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姚娜把她放置在了凳子上,抚着她的肩膀告诉她,“现在开始,我就是你的女儿。”
姚彩洁要站起来,又被她重重摁了回去。
“现在开始,我就是姚娜。”
姚彩洁崩溃了,情绪失控地大声质问:“你把我女儿怎么了?我女儿呢?”
她还想喊些什么,嘴却被用力捂住,那个不是她女儿的假姚娜在身后,轻轻地告诉她:“安静点,外婆在睡觉,外婆的眼睛本来就不好,不要把她的听力也弄坏了。”
姚彩洁的眼泪流到她的手背上。
她用那副很轻的语气,与她讲道理:
“你不是想要女儿吗,现在我就是你的女儿。”
姚彩洁用尽全力咬了她的手一口,得以脱身。她冲到门口,门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反锁了,越急越旋不开。她一回头,假扮姚娜的女人已经走到了跟前,被她咬的那只手还在往下滴血。
“别大喊大叫了。你需要只要安静一点,我会让你和外婆过上更好的生活,你不想吗?”
女人翻过手,看到了自己的伤口。
姚彩洁颤颤巍巍地掏出手机,想要报警。那人冷不丁逼近,夺过她的手机,摔在地上。
姚彩洁连滚带爬地跑过去,去拾自己的手机,头皮忽然一紧。她的头发被人全力薅住,拎了起来。
黑屏的手机近在咫尺,她死命伸长手臂,怎么够都够不到,眼睁睁看着指尖离地上的手机越来越远。
姚彩洁发了狂地挣扎起来,嘴里吼叫着女儿的名字。
耳边扑来不耐烦的鼻息。
“我说了,安静一点。”
北京时间下午3点45分,路过的行人听到响而沉闷的一声。
紧接着是刺穿耳膜的尖叫。
“呀——有人跳楼了!”
第94章 蛰伏
她来到一座再普通不过的平房前,房子是砖瓦结构,这样的建筑在农村很常见。
一个老人坐在屋前晒太阳,看上去有些年岁。她的两只眼闭着——因为眼球萎缩变形,所以不得不选择闭眼。
金花。
她知道她叫金花。
金花正在晒太阳,今天确实是个好天气。她走上前,蹲下,尽量让自己与瘦小的老人的保持在一个高度,这样是为了避免声音被风吹走。对于这个年龄的金花来说,一阵小小的风就足以成为她听力路上最棘手的阻碍。
“外婆。”
果然,她没听见,依旧眯着脸无动于衷地晒太阳,看上去像睡着了。
“外婆——”
她很耐心地又叫了一声,这次提高了声量,拖长了尾音。
金花“啊”了一声,人也跟着一抖,似乎被吓到了。她伸手牵住她平放在膝头的那双干瘪枯瘦的手,给予她一定程度上的安慰。
“娜娜吗?娜娜吗?——”
金花反握住她的手,又伸出另一只手去摸索她的存在。啊呀——她真的老了,连外甥女的声音都快要辨别不出来了。
“是我,姚娜。”
她在隔壁市的一个县城里租了一套房,把金花接了过去。老人温顺得像猫,听话地跟着她从农村来到了县城。她全然信任她是姚娜,这也不奇怪。如果不是姚娜,谁会来看望她这个老婆子呢?这些年,也只有外甥女记得她了。
当然,她老了,难以分辨声调上的细微差别。毕竟姚娜长大,人总是会变的,样貌、声音,都会在年岁地递增中发生改变。
姚彩洁来之前,大概在两个小时之前,她提前在金花的午饭里拌了两片地.西.泮,服侍她睡下。
外界的吵闹并没有扰醒她。
姚彩洁从三楼一坠而下,这个高度是她精心挑选的。她没死,但却因为伤到了脊椎,后半生只能与轮椅为伴。
她的眼泪滑落到鼻翼,又顺着鼻翼流到嘴唇,最后混着口水一起掉下来。
成明昭心细地替她擦拭。
“姚娜是个好孩子。”
她轻声说,抬手梳理姚彩洁的短发。
“她善良、热心、单纯,这是遗传了你,还是遗传了成礼?”
