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认识?”
陆勘说:“植物园看过简介。”
李驰听了不以为意,“管它是什么花,我只想好好睡一觉。”
夜色深重,终于回到营地,痛痛快快地洗上澡,睡到半夜,帐篷外有声响,陆勘和李驰警觉醒来,出了帐篷,褚柯神情严肃地看着他们,“跟我来。”
两人定了定神,跟了上去。
夜半时分的临时指挥所灯火通明,一进去,两个穿着武警军装的高大男人站起来,他们身后,参谋长立在一幅军事地形图前。
队里另有三人随后赶来,两个小队长和一个爆破手。
褚柯依旧严肃,接下来的谈话符合陆勘和李驰的预感。
两天前,相隔不远的边境小城上,有团伙恶意制造了一起暴恐事件,在人群密集区持刀伤人,造成数人伤亡。
当地警方在现场与其交战,抓获三人,击毙一人,还有四人持枪打伤两名特警后逃窜。
抓获的嫌疑人起先不交代。
连夜审讯后,有人吐口,逃走四人中有一名外籍偷渡客,平时伪装成新疆人,讲维语,受过训,单兵作战能力很强,还有一人会缅语,负责与边境“蛇头”联系。
疑似是境外某恐怖组织在幕后操纵,传播宗。教极端思想煽动这群人制造恐怖行为。
根据当前掌握情况,边防武警判断这群暴恐分子事先已有准备,计划行凶后偷渡出境。
中国绵长的边境线上,崇山峻岭,人迹罕至之地众多。
警方在边境地区发了通缉令,经过数小时的搜捕,群众举报有一名三十来岁的男子在诊所治疗枪伤。警方及时赶到,将其抓获,经查实,果然是当天制造暴恐案的嫌疑人之一。
审讯后他交代,其余三人均已逃窜进入边境线上一原始森林,与邻国隔山相望。他在当天的打斗中负伤,高烧不退,体力不支,逃往山上的途中被其余人丢下。于是下山躲藏治伤先保命,而其余人已与边境“蛇头”谈妥,会有人在边境线上接应他们。
武警反恐部队连夜进山搜捕,然而这片森林地势险要,丛林密布,挺进需要一定时间。按现有线索计算,逃亡嫌疑人很有可能已经到达边境地带,随时准备偷越国境。
武警部队将实际情况上报军区,经过研讨,军区决定让武警部队联合空军部队协同作战,指派正在西南地区封闭训练的空降兵突击队组成行动小组,空中机动,翼伞滑翔进山,抢夺时间。
“山上三面都是悬崖,唯一有可能越过国境的地点,是c1,”参谋长手指着卫星地图,画着圈,“你们过来看,所以最佳降落点是,五公里外的c2,这里有一个山洞……”
指挥所里气氛肃然。
冷静地拟定作战方案,参谋长最后下达作战任务,“本次行动小组六人,褚柯做总指挥,时间紧迫,对方资料你们已熟悉,给你们四十分钟检查武器、通讯,四十分钟后出发。”他停了半秒,声音越发低沉,“你们要注意,对方手上携有枪支,可能还有炸药。”
作为一支快速反应部队,他们对于这样的突发任务并不陌生,来不及多说一句话,迅速调整到作战状态。
上飞机前,五分钟的时间写遗书,这是出任务前的惯例。
机场内,政委叫人拿来纸笔,这样的场景经历多了,并不觉得如何沉重。
纸笔照常发到陆勘手里,政委熟悉这个年轻人,此前他每每出任务,都不曾留下只字片语。年少失怙恃,所以惯于沉默。
政委心中轻叹,走到他面前,照常打算接回空白纸笔。只是这一次,陆勘盯着手上纸笔信封看了两秒,似乎在认真考虑,很短暂的时间,他扯开信纸开始下笔。
当年初入军校,上级给他们指派支援任务,指导员也在出任务前,让他们写遗书。
那时年少,大家即使知道任务危险度低,也满怀热血地写下人生中第一封遗书,而陆勘从那时起,出任务前,就从没想过留下遗书。
他的人生没什么事要交代,也没什么人还需要他交代。
……
第一次写遗书,褚柯有意给陆勘多留两分钟时间,陆勘仍在五分钟内,将信纸装进信封。
遗书交到政委手里,政委对他们郑重点头,“等会还给你们。”
夜黑如墨,一架武装直升机升空。
高度升上万米,静悄悄的机舱内,几人在闭目养神。
李驰忽而睁眼,低声朝一旁说,“你要有节目了。”
坐在旁边的陆勘缓缓睁开眼,瞥他。
“遗书写了什么?刚刚忘记劝你,最好别太肉麻,你知道的,教导员会在家属来探亲时,让她在大会上当众念你的遗书。”李驰忍笑,“孟导演正好是个不怕上台的,让她上她就能上,你怕是躲不过了。”
众人听见都笑了,其中一个小队长,去年新婚燕尔,也是走过这么一遭,感同身受地乐起来,连尚在闭眼的褚柯都弯了下唇,气氛陡然轻松。
陆勘不以为然地再次闭眼,“你以为你很了解她?”
