挺厚道,他们之中或多或少都受到过夏国的资助。虽然人家也是有所求,但是人家能雪中送炭毕竟是情分不是?
林祁盛见他们都如此态度,反问一句:“你们既然都不赞成,为何方才不说?”
身边人跟着质问:“那林大人又为何不说?”
林祁盛闭上了嘴,他不说,自然有他的道理。
这些人也跟林祁盛一样,因为归顺的时间短,目前算不得郑廷的心腹,最好事事谨小慎微,如此方不会出错。再说了,看郑廷那独断的样子便知道,即便他们反对也没有用的,还不如闭嘴呢,好歹能给对方留下个安分守己的印象。
一群人各自都有打算,即便不看好对夏国用兵,也都随大流了。
刚出宫城不久,又听闻晚上宫里有晚宴,要招待夏国的使臣,命他们都去赴宴。
林祁盛还挺纳罕,这些使臣日日被冷待,他都以为郑廷要将他们打发回去再也不见呢,没想到又改了主意。
去凑凑热闹也好,林祁盛他们也对夏国的使臣挺好奇的。
郑廷虽然冷着夏国人冷了这么久,但在宫宴上却还算给他们面子,没有像当初北戎大汗一样刻意针对夏国人。
江亦行因为官职甚小,位次排在最后。鸿胪寺卿那块儿颇受欢迎,郑廷手下不少人都过来敬酒,坐在前面的几个人喝了一晚上。到最后,连江亦行前面那人也被灌了好机会,等到散场之后都面色驼红,口不能言。本来准备借着宫宴说出来的话,最终也都没能开口。
只有江亦行这里无人问津,他猜测,应当是自己官衔过小,郑廷手下的人压根没将他放在眼里。
看着诸位大人连走路都东倒西歪,江亦行心中也忍不住失望。他很想早日说开,行与不行好歹心中有数,总是这样拖着怎生是好?
江亦行自以为低调,却不想郑廷席间却留意了他几眼。
这回过来的人郑廷已经叫人查清楚了,自然也知道江亦行跟宋允知的关系。他能走到如今这个位置,宋知州功不可没。郑廷对宋允知观感不错,如今也不想为难江亦行。
林祁盛也改了想法,悄悄跟身边人道:“没想到将他们叫过来只是为了戏耍一番,这群夏国人酒醒之后,还不知道要多生气呢。”
第二日酒醒之后,鸿胪寺卿跟礼部的几个被灌酒的官员果然气到头昏。
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本想着当众质问郑廷迫使对方答应下来,谁想到郑廷这家伙这么奸诈,根本不给他们开口的机会。
自己这一行来长安已有半个月,朝廷几次来信催促,奈何他们见不到人,该推进的事也推进不下去。再等下去,还不知要等到什么猴年马月。于是鸿胪寺卿打头,开始追问长安官员,想要再见一见郑廷商讨南北一事。
哪怕郑廷不肯归顺,好歹给他们划几个城池。连燕国都跟着喝了点肉汤,没道理他们却什么都捞不着。
郑可廷对他们没有任何好感,纯粹就是逗着玩儿,命人一拖再拖,态度倒是还不错,奈何就是没有进展,一丝也无。
鸿胪寺卿急得破口大骂:“这个郑廷好生无礼,成与不成总要见一见,各自商议一番再定,他如今不让咱们进宫算什么?”
礼部郎中戾气十足:“他这摆明了过河拆桥,想要与夏国为难了,看来朝廷也不必再给他好脸色。”
众人都觉得不能惯着郑廷,一直被他们牵着鼻子走,夏国的颜面要置于何地?正当鸿胪寺卿想孤注一掷时,他们忽然听到一件更叫人匪夷所思的事——郑廷要登基!
“那兔崽子敢登基?!” 鸿胪寺卿恨不得提着刀冲进宫城手刃了郑廷这个逆贼。
汉人只有一个皇帝,便是他们家的皇帝陛下,郑廷算什么东西,他不过是个下等人出身的泥腿子,真以为借着夏国的势赶走了北戎就能做九五之尊了?
夏国人还没死呢!
江亦行听他们一口一个“乱臣贼子”骂得正欢,心口却是跳得厉害。担心被郑廷的人知道,江亦行还提醒他们:“诸位大人,这里是郑廷的地盘,当心隔墙有耳。”
“有什么好怕的,我们可不像你,自来了长安之后便畏畏缩缩。”礼部郎中横看竖看都看不上江亦行这样的怂货。
他们骂人骂得有理有据,不信郑廷还能拿他们怎么样!