成明昭柔声问她,现在的姚彩洁自然无法回答她。她的眼神充满了痛苦、仇恨、悲伤,如果眼神能杀人,眼前这个女人早已被她千刀万剐。
“别这么看着我。”
对于她的愤怒,成明昭选择了包容。她用手抚摸她松垮而干瘪的脸,她的脸像是一块布满裂痕的旱地。
“是你给她的善良害了她,”成明昭叹了口气,站直了身体,“如果她足够聪明,足够谨慎,机会就不会落在我手上。彩洁,睁大眼睛好好看着吧,看看别人是怎么替你女儿过上本该属于她的人生。”
成明昭勾起唇角,最后看了一眼失魂落魄的姚彩洁,转身离开了这个地方。
飞机落地纽约。
雨夜下的曼哈顿散发着隐秘的诱惑力,林立的高楼内透出璀璨却又冷酷的灯光,整个城市像黑暗里紫外线照射下的硅锌矿石。
柏林准备出门,他顺着蜿蜒的步梯往下走,在尽头看见了成明昭。
“我早说了,嫁给他没有任何好处。”
成明昭坐在沙发上,衣角还是必不可免沾到了雨水。她脱下外套,递给柏林,又接过他交来的毛毯。
柏林看着她,竟瘦了些。
他坐到对面的沙发,四面是全景落地窗,绝佳的视野,几乎无死角,纽约的光景全都自觉地簇拥在眼底。就这么坐着,天气好的午后,可以眺望到远处半弧形的地平线。
“他背叛你,他出轨了?”
柏林用拇指一下一下拨动着食指上的戒指,眉头半蹙。
成明昭迟迟没搭话。半年不见,她消瘦下去的脸颊让他顿生出一股无名火。可眼前她什么话都不说,蓬松的短发因为雨天的水汽变得蔫直,显得神采很不好。
柏林咽下怒火,原本他可以好好奚落她一番,顺便借此彰显自己最初的决定是多么正确,不让她嫁给薛烨是正确的。天下的男人就像天下的乌鸦,一般黑。
但他说不出口。
“离了是好事,一个薛烨,有什么大不了。你想消遣,我可以帮你找十万个和薛烨差不多的男人。”
听了这话,成明昭微微抬起下巴,脸上有了笑意。
她站起身,来到他身边坐下。在她靠近后,柏林的怨气随之消散,目光把她盯着不放,“我不会那么轻易饶过他。”
成明昭什么也没说,轻轻把脑袋枕在他的肩上。
他替她愤怒、因她担忧、为她心疼,爱情把柏林变成了一眼就能看透的白纸,实在是——她没说话,这个角度他也看不到她上扬的嘴角。
“这段时间,我可以住在你这儿吗?”
这是他梦中幻想过无数次的场景。柏林很难拒绝她,实际上,他巴不得这样。成明昭终于看懂他的好,愿意回到他身边。他的心是很坚硬的,但面对成明昭总是无可奈何。思维也不再像平日里那么敏捷。
“你想住多久,就住多久,永远也不是不可以。这是我的家,也是你的家。”
成明昭伸手把他的脸扳过来,吻他的唇。
俩人很自然而然地接吻,很自然而然地拥抱。当然,中途理智也回来过一趟。吻到一半,柏林盯着她的眼睛求证,“为什么要和我做。”
他需要得到一个肯定的答案,他不是薛烨那样低贱的男人。
成明昭茫然地望着他。
柏林恨不得把她吞入腹,作为男人,他的克制力已经达到了顶峰。不过如果听不到那个答案,他是不会这么做的。
“是不得已吗?还是......”
因为俩人命运深度捆绑,所以不得已做出的选择吗?
柏林紧紧盯着她的眼睛,迫切渴望听到那个答案。
“告诉我。”
成明昭摸着他的唇角,柏林生了长赏心悦目的脸。如果她还是从前的成娜,绝对吃不到这样的极品。她记起来,全英家混了点爱尔兰血统,怪不得一家人都长得这么标志。
很早之前,她就明白了自己所在的层次。金字塔的低端,无论恋爱还是结婚,能够接触到的都是差不多的男人,差不多的糟糕,差不多的贫穷,差不多的丑陋和差不多的无知。
好货不流通,金字塔顶端的人不会自降身份来到底层乐善好施。必须得走上去,无论生活、眼界、还是男人,都会是不同的光景。
当然,硬说起来,男人并没有本质上的区别。她对男人的要求不高,只要有这张脸,和曼哈顿中心这样的房子,逗一逗也不是不可以。
“喜欢。”
柏林眼神忽闪了一下,“什么?”
