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颤声道:“愣着做什么?快把这个行刺陛下的奸佞拿下!”
金吾卫指挥使刚要下令,身后传来太后的声音:“给哀家就地处决他!”接着,她的声音带了颤抖,看着和她一道来的太医们道,“都在后面干什么?还不快去救陛下!快去救陛下啊!”
这边,两个金吾卫拔刀冲了上去。
没想到他们刚到殿门口就被人直接踹了出来。
指挥使明显也吃了一惊,他快速抽出佩刀,身后一众金吾卫纷纷抽到横在身前。
殿内之人缓缓走了出来,他的手上、身上全是大片鲜血。
太后惊呼一声差点昏厥,幸亏宫人扶得快。
“太后娘娘!”
“太后娘娘!”
“母后要保重啊!”云见月冲过去抱住太后,两人顿时失声痛哭起来。
指挥使还没弄清楚眼前这文官是怎么有力气一脚踹得他两个手下站都站不起来的,他握紧佩刀,紧盯住他道:“陆敬祯,识相的快快束手就擒!”
陆敬祯嗤的一笑,他一直都想错了,还以为太后选云见月做皇后是想游说李惟放弃推行新法,却忘了太后早就干过放弃儿子的事。
从前是先太子,如今是天子。
瑛贵人有了身孕,她是太后的人。
太后不仅想在他身边安插人,她连自己的儿子都不放过,是他一直忽略了这一点!
李惟是真心待瑛贵人的,他说他要当爹时是那样高兴。
陆敬祯的脸色沉了些,今夜他也是真心祝福李惟,天子大婚后便能亲政,他很快就能实现他的抱负……
现在,一切都毁了。
他抬手抹了把脸,怪不得有点湿滑,他居然在哭。
先太子被逼死于东宫那日,父亲也同他今日这般难受、愤怒吧!
陆敬祯深吸了口气,手探至腰际,空气里传来一丝兵刃摩擦的细微声响。
为首的指挥使亲眼看着陆首辅自腰间徐徐抽出了一把软剑,他的眼珠子倏地撑大,这这……怎么可能?
陆敬祯垂首轻甩,柔软剑刃泛着银白色的光,在空气里划出一道无形剑气。
屏风后,烛火泛着跳跃的光。
瑛贵人半跪在案前,削肩微抽着低头抄写佛经。
她的两眼通红,面前的字也写得歪歪扭扭,但她似一刻也不敢停。
手边已经抄写好的佛经早已垒起了厚厚一叠。
宫女忧心劝说:“主子,别抄了,先歇了吧,您千万保重身体啊!”
瑛贵人不语,仍是低头不停地抄写。
写多一点,再多一点。
菩萨一定可以看见她的诚心,一定能保佑陛下平安的!
她颤抖得更厉害了。
“主子。”宫女弯腰想去扶她,突然,“砰”的一声巨响自窗户那边传来,一抹人影跃入内,宫女来不及回头就被人一脚踹出老远。
瑛贵人刚直起身,裹着温热鲜血的轻薄剑刃架上了她的脖颈。
身后人带着一身血腥骤然靠近,冷声道:“起来。”
云见月扶着太后赶来时,陆敬祯挟持着瑛贵人从殿内出来,金吾卫们将他二人团团围住,却是谁都不敢轻易上前。
“别轻举妄动!别伤了瑛贵人腹中的皇嗣!”太后苍白着脸命令着。
陆敬祯嗤笑了声,他的剑刃紧贴瑛贵人的肌肤,推着人往外走去:“瑛贵人以为抄那么多佛经就能减轻自己的罪孽吗?”
“我不是……”瑛贵人浑身颤抖,“我是替陛下祈福……”
“这话说出来你不觉得可笑吗?”陆敬祯的手腕轻翻,薄如蝉翼的剑刃顷刻划破女子肌肤。
瑛贵人吃痛蹙眉,下意识抱住了隆起的肚子。
太后吓得一个踉跄:“陆敬祯,你到底要干什么?行刺陛下还不够,眼下连身怀六甲的人都不放过?”
云见月跟着道:“你先把瑛贵人放了,你也希望罪不及家眷吧?”
陆敬祯没空理她们,他推着瑛贵人往前走。
瑛贵人还在哭:“我还以为依陆大人的聪慧是不会上当的,只要你今日不去天胤宫,陛下就不会……不会……”她泣不成声。
陆敬祯斜视看了眼面前众人,冷笑道:“今日是为我设的局,我知晓其中有诈,也知我出不去了。”
那个内监叫住他时,他就知道不对劲了。
他若不将计就计,早就埋伏在周围的金吾卫会把他强行送进天胤宫,而当时同他在一处的张岑逸必死无疑。
“但现在我手里有瑛贵人,便又是不一样的局面了。”陆敬祯的面色一冷,“让开,否则我杀了她。”
金吾卫面面相觑。
指挥使本能看向太后。
太后脸色惨白,嘴唇不停颤抖。
倒是云见月果断道:“让开,让他走!”
