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佑没有提橘子的事,而是主动表示会调整练琴的时间,还耐着性子与她解释:“以后逢年过节,我来给上门拜年的亲朋好友们表演节目,他们就不会为难你了。”
说这话的时候,少年的眼神里有一种视死如归的悲壮感。
温廉纤被感动了。
过往恩怨,一笔勾销。
后来,韩佑再去院子里拉小提琴的时候,她就坐在露台上看书,为了激励竹马好好练琴,还特意用一根长缎带系着收纳篮做成“升降舱”来投喂零食。
有时是水果,有时是巧克力和糖果。
韩佑不大爱吃零食,但每次都会留下橘子。
温廉纤一直以为是他爱吃酸甜口的水果,可来到隆滨这么久,家里的水果从不间断,从没见他买过橘子。
思绪有点乱。
觉察到身边床垫凹陷了一大块,温廉纤知道,是韩佑洗完澡回来了。
她挪了挪窝,下意识伸出手,对方很乖顺地自己贴了过来:“怎么还不睡?”
许是经过自我疏解,男人的呼吸轻快不少,身体温暖又带着水气,温廉纤紧紧抱着他,很小声地嘀咕道:“不知道……那个橘子甜不甜……”
鼻音很重,人也不算清醒。
哄一哄就能入睡。
只是,韩佑很较真地又问了一遍:“你想吃什么?”
她依旧闭着眼,撒娇似的用唇瓣碰了碰他的脸:“橘子。”
*
醒来不见枕边人,温廉纤并不意外,只是一扭头就看见床头柜上那袋惹眼的橘子,还是情不自禁瞪大了眼睛:家里没买过橘子,她能确定;昨晚最后一眼看手机是十一点零三分,她也能确定。
起身从购物袋里翻找出购物小票,温廉纤瞄了一眼:另一个城区的水果批发市场,来回车程保守估计一个小时。
该不会是韩佑亲自买回来的吧?
她的思绪宛如被冻住了一般,用最快的速度洗漱完毕,拎起那袋橘子,大步流星走出卧室寻找当事人。
彼时的韩佑正在做早饭。
将奶香菠菜饼、牛油果酱吐司和咖啡端上桌,他摘掉围裙,堆着笑意与她说“早安”,闭口不提昨晚发生的事。
温廉纤没有心思吃早餐,张口便问:“你大半夜跑出去买橘子了?”
韩佑专心切分菠菜饼,轻飘飘地“嗯”了声。
瞥见撑开晾在阳台上的黑色雨伞以及窗外湿漉漉的小区地面,温廉纤觉得连呼吸都开始变得困难:“外面还下雨了?”
韩佑点点头。
盯着眼底隐约能看见血丝的丈夫,温廉纤脑子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是:他疯了吧?!
第二个念头则是:他对我这么好,送一辆库里南够不够啊?!
她将那袋沉甸甸的橘子放在桌上,苦恼地按压着太阳穴:“我昨晚睡糊涂了,随口说的想吃橘子……”
韩佑只是笑:“我当真了。”
他将盛有奶香菠菜饼的餐盘递到妻子面前:“再说,你只是想吃橘子而已,又不是要我去摘星星、摘月亮,城南就有二十四小时营业的水果批发市场,跑一趟就是了。”
温廉纤鼻子酸酸的,用小勺子轻戳面前撒发着奶香和蔬菜香味的薄饼,冷不防发问:“那如果我让你去摘星星、摘月亮,你也会去吗?”
韩佑兀自坐下:“不会。”
温廉纤松了口气:这个男人还算有点儿理智。
韩佑喝了口咖啡,接着道:“昨晚有雨,看不见星星月亮,要摘也得换个天气好的日子。”
温廉纤松掉的那口气又提了上来:这个男人哪还有什么理智啊?
他以前不是这样的……
结婚使人丧失理智!
用舌尖抵着上颚,她困扰地思考了好一会儿,终于,下定决心般将小勺子戳进温热柔软的吐司里:“韩佑,其实你不用对我这么好,以前的那种好就足够了。”
温大小姐本就不爱笑,眼下的神情,更显严肃。
许是语气和话术传递出了某种错误的讯号,韩佑笑容一敛:“以前的那种好,是怎样的好?”
温廉纤斟酌着字句:“就是,竹马对青梅的那种好——你会给我买橘子,但不会因为我随口一句话,大半夜冒雨开车出去买橘子。”
韩佑用指腹慢慢摩挲着马克杯杯壁,许久才一碰薄唇:“你怎么知道我不会?”