飞机飞到目标空域,下降到三千米,盘旋在森林上空。
众人戴上氧气面罩,绿灯亮,依次跃出舱门。
林间树叶摇晃,很快又恢复寂静。
陆地上,戴着夜视仪的六人在c2降落点顺利集结,这里密林遍布,不见星月,空气里弥漫着潮热之气。
褚柯端着枪,带领众人往目标方向行进,山中不时有声音传来。
李驰脚步未停,低声问,“鸟叫?”
陆勘点头。
走在前头的褚柯淡淡骂了句,“这鸟地方,鸟叫和人说话一样。”
直到浑身被湿气浸透,丛林深处出现一条与目标方向相反的小道,道上有几枚脚印,还有掉落的树枝,明显是有人走过造成的。
众人一愣,褚柯和陆勘上前仔细察看,两人交换眼色,不约而同地说出,“伪造的。”
褚柯深深皱起眉,“对方有反侦察能力。”
陆勘看着面前山林,注意力高度集中,压低声音,“目标有可能就在附近。”
往前摸过去,依然树影森森,不久,前方就出现几个黑点,人影攒动。
众人匍匐在地,隐匿在山林里,目标对象三人皆在,其中一名异域面孔手持一把步枪,其余两人皆坐地上,面露焦急,似乎在等待。
初步侦察完对方火力,褚柯朝后一摆手,“02和03跟我正面强攻,03、04侧翼包抄,06手榴弹准备。”
话音一落,几人动作迅疾地从丛林里起身,将三人团团围住。
晨光熹微,光线透过树枝洒在地上,山林里忽然陷入寂静,连鸟叫声都没有了。
黑洞洞的枪口瞄准三人,褚柯沉声道:“放下武器,就地投降。”
一瞬的安静,坐在地上的两人面色凝重,缓缓举起双手,用蹩脚的普通话说,“我投降,别开枪。”
两人一边说话,一边观察着这几个军人,偷偷直起身,陆勘枪口一晃,对准他们,“别动。”
就在陆勘视线转移的这半秒,手持步枪的异域面孔蓦地抬起枪。
有人比他更快,陆勘扣动扳机,先他一秒打中他的手腕,几乎是同时响起的另一声枪响,子弹射向他的膝盖,他痛苦倒地。
陆勘和李驰对视一眼。
同一时间,坐着的两人猛地跃起,扑向二人,对方身手的确敏捷,只是失了先机,又不如他们训练有素,没几下就被扣伏在地,缴了他们的武器,两把土制手枪。
另一边,先前倒下的那个异域面孔躺在血泊里,枪已经仍下,眼睛紧闭,唇边却带着一丝诡异的微笑。
陆勘和离他最近的年轻小队长持枪上前,对方始终闭眼一动不动,似乎真的痛晕了过去,小队长蹲下,去探他的鼻息。
陆勘心中忽有不好的预感,迅速冲过去,“04,先别动他!”
