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了隔墙的耳,姚黄落下门闩,见罗汉床上的惠王爷居然捡起她丢在一旁的话本靠着迎枕装模作样地看了起来,姚黄更不急了,走到画架前看她的画。
这一看,姚黄居然被画里的自己迷住了,颜料画出来的跟镜子照出来的肯定不一样,但惠王笔下卧床而眠的女子还是能叫人一眼就认出那是王妃来,墨笔勾勒出两弯细眉,朱砂点出两瓣红唇,脸颊处浅浅晕染出胭脂粉。
这一整幅画,从人到裙摆,都透出一股慵懒的柔美。
“喜欢吗?”
姚黄抬眸,对上了惠王爷投过来的视线。
姚黄指指自己压都压不下去的嘴角,让他看。
赵j:“取下来放在桌子上,平着晾干,明日再叫人裱起来。”
姚黄小心翼翼的从画架上取下画纸,放到桌子上之前,还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桌面,免得上面残留水迹。
铺好了,姚黄再端详一遍,回到罗汉床上,低着头抱住那人的肩膀,忍羞道:“为了那幅画,今晚都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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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面而抱,姚黄第一次离惠王的脸这么近,近到她微微抬头,就能撞进他的那双眼睛。
赵j背后就是迎枕与床围,但他不想靠下去,一手撑住凉簟保持平衡,一手伸向她的衣襟。
姚黄别开脸。
赵j提醒道:“中裤要你自己来。”
姚黄睫毛颤得更厉害,就听这人补充道:“包括我的。”
想象那画面,姚黄立即退缩了,理由也是一直悬在她心头的那条:“还是躺下吧,我怕压坏王爷的腿。”
她总觉得王爷的腿比正常人的更脆弱,要小心对待,压不得打不得。
换个时候,赵j可能会因为王妃的这句话多想,此时他毫不在意,不过让她害怕一下也好,胆小的王妃更愿意配合他。
于是,姚黄听到了王爷死气沉沉的声音:“不会比现在更坏。”
姚黄:“……”
她错了,她不该提什么腿啊坏的,王爷肯定被她的无心之语戳到了伤疤,才会变得冷淡下来。
姚黄忐忑地望过去:“王爷,我不是故意的。”
赵j:“我知道。”
短暂的沉默后,赵j继续方才要做的事,而姚黄只管闭上眼睛,再也不敢多说半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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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证明,惠王爷的腿果然没有被她压得更坏,姚黄的膝盖却因为长时间接触凉簟被磨得发红。
忙的时候姚黄没察觉任何不适,忙完终于可以下去了,这一动,姚黄顿时痛呼出声。
赵j仰面靠着迎枕,凭迎枕床围支撑着上半身,听到声音,他朝下看,恰好瞧见她皱着眉头支起来的左膝,红通通的一片,在周围雪白肌肤的衬托下触目惊心。
赵j立即坐正将她抱到一旁,仔细查看她的两条小腿,幸好王府的凉簟编得细密平滑,没给王妃磨破皮。
那也够姚黄委屈的,一边抓过中衣中裤盖住自己,一边小声埋怨他:“我说去床上,王爷非要在这边,你是舒坦了,可苦了我。”
最后那一刻钟赵j确实只顾自己了,避开她的视线道:“以后都听你的,府里有伤药,叫丫鬟去拿。”
姚黄又羞又恼:“生怕别人不知道咱们做了什么,是吧?”