温廉纤一愣。
视线落在那一袋橘子上,他因回忆而微微扬唇:“纤纤以前也不会大半夜在床上抱着我说自己想吃橘子啊,不是吗?”
第21章 021 “别惦记那些男主播、男模特了……
虽然韩佑在笑, 温廉纤依然听出他语气中夹杂着不悦,急于解释:“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不希望你因为一张结婚证就勉强自己, 做每一件事, 都非得顺着我的心意……”
越说越没有底气。
哪有嫌别人对自己太好的道理?
那是一种很微妙的“不配得”感, 然而, 很快就被韩佑的风凉话抹消:“原来纤纤也知道我们有一张结婚证啊?你要习惯, 也要接受——我以丈夫的身份, 对你更好。”
望向陷入沉思的妻子,他倏地笑了:“再说了, 谁家青梅坐在竹马脸上, 让他舔……”
听到前半句, 温廉纤就已经涨红了脸, 唯恐韩佑说出更让人羞赧的字眼, 她当即从塑料袋里抓起一只橘子、蛮横堵住了他的嘴。
韩佑:“……”
缓缓掀起桃花眼,他捉住温廉纤的手腕,将那只碍事的橘子挪开:“听我说完。”
温大小姐难得恼羞成怒:“别说了!”
她甩开丈夫的手,起身走向玄关:“我要去上班了。”
这辈子上班都没这么积极过。
飞快拎起包包,温廉纤踩着高跟鞋就往外冲, 根本不敢逗留,直到身后大门闭合, 才在走廊里松了口气。
手里还捏着那只没来得及放下的橘子——沾着一点男人唇瓣上的温度。
等电梯的时候, 手机猝不及防震动起来。
温廉纤吓了一跳, 颤颤地点开了聊天界面,发现只有韩佑发过来的一句话……
我对你怎样好都不为过,因为你值得。
*
直到坐进办公室,温廉纤的心情依旧没能平静, 灌几口咖啡,翻几份文件,便悄咪咪摸出手机看一眼韩佑的留言。
看了一眼又一眼。
最终笃定了一件事:即便没有那张结婚证,韩佑还是会对自己这么好……
身为竹马讲义气,身为丈夫懂责任。
真不愧是爸妈严选。
短而急促的敲门声令人猝不及防,正在摸鱼的小温总飞快收敛笑意,清了清嗓子,示意下属进屋说话。
徐姐这儿有个好消息,说是有一位老客户想在平江做文创园项目,地址都选好了,因为先前和阅川集团合作很愉快,这一次,他主动向览星抛出了橄榄枝……她上周去聊了聊,觉得有赚头,现在只等双方BOSS碰头拍板。
温廉纤与几位骨干一合计,决定去平江实地考察。
徐姐又催:“那边的老总是个急性子,我怕时间拖太久,他们会去和别家接触。”
温廉纤做事也干脆:“下午就走。”
行程就这么定了下来。
她一边翻看莫莫发来的航班信息和宾馆地址,一边给韩佑发了条消息,说自己临时出差去一趟平江,一会儿就回家收拾行李,归期未定。
这个时间点,韩佑应该还在排练。
隔了十几分钟,他才发来一组爱羽乐团“冬日音乐会”的电子海报,首演时间赫然写着周六晚七点半,演出地点是隆滨大剧院。
还有一张演出当晚VIP席的电子邀请函。
韩佑解释那张邀请函的来历:家属福利。
韩佑:如果你没空过来,转送给别人也可以。
默默估算着实地考察的行程安排,温廉纤敲下一句“我尽量赶回来”,思考片刻,又在发送前改成了“我一定赶回来”。
*
以前在阅川集团实习时,温廉纤很喜欢跟公司的前辈们一起出差,可以名正言顺地从“格子间”里走出来,呼吸新鲜的空气,接触新鲜的人群。
当然,前提是出差队伍里没有自家老爸。
前几天她还在饭桌上说起这些事,韩佑只是笑:“纤纤现在有独立的办公室了。”
彼时的温廉纤还故作深沉:“不过是大一点的‘格子间’而已。”
直到自己以BOSS身份带队出差,她才明白离开“格子间”意味着新鲜也意味着风险,再没有前辈们为她遮风挡雨,而她,得成为别人的主心骨和保护伞。
好在,平江那边的合作方诚意满满,让所有人紧绷的神经都松弛了一些。
周三晚上得空,温廉纤请随行的四位员工一起吃了顿饭。
饭店是司机师傅推荐的,一桌子都是耳熟能详的本帮菜,只是平江菜口味偏甜,温廉纤尝了尝,总觉得嘴里少了点滋味。
说好了,今晚不聊工作。
席间,助理小唐一直在摆弄手机,皱着眉向身边徐姐诉苦:“我这几天不在家,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好好吃饭……”
知道小唐有个谈了很多年的男朋友,温廉纤一边竖起耳朵听别人的爱情故事,一边用筷子挑着龙井虾仁,心里想的却是:她在家的时候,韩佑乐意每天换着花样做饭,现在家里只有他一个人,不会就用泡面将就对付吧?
