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稻也顺着郑窕的目光看去。
“她怎么在这儿?”郑窕低喃:“真倒霉!”
只见远处一道纤纤细影目不斜视离去。
能让郑窕如此抵触的,只有姚芜一人。
那道身影正是姚芜。
“要去问一问吗?”季稻询问郑窕。
郑窕如被踩了尾巴的猫:“不,绝对不去!”她才不想在这么高兴的日子见到姚芜!
季稻哑然。
她虽好奇姚芜一个女子,不带任何家丁出门要去哪儿,可她毕竟不是一个人,身旁还有郑窕和商温。
而且转念一想,今日她会搬进郑府,那与姚芜的接触不就会更多了吗?
以后有机会的。
季稻对自己道,于是也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若她没有在客栈门口遇见了那个人的话。
“姑娘!”
客栈门前,有一男子徘徊着,季稻走近才发现那人竟然是许久没见的刘青言。
刘青言走来走去,脸色很着急,所以在看见季稻的那一刻他就疾步走了过来。
商温盯着那男子,他记得他,就是那个在郑府前面与季稻纠缠不清的人。
商温脸色不虞。
长墨心一咯登,见到主子这样的脸色,他忙上前阻拦刘青言:“等等,站住,你找谁?”
刘青言伸手握住长墨的手臂,朝季稻方向伸了伸脖子:“我是刘青言呀,姑娘,你还记得我吗,郑府,信……”刘青言焦急地提示着季稻。
“长墨公子,这位公子我是认得的。”季稻便对长墨说道。
他当然知道你认得了……
长墨小心翼翼瞥向自家主子的脸上。
可他家主子也知道你认得。
瞧,脸都黑了。
可季稻都这么说了,他再拦着算个什么事儿,长墨讪讪放了下手,但人还是没挪开。
“姑娘,借一步说话!”刘青言下意识瞥了眼郑窕,继续道。
长墨瞪大了眼:“兄弟,有什么话我们不能听的吗?”
不能听的话可不兴说啊!
刘青言只是瞟了季稻一眼又一眼,脚步来回摇摆,目光带着恳求:“姑娘……”
“好。”
季稻见他神情确实着急,便随他移步至一旁。
商温拉住季稻的手。
季稻脚步被迫停住,她低头:“怎么了,郎君?”
商温目光沉沉,斟酌着用词。
说不去好像太儿戏。
说让她去他又不开心。
商温怎么都不满意,犹豫着最后却只说了四个字:“我想知道。”
季稻没有多想,近乎下意识道:“那我回来告诉你。”
就这一句话,商温脑海中所有的想法和情绪都不见了,只剩下淡淡的甜。
他缓缓松开了手,乖巧道:“好。”
季稻这才走到刘青言旁。
“姑娘,信送到她那里了吗?”季稻刚随他来到一旁,刘青言就迫不及待问道。
“信送到了。”季稻回答。
刘青言松了口气:“那她说了什么,有没有给姑娘什么东西?”
季稻看着他,一字一句:“她说不认识你。”
季稻看着刘青言一怔,随即他脸色变得苍白起来:“……她当真这么说?”
季稻点头:“就在郑家药铺的旁边那家茶楼说的,你若不信可以问那里的小二。”
“没想到她当真如此狠心,我便罢了,可那孩子一直把她当成母亲看待,她若知道该有多么难过啊。”刘青言咬着牙,失魂落魄道。
“那孩子?”季稻疑惑道。
“姚芜和……收养的孩子。她得了重病快要病死了啊!”刘青言拳头紧紧捏起:“都怪我,我无能,我没有钱给她看病,明明她能治的,明明刚开始只是简单的风寒……”
季稻看刘青言额头青筋暴起,表情也不像作假,看来当真有个孩子要死了,这大概就是刘青言口中的人命关天吧。
“我可以帮忙,但是我要求助于郑窕,她家里开了药铺,你介意吗?”
刘青言听见季稻的话,第一句让他很开心,可后面一句又让他很为难。
季稻看出了他的为难,问道:“即便姚芜那般狠心,你却仍旧顾及她的名声吗?”