江亦行见他们执迷不悟,也不好多提,言语过多没准连他都得被打成乱臣贼子了。
不想报应来得太快,他们前脚骂人,后脚住的别庄便被郑廷派人团团围住了。
众人这才慌了神,跑去质问林祁盛意欲何为。
林祁盛其实也不爱接这种吃力不讨好的差事,可是没办法,他接了这个活总不能不做吧。林祁盛对夏国人还算客套,态度也不似郑廷那样恶劣,甚至还安抚了两句:“诸位大人莫慌,半月后乃是我们家主子登基的好日子,还望诸位大人安心在此处修整,待到登基大典结束之后,一切好说。”
鸿胪寺卿见他们真要将自己给关起来,连忙道:“既然贵国有事要办,不如放我们回夏国,我等在此叨扰大半月,早就该回去了。”
林祁盛闻言只是淡淡一笑,他哪里敢放?
夏国众人一看这模样,心都沉了沉。
看来此事是不能善了了。他们被关着,实在想不出什么好法子,甚至连写信送回去都不能够,天知道他们有多想跟自家朝廷联络上。他们不得出去,可是长安城里的消息却能一样不落地传到他们的耳朵里。
郑廷如期登基,在长安皇宫中自立为帝,尊其母为皇太后,大肆封赏官员,一应规章制度跟夏国相同。
如今北方不称北戎国,而是叫大齐,自从郑廷称帝之后,年号也成了建元元年。
江亦行这些日子瞧着,他们的使臣团都快要疯魔了。他们越疯,江亦行越是担心自己的处境,郑廷到底是想要把他们逼到何种地步?等达成目的之后,又会对他们如何?
这些消息确实都是郑廷特意让人传过去的,他不怕这些人听到自己筹备登基,更不怕这些人恨他,就怕恨得不够。
闹事的话,最好是对方先闹出来,他再回击,也会显得有理有据。其实郑廷是不介意直接朝南边打过去,甚至直接将这些使臣们拉出去砍了,是他身边这些属下总是劝说,郑廷纵然再忍耐不住,看着他们的面子上也都先忍让几分。
郑廷这般无所谓,却将夏国使臣给逼得快没了章法。任凭他们再闹,对方也不曾松口放了他们。
最终郑廷顺利登基,夏国朝野顿时掀起一阵腥风血浪。
使臣那头丝毫消息也没透出来,朝中官员对此意见非常大,甚至闹着要让陛下治他们的罪。当初派他们过去就是为了和谈,眼下谈都没谈一句,真是丢尽了他们泱泱大国的脸面。
众人将其归咎于是鸿胪寺卿不争气,觉得若是换了他们,想来结果应当不同。
有时候,皇上真想将他们的蠢脑袋挖开来,看一看里面是不是塞的都是浆糊。使臣不传消息,分明是被限制住了,那郑廷显然没有要同他们商谈的意思,他之前准备粮草果然没有做错。这称帝之后,说不得就要同他们开战了。
皇上反而担心鸿胪寺卿他们会回不来。那都是他的臣子,如今被人辖制,他怎能不担心?
宋允知也担心,他主要担心江亦行。郑廷这家伙不能用常理来推断,江亦行若是出事,宋允知得后悔死,后悔当初没有拦住他,还让他以身犯险。
纠结一番后,宋允知还是私下给郑廷写了一封信。两国合作已经结束,他知道私下联系郑廷不好,但是为了江亦行,宋允知不得不试一试。
不管怎么说,他跟郑廷还是有过几回交集的,甚至还给对方出了几个主意。宋允知希望对方能给他一点薄面,善待江亦行,别对江亦行动手。
郑廷还真没想到能再次收到宋允知的信,他以为一对方避嫌的性子,断然不会再联系他。他真是没想到,宋允知这般大胆。
他是光明磊落,为了朋友做事甚至可以不计后果。人性是经不起试探的,可郑廷这会儿却十分想试一试宋允知究竟有多坚定。
贸然给自己写信,若是叫夏国朝中那些人知道会怎么想?他尽心辅佐的皇帝,在面对流言蜚语,是否还会真心对待宋允知?
