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我心甘情愿嫁他,赐婚圣旨也下来了,您真为我着想,就该跟我一样高高兴兴地准备出嫁的事,而且以后惠王就是您的准女婿,您再对他挑三拣四恶意揣度或是专戳他的伤疤,那就是故意给我没脸,谁让我不开心,我就不理谁。”
她目光严肃,盯完父亲再去盯哥哥。
姚麟最先投降:“好好好,我以后专说他好话,外人若敢嘲笑王爷,谁说我揍谁!”
姚黄:“打人犯法,吓唬一顿就行了,别让外面说咱们仗势欺人或王爷心胸狭隘容不得实话。”
姚麟连连点头。
罗金花叹气:“你们爷俩加起来能有姚姚一半的明事理,我都不会这么早就长白头发。”
姚震虎:“又来,就一根白头发,从过年念叨到现在!”
罗金花:“有一根就会有第二根,我就是老了,为你们爷俩操心操得!”
姚震虎:“……”
姚黄乐得看戏,等父亲求助地看过来,姚黄挑眉,质问道:“我刚刚说的那些,您都记住了吗?”
姚震虎憋屈道:“……记住了,惠王是我女婿,只有他挑我的,没有我挑他的,是吧?”
姚黄:“那得看他挑你什么,若是他鸡蛋里挑骨头,我肯定向着您。”
姚震虎满足了,亲闺女就是亲闺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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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饱喝足,吴氏、巧娘收走餐具,罗金花让丈夫儿子分别守住前后院防着有人过来偷听,母女俩则舒舒服服地躺在东屋的炕头,一边晒日头一边说贴己话。聊的都是姚黄进宫后的经历,涉及到秀女与后妃,就不方便让姚震虎父子俩听了。
罗金花一开始还很悠闲,听到杜贵妃嫌弃女儿的部分,她刷得坐正了,皱眉道:“完了,贵妃娘娘不喜欢你,普通婆媳都容易闹起来,她是贵妃,以后收拾你还不跟碾蚂蚁一样容易?”
姚黄自有考量:“我只是秀女时,她当然可以把我当蚂蚁随意羞辱,等我成了王妃,大家差不多的尊贵,她就只占一个婆婆的长辈身份了。皇家又如何,凡事都得讲道理,我不去招惹她,她敢故意磋磨我,我就去请皇后娘娘评理,闹大了,真丢人的是她。”
她是小民出身,没人对她的品行抱有太高期待,她粗鄙一些才是正常,杜贵妃就不一样了,从出生起就背负着名门闺秀的教养,名声稍差,贵妃娘娘自己先要怄火半天。
罗金花点点头:“但也要看惠王的态度,看他跟贵妃亲不亲。”
姚黄:“嗯,嫁过去了我再慢慢观察。”
但她有种感觉,惠王与杜贵妃没多亲近,不然选秀时惠王不会把杜贵妃的建议当耳旁风。
午后的阳光太过舒服,姚黄聊着聊着就挨着母亲睡着了,一觉睡到红日西垂,醒来神清气爽。
罗金花让阿吉去给女儿端洗脸水。
阿吉进来的时候,身边竟然还跟着宫女画眉。
瞧见炕上姚黄披头散发睡颜慵懒的模样,画眉皱眉道:“姑娘才出宫,就把在宫里学的礼仪规矩全忘了吗?”
刚把铜盆放上洗漱架的阿吉心里一突,拿着巾子要照顾女儿擦脸的罗金花眉峰一挑。
姚黄笑了,语气平和地问画眉:“我哪里做的不妥吗?”
画眉下巴微扬,连列两条:“第一,姑娘年已十七,不宜再在父母房里酣睡。第二,煌煌白日,姑娘身为官家小姐赖床睡一下午已失礼法,更何况姑娘如今准王妃的身份?”
