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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华曲——金牙太太【完结】

时间:2025-02-03 23:11:10  作者:金牙太太【完结】
  解忧心中叫苦不迭,心恨皇后当真一丝空隙都不留给她。既知推辞无效,索性面上便堆出了无限谄媚的笑意,跟在贺氏身后行礼叩拜。伸手搀扶贺氏时,只觉透过藕色如意滚边的纱袍,贺氏消瘦得仿似一把枯骨。在这繁花似锦、纸醉金迷、杀机勃勃的大殿中,显得愈发悲伤。
  今夜是后宫女眷贺寿,殿中没有外臣。贺氏与解忧落座于帝后下手,交谈可闻。对面的秦妃,荣色显耀,如玉的双颊上透出几许红晕,似晓霞将散,眉眼旁地颜色是淡淡茄红,像是前朝盛行的檀晕妆,两眉横烟,妩媚至极。解忧与她对视的目光一闪而过,又迅速移开,将讨好的目光依次划过雅贵妃、琼妃、郭妃众人,以及已显身孕的霜贵人。
  霜贵人自然没有理睬她的目光,只缓缓将杯中斟满酒,一手擒着紫绡翠纹襦裙,一手端着酒杯,徐步上前奉与柴荣。声音软软道:“臣妾笨口拙舌,只好第一个来给陛下祝寿,待会吉祥话都被姐姐们说了,陛下便要怨臣妾只会学舌了。”
  柴荣听在耳中,很是受用,含笑接过酒杯一饮而尽,和颜道:“你注意身子,若有不适,立即告诉朕,不要强撑着。”
  体贴之情溢于言表,众妃听了,面上微有变色。皇后却浑然不觉般,亦含笑道:“霜贵人最是闲不住的,如今虽怀身龙裔,却心心念念要为陛下祝寿。前几日霜贵人来求了本宫,说是有一出《浣纱记》,在民间演得最是热闹,便让宫里的梨园班子学了,趁着万寿节,献于陛下,与宫里的姐妹、诸位诰命们,一起看个热闹罢。”
  柴荣微微笑道:“霜贵人对梨园歌舞倒是一直情有独钟,朕记得上巳节的时候,你也在宫里排了一出昭王之妃的戏本,不过数月的功夫,便又出新戏了。看来贵人此胎怀的必是个才艺双绝的公主。”
  众妃闻言,各个掩嘴失笑。霜贵人脸色黯了黯,偷看了一眼皇后,仍是满脸的娇羞模样:“陛下又在取笑臣妾了,陛下若想要个公主,臣妾便努力生个公主。只是这戏并非臣妾编排,不敢居功。上月从江南来的一个名戏班子,带了部水磨调头的戏本,是根据吴越两国的典故排的。在汴京城里连演了十三日,场场轰动。臣妾觉得有意思,方才让宫人们去学了来。还惶恐许久,也不知道该不该演,毕竟秦妃娘娘也在。”
  柴荣若有若无地一笑,问道:“这戏跟秦妃有何关系?”
  霜贵人柔和微笑道:“谁不知道昆玉殿里曲乐最佳,秦妃娘娘调教的那些小乐童,哪个不是天籁之音,又听说秦妃娘娘前几日在太液池边练舞,欲献陛下。如今臣妾献戏,一来是怕在秦妃面前班门弄斧,二来将寿宴改到了泰昌殿,害的秦妃失了水榭舞台,又怕秦妃生气。那可是莫大的罪过。妹妹还是先陪个礼罢,望娘娘宽恕。”
  秦妃闻言,转目看向柴荣,似含情脉脉、似情义绵绵,“霜贵人谨慎过了,伶人乐童不过是消遣怡情的把戏,能相互竞技,亦是佳话,何来班门弄斧之说。况且臣妾那日练舞太过专注,不慎将脚崴了,正愁没法登台。如今换了地方,偷懒的理由都是现成的。”
  柴荣满心的喜悦,不时转首回望她,眼中是柔和的关切,旁若无人地问道:“你的脚还疼吗?命京羽瞧过了么?你肯为朕习舞,有这份心便足以。”
  比起方才对霜贵人那居高临下的慰问,此时的关切竟有种发自肺腑的卑微,让众妃心底交错起复杂难言的伤感。秦妃淡淡笑道:“早已没事了,再休养几日便好。”目光则扫向皇后,音色泠泠道,“陛下若是将诸位姐妹挨个关心一遍,怕是娘娘的戏还没开演,便要到三更了。”