赵j:“……”
姚黄按按红得最厉害的膝盖,才转过来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就没那么疼了,松口气道:“后半夜老老实实睡觉,明早应该能好。”
说完,她偷瞥了一眼还晾着的惠王爷,厉害的时候她不敢瞅,现在……
赵j及时提上中裤。
姚黄又羡慕又气,王爷这一褪一提的多省事,不像她,回回都得重新找全衣裳再一件件穿回来。
“我要下去了,王爷转过去。”
赵j配合地偏过头。
姚黄颤颤巍巍地穿好一套,拎起水壶兑成两盆温水,一盆端到罗汉床上给王爷,一盆抱去净房自己用。
等她出来,赵j也擦拭好了,都坐在了轮椅上。
姚黄将他推回拔步床内,夫妻俩界限分明地各躺一头。
灯已经熄了,姚黄的脑袋里却还晃动着罗汉床上的场景,虽然跟女官教她的不一样,却也大差不差了,无非王爷从平躺改成了背靠迎枕,再就是九成九的力气都是王爷出的。
拉起被子蒙住脑袋,姚黄在被窝里转个身,太羞太羞了,全被王爷看得清清楚楚。
“别闷到。”赵j拉开了她头顶的被子。
姚黄故意拉回来。
赵j忽然挪过来,丢开被子,从后面紧紧抱住她。
姚黄慌了一会儿,确定他没有别的意图,姚黄才老老实实给他抱,指腹沿着他有力的手臂轻轻移动:“你说多神奇,咱们才认识半个月,就,就能那样了,自我长大,连我娘都没怎么帮我擦过身子,全是阿吉帮忙。”
赵j习惯地沉默。
姚黄:“更神奇的是,你还是个王爷,看你白天那副拒人千里的模样,谁能想到一到夜里王爷也会……”
赵j捂住她的嘴。
姚黄扒开他的手,转过来盯着他偏要说:“怎么,王爷敢做不敢当吗?”
赵j:“再说,等会儿你还要哭。”
姚黄:“……”
她偷偷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赵j躺回原位:“睡吧,明早早起看看情况,万一影响走路,还得找理由推了宫宴。”
姚黄立即老老实实睡觉了。
心里有事,清晨赵j一坐起来,姚黄也跟着醒了,没理他,先扯开被子卷起中裤裤腿。
赵j也惦记这事,然后就看到两条白皙匀称的小腿,只有十根脚指甲涂了大红色的蔻丹。
一只白皙的掌心忽然挡住了他的眼睛:“不许你看。”
赵j想想宫宴,默默挪去了轮椅上。
在明安堂用过早饭,赵j道:“辰时末刻出发,你慢慢准备。”
姚黄点头,看着青霭推走惠王爷,纳闷竹院到底有什么好的,不到一个时辰了,这人还非要回竹院。
姚黄先带着四个大丫鬟去看画。
阿吉:“太美了,简直是仙女下凡。”
百灵:“是啊,真好看。”
春燕:“我都能想象出王爷作画时看王妃的眼神,只有打心眼里喜欢,才能画得这么像这么好。”
秋蝉:“一个下午再加上晚上,对了,昨晚王爷画了多久?”
百灵:“两个时辰。”
姚黄听见,随口道:“哪有那么久,刚二更天就画好了。”
百灵:“可我瞧见快三更天您那边才……”
说到一半,百灵猛地反应过来,虽然内室的灯从二更天亮到了三更天,但后面那一更并不意味着王爷还在给王妃画画。
这一下子,四个大丫鬟都红了脸。
姚黄更想拍拍自己的嘴,为何要多说那一句。
跟曹公公熟了,姚黄叫人请来曹公公,让他安排裱画的事,毕竟是她的闺房画,不宜拿给总管郭枢看。
曹公公见了画,将王爷王妃都夸了一个天花乱坠。
时辰差不多了,打扮好的姚黄来到前院,没等多久,青霭果然推着王爷过来了,紫檀木轮椅上的惠王,穿了一件绛红底墨色领的锦袍,只要不看他那张脸,还是很有过节的喜庆的。
夫妻俩上了马车,姚黄难掩兴奋:“王爷,宫里的端午除了吃席,还有别的庆法吗?”
赵j:“往年会有龙舟竞渡,席后观看射柳、马球。”
姚黄:“龙舟马球我在民间也看过,射柳是什么?”