姚黄颔首,对阿吉道:“你去把百灵三人叫过来。”
阿吉不敢多问,姑娘吩咐什么她照做就是。
稍顷,百灵、春燕、秋蝉前后走了进来,姚震虎、姚麟躲在堂屋里偷听,吴氏、巧娘站在屋檐下。
姚黄让画眉将刚刚的话重复一遍。
画眉依然义正严辞。
姚麟在外面咬牙,姚震虎拦住要冲进去的儿子,低声道:“你娘没喊咱们,别动。”
这种小丫头片子,媳妇就能打烂对方的嘴,还不用父子俩去帮忙。
屋内,姚黄暂且没有理会画眉,问百灵:“贵妃娘娘安排你们去储秀阁前,应该有所交代吧,那娘娘是让你们以翊坤宫宫女的身份来教我规矩,还是怜惜我身边无人,特意赏赐你们给我做丫鬟,叫你们从此视我为主,全心全意地服侍我?”
新人春燕、秋蝉下意识地看向百灵。
百灵莫名心慌,恭声道:“回姑娘,娘娘特赐奴婢四人给姑娘,临行前再三叮嘱,要奴婢们效忠姑娘,尽心侍奉。”
事实是,贵妃娘娘没说那么多,但她必须为了贵妃的名声替贵妃美言。
姚黄这才看向画眉:“百灵所言,可否属实?”
画眉只能承认。
姚黄:“既然我是主,你们是奴,那你告诉我,可有奴婢教训主人的规矩?”
画眉不服:“奴婢都是为了姑娘好……”
姚黄:“我乃皇上钦定的惠王妃,难道竟愚笨到连好坏都分不清,要你一个丫鬟来教我?”
画眉:“……”
姚黄:“念在你是初犯,我只罚你掌嘴三下,望你记住今日之过,以后恪守规矩谨言慎行,免得因为你连累娘娘被人议论不会调教宫女。”
画眉:“……”
姚黄:“怎么,做宫女的时候没有嬷嬷教你如何给自己掌嘴?”
画眉知道这番惩罚是躲不过去了,余光扫过左侧的罗金花阿吉、右侧的百灵三女,她暗暗咬牙,忍辱负重地抬起手,不轻不重地打了自己三记耳光。
力气不大,却让她颜面扫地。
或许百灵等人并没有看她的笑话,可越是趾高气扬的人,越受不了这样的“羞辱”。
姚黄:“阿吉留下,你们四个都退下吧,记住,除非有事禀报,我没叫你们过来,谁也不用自作主张。”
画眉第一个告退,百灵三个赶紧跟上。
阿吉松了口气,罗金花赞许地看着女儿,就该这样,都要当王妃了,怎能让一个小宫女骑在头上?
第5章
怎么管教杜贵妃送给她的这四个丫鬟,姚黄自有盘算,叫爹娘哥哥以前怎么过今后继续怎么过,总不能住在自家还要看几个丫鬟的脸色。
吃过晚饭,天边霞光灿烂,姚黄带着阿吉在后院绕圈消食。
阿吉才十四岁,藏不住话,终于有机会跟姑娘单独相处了,她立即问出了她最关心的那个大问题:“姑娘,等你出嫁的时候,是把我留在家里,还是带我一起去王府?”
姚家统共四个下人,她们母女占了仨,像洗衣做饭打扫房间这些事,娘跟姐姐几乎什么都做,只有她,从小就被太太安排在姑娘身边,一心一意地伺候姑娘。
如果姑娘嫁给普通人甚至李廷望那样的千户儿子,阿吉都有信心会被姑娘带过去,如今姑娘要做王妃了,身边也有了更好的丫鬟,阿吉就觉得姑娘大概要抛下她这个土丫头,免得她到了王府笨手笨脚的给姑娘丢人。
姚黄笑道:“你呢,想去王府吗?”
阿吉眼圈一红:“想,也不想,我舍不得姑娘,又怕自己没学过宫里的规矩,进了王府犯错。”
姚黄:“离大婚还有一个月,可以让画眉她们教你。”
选秀是为三位王爷选的,礼部那边早就奉旨筹办起了三场婚事所需,黄道吉日也算好了,惠王定在四月下旬,庆王定在八月,二婚的康王则会在腊月初完婚。
阿吉高兴道:“这么说,我也可以去了?”