因为顾及姚芜的名声,所以他不愿意当众说出与姚芜的渊源,因为顾及姚芜的名声,所以面对郑窕会为难。
“刘公子,机会只有一次。”季稻好心提醒。
刘青言为难至极。
姚芜好不容易在郑府落下根,他会不会伤害姚芜呢?可那孩子恐怕撑不过今晚了……
“请姑娘救救小茵。”刘青言终于下了决定。
“我不愿意欺骗郑姑娘,也答应了我家郎君我得如实告诉他,所以我会以诚相待,这样也可以吗?季稻问道。
“可以。”
于是季稻微微点头。
“季姑娘。”郑窕见季稻走回来,叫了一声。
商温看向季稻,他双眼认真的看着她,似乎在等她坦白。
季稻没有多想就道:“这位公子名叫刘青言,是姚芜的朋友,他那里有一个孩子生了重病,想得到我们的帮助,郑姑娘,你家的药铺,可否让大夫陪他走一趟?”
季稻原本以为郑窕会因为姚芜的事情闹一闹,没想到郑窕很爽快的答应下来:“可以。”
季稻惊讶地看向郑窕。
郑窕似乎看出了季稻眼中的含义,好笑道:“季姑娘,我虽然不喜欢姚芜,可人命关天,别说是不认识的孩子,哪怕是姚芜要病死了,我也会替她找大夫的。”
“我就知道郑姑娘心好。”季稻笑道。
这话倒不是假的,否则季稻也不会引见刘青言。
刘青言感动道:“多谢诸位,多谢诸位!”
“那咱们陪这刘公子走一趟吧。”郑窕道。
季稻没有异议。
所以季稻几人便又带着大夫跟着刘青言去救人。
刘青言将几人带到城西一处破败的院子,他站在门旁:“几位,这边请。”
季稻抬头,只见那牌匾斜斜挂着要落不落,牌匾被布笼罩着,可匾与墙的缝隙上挂满了蜘蛛网,看上去别提有多寒碜。
刘青言在前面引路,将众人带到了一间小房间,推开门,说道:“小茵就在里头。”
“咳咳……”适时里边儿传来一阵虚弱的咳嗽声。
季稻几人进入房间,这房间十分简陋,连凳子都只有一根。
再看那小孩,面色苍白,脸颊发红,整个人形如枯槁瘦如草木,她躺在摇床上,那唇也白的吓人。
郑窕用手一摸:“哎呀,烫得能烧开水了。”
她心急如焚:“马大夫,快看看这小孩吧,她好像不好了。”
“小姐莫急,我这就来看看。”马大夫忙凑到床边来。
马大夫一看,责怪地看向刘青言:“你这父母怎么当的,怎么这时候才请大夫,这小孩都烧成什么样儿了,若再晚些人都烧没了!”
刘青言嗫嚅道:“是、是我的不是,还请大夫救救小茵。”
“我倒是想救,可能不能救下就不知道了。”马大夫叹了口气。
“怎么了?怎么救不了?”郑窕面露忧色。
马大夫对郑窕道:“小姐,来得太迟了,这小孩恐怕……”
刘青言脸色一白:“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有倒是有……”马大夫犹豫了一下。
“有你倒是说呀!”郑窕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不知道的还以为那小孩是她的孩子呢。
“小姐,若有百年雪莲让她含着吊命,再开几副药煎服,说不定能好,可是这百年雪莲……”马大夫小心瞥了眼郑窕,含义不言而喻。
“用我的。我这个月的雪莲还没用。”郑窕毫不犹豫。
马大夫松了口气:“那这孩子就有救了!”
刘青言感动得不知道怎么才好,他涕泗横流:“郑小姐,谢谢你,真的谢谢你,我刘青言这辈子愿意做牛做马报答你!等刘家戏班重开,我一定能把雪莲的钱还上的!”
戏班?
戏班!
季稻猛地回头:“你说什么?”
第36章 艳女篇 艳女篇34
季稻突然那么大反应吓了在场所有人一跳。
“季姑娘, 怎么了,有哪里不对吗?”郑窕忙问道。
“怎么了?”这来自商温。
作为当事人的刘青言更为疑惑,他讷讷重复道:“姑娘, 我说我刘家戏班重开,一定会还上雪莲的钱, 这有什么问题吗?”
季稻见自己反应过大引起众人的注意,解释了一句:“没什么, 只是惊奇这里竟然是戏班, 和我想像中不太一样。”
商温看出季稻在撒谎, 而且她皱紧了眉,似乎在烦恼什么。
戏班?
商温忽然记起什么,眼中一闪而过的探究。
刘青言叹了口气:“原来如此。这也难怪姑娘觉得奇怪, 有时连我进入这园子都分不清这是哪里了,是一个被废弃了的园子还是破败不堪的破房子。其实以前这里不是这样的, 以前戏班还在的时候, 这里很热闹,每至黄昏傍晚,都有许多贵客到临听上那么一场戏,可惜……”刘青言目光望向树叶堆积, 陈旧不堪的院子,露出不知道是失望更多还是无奈更多的神情。
听刘青言讲到这里,郑窕突然明白过来,她瞪大了眼睛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刘家戏班, 刘家……怪不得季姑娘惊奇呢, 我也惊奇,原来你就是姚芜传闻中那个青梅竹马的小情郎啊!”