患得患失的小唐还在琢磨:“家里突然少了一个人,他肯定睡不好……”
餐桌玻璃盘匀速转动着,温廉纤夹了些鳝丝,若有所思:那么大一张双人床,睡着空落落的,韩佑会不会在夜深人静时想起她呢?
她用汤勺搅了搅面前小碗里的银鱼莼菜羹。
徐姐低声劝小唐宽心,谁料后者直接绷不住了:“不行,我要回宾馆打视频!我不在家,他肯定连屎都没办法好好拉!”
温廉纤咀嚼的动作猛地一顿:韩佑他……
不至于,不至于。
即便身边没有她,那家伙也可以生活自理。
甩掉脑袋里一些莫名其妙的设想,温廉纤纠结再三,忍不住戳了下小唐的胳膊:“你男朋友这么依赖你吗?”
她顿了顿,压低声音:“还是说,男人其实都这样?”
听到这话,小唐直接卡壳:“男朋友?”
温廉纤神色微妙:“你刚刚不是在说男朋友吗?”
对方“噗嗤”一笑:“不是啦,我在说我养的狗。”
包厢陷入了一阵诡异的沉默。
最终,还是小唐顶住压力开了腔:“小温总以为我是在说……哈哈,没毛病,男人和狗本来就差不多。”
她干笑着揶揄了两句,结果被徐姐用高跟鞋尖踢脚才意识到BOSS还处在新婚热恋期,又迅速找补:“我说的是一般男人,养韩先生肯定要比养狗好很多——至少,不用带他出门遛弯。”
温廉纤的眉头蹙得更紧了,一时间不知该不该表达认同。
撞上其他同事写着“没救了”的同情眼神,小唐默默闭上了嘴,顿感前途无望。
晚饭过后,徐姐张罗着要去附近景区转转,温廉纤深谙“是BOSS就远离团建”的道理,叮嘱其他人注意安全,自己则先一步回了宾馆。
也有别的考量。
比如,她想给韩佑打视频电话:除了飞机落地平江那天发消息报了平安,这两天来,小夫妻并没有太多交流。
晚间十点半。
这个时间点,即便是音乐会正式彩排也都散场了,温廉纤抱着手机敲下一行字:现在方便视频吗?
发出去就后悔了——语气太过生疏。
以前韩佑在国外进修,两人偶尔也会聊天,开场白只需要一张表情包,只要对方有空,第一时间就会弹视频……
怎么结了婚、有了亲密接触,反而越来越客气了?
温廉纤有心补救,谁料着急忙慌指尖一颤,竟将前两天从喻娴那里薅来的中老年表情包发了过去:为我们的友谊干杯.jpg。
根本来不及撤回,韩佑便打来了视频。
温廉纤匆匆接通。
韩佑人在琴房。
许是刚从排练厅回来,他还没有洗漱,仍穿着白衬衫和牛仔裤,头发稍稍有些乱,但丝毫不影响颜值。
两人几乎是同一时间开口:“你……”
紧接着,是同步的沉默。
意识到这通视频电话或许会持续很长时间,韩佑坐在了单人座沙发里,用茶几上的纸巾盒支撑起手机,解放双手。
瞥见他手边有一叠厚厚的文件,温廉纤难免好奇:“你在看什么?”
韩佑眸中闪过一丝慌乱:“琴谱。”
说着,将那叠A4纸放到了镜头拍不到的地方。
温廉纤嘀咕:“明明都是字……”
她眼神再差劲,也不至于将五线谱和文字弄混淆。
韩佑解释道:“是演出时的一些注意事项。”
似乎并不想将时间浪费在这种小事上,他冲镜头轻轻柔柔地笑:“合作谈得还顺利吗?”
温廉纤被那双桃花眼牵动着情绪,两日来的疲惫似乎都慢慢在消散:“……和那边的负责人聊过了,明天一早打算去市区几家文创园走访一下,做整体市场的评估,接下来还得谈合作形式的问题。”
担心这些话术对韩佑来说过于枯燥,她及时收声,化繁为简:“挺顺利的。”
气氛稍稍好转。
他们打开话匣子,聊起了这两天发生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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