真到了不得回头的地步,宋允知又该怎么选呢。
他可真是好奇得很。
郑廷随即以齐国皇帝的名义给夏国递交了国书,表明自己不满意夏国出使的官员,觉得他们对齐国太过轻慢。为求两国交好,共谋大事,他请夏国遣光州知州宋允知入长安一叙。
第128章 杀戮 逐渐疯狂
对于郑廷的国书皇上甚至没有跟官员议论,直接就回绝了。
且不说他本身就偏袒宋允知,即便是个寻常人,也没道理让郑廷如此羞辱。
郑廷对此也意外得很,看来夏国那个皇帝不像他父皇那样不当人,好歹还有点儿良心。但是既然想要试探,郑廷便不会轻易收手,他就等着看这对君臣离心,好让宋允知瞧瞧,他为之效力的皇帝究竟是个什么货色。
郑廷公然放出消息,只要夏国愿意再派官品足够高、说话足够有分量的官员过来,好好谈判,只要夏国愿意承认齐国,齐国愿意割让四个州的土地给夏国。
当然,这群使臣里头必须得有宋允知。
四个州,郑廷嘴皮子一掀,可将底下的官员都给急坏了。他们是继承了北戎的地盘跟财富不假,如今也不缺土地跟税收,但是随随便便许诺四个州,是否太随心所欲了些?
王新跟着郑廷的时间最长,跟他一样备受器重的还有如今齐国的宰相刘易生,二人都不赞成郑廷为了勾宋允知入长安之举:“陛下,为了一个宋允知,不值得。”
那可是四个州啊,他宋允知说破天不过是个光州知州而已。真要是想要的话,直接派人把他抢过来就是了。
他们苦口婆心,可郑廷却心意已决:“怕什么,便是许出去日后难道还不能抢回来吗?”
王刘二人面面相觑,都许出去了,再抢回来便太不做人了,他们立国了,不是从前的起义军。起义军首领可以出尔反尔,一国之君却不行。
他们陛下从前看着挺正常的,善于隐忍,懂得分寸,怎么登基之后行事越来越张狂了?连他们也看不懂陛下究竟想做什么。
郑廷一意孤行,才刚组建起来的齐国朝中也有非议,就连宫中的徐太后听闻,都忍不住将儿子叫过来询问。她是不管这些事儿的,只是儿子近来状态有些不对,徐太后担心他将身边的人都给折腾散了,这才提醒了两句。
郑廷一直敬重他母亲,听完只是笑着回应:“母后放心,朕心中有数。”
徐太后听到这句母后,神色恍惚了一下,她仍旧适应不了太后的身份。徐太后抓住儿子的手,希望他能多少听点儿劝:“儿啊,你还记得咱娘俩当初在小山村的日子么?那会儿咱们母子俩最渴望的,不过是有一个遮风挡雨的住所而已……”
郑廷听她回忆往昔,眼里升出一股戾气来,嘴角也抿成了一条线,说不出的阴冷。
他记得,如何不记得呢?
夏国还没灭国时,他的父亲、祖父就被当时的县令给打死了。他们伸冤无门,因为那位县令出身世家大族,哪怕只是旁支,却也是世家出身,凭着身份嚣张跋扈,谁也奈何不了他们。
后来夏国老皇帝逃了,那个县令也逃了,将他们丢给北戎人,日子更是过得猪狗不如。
这些罪,他一刻也不敢忘。
徐太后絮絮叨叨说完之后,抬头一看也被吓到了,不自觉地噤声。
郑廷又扯出一抹笑:“母后,您好生歇息,若是觉得无趣便将从前那些村人接到宫中说话解闷,朕还有事,先回去了。”
说完便起身匆匆而去,只留下一阵冷风。
徐太后对着空荡荡的大殿,唯有一声叹息。
郑廷放出去的话传到夏国之后,众人又是一番计较。那可是四个州啊,虽然郑廷不安好心,但是诱惑着实有点大。郑廷都登基了,日后占据着北方的土地,肯定不会跟他们和谈的,这几个州,已经是最大的让步了。
若是不去,这几个州没有了,之前援助的钱跟粮草也白白打了水漂,太不值得了。
至于郑廷想要的,大概也就是夏国给的体面罢了,想让夏国承认齐国政权的合法性。再者众人也都看得出,宋允知才是郑廷主要想要弄过去的人,其他不过是附带。既然如此,派几个人过去也无妨,派宋允知去,那就更没什么大不了了。哪怕宋允知被郑廷留下来,能换取四个州的土地,那也值了。
不少人谏言让宋允知去,陈素等则带着一批人跟他们硬杠到底。皇上将这些闹事儿的人给记下,一面催促筹备军粮。他总觉得郑廷并不仅仅只是想要夏国的认可,虽然四个州的地盘很让人心动,但是宋允知是他跟陈素一手提拔上来的,并不输那四个州。
朝中吵得乱哄哄的,郑廷则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大手一挥,又加了一个州。
他就不信夏国的皇帝不心动,更不信那些贪婪的官员会不心动。若是宋允知不来,早晚会变成众矢之的,人总是贪得无厌的。只要牺牲的不是自己,便可以慷他人之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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