刘青言闻言惊道:“怎么会有这样的传言?郑小姐你千万别信,姚芜和我之间清清白白, 她是个好姑娘,你千万别误会了她!”
“刘公子,不知道姚芜给你灌了什么迷魂药让你现在还替她说话。姚芜就是个嫌贫爱富的女子,不然我爹那么大年纪了,她怎么还嫁?刘公子,我能看得出你喜欢她,但她不值得你喜欢,不值得任何人喜欢。”郑窕说着,刘青言的脸色一寸一寸变白。
他望向床上的小茵,想反驳什么,可抖了抖唇却说不出任何反驳的话来。
他不甘心道:“其实,姚芜她以前不是这样的。她很善良,小茵是被人牙子拐过来的,她为了救下小茵能拿出自己全部的家当,城外有难民,她也会买粥布施,直至自己身无分文,所以她一向攒不下钱来……”说到这里,刘青言像是回忆起什么,忍不住苦涩地笑了。
“她也喜欢唱戏,她作花旦,我作丑角,她说她要和我在戏班里唱一辈子,我那时真的很高兴,可突然她就变了,变得让我好像不认识她了……”
“也许是本性暴露了。”郑窕同情地看着刘青言,宛若看一个被情伤透的男人。
“不会的,我与阿芜自小长大,我知道她本性最为善良!”刘青言反驳,脸都气红了。
郑窕见他反应这么大,嘀咕了一句:“善良还不救人,她那儿的雪莲可比我多得多。”不过她也只是出于讨厌姚芜抱怨这么一句。
季稻思忖片刻。
“刘公子,你为什么会觉得姚芜变了?”季稻问道。
刘青言一怔:“为什么?”
季稻点头,提醒道:“比如她有没有失忆的情况或者和以前相比是不是更热情了?”
刘青言顺着季稻的话仔细回想了一下:“失忆的话好像没有,不过她有段时间好像认不出小茵来了。热情的话……”刘青言不知想到什么,脸微微发红:“有的。”
具体怎么样,刘青言却避而不谈。
可即便如此,事情似乎开始明朗起来了。
“君当作磐石,妾当作蒲苇,蒲苇韧如丝,磐石无转移。”季稻突然呢喃出声。
刘青言愣愣看向季稻:“这是姚芜最常唱的那出戏。”这句话几乎是刘青言下意识脱口而出的。
“明白了。”季稻脸色却越发凝重。
看着季稻的脸色,商温问道:“你是不是想起了那晚?”
虽然没有点名那晚是哪晚,可商温和季稻彼此都很默契。
季稻看向商温:“皮可以换,可是记忆和经历不能,人之所以是那个人,那个身份,就取决于她的经历和记忆。”
“你怀疑那破庙里的女子是姚芜?”商温惊讶道。
季稻点点头。
每每想起那日破庙的场面都让人觉得诡异而清晰。
那个全身如同肉泥的女子的真实身份竟然是姚芜?
“那现在的姚芜是……”商温声音一滞,显然他已经想到了。
如果哪晚破庙里面灰飞烟灭的女子是姚芜,那么如今在外面大摇大摆招摇过市的人只能是……
“艳女。”商温和季稻相视一眼,声音重合在了一起。
“你不是曾和姚芜面对面吗,那时你为何没有看出来?”商温疑惑道。
商温的疑惑也是季稻的疑惑。在猜测出艳女的身份的那一刻她就在想为什么自己没有看出来,明明她们曾经离得那么近。
“那日我闻过了,她身上的确没有精怪的味道,否则我不可能放过她的。我只能猜测她是不是涂了什么东西掩盖了自己身上的味道,可无缘无故她涂东西做什么,总不能是提前预料到了有人来抓她吧?”季稻皱起眉,边思考边道。
所以季稻怀疑林书诚怀疑钥儿怀疑叶荼,怀疑郑窕,却没有怀疑姚芜。
谁知突破点竟然在那句戏腔上。
“今日距离那晚已过七日,是不是时间太久,所以没有味道?”商温不懂这些,他只是尽可能给出自己的解释。
季稻摇头:“距离换皮已经十七日,味道只会越来越浓,更何况她身上还有腐皮,就算没有她本身的味道,可那尸臭味应该也掩盖不住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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