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在这时,她的手臂忽地一紧,沈嘉禾没反应过来整个人就被乌洛侯律拉至身后。
萧恕手里的长/枪倏然调转,沈嘉禾扭头见乌洛侯律手里的重剑没提起来,他干脆一把推开她,枪/头穿透铠甲直接刺入乌洛侯律的肩胛。
他闷哼一声,殷红鲜血沿着铠甲往外流。
沈嘉禾脸色大变,扬手愤然用镇山河砍断萧恕手里的长/枪,一把将乌洛侯律拉了回来。
萧恕被震得练练往后推去,他眼睛眨也不眨,反手抽出一侧马鞍上的长剑欲上前。
“萧指挥使!”李恒叫住他,“那位可是塞北王!”
萧恕冷笑:“一群反贼而已!”
如今塞北只是归顺,塞北王同大周各地封王不同,他更像一位盘踞西北的关外之王,若他今日以谋逆之罪死在这里,塞北便成了直属天子的土地,届时论功行赏,他必然得首功!
他已在太原守备军的位置上坐了十余年了,这是让他晋升的绝好机会!
沈嘉禾一手扶着乌洛侯律,一手对敌:“你怎么样?”
乌洛侯律咒骂着:“不怎么样。”末了,他还不忘朝萧恕嘲讽道,“本王说,萧指挥使的功夫也不怎么样!”
沈嘉禾:“……”这人不逞口舌之快是会死吗!!
若搁以前,她和乌洛侯律随便打爆这里任何一人,可如今他们早就精疲力尽,连手里的剑都是凭一口气撑着才能握得住,这乌洛侯律倒是会拉仇恨。
果然,萧恕瞬间被激怒。
他提剑就冲了过来。
李恒看前面打成一片,萧恕都刺了乌洛侯律一剑了,现下再来顾忌王府和塞北的关系也晚了,他又想到先前沈将军朝自己刺来的一剑甚是熟悉……
那个刺客!
李恒登时脸色大变,他就说梁郁青一个文官如何能带着不到三百人守城十多天,原来是因为沈慕禾坐镇背后用兵!
这人还曾试图刺杀他!
李恒悄悄抽出佩剑,他要看准时机,对沈慕禾一招毙命!
待将来父亲大业即成那天,他便是这大周的太子!
钱枫带人从城楼上下来时,城门口已是一片尸山血海,只有沈将军和塞北王还在苦苦退敌,他们虽然个个精疲力尽,但也不能退缩,他当即挥刀指挥士兵们冲上去。
仅存的几十个士兵没有一个人退缩。
连沈将军和塞北王都挡在他们身前了,谁还有退缩的理由?
李恒眼看着面前几十个满身血污的人冲出来,这气势震慑得他下意识勒马往后退了数步,凉州守军只剩下这么点人了,但他们怎么还一个个毫无畏惧一般?
真的都是在找死!
李恒继续往后退去,一面大喊道:“都给我杀进去!杀光这些不知好歹的逆贼!”
“杀!杀!杀!”
守备军声势浩大从外头涌入城门。
沈嘉禾的手臂被萧恕砍了一刀,镇山河“咣当”落地,她本能弯腰要去捡,萧恕不给她任何喘息机会,握剑就朝她胸口刺去。
“沈将军!”乌洛侯律被冲进来的士兵团团围住,一时没法脱身。
沈嘉禾没有起身,一把抓住剑柄,她若在这里弃剑,迟早得死在萧恕手里,只有拿起镇山河,她才有挡住那一剑的可能!
她咬牙往剑身上灌注内力,正与举剑去挡,突然见朝自己冲来的萧恕猛地一个踉跄,整个人直接扑倒在地。
沈嘉禾定睛一看,见他的右腿被射中了一箭。
这是……豫北军的箭!
她本能抬眸,城外漆黑的夜色中,传来雷鸣般的马蹄声。
李恒自然也听到了震耳欲聋的响动,他下意识回头看去。
借着城楼上火把的微光,他远远看见了豫北军的军旗。
一人一骑先行疾驰而来,徐成安收起弓箭,抽出佩刀大声道:“豫北军奉巡察御史之命前来缉拿叛贼李恒,谁若阻拦,同罪论处!”
李恒吓得差点没握住马缰绳,陆首辅何时把消息传去的豫北?
萧恕本来用剑支着欲站起来反击,却在听到这话时整个人顿了顿,巡察御史不是死在晋州了吗?
他怎么可能调来豫北军?
他猛地看向沈嘉禾:“沈将军当真要造反?”
豫北军无故踏足太原境地,这是要一路东进,直逼皇城吗?
沈嘉禾冷笑了声,听这声音,徐成安绝对带了足够碾压守备军的人数前来,接下来她就不必担心了。
她径直上前将剑刃架在了萧恕脖子上:“这话,指挥使日后去同陛下说吧!”
萧恕看沈将军脸上竟无一丝惧色,心中不免警铃大作,难道……是他弄错了?!
不,不可能,不会的!
