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瞬间的,因为……
瞬间消失什么的很无趣,不是吗?
神仙般的人勾了勾唇,眼中恶劣。
“商温。”
他要让这个凡人知道什么叫做压倒性的力量,以免他出现像那日的妄想。
褚棠想起那日。
他醒来时,看见了站在雨中的男子。那人轻轻撑开季稻的伞,半抱起柔弱的女子,似乎快要将她带走。
“放下她。”褚棠说道。
商温侧眸看向褚棠,眼神平静,却没有说话。
褚棠桃花般盛开的眼眸渐渐沉了下来,他微微仰起头,余光落在商温脸上,但很快移开,随着目光一起拥抱着那熟睡中蹙眉的女子:“她是我的。”
商温这才道:“她不属于任何人,只属于她自己。”
褚棠眼神一下子冷了下来:“说漂亮话谁都会。你知道的吧,她不爱你,她只是……想吃了你。”
商温抱着她的手一颤。
他垂下眉,让人看不清他的情绪。
但是他的眼睛毫无疑问是望着怀中女子的。
爱吗?
不爱吗?
谁又说得清呢?
正因为说不清,他才不想乱猜。
于是他说道:“我不需要别人替她告诉我,她是否爱我。我会等她醒来自己问她。”
误会和错过都是世界上最痛苦的事,他无法避免误会,但是他不想错过。
“只是多问一遍罢了,我付得起代价。”
正如在盛国,那人一剑刺穿了他的身体,可是若还有机会,他仍旧会问,直至他心不再为她而跳或者他的心不在跳。
褚棠听到商温说这种话,他笑了,但眼睛却微微眯起来,带着危险的气息。
“我很疑惑你为什么会第一个醒来。按理说,你只是个凡人,中了幻境会睡到最后才对。”
商温看着女子的眸光温柔下来:“在皿城我就在想,她究竟经历过什么才让她时而皱眉难过。说起来我要谢谢你,因为你让我了解了她。我好像从未了解过她,可现在我依稀明白了。”
“褚棠,不论你与她有过什么,我都不在意,我自始至终都只想知道她究竟受过怎样的委屈,我日后又怎样让她长久高兴。”
商温竟朝褚棠一笑:“你与她的记忆始终是你与她的,我不想看也不该看。”
他闭上了心里的眼睛,却睁开了现实的眼。
他的笑容如此刺眼,刺得褚棠的心隐隐作痛。
褚棠从回忆里醒来,那碎成粉末的箭被风扬起混入尘埃之中。
可褚棠却觉得自己能看见那些碎末。
“和它的主人一样碍眼。”
第130章 柳暗花明 最后一战
缓缓放下弓, 他其实很清楚这一箭是中不了的。
他面临的敌人不是始终被束缚在人类无法超越的局限的人,而是拥有特殊能力的,不能称之于人的“人”。
他席地而坐, 长墨递给他一方手帕,他便接过来。
“长墨, 你怕吗?”
长墨摇头:“主子,我不怕!”
商温爱惜地盯着他的弓, 一点一点用手帕将弓擦干净。即便它看上去崭新无比, 光从那发亮反光的弓身便能看出它主人对它的珍惜。
“主子, 遗憾吗?”长墨却问道。
商温也摇了摇头:“已经见过了,我不遗憾。”商温看向自己的手,这双手将她从青城的雨里带了出来, 也是这双手将那个她送还给旁人。
商温记起那日。
第三个醒来的是那红衣——被称作河神的龙鲤。
那红衣站在另一边,朝他伸出手, 说道:“我不管你们的矛盾纷争, 但是别把她搅进去。季稻这个人比你们想的心软得多,你们要开战也好,延国和盛国要开战也罢,理由不该是她。”
商温见过梦里的龙鲤, 即便对方在他眼里也是男人的身份,但是他对季稻很好,商温对他有信任。
所以他只是问了一句:“你会一直保护她吧。”
龙鲤笑道:“不是一直,是永远。”
“真的吗?”长墨不相信商温没有遗憾。
商温脱离回忆, 回到现在。
听到长墨的话, 他眼皮耷拉下来,遮住眼中的情绪。
又怎么会没有遗憾呢。
商温沉默下来,就在长墨以为他不会说的时候, 商温抬起头望向远处风沙,那混沌的风沙在他眼中汇聚成龙卷风。
“若是有机会,我想问她一个问题。”
商温顿了顿,笑道:“若是没有机会,那就不必问了,徒增她伤悲。”
长墨看见他眼底那笑,分明很悲伤,他那么喜欢季姑娘啊,可是在他心里还是希望季姑娘幸福高兴的想法站了上风。
长墨抿了抿唇,下意识抓像胸口,五指微微蜷缩起来,啦擦卡擦的纸皱声响起。
他眼睛一直望着商温,心里好生挣扎了半天,似有难言之隐。
该说吗?