  柴荣一笑,对皇后微微点头。霜贵人含着最恭敬的笑意,轻轻击了击双掌,大殿之内箜篌丝竹之声便悠然响起,两侧的烛光渐次暗了下去,只留殿中央一块,明亮如白昼。一位身着白纱衣裙的女子翩然若蝶,在舞台中婀娜起舞,唱词亦格外清晰,“奴家姓施。名夷光。祖居苎萝西村。因此唤做西施。”
  唱词靓丽、剧情曲折,再加上那西子的旦角扮相在眼眉间颇有几分秦妃的神韵。解忧渐渐被吸引了过去,随着故事一点一点地展开,亦方才渐觉杀机凛冽。故事仍是吴越春秋的故事,吴越两国相争,越王失败后卧薪尝胆,命人将绝世美人西施献给吴王,以消磨其心志,最终越国反胜。但整部戏只突出了一个细节,就是将历史上的范蠡与伯嚭合二为一,去越国接西施的吴国大夫伯嚭,在途中与西施相恋,后来收受越王贿赂,里通外国,在吴国灭亡之后,伯嚭与西施泛舟五湖而去。
  以古刺今之心,昭然若揭。明眼人大致都明白了那西子便隐喻的是身为敌国贡女的秦妃,而那能干且奸猾的伯嚭,满朝大臣中,也只有赵匡胤看着最为神似。送秦妃北至汴京,一路上原来两人早已暗通曲款,怪不得上次解忧娘子在宫中无端落水,救人的便是素来对人冷漠的秦妃,是在还老情人的恩情。这番“原来如此”在众人心头迅速过了一遍,面面相视间,便多了几分嘲讽的得意。
  解忧跪坐在华美的塌垫上,却觉得泰昌殿那水磨地面的寒意正一丝一缕地透过柔软蓬松的垫子侵入了她双腿的骨髓中,如百虫蚀骨般疼痛。想来这便是侯王的戏码,将赵匡胤与秦妃绑上私通的罪木之上,用柴荣的嫉妒与猜忌打磨锋利,最后像一根楔子般,插进君臣的关系中。前有收金不报之罪,后有私通隐瞒之祸,柴荣对赵匡胤的信任还能勉力支撑几时?解忧苦笑地望了眼对面的秦妃,她对这个故事引起的猜想连连似乎浑然不觉,神情一如既往的淡雅宁静,半垂着眼帘,素白似瓷的手指抵在下巴上,仍是专心致志地看着台上的一唱一和、一念一动。
  贺氏似乎亦察觉到了这戏的不妥,灰败的面容更显得愁云遮面,连厚敷的脂粉都遮不住眉间深深的愁纹,她勉力将一阵咳嗽咽在喉中,悄声问道:“这浣纱记……怎么编排得如此奇怪?”
  话音刚落,不远处的皇后便听到了声响,侧头向她们望来。解忧哪敢多言,忙道:“既是新编戏目,自然要有些别出心裁,方能引人注意。这戏还得好一会才完,夫人若是身体不舒服,便告个假,先下去歇息吧。”
  贺氏虚浮的目光只与皇后微微一对,便颓了下来。她似乎想起了上次在宫中昏倒酿成了大错,便按了按解忧的手,道:“我没事。今日是万寿节,切不可殿前失仪。”
  解忧一阵揪心,亦知道拗不过,便点点头。一面心焦不堪地等待戏终退场,一面心中仍抱着一丝幻想,这般捕风捉影的胡乱牵扯,想来以柴荣的圣明,应当是不会相信的吧。
  好不容易捱到曲终谢幕,众伶人齐齐上场磕头领赏。柴荣紧绷着脸,没有照例打赏,便让刘平安排众伶人退场。泰昌殿上一片寂静,仿佛所有人都摒住了呼吸。解忧方才猛灌了几杯酒壮胆,如今酒意泛上来,只觉得满脑子都跟棉花般软绵绵地使不上劲。她抬头看,泰昌殿的宫灯繁复华丽,照在人身上,漾起一阵如烟似雾的光,像是传说中的冷峻之火,有着刺骨的冰冷和将人焚烧成灰的力量。
  柴荣目光空空,不看任何人,冷冷地说道:“为朕准备这份寿礼,真教你们花费心思了。不过这般中伤秦妃,是要视宫中法度于无物吗?”他的话说得轻而缓,显然强压着体内翻腾汹涌的怒火。
  龙颜大怒自然是意料之中的事,也自然有应对之法。霜贵人不再顾及自己怀有身孕,扑通便跪倒在地上,道:“陛下请恕臣妾无知之罪,臣妾只是一心想讨陛下喜欢,没想到却惹得陛下不悦,臣妾万死。”她光洁的额头重重地磕在地上,惊得众人一凛。谢完罪,霜贵人随即正色道,“臣妾虽读书不多,但亦知道古来便有‘风闻奏事’的说法。这出浣纱记,风靡全城,早已甚嚣尘上,陛下……”