马蹄声渐近,徐成安的那番话一遍遍重复回荡在凉州上空,宛若纷乱雪花,漂浮打转,传入每一个人的耳中。
守备军的士兵们面面相觑,在看清陈兵城外的豫北大军时,他们纷纷放下兵刃,缴械投降。
钱枫再也握不住手里的刀,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终于结束了。
“将军!”徐成安策马冲入城门,门口尸体堆积,他干脆弃马跃至沈嘉禾身边,“属下来迟了!”
“无妨。”沈嘉禾冲他笑了笑。
她还怕徐成安在晋州出事,如今见他安然无恙她也就放心了。
她又问:“来的是谁?”
徐成安见她身上到处都是伤口,忙解下披风给她披上:“是陈副将。”
沈嘉禾点了头。
徐成安又道:“杨副将已带人前往晋州,这个点想必已经包围住肃王府了。”
李恒终于吓得从马背上跌落下来,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他们明明把一切都安排得天衣无缝了!
陈亭策马到了城门:“来人,把叛贼李恒拿下!”
萧恕也很快被人控制住,他似突然反应过来,垂死挣扎道:“你们说奉巡察御史的命令就是吗?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陈亭冷笑着上前抽出怀里的书信一抖:“睁大你的狗眼,这是陆大人亲笔!”
萧恕的眸子撑大。
陈亭收起信件,冷声道:“你若认不出陆大人笔迹也无妨,来日陛下论罪,此信自然是要上呈天听,真假自有陛下定夺!押下去!”
“是!”士兵们将地上的人拉起来就走。
李恒突然发了狂,推开要押他走的士兵,疾步冲向沈嘉禾。
“沈、慕、禾!”
徐成安回头见他抽剑刺过来,忙一刀砍在他手上。长剑落地,李恒却没有回头,扑过去死死掐住沈嘉禾的脖子。
去死!
他要沈慕禾去死!
为什么一个常年遭陆首辅参骂的人会这么自甘堕落派人来救陆敬祯?!
都是他坏他们肃王府的好事!
都是因为沈慕禾!
沈嘉禾刚一松懈,浑身力气还没提起来,一时没推开来人,脚下不知踩到了什么,她整个人没站稳,摔倒在地。
李恒的力气很大,她的咽喉被扼,顿时无法喘气。
“李恒!”徐成安一把揪住李恒的衣领狠狠将人拉起来。
沈嘉禾身上全是污血,李恒的手一个打滑,他拼命想要抓住点什么,最后他似乎真的从沈将军身上抓下了一块……肉?
不对,这不是肉,因为它并不沾血。
李恒倏地看向面前之人的脖子,他突然意识到了自己扯下来的是什么!
是假喉结!
“你是……”
徐成安刚把人从将军跟前拉开,就见乌洛侯律突然大步过来,抡起那柄满是血腥的重剑一刀划开了李恒的喉管。
鲜血喷涌,周围所有人都被惊到了。
没走远的萧恕双手一抖,这位可是肃王府的大公子,塞北王居然说杀就杀了!
他先前的确是听李恒提过,塞北王在王府就砍杀过不少人,如今连李恒也……这样的藩王真的有人能镇得住他?
乌洛侯律收剑的瞬间,夺下李恒手里的东西收入怀中,又从披风上割下一块布料丢下盖住沈嘉禾的脖子:“将军脖子上的伤口渗血了,将就着捂一捂。”
徐成安将李恒的尸体丢下,疾步上前替沈嘉禾捂住脖子:“将军,伤得如何?”
沈嘉禾的思绪瞬息被拉回,她脖子上根本没有伤口。
她倏然扭头看向走远的乌洛侯律,心跳骤然加快。
他一直都知道!
陈亭过来道:“这里有末将善后,将军和王爷等还是先行进城疗伤要紧。”
凉州守军仅剩下的三十多个人全都身受重伤,沈嘉禾没有推辞,让人把伤员送回城中。
徐成安小心扶着沈嘉禾穿过城门入内,前面雪夜中那辆马车依旧停在路边,陆敬祯披着裘氅提灯安静站在雪地里。
寒夜孤寂,他身上的裘氅不染一滴血腥,就这般遥遥看他,沈嘉禾忽然觉得今夜似乎也没那么糟糕了。
陆敬祯见沈嘉禾出来,忙提灯上前:“将军。”
他伸手去扶她。
徐成安的呼吸收了收,还怕将军会怒得抽到砍下祝云意伸过来的手,结果没想到将军却先一步握住了他的手。
徐成安:“??”
沈嘉禾奋战半夜,浑身又冷又疼,可面前这人的手却似比她的还冰,她蹙眉问:“你来多久了?”
他小心扶她上马车,低声道:“刚来。”
什么刚来,这人嘴里就没一句实话!
沈嘉禾生气问:“东烟呢?他也由着你胡来?”
陆敬祯朝城楼看了眼:“我让他上去救人了。”
沈嘉禾微噎,见他坐下时稍蹙了下眉,气道:“我让人去府衙传话是让你们想办法走,不是让你到城门来!”