赵j:“将鸽子塞进葫芦,葫芦系于柳条,射中葫芦葫芦破裂,鸽子即可飞出,鸽子飞得最高者为胜。”
姚黄:“啊,那万一有人力气太大,一箭把鸽子射死了……”
赵j:“葫芦很轻,中箭便会晃动,化解弓箭的力道。”
晃……
姚黄瞪他一眼,扭过头去。
惠王爷看到王妃迅速变红的脸颊才明白自己为何挨了瞪。
第33章
今日的端午宫宴,赴席者不但有皇亲国戚,亦有公侯伯爵、五品及以上的文武大臣,因此皇城同时大开西华门、东华门给这两波人分路进宫。
皇亲国戚都走西华门。
惠王府的马车沿着宫墙外的宽阔石板路朝着西华门前行,车厢里的姚黄凑到帘缝前,看到宫墙的墙根下停了一溜的马车,应该都是提前到的皇亲国戚家的车驾,人可以进去车马不行,只能排在外面等着。
瞧着瞧着,姚黄眼睛一亮,将帘子挑高一些,指着外面一辆灰扑扑的普通骡车对轮椅上的惠王道:“王爷快看,这么不起眼的骡车,肯定是我们家的。”
上次母亲来王府游园离开之前,说她要买一架车,省着下次有什么事还得现借,怪给女儿女婿丢人的,外祖母也是一个意思,反正两家都有骡子,只添木头打造的车架子花不了多少钱。
赵j顺着她指尖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了夹在两辆气派马车中间的寻常骡车。
王妃要是换个沮丧羞愧的神情,赵j可能还会提议送岳父家一辆好车,可王妃脸上只有见到娘家车的喜悦,赵j再提送车,会有他介意岳父家寒酸之嫌。
“原来父皇还请我们家了。”姚黄真正喜的是这个。
赵j提醒她道:“你们家是父皇的亲家。”
除非父皇眼里再也没有他这个残疾的儿子,才会在这种宴请上遗忘他的妻族。
姚黄想了想,挤到他的轮椅上,靠在惠王爷的肩膀,仰头看着他的眼睛问:“别的王爷妻族都有权有势,就你的岳父官低,等会儿人都凑到一块儿,王爷会不会嫌弃我爹?”
随着夜里的两人越来越亲密,见过他恨不得永远跟她连在一起的另一副样子,白日姚黄也越来越不怕自己的王爷夫君了,除非哪天他拿王爷的身份凶她一顿。
王妃如藤蔓,惠王爷纹丝不动:“不会。”
姚黄一高兴,刚想亲他一口,记起他似乎不喜欢被她亲脸,便只是贴着他肩膀蹭了蹭,蹭完继续去偷窥外面。
当马车即将靠近西华门,姚黄看到了两辆跟自家马车同等规格的大车,正由车夫牵着往墙根靠,那两个车夫穿得都是绸缎衣裳。
马车再往前走一段,随着几道驻足凝望惠王府马车的身影闯入视线,姚黄悄悄放下了帘子,简单整理下衣裙,再去帮赵j解开轮椅固定装置。
车门打开,青霭搭好长木板,与王妃一前一后地推着惠王下了车。
刚站稳,一道华服身影走了上来,眼带惊喜地对赵j道:“二弟,真没想到你也来了。”
赵j淡淡一笑,给姚黄介绍:“这是康王殿下。”
姚黄配合地行礼,口称王爷。
康王喝过惠王府的喜酒,今日却是第一次见到二弟妹的*真容,幸好夫妻俩下车用的时间比别人久,刚刚康王已经将明艳照人的二弟妹打量了一遍,所以此时表现得很稳重,道:“自家兄弟叫什么王爷,以后喊大哥就是。”
说完,康王转身朝站在两位侧妃身边的三个孩子招手:“过来,给你们二叔二婶请安。”
趁这时候,姚黄才飞快地瞅了康王几眼。
面圣的时候姚黄就发现了,永昌帝长了一张长方脸,很有一国之君的端正大气,却绝不是叫女子一眼心动的英俊,而后妃四人,周皇后温婉似水,刘贤妃端庄贤淑,只有杜贵妃、沈柔妃姿色过人。