  她的话未说完,柴荣脸色遽地一沉,低声喝道:“闭嘴!朕倒不知朕的后宫中还有会风闻奏禀的御史言官。”沉沉的眼神扫过郭妃与符皇后,责备之意呼之欲出,“霜贵人是延福宫的人,郭妃将她带回去,即日起,禁足安胎。后宫若再有妄议此事者,朕不会顾及位分与体面。”
  郭妃一惊,慌忙跪下道:“霜妹妹孕中失言,是臣妾未能照顾得当。还请陛下恕罪。”
  绢红色的宫灯被偶入殿中的夜风牵动得左右摇摆,驱散了满室虚浮的喜悦。对于郭妃的表态,柴荣闷闷地哼了一声,他目光精锐,扫过全场,所到之处嫔妃女眷们无不低头噤声。
  解忧低着头,与贺氏瘦若枯柴的手相握,两人的手心里涔出一层湿腻的冷汗,却带给她们如浮萍无系的命运一些力气。再抬起头时,柴荣正漠然地看着符皇后。素来温柔顺服的符皇后今日打扮得格外显耀,带着缀满珍珠与七彩宝石的九翚凤冠,似不堪其重负,发髻上装点满满当当的珍珠饰品,随着她的起身、行礼,摇晃出无数闪闪烁烁的光芒。她仰起头,无惧无愧地凝视着柴荣,眸光坚定而沉静,道:“陛下不必责怪霜贵人、亦无需苛责郭妃。她俩皆非此事之因。陛下若当真想明示后宫法度,又何必一昧偏袒、纵容秦妃。如今流言四起,岂怨得他人。”
  柴荣微微蹙眉,“听皇后这话的意思,倒是在怪朕平日过分宠溺秦妃了。莫非皇后也信得那些伶人杂艺们对皇妃情事的随意编排?”
  皇后端坐在团刻着凤舞牡丹样式的鎏金黑檀椅上,衔着淡薄端庄的笑容,缓缓道:“臣妾不信,不过臣妾信另一样东西。”她稍使眼色,随身伺候的宫女便将一本黑皮黄封的书册呈了上来。
  柴荣淡淡地扫了一眼,道:“这是起居令为朕所作的起居注。皇后拿出它来作甚。”
  皇后道:“起居注记载陛下日常礼仪、言行,是后世史官修史的基础。臣妾请出起居注,实在是其中有段记载,事关陛下名声、后妃清誉,臣妾不敢不问。”
  柴荣两道眉毛紧锁成了一个川字,道:“什么记载?”
  皇后并未立刻作答,慢条斯理地翻开书页,手腕上一弯深紫色钻刚玉镯碰在几案上,清脆之音与璀璨光芒同时漾出。她很快便找到了那页,如青葱般的手指划过书页,平平念道:“巳时,上御行宫,召秦妃。上曰:‘妃今日愁眉不展,是思故国耶?’妃奏答:‘故国无可思,是故人矣。’上怅然,道:‘朕何不如故人?’妃奏答:‘惟相遇太晚。’……上感秦妃真诚,是夜宿昆玉殿。”
  皇后的话说得不带半分情感,冷静地像把削铁如泥的利刃,极缓极缓地插进柴荣的胸口,穿透帝王最坚硬的盔甲,将他深藏心里这段卑微的感情生生剖了出来,丢在众人面前,顾不得半点颜面。柴荣没有想到,他与秦妃的这段奏答竟被内官尽职尽责地记录在了起居注中。他厌恶皇后这般不折手段的行为,但盛怒之后,亦迫得他不得不思索这个问题,在他之前与秦妃相恋的故人,究竟是不是赵匡胤?他们是否真像传说中的西施与范蠡那般,在到达吴都之前,早已情种深植?柴荣脸色沉沉地瞥了一眼秦妃,浅浅的醉意让她的妆容愈发妩媚,眉眼微微上扬,形成一道优美的弧,像极了方才戏中与伯嚭眉目传情的西子。秦妃一动不动地看着自己,如墨丸般的眼眸将悲喜掩在后面,只有些许不屑的嘲讽仿似不经意地流出。
  宽阔的衣袖遮住了柴荣攥得紧紧的拳头,他爱这个女人,卑微地爱着。在她面前,帝王的骄傲可以不屑一顾,哪怕知道她心里有别的人,他仍愿意全心全意去爱护,就像这个宫里别的女人对待他的钦慕那般。他也从来未问过,秦妃心里的故人究竟是谁?是怎样的身份、怎样的脾性。他以为帝王之心足以宽阔,可以容纳这一切。直到今夜,当这个问题被他的后宫以这样的方式,堂而皇之地暴露在面前时,他方才知道,自己远远地高估了自己。