可是,可是……
不会更遗憾吗?
长墨望着那好似一点一点变得更亮的弓,看见商温手心起的层层老茧。
他的主子不爱讲自己的故事,却善于聆听别人的故事,找到别人的优点。
他是延国的指明灯,却只是指明灯,他从未为自己考虑过。
即便这一次……最后一次,可以的话,他希望主子能为自己活一次!
长墨的眼神逐渐变得坚毅起来。
“主子,季姑娘来信了。”
商温擦拭弓身的手一顿。
“主子,对不住,那信我私自拆开看过了。”长墨继续道,说着才从怀里掏出信双手呈递给商温。
“大敌当前,你也是怕动摇军心。我知道。”商温接过信。
他将信纸从中抽了出来。
商温看见第一句就愣了愣。
长墨说:“季姑娘来信邀您私奔。”
商温一行一行认真看完。
姑娘的字写得并不好,远看上去像虫子一样;姑娘写每个字都写着让他做逃兵,幸好在长墨手上,若是被旁人看见,她动摇军心一事便板上钉钉;可姑娘不清楚,她哪怕不说这么多,他也是想跟她走的,即便她可能只是为了他的生魂。
商温的指腹轻轻抚过姑娘写下的每一个字,眼睛亮亮的。
“主子,属下愿意代替您上战场。”长墨单膝跪下。
商温细细抚过“私奔”二字,情不自禁笑了。
“主子?”
商温看向长墨:“有这封信就够了,起码我知道,她惦记过我。”
“可是主子……”
商温朝长墨伸出手:“长墨啊,可以被人喜欢的商温不会是个临阵脱逃的胆小鬼,我若走了,无颜见她,更无颜求得她的真心。”
长墨愣愣地看着商温的手,哪怕他早就有想法主子不会走,可是他没想到就连主子留下却说得好像是为了私情,明明这个人,是为了百姓啊。
长墨鼻子一酸。
他知道,主子是为了让他们安心,让他们不愧疚。
这样好的主子啊!
长墨起身竟有些不敢看他。
商温只是小心翼翼叫那信件折起又放在心里怀中,仿佛那才是他的战甲。
“走吧,长墨。”
“去哪里?”
“写信。”
年轻的将军笑意盈盈,仿佛背后不是铺天盖地的黄沙,眼前也不是存亡之际,所以他仍旧能笑着为喜欢的姑娘回信。
*
这几日京城的天气反常,不爱下雨的京城雨却下了一夜又一夜。
天濛濛亮,淅淅沥沥的雨声并没有随着时间推移而停止,反而下得更大了。
登登登——
寿喜棺的院门被敲响,来人定有急事,否则怎么会敲得这样急。
是他吗?
季稻支着伞缓缓行至门口。
她伸手去拉门,又怕不是那个人,忐忑的要命。
“有人吗?”来人喊叫道。
季稻心一沉。
不是他。
她推开门:“有。”
穿着蓑衣的陌生男子见到她,立马从怀中取出一封信:“季姑娘,你的信。”
季稻等了一夜,她没有等来商温,却等来了皿城的八百里加急。
“谢谢。”
送走驿使,季稻关上了门。
她捻着信,听着雨声一步步走到了屋檐下的小凳子,她收起伞坐了下来,这才打开了信。
公子的字秀气好看,能看出每一个字都写得十分认真;公子的信字数很短,季稻觉得根本用不着八百里加急。
“季稻,你可知,你演技实在很差,喜欢和爱皆薄如翼,不过这次确如你意。”
差吗?