喊得太迟,年轻的小队长已经轻轻碰到了他的身体。
“散开,卧倒!”陆勘吼道,扑向小队长。
一瞬之间,藏匿在那人腰后的炸。弹被引爆,轰的一声,丛林里火光四溅。
树叶震荡不止,冲击波将人甩出去,人栽倒在潮湿的土地里。
在他遥远的家乡,秋天已经到来,早没有如此湿润的土壤。
耳边的一切都已远去,整个世界都变得模糊不清,彻底失去意识前,陆勘看见了孟鞍的身影。
她在清晨大片的阳光中回过头。
那么美。
第63章 63时光真的会等人吗
这几天孟鞍都睡得不好,早上醒得很早,起来后她如常地洗漱护肤,烤面包、煮咖啡,吃完早餐,她出门去超市。
她去的是陆勘家附近的超市,今天是周日,她休息一天,顺便去他家给仙人掌浇水。
周末的街上人来人往,对面商场高楼的LED大屏上轮番播放歌手演唱会的宣传讯息,十字路口车辆川流不息,几名交警在前方指挥交通。
孟鞍站在路口等红绿灯过马路,90秒的红灯。
斑马线的两边都站着一堆人,年轻的大学生相互交谈,带小孩的夫妻讨论生活琐事,随处可见的寻常景象。
就在这时,孟鞍的手机响了。
来电号码是个陌生号码,孟鞍接起,喂了一声。
那头是道男声,“孟鞍,你好。”
“你好,李队?”孟鞍听出来他的声音,迟疑一秒,“你们训练结束了?”
她说着话,心却突突跳起来,某种不详预感笼罩上心头。偏偏旁边的小孩在这时大声哭起来,父母不停哄劝。
“训练结束了。”李驰的声音通过电波传来,夹杂在周围噪音里,莫名沉重,“孟鞍,接下来不是个好消息,你要有个心理准备。”
孟鞍心彻底沉下去,“你说。”
“陆勘执行任务时出了意外,被炸。弹炸伤,现在正在医院,人已经抢救过来了,你方便过来一趟吗?”
绿灯亮起,行人通行,哭闹声远去,大马路上黑压压的人**错通行,孟鞍握着手机顿在原地,眼前的一切骤然变得很模糊、很安静。
时间仿佛静止。
她嘴张了张,脑海里不断出现炸。弹、医院、抢救这几个字,嗓子眼被谁掐住似的,说不出一句话。
“孟鞍?孟鞍?”电话里的人焦急喊道,“你还好吗?”
红灯又亮了,车辆呼啸而过,眼前的世界一切如常,就像15秒前一样。
孟鞍深深呼吸,强迫自己说出话,“他在哪里?在哪个医院?你告诉我地址。”
“他现在在昆明,我们给你买机票安排你过来,你等我消息。”李驰立刻说。
有那么一瞬间,孟鞍几乎失去了应有的理智,听见这句话,忍不住想冲他大喊,她不要他们买什么机票,她只要他们把人好好地还给她。
她的心口起伏着,提上口气,还是维持一丝理智说,“我现在就去机场,自己买机票过来。”
孟鞍在路边拦下一辆出租车,什么东西都没来得及收拾,身上只带了身份证和手机,跟司机说去机场。
出租车上,她收到航空公司发来的航班短信,人到机场,几乎是做梦一般地去安检、登机。
直到飞机升上高空,带来轻微耳鸣,孟鞍看着舷窗外的蓝天白云,人有些麻木,分不清眼前的一切究竟是真实还是虚幻,会不会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只是在睡梦之中?
明明是这么平常的一天,她平常地生活,然后会继续去工作,等陆勘结束训练给她电话,明明不久前,他让她等他回来……
人到昆明,部队安排了车来接她。
开车的年轻军人孟鞍不认识,不是队里的人,很有礼貌地叫她嫂子,问她是不是忘记拿托运行李,孟鞍摇摇头,他眼神里带着关切,或许还有某种同情。
一路没有交谈,孟鞍也没有问他人怎么样了。
到医院,褚柯和李驰还有一行领导模样的人在等她,为首的一个穿着笔挺军装的中年男人,朝她伸出双手,像李驰一样告知她目前状况,“小孟,你好,人已经抢救过来了,还在观察中。”
孟鞍的手机械性地被他拖着握了几秒,喉咙里发出声音,“我能去看看他吗?”
男人摇了摇头,“暂时还不能。”
暂时不能。
也就是说,人还没有彻底脱离危险,孟鞍勉强定了定神,让自己声音平静,“医生怎么说的?能告诉我吗?”
一天前,直升机把陆勘从数百里外的边境小城送到昆明,飞机上他一直处于深昏迷状态,军医全程在监控他的血氧饱和度和呼吸情况,当时他的自主呼吸已经微弱。
飞机降落在医院旁边建立的临时起降点,人送过来,十几个专家进行会诊,之后立即手术,幸运的是那颗炸。弹是一枚自制“土炸。弹”,里面的炸药不是军事上常用的TNT、C4等炸药,是一些民间**,否则距离过近,将会命丧当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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