瑛贵人腹中的是大周未来天子,这一胎能生下来,她这个新晋皇后才能做大周最尊贵的女人,若没有这一胎,她也算不得什么皇后了。
云见月的目光轻落在陆敬祯染血的的脸上,放弃这么个吸引她的男人,她可不想最后什么也没得到。
这人果然任何时候都能叫她惊讶。
陆敬祯几乎是一路将瑛贵人拖着走,她一直哭哭啼啼,抱着肚子瑟瑟发抖。
陆首辅恨她出卖陛下,他必定不会留她性命的,她知道她今日死定了!
可孩子是无辜的啊!
“陆、陆大人……”
“闭嘴。”
身后金吾卫们紧密跟着,陆敬祯拖着人大步朝宫门口退去。
稍近了些,他隐约似乎听到宫门口有打斗声。
陆敬祯错愕回头,发现本来下钥的宫门眼下敞开着,守城侍卫的尸体横七竖八躺在地上,和剩下的侍卫打斗在一起的是东烟和……乔装改扮的云深处!
东烟远远看见陆敬祯,他踢开面前的人飞身朝陆敬祯这边赶来:“公子!”
他一跃而起,举剑朝身后的金吾卫劈出一道剑气。
陆敬祯当即松手,一脚将瑛贵人踢了过去。
金吾卫们都怕瑛贵人伤着,全都脸色大变收起刀剑过去接她。
“走!”
东烟拉着陆敬祯往后撤,“师弟!”
小道士回头见他二人上了马,这才踏风跃起,跳上马背。
陆敬祯回头看了眼,知道很快就会有人追来,他大声道:“不是让你们先走吗?”
“祝管家他们已经出城了!”东烟道,“我同师弟回来接应公子!”
陆敬祯脸色难看:“侯府那边呢?”
小道士追上来:“姐姐一早就去了,眼下这个时间肯定也出城了!”
陆敬祯刚松了口气,就听皇宫那边传来号角声,紧接着,郢京城门口那边传来了回应。
浑厚的声音在郢京夜空回荡。
东烟咒骂了声:“公子,我们的人在城门口接应,闯出去!”
陆敬祯看向小道士:“有机会就走,不必管我和东烟,听到没有?”
小道士刚张了口,听他又道,“别忘了你来郢京是做什么的!”
“公子!”东烟远远看见他们的人和城门口的守军打起来了,他抽出剑夹/紧马腹直冲过去。
陆敬祯抬眸便看见一侧停了辆马车,他近了一看才发现是豫北侯府的车,他的心倏地一沉。
侯府的人还没出城?
他过去逮住一个自己人便问怎么回事。
侍卫边应付守军边解释:“那是沈夫人的车,侯府其余人都出城了,沈夫人好像有事耽搁,这才被困在了城内。”
怎么会这样!
身后金吾卫策马追来,听声音也知比先前在宫里围杀他的多了数倍。
“先破城门!”陆敬祯厉声道。
身后指挥使的声音掷地有声:“陆敬祯行刺陛下,罪无可恕!今日在场所有护着他的人,格杀勿论!”
话落,金吾卫全都策马冲过来。
一时间,到处都是刀光剑影。
好在侯府的马车停在城墙边,暂时没有人注意到它。
东烟和小道士两人合力强攻,终于劈断了那根沉重的门闩,结果城门开至一半,金吾卫飞扑上去,直接砍坏了城门转轴,刚要打开的城门“砰”地一声倾斜砸到了地上。
东烟咬牙拉了拉,沉重的城门纹丝不动,他咒骂扭头:“公子,城门只能开这么大了,能过人,您先走!”
他和小道士守着那道能过单人的门缝,不让金吾卫再靠近。
陆敬祯抬头看了眼,门缝不大,马驹也许勉强能过,但马车绝对过不了!
他踢开面前的人,飞身跃至马车外,刚掀起车帘,匕刃就朝自己划来。
陆敬祯本能用剑挡了一挡,借着微弱的光,他见里面的易璃音双手握着匕首,浑身颤抖看着他:“你……你要做什么?”
眼下情况紧急,陆敬祯只好道:“我叫祝忱,前慎御司主事祝聆是我父亲,我受豫北大恩才能活下来,我早已同沈将军结盟,我不会害你的!”
面前之人眼中似有犹豫。
陆敬祯弯腰入内,将手伸向她:“夫人别怕,我受沈将军之托带你出京,届时必会安全将你送到豫北。”
“你……”易璃音的目光落在他手里染血的软剑上。
陆敬祯下意识背手将软剑往身后藏了些,他尽量温和道:“城门过不了马车,我先扶夫人下车,你不必怕。”
他小心隔着广袖扶住易璃音的手臂。
面前之人突然幽声道:“怪不得。”
“什么?”陆敬祯一时没听清她说了什么。
易璃音抬眸朝他看来:“怪不得风雪楼的人屡屡失手,我一直想不明白问题究竟出在哪里,谁能想到以文采闻名的陆首辅居然有这么好的身手。”
她的话音刚落,陆敬祯忽觉腕口一紧。
女子手上用力,径直将他拉过去。
陆敬祯一时没反应过来,直到胸口传来一阵剧痛,他垂目见女子手中的匕首径直插入他的胸口,殷红鲜血顺着她的指缝蜿蜒流出。
他不可置信看向面前的人。
此刻易璃音脸上再也看不见一丝一毫的惊慌,她从容得不像长年深居宅院的贵妇:“我并没有因为什么事耽误了出城的时间,陆大人,我专程在这里等你。”
她倾身靠近他,冷脸将匕刃全部推入他的身体。
陆敬祯的脊背微躬,闷哼了声,鲜血顺着嘴角往外涌,他颤声问:“为、为什么?”