季稻的展着信纸的指头蜷缩起来,一下子把纸压皱。
这话对别人而言很伤人,对季稻而言却不在意。
她的喜欢不值一提,她的爱确实薄如蝉翼。
起码,若是真的喜欢和爱她便该有付出一切的勇气,而不是仅仅止步于这里。
季稻抬起头,屋外在下雨,屋檐也在下雨。
她将信收起,却在叠起来的那一刻,在背后看见那一句:“死亡和离弃皆是背叛。”
她心尖一颤。
轻轻抚过“死亡”二字,连说的重话也是为了铺垫这句吗?
傻不傻?
可是啊,人鬼殊途,无好结果。
但若要死,若又是一个褚棠,他不如长眠于她身处。
季稻微微垂眸,雨声渐渐。
与此同时。
咻——
一支长箭划破天空,似一声信号。
“杀啊!”
马蹄踏破黄沙,高高举起的旗帜在风中飘扬。
而另一方也是千军万马。
只是与那身着铠甲的少年将军相比,对面的主将坐着一座华丽的车辇,珍珠串成的珠帘随风飘荡,撞在一起发出清脆,但在这里显得极其微不足道的声音。
一只漂亮的手轻轻拨开珠帘,抬眸便是一支箭穿来。
他轻抬手,微风吹起他银白的长发,一点黑雾冲去,包裹着那支箭,箭便凝固在空中。
“不自量力。”
他转眸看见身旁的女子:“萨格雅。”
“在!”
他微微勾唇:“我要胜利。”
萨格雅低头恭敬无比:“胜利属于您!”
他这才放下珠帘。
“记得留他一口气。”
褚棠没有说“他”是谁,萨格雅还想了想,后知后觉明白那个他是谁。
萨格雅抬眸望向风沙对面,想起那个英俊潇洒的少年英雄。
可惜了。
萨格雅惋惜。
“是。”
漫天狂沙飞舞,交战的刀剑,勇往前行的长戟与刀与箭相撞。发出辟里啪啦的响声,犹如鞭炮声一样。
只是这一天不是过除夕,而是众多人死忌日。
盛兵来势汹汹,他们不要命,刀剑插在身上仍旧像没事人一样前行,活着的盛兵是进攻的矛,而死去的盛兵则成了防守的盾。
人性对于他们而言好像是最无用的东西。
商温望着下面为同伴哀嚎哭泣的延将,相比之下,他们太在乎感情。
所以,他们会败。
商温很快得出结局。
真是讽刺,这年头,连重情重义都成了累赘。
他握紧弓。
但是那又如何呢?
哪怕螳臂挡车,蚍蜉撼树,这世间总归是属于人的。
他不是英雄,只是千万个保护祖国的人中的一份子。
商温将弓背在背上,人太多了,何况他们有人盾,弓的用处便小了。商温换上了剑,此刻他不是弓兵,不再躲在人群之后。
他看向厮杀中,叫了一句:“长墨!”
长墨立马回头,但盛兵已欺身而上,他只能用声音与余光回应商温:“在!”
商温莞尔一笑:“其实,有你这个兄弟,我很高兴。”
长墨浑身是血,他的剑插入旁人的身体又极快抽了出来,血洒在他脸上,听见这话,他又心酸又感动,几乎泪流满面:“主子,长墨能与您并肩作战到最后,长墨很满足了!”
刘喜迎上一击,闻言转头哈哈大笑:“怎么就说你一个人,长墨将军不厚道啊,我们兄弟也是很高兴的啊!”
“就是就是!”辛隆咧嘴,他的脸早就被血糊得看不清原貌,可他仍旧笑得很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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