姚黄:“当然,画眉四个都是外来的,只有你跟我一心,我还指望你替我盯着她们呢。”
阿吉心中一定:“好,我保证不让她们偷姑娘的一针一线!”
姚黄不着急给阿吉解释“盯着”的真正含义,只强调道:“不管她们规矩礼仪学的多好,或是擅长哪些你不会的才艺,在我这里,只要你把我吩咐的差事做好,你就永远都是我的大丫鬟,谁也越不过你去。接下来你要做的,就是在她们面前昂首挺胸摆足大丫鬟的谱,你可以使唤她们她们不能使唤你,别叫她们小瞧了。”
阿吉想到画眉的趾高气扬,连姑娘歇个晌都敢管,气恼道:“姑娘放心,之前被她们的架势吓到了,我才让着她们,以后再有画眉那样的,我先一个耳光甩过去!”
真是笑话,姑娘长这么大就没受过什么气,没道理封了尊贵的王妃反倒要窝囊起来。
随着晚霞变暗,夜幕笼罩下来,姚黄终于回了西厢房。
画眉四人出来迎她。
姚黄:“厨房在那边,锅里留着水,你们各自打水洗漱,收拾好了早些休息。”
百灵、春燕、秋蝉不敢吭声,画眉平平静静的,仿佛已经忘了后半晌的惩罚,恭声道:“奴婢们先伺候姑娘吧。”
姚黄看向阿吉。
阿吉气势一壮,训斥画眉道:“又是你,怎么这么多话,姑娘叫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休要嗦!”
画眉胸口起伏,瞪了阿吉脚上那双半旧的布鞋好一会儿,才咬牙道:“奴婢知错,以后再也不敢了。”
她确实有点怕姚黄了,怕姚黄小户出身不知天高地厚仗着在自家任意惩罚她。
画眉决定先忍着,等姚黄嫁到王府,进宫给娘娘请安吃过娘娘的教训后,再利用娘娘的威势拿捏对方。
姚黄似乎并没有把她的二次冒犯放在心上,笑道:“无碍,你也是怕有负娘娘的嘱托心急伺候我,只是我跟你们还不熟悉,等明早我分别找你们问过话了,再按照你们的所长安排差事。”
说完,她直接去了北间。
阿吉去厨房打水,一个正眼都没给四个宫女。
画眉瞧着她与下午相处时截然不同的姿态,低声对百灵道:“明摆着有人给她撑了腰,难道以后我们还要听她一个小丫鬟的?”
她可是翊坤宫的二等宫女,进宫赴花宴的高门贵女都不敢给她脸色看!
贵妃娘娘的意思很明确,让她镇住姚黄,把姚黄调教成一个乖乖听娘娘话的惠王妃。
百灵老实本分,属于勤快嘴笨并不得主子青睐的那种,所以这次出宫也没有从贵妃娘娘那里接到什么秘令。
百灵不敢顶撞准王妃,也不敢得罪画眉,画眉跟她说悄悄话,她嗫嚅半晌都不知道该怎么答。
画眉:“……”
阿吉提着铜壶回来了,目不斜视地从四人身旁经过。
北间,姚黄自己散了头发,先站在洗漱架前漱口洗脸,再坐到炕沿前用另一个铜盆洗脚。
阿吉坐在板凳上,一边捧着姑娘白白嫩嫩的脚丫揉搓,一边小声道:“姑娘不在,我自己都睡不好觉,去找我娘吧,她睡觉喜欢打呼噜,吵得我头疼。”
怪不得姐姐嫁给阿贵后气色好了那么多,原来都是因为逃离了娘的呼噜。
姚黄笑道:“我也很想你。”
她四岁从爹娘的屋里分到西厢房,先是跟着巧娘睡一屋,七岁后就换成了阿吉,每晚都要说好多的话才肯入睡。
姚黄躺进被窝后,阿吉也快速收拾好自己,灯一吹,她熟练地钻进姚黄旁边的被窝,杏眼扑闪扑闪地瞅着自家姑娘,小声道:“姑娘不在的这一个多月,李公子一次都没来找少爷玩,可见之前来得那么勤,都是为了见姑娘。”
姐姐早就说李廷望喜欢自家姑娘,她与姑娘都不信,没想到真被姐姐找到了证据。
姚黄的脑海里便浮现出李廷望修长挺拔的身影,以及一张在挨了她一棍子后还能傻乐的戏谑脸庞。
换成姚黄,如果挨了厌恶之人的打,她得气死恨死,李廷望那样,大概真的是喜欢她?