易璃音睨着他:“你不配知道。”话落,她一把将人从马车上推了下去。
第71章 去接他
沈嘉禾一行人快马加鞭往回赶,刚进上阳郡就遇到了徐管家等人。
“爹!”徐成安眼尖,他忙策马上前,“您怎么会在……世子?!”
沈澜从马车内探出头来,他先是叫了声“徐叔”,又看见徐成安后面的沈嘉禾后,他的小嘴一憋就哭起来:“爹爹!呜呜……”
孩子看起来是被吓到了,卷丹和洛枳忙又抱又哄。
沈嘉禾本来想过去抱他,目光一瞥居然见了陆府的祝管家,她倏地一僵,下意识问:“京中出什么事了?”
徐管家有点懵:“我们不知道啊,不是将军您突然回来要我们什么也别收拾就出城的吗?将军您怎么会……”
沈嘉禾和徐成安对视一眼,立马想到了辛衣舒。
徐成安扫视了眼,辛衣舒并不在这里,他的脸色微变。
沈嘉禾看向祝管家:“祝管家?”
祝管家沉着脸:“宫里应该是出事了,但具体我们都不知道怎么回事,东烟突然回来要我马上走,说是公子的意思,我也只来得及打发了府上下人。”
沈嘉禾没多说,留下十人护送他们西行,刚策马要走,她又想起什么,猛地看向卷丹:“夫人呢?”
卷丹红着眼睛道:“夫人说有点事忘了办,让我们先走,但不知道为什么这都天亮了她还没赶上来。”
沈嘉禾咒骂着抽下马鞭往郢京方向赶。
“侯爷!”卷丹没叫住她,哽咽看向洛枳,“怎么办呀?夫人不会出事吧?我……我不应该先走的!”
洛枳哽咽给她擦眼泪:“夫人那么好的人一定会平安的,快别哭了,你一哭世子哭得更厉害了。”
“卷丹姐姐。”沈澜挂着眼泪抬头看她。
卷丹忙吸了吸鼻子:“世子不怕,奴婢会好好护着世子的。”
“将军!”徐成安追上沈嘉禾安慰,“祝云意和东烟还在后面,说不定此刻他们也正在来的路上,祝云意是什么样的人,他最有分寸,有他在不会让夫人出事的,您别太担心!”
沈嘉禾沉着脸没说话,祝云意向来有分寸,但他的分寸从来只对身边人,他对自己……她加快了速度。
赶了小半天,远远听到前面弯道后传来了马蹄声。
沈嘉禾牵着马缰绳的手倏然收紧,一手握住身前的镇山河,目光如炬看向前面,轰然马蹄声终于近了,第一匹马自弯道冲出来。
徐成安的眼睛一亮:“云道长!将军,是云道长!”
坐在他身后的人是……
“夫人!”徐成安驱马迎上去,一面扭头朝沈嘉禾道,“将军,祝云意他从不骗人,他把夫人从郢京带出来了!这下好了,我们所有人都能一起回豫北了!”
沈嘉禾悬起的心终于放下,她含笑迎上去。
跟在小道士身后的马队也全都拐过弯道朝这边直奔而来,沈嘉禾快速扫了眼却没看见陆敬祯,也没见东烟。
“云道长!”徐成安笑着朝小道士挥手,那人却像是根本没看见他,策马自他面前狂奔过。
马驹直冲沈嘉禾而去。
沈嘉禾见那匹快马在她面前突然被勒停,小道士从马背上跳下来,朝沈嘉禾马前跑了两步,开口叫了声“沈将军”就没绷住哭起来:“公子……公子……”
沈嘉禾垂目盯住他,一字一句问:“他怎么了?”
“公子被他们杀了!”小道士“扑通”跪坐地上捂着脸嚎啕大哭起来。
“你他娘的在胡说八道什么!”徐成安脸色大变,他忙看向沈嘉禾,“将军你别听他的,陆大人他……”
沈嘉禾什么也没说,大喝一声要往前赶路。
“侯爷!”易璃音狼狈从马背上摔下来,她顾不得疼痛爬向沈嘉禾,张开双臂挡住了她胯/下马驹,“不能入京了,侯爷若执意要回去,就从我身上踏过去吧!”
沈嘉禾握着马缰的手绷得太过用力,指关发白,青筋可见。
祝云意若还活着,这小道士不可能会在这里。
沈嘉禾其实都清楚的!
“侯爷。”易璃音站不起来,半坐在地上仰头看着她,她的眼睛通红,哽咽道,“陆大人是为了救我才……他是为了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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