  他不能容忍那个人是赵匡胤。哪怕只是捕风捉影地猜测,却轻易地将他身为帝王和男人的猜忌之心扭在了一起,愤怒几乎在下一瞬便要蓬勃泄出,他强行抑了下去。在这大殿上,他是君王,理智比一切都要重要。他转向自己的皇后,轻笑道:“起居令也过分勤勉了,这些不过是朕与秦妃的闺中笑语罢了,原本便犯不着记录在案,皇后也不用小题大做。”
  皇后的眼眸中蕴着冰冷的笑意,嘴角却抿过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口中恢复了常日里惯有的温顺平和:“臣妾奉命为陛下掌管后宫,万事不敢懈怠。方才陛下道起居令做事勤勉,倒让臣妾想到此前臣妾犯下的一个疏忽,还请陛下恕罪。”
  “什么疏忽?”柴荣不得不问。
  “臣妾请宣召一人。”符皇后沉声道。
  那人很快便被带了上来,一身半新的淡绿色衣裳,是宫中最寻常的宫女服袍,也意味着她的品衔并不高。但面圣的规矩倒是熟练,一进殿便跪了下来,磕了两个头,声音不大不小,道:“昆玉殿三等宫人兰玉给皇上皇后请安。”
  她的声音有些许颤抖。秦妃仔细辨认她微微抬起的脸,终究不知,轻轻摇了摇头。
  皇后笑道:“看样子你虽在昆玉殿当差,但秦妃却识你不得。”
  兰玉怯生生地道:“奴婢平日只在昆玉殿的小厨房中当差,未有福分在娘娘跟前伺候。”
  皇后道:“既然隔着这么远,那秦妃对你便也谈不上什么恩惠或是私怨了?”
  兰玉咬了咬嘴唇,道:“奴婢是宫中婢女,只是被分配到昆玉殿当差。与娘娘私下并无接触。”
  皇后道:“这般便好。你仔细将那日的情景说来,若有一字虚言,便是欺君之罪。”
  兰玉慌忙磕头,道:“奴婢不敢。几月前,初八……或是初九,御膳房……”
  皇后冷冷打断,“究竟是几个月前?是初八还是初九?回明白了。”
  兰玉一哆嗦,仔细想了想,道:“是二月初八,那日是御膳房分活物的日子。奴婢去领生猪,押送生猪的是个面生的公公,奴婢觉得奇怪,便去问掌事的郝公公,郝公公让奴婢别多事,还丢了一锭银子给奴婢。奴婢不敢吱声,便与那面生的公公一起到了昆玉殿。那公公放下生猪便径自到前殿去了,过了半个多时辰才回来。那时候天已经很晚了,奴婢怕他饿着,便好心递了个馍馍给他,他也没拿。只对奴婢说了声谢谢,便走了。奴婢吓了一跳,那声音浑厚,分明不是内侍而是男子。”
  柴荣脸上的肌肉越绷越紧,问道:“你认识那男子?”
  兰玉连忙摇头,道:“奴婢不认识。只是这事情蹊跷,奴婢心里害怕,后来又找郝公公问了一次,郝公公说都是有来头的人,咱们做奴才的,收银子办事,得把嘴给封严实了。后来……长孙皇贵妃薨了,宫中掌事多有更换,郝公公也出了事。奴婢便不敢再提此事。三个月前,具体哪天奴婢当真忘了,奴婢正好沐休出宫。在街上,见到大军出征,赵……赵帅骑着马在前面,奴婢一眼便认出,那日的那个人,便是赵帅。”她抖抖索索地将话说完,又抖抖索索地从袖子里摸出一个布包,跌落出一块十两的银锭,“这……这是郝公公给奴婢的封口费。奴婢一直没敢花。请娘娘恕罪。”宫中的月银每月不过一两五钱,这十两的足银几乎成了实证,再加上兰玉生疏的讲述,由不得人不相信。
  柴荣的眼底燃起了阴郁的怒火,他一字一顿地问:“那个郝公公现在何处?”
  皇后道:“臣妾也命人查过。他与长孙皇贵妃擢升的尚食监多有贪污之事,后来事发,杖责了二百,被打死了。”
  柴荣道:“还有别的人知晓此事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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