“我同张侍郎他们是这样说的。”他解开裘氅盖在沈嘉禾身上。
“做什么?你穿着!”沈嘉禾欲将裘氅推回去。
他轻声道:“我好了,将军身上的披风被血浸透,没我的风氅暖和。”
“你好什么!”沈嘉禾一把将人拉至身前,声音瞬间哽了哽。
这人脸白得跟雪一般,说话声音轻得跟蚊子似的,手上也没什么力气,被她这么一握,他挣都挣不开,还敢说他好了!
面前之人轻折眼皮看过来,两眼红得厉害:“郡主若是出事,我便再也好不了了。”
沈嘉禾的喉咙酸涩得厉害:“云意……”
陆敬祯俯身将面前的人轻拢住,轻轻拍着她微抽的脊背,心疼道:“郡主瘦了许多。”
车内两人温声细语,徐成安虽听不清两人在说什么,但他恍惚觉得这种和谐缠绵的气氛很像是回到了他们三人前往漳州的一路上。
诶,等等!
他还没来得告诉将军祝云意的身份!
他一把扭头掀起车帘:“将军……”
车厢内,祝云意轻抬起将军沾血的下巴,温柔小心轻咬住她的红唇,他家将军正小声啜泣着,一脸委委屈屈,是徐成安从未见过的小女儿模样。
徐成安:“……我什么也没看到。”
车帘再次落下。
车厢内光线重归暗沉,沈嘉禾并不在意徐成安,她颤抖地回吻上他冰凉的嘴唇。
她誓死都不会让那些人踏过她的尸体去杀祝云意。
这人想的却是要同她死在一处。
“若援军没有赶到,你出来送死一点意义都没有。”她哽咽道。
陆敬祯吻得十分小心翼翼:“和郡主永不分离便是我此生最大的意义。”
沈嘉禾的呼吸一哽,再也强忍不住,抱住他失声哭出来。
车外的徐成安拧住眉,将军怎么突然哭了?
祝云意干什么了?
他反手握住了车帘,想了想,还是作罢。
将军今日待祝云意的态度,想必两人早就和好如初,倒是他一路赶来忐忑不已,生怕将军真对祝云意刀剑相向。
后来车厢内的哭声越来越小,等徐成安将马车停在府衙门口,回头挑开车帘见将军在陆敬祯怀里睡着了。
陆敬祯环着人心疼道:“她累坏了。”
徐成安知道将军这十多日守城有多艰难,他沉着脸进去道:“我背将军进府。”
陆敬祯迟疑了下,叹息道:“好。”
徐成安弯腰轻松将人背起来,见陆敬祯扶了把没站起身,他下意识回身撑了他一把:“祝云意?”
陆敬祯错愕抬眸。
徐成安道:“我见过你小时候的奶娘了,我知道你是谁。”
陆敬祯眼底闪过错愕。
徐成安又问他:“能走吗?若是勉强,你在车内等着,我把将军送进去……”
“我能。”他小心站起身。
徐成安松了口气,忍不住又道:“你奶娘说一直等你回去,可这么多年你也没有回去找她。”
陆敬祯垂下眼睑,自嘲道:“我是个逃犯,怎好回去连累他们一家?”有些人,相见不如不见。
徐成安心中感触,他背着沈嘉禾跳下马车,见府衙门口有家丁扶着手上的士兵进出,便道:“来个人过来扶陆大人。”
一个家丁应声跑来。
徐成安快步上了台阶,又忍不住回头:“仔细着些!”
那封送往豫北的信上全是斑驳血迹,不必多问他也猜到祝云意在那场围杀里受伤不轻,别看将军眼下不省人事,将军一身硬伤,养上几日就能恢复,祝云意那破身子怕是还有的折腾。
想到此,他一时不敢走快。
陆敬祯刚下马车,东烟就策马来了。
徐成安见东烟来才松了口气,加快步子入内。
“公子!”东烟从城楼上背了伤员下来就不见了自家公子,可把他吓得不轻,后来有人看见公子同将军一起走,他这才追来。
陆敬祯走得急。
东烟忙安慰他:“公子慢点,沈将军不要紧的。”否则徐成安刚才也不至于一步三回头了。
“我知道。”之前在车上他给她探过脉,是脱力至此,不会有性命之忧,但他就是看她受伤心里也难受得很,恨不得能全都替她受了。
如今城中只有两位大夫,战事结束最忙的就属他二位了。
江枫临匆匆而来,只给沈嘉禾把了把脉就起身要走:“将军都是外伤,你们自行上药就行。”
“哎……”徐成安见他头也不回,愤愤道,“什么叫自行上药?谁上啊!”
“我来上。”陆敬祯绕过屏风入内。
东烟将怀里一堆伤药全都放在床边。
徐成安张了张嘴,一时没找到拒绝的理由,他扭头往外走了两步,见东烟还站着,折回去将人拖着走。
东烟挣扎道:“我还得留下帮忙……”
徐成安冷哼:“帮什么忙,就不怕你家公子剜你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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