“因为喜欢。”
他翻身在上,身躯止不住发抖起来。目光炽热而急促地扫过她的眼睛鼻子和唇,最后毫不犹豫地低头吻了下去。
窗外的雨渐渐停了,黑夜过去,天际泛起鱼肚白,太阳升起,阳光照在男人脸上。
柏林躺在成明昭的小腹上,脸贴着肚脐下方的那只黑色蝎子。黑蝎下是一条横向的疤,经过时间的洗礼已经不太显眼,那是剖腹产留下的刀疤。
表面平整,术后也没有增生,堪称完美的刀口。这样完美的刀口,是花高价砸出来的,是必然性和偶然性结合在一起的结果,缺了哪个都可能导致难以想象的痛苦。成明昭清楚每项选择背后的代价是什么。
她用五指一下一下梳理柏林深栗色的头发。俩人汗津津地躺在地毯上,昨晚到一分钟前的刚才,这个期间里,他们不停地在做.爱。
柏林翻了个身,凝望着她,眼神专注到有些痴迷。
他因为那句“喜欢”而感到无比的安心、幸福,喜悦,甚至认为自己是全天下最幸福的男人。
放在从前,他会唾弃这样的自己。
第一次遇见眼前这个女人时,成柏林没有想到会和她发展成现在这样的关系。在成明昭之前,他没有过任何女人。这并非是受某种原则的驱使,事实是,原则上,他不需要遵守任何原则。
他对女人不感兴趣,女人是毫无智商喜欢感情用事的群体,十分无趣。比起想办法研究女人,讨女人欢心,成柏林更愿意追随自己父亲的脚步,成为商场上叱咤风云的人。毕竟他不是薛烨。
优越的家世、顶尖的学历、清晰的头脑,可不是为了浪费在女人身上而生的。
然而,这一切在遇到成明昭之后发生了颠覆性的改变。
这个女人,他实在很难想象她是一个女人。他第一次对一个女人感到恐惧、感到不可思议、感到震撼,感到自己在她身边竟像个手足无措的小学生。
也许是吊桥效应作祟,无所谓了,什么都好,他认栽。这个女人一定是某个领域的高手,至少在驯服男人这个领域,她已经修炼到顶级。
自己终究成了爱欲的囚徒,对着成明昭这样的女人摇尾乞怜,因为她的主动而难以自持。多可笑啊。可恨的是内心并没有丝毫不满,反而满足的不得了。
他不能推开她,又舍不得用强硬的手段将她豢养在身边,这是他们相处的常态,令他烦躁而焦灼。
万幸,成明昭还是回到了他身边。
她亲口说的喜欢,她亲口说的。从现在开始,他不会再放过她,他要让成明昭永远在自己身边。
“别回去了,”成柏林对她说,“留在这,留下来,这里才是你的家。”
“短期内,我哪也不会去。”
柏林勾起唇角,“我会告诉妈妈,过几天——干脆就明天,给你办个欢迎仪式,恭喜你摆脱神经病,重回正常世界。”
他说:“再过一个月就是股东大会,康达即将迎来新的接班人,你要留在我身边,你也是康达的股东,你要和我一起享受这一刻。”
柏林在畅想未来。
“等我坐上爸爸的位置,没什么能再妨碍我们。我们可以高枕无忧地在一起,过去的那些事会像腐肉一样被分解。我们会像我的爸妈那样幸福。”
他感受到成明昭的小腹紧缩了一下,抬眼见到她笑了。她没有笑出声音,像是被某句话戳中,才忍无可忍地产生了笑意。
“当然,舆论你不用担心,我会摆平好一切,我不会让任何人任何事干扰到我们,就算妈妈也不行。”
柏林起身,在她额头上落下一吻。
“你、康达,我都要紧紧握在手心。耐心等一等,明昭,这一切很快就要结束,我们即将步入正轨。”
成明昭单手支着地毯起身,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看到她眼里掠过一丝光。那丝光太眼熟,当初......她的眼里也闪过了类似的锋芒。
狼,或者鳄鱼,面对猎物,蛰伏着等待出击时,也是这种眸光。
“我很期待。”她回答。
第95章 游戏
“离婚?”
餐桌上,全英将一块香煎好的三文鱼塞进嘴里,边嚼边露出苦闷的表情,眉头耷拉成了八字。她的三餐大多是由高蛋白、高纤维的食物组成,比如面前摆着的羽衣甘蓝沙拉和简单用白胡椒调味的烩南瓜,饮食的宗旨是抗炎、防癌,呵护肠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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