眼前的康王,就长了一张酷似永昌帝的长方脸,眼睛鼻子更像刘贤妃。但同样偏细长的眼睛安在刘贤妃的小脸上并不显小,最多普普通通,再加上刘贤妃通身的书卷气,她的眼神很显睿智,可当这双眼睛安在康王的脸上,就真的是小眼睛了,亦没有刘贤妃的聪慧神采。
简言之,康王的容貌实在不出彩,唯独这挺拔的身形还能夸上两句。
三个孩子已经来到了康王身边,最大的小世子刚刚五岁,两位侧妃分别给他添了一个四岁的弟弟、三岁的妹妹。
三个打扮得都很精神的孩子先是好奇地打量轮椅,再被二叔苍白死气的脸吓到,或紧张或怯怯地唤了二叔二婶。
赵j微微颔首,姚黄挨个夸了夸。
康王再给她介绍他的两位侧妃,长了一双桃花眼十分美丽的侧妃姓顾,笑起来会露出两个梨涡的姓阮。
想当初康王大婚的时候,姚黄还跟着母亲去看过热闹呢,知道前康王妃乃镇国公府的千金,两位侧妃也都是高官之女,譬如顾侧妃的父亲如今已经升到了户部左侍郎的位置,阮侧妃做过帝师的祖父虽然已经寿终正寝,阮家依然是江南望族,家族男丁大多都在朝为官。
娘家如此,两位侧妃见到姚黄这个惠王妃也毫不露怯。
见过礼,要进宫了,康王是个好哥哥,坚持要帮二弟推轮椅,赵j劝了一次就不再劝了。
姚黄只得跟着康王的两个侧妃并肩而行,孩子们各有乳母跟随。
当飞泉取出折叠木板搭在高高的宫门门槛上,康王点头赞许道:“这板子好,省了不少事。”
姚黄就在旁边看着康王爷绞尽脑汁跟二弟说话,他的好二弟却最多嗯那么一声。
王爷与家眷们要先去给帝后请安,康王始终握着轮椅,拒绝让飞泉或青霭接管,然后就一直将轮椅推到了永昌帝与后妃们的面前,好一派兄弟和睦的景象。
看到二儿子,永昌帝眼里的激动装不了假,直到飞泉再次展开木板往门槛那里搭桥,永昌帝才停下准备迎接儿子的脚步,上了年纪的长方脸上陆续闪过错愕、懊悔的情绪――怪不得儿子不愿意进宫,宫里那么多门槛,儿子的轮椅走着不方便啊!
虽然现在儿子自带木板了,可每过一次槛都得叫儿子自己搭一次,那算什么事?
永昌帝当即吩咐身边的公公:“传朕口谕,命皇宫各门都常备一套木板,以后每遇惠王进宫,守门宫人务必提前铺好木板,方便惠王通行。今日且算了,三日后必须派发齐全。”
此话一出,大殿内安静了足足好几个呼吸的时间。
还推着轮椅的康王下意识地看向刘贤妃,刘贤妃面带笑容仿佛很替惠王高兴。
二十岁的庆王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惠王搭在轮椅脚踏上的脚,想到父皇再如何宠爱二哥二哥都已经彻底与东宫断了缘分,他便也不必羡慕或嫉妒。
杜贵妃瞅瞅养子再瞅瞅自己的四皇子,心想要是皇上也如此偏爱她的老四该多好。
众人各有心事,惠王稳坐轮椅,开口朝父皇道谢。
永昌帝摆摆手:“怪父皇疏忽,今日才想到这些,对了,你这板子的主意是谁想出来的?朕也要赏他。”
赵j看向自己的王妃,还是那副万事皆与他无关的淡漠神情。
永昌帝就很高兴了,二儿媳虽然出身低,可这儿媳既有姿容又会照顾儿子,只要她能劝动老二多出门,早点洗去老二那一身死气,她就是皇家第一有功的好儿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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