是又怎样呢,姚黄可不想嫁一个整日想法子气自己的人。
“管他怎么想,我要嫁给惠王了,以后人前人后都不许再提他,他只是我哥哥的好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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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眠一晚,起床后姚黄先陪家人吃饭。
饭后,姚震虎骑了一匹骡子前往东大营,姚麟骑了另一匹骡子前往城西的武学读书习武,罗金花则带着巧娘去了绸缎庄,要给女儿买几匹好料子做衣裳,留着嫁进王府后当常服穿,此外,她还得给女儿买两样拿得出手的首饰。
自家就这条件,把姚家祖坟里的陪葬挖出来也凑不齐一套能符合王妃身份的嫁妆,夫妻俩索性也不打肿脸去充胖子,尽自己所能多给女儿买点东西就行了。
画眉四个站在院子里,等候姚黄的差遣。
姚黄却带着阿吉去了后院,稍顷,阿吉来到前院,看看四女,对春燕道:“姑娘叫你过去问话,随我走吧。”
春燕慌了,怎么最先叫的是她?
忐忑不安地穿过上房堂屋,抬脚迈出后门门槛时,春燕抬眼一打量,愣住了。
她看见准王妃穿了一套细布衫裙,挽着袖子蹲在一块儿菜畦中,嫩绿的白菜苗才长出半截手指头高,准王妃露出一只丰盈白皙的小臂,纤长漂亮的手探进菜苗,熟练地拔起一根根野草。
这样的画面,春燕的记忆里还有,那是她进宫之前,老家的祖母婶娘姐妹们经常做的事。
可姚黄是官家小姐啊,是准王妃,怎么会做这种脏活?
阿吉回头看来:“走啊,愣着做什么?”
春燕忙压下吃惊,继续跟着阿吉往前。
菜畦边上摆了一只小板凳,姚黄坐到上面,瞅瞅紧张拘谨的春燕,她笑道:“怎么,你很怕我?”
春燕连连摇头。
姚黄转动着手里才拔出来的野草,语气轻松道:“不用怕,我这个人其实很好说话的,身边的人只要好好当差,没事别来扫我的兴就行,至于打打骂骂那一套,阿吉跟了我十几年,我可一下都没打过她。”
阿吉:“对,姑娘最和善了,骂都没骂过我。”
春燕:“是,奴婢一定恪守本分,绝不惹姑娘生气。”
姚黄:“我家的情况你们应该都清楚了,跟我说说你的情况吧,从你家里籍贯、何时进宫说起,一直讲到你被娘娘赐给我,挑要紧的说。”
春燕定定神,细声道来。
皇宫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在民间采选宫女,要求身家清白,容貌端正即可。
春燕生在农家,十三岁参加采选,进宫后学了半年规矩,然后分在尚衣坊学针线,今年可以出师了,正好赶上娘娘们要给准王妃赏赐宫女,春燕就被杜贵妃选了出来。
姚黄:“会做成衣吗?”
春燕:“会的,奴婢主学的是苏绣、蜀绣,熟练掌握的针法有二十四种,另有三十多种还要继续精练。”
阿吉:“……”
姚黄笑道:“好,我那还有两匹布,等会儿让阿吉拿给你裁剪,你先给她做一套夏衣,我瞧瞧你的手艺究竟如何。”
春燕放心下来,总算有事可做了。
第二个被叫过来的是秋蝉,秋蝉在宫里学的是算账,姚黄给她出了几道题,秋蝉对答如流*,顺理成章地在姚黄这里接了管账的活儿。
回到前院,秋蝉跟春燕一样如释重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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