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彩听季稻的话将木板放在桌子上,又听季稻的话找来了一只笔。
荷彩好奇地盯着季稻:“姑娘是要在板上写字还是作画?”
“写字。”
季稻说完,便大笔一挥写下字来。
荷彩看着季稻一笔一笔写下,她不识字看不懂,但是看着季稻认真的模样,她也莫名认真看起来,就仿佛她也看得懂一样。
很快,季稻落笔。
她将牌子捡起来,荷彩一旁替她吹了吹,似乎想吹干那墨迹。
“我要把这木牌竖到院门前。”
“奴婢来帮姑娘!”荷彩毫不犹豫,伸手就要接木板。
季稻比荷彩高一些,提提手踮踮脚避开了荷彩的手。
“姑娘怎么了?”荷彩疑惑。
季稻见她那天真烂漫的模样,忍不住问道:“你识字吗?”
荷彩摇头。
怪不得。
季稻心道,面上失笑摇头:“那我不能让你去。”
“为何呀?”
“因为你不懂上面的字。”季稻便拿着木板往门外去。
荷彩一头雾水,但还是小步跟了上去,边追边问:“姑娘,奴婢不明白!”
*
此刻,明安院的主人,林大老爷房中。
林忧沉着脸,不说话。
林忡和林恫两个人面面相觑,不知道气氛为何如此沉重。
“大哥,你究竟有何事?”还是林忡先问道。
虽说林忧是大哥,长兄如父,但现在林忡才是家中顶梁柱,林忧不得不给他三分薄面。
林忧忍住怒气,尽力表现出一个好哥哥该有的气度来:“二郎啊,让那女子住进明安院来是谁的主意?”
林忡犹豫了一下:“是我。”
“我不喜欢她,让她离开。”林忧直接说道。
林忧为难:“大哥,你暂且忍忍,季姑娘就住几天而已。”
林忧还以为这住几天是在他院子中住几天,之后还会回到福来院去,林忧当即就道:“我是说让她滚出林府!”
林忡脸色一变:“大哥,慎言!”
林恫也嗫嚅道:“大哥,季姑娘暂时不能走。”
林忧一听那还得了:“我在我家,我的院子里说话还得慎言?二郎,你是怕谁听见,那个女子吗?”
“二郎,三郎,我真不知道你们是怎么想的,一个女子把你们两个耍得团团转,她是皇亲国戚还是天王老子啊,你们一个二个在这里陪她过家家,她要来我这儿住就来我这儿住?你们居然还陪她胡闹,怎么,这林家什么时候改姓季了?”
林忧想起早晨那女子在他面前耀武扬威的模样就怄气,还没进门呢就一副了不得的模样,要是进来了还得了?
“大哥,你为何这么讨厌季姑娘?”林忡不解,语气中更多的是无奈。
“大哥,你对季姑娘有误会。”林恫也劝道。
林忧看着自己两个弟弟胳膊肘朝外拐气得脸都红了:“有误会,有什么误会,她那副装神弄鬼、贪财卖色的伶人模样,把你们一个两个迷成什么样了,你们还想得起我这个哥哥吗?”
“大哥,你说话太难听了。”林恫皱紧眉头,不赞同道。
林忡则是小心翼翼东张西望,生怕被人听见了:“大哥,这种毁人清誉的话不能乱说啊!”
林忧看着林恫和林忡的模样气不打一处来:“你们还替她说话,她到底给你们灌了什么迷魂汤!还有你,二郎,她是不是也勾引你了,你居然这么为她着想?你万万不能被那姓季的迷惑,那是只狐狸精,是咱们林家的祸害啊!”
“哟,看上去今日林大老爷的精神气儿还不错嘛。”
季稻刚走到院子门前,就听见那句中气十足的“那姓季的,那是只狐狸精,是咱们林家的祸害”。
这林大老爷还真高看她了,她可没有狐狸精那样好的本事,她只是只学艺不精的孤魂野鬼。
季稻抱着一块木板站在林忧窗户正对的院子里,眸中似笑非笑。
林忡和林恫心中一咯登。
一个想的是:“完了,要被吹吹枕边风了!”
一个想的是:“完了,大哥小命休矣!”
而林忧,艺高人胆大,背后讲人坏话被发现脸色都没变,反而继续冷哼一声,随手抄起一旁的花瓶:“我说错了吗?你就是只狐狸精,勾人的下贱货色!”
“大哥!”林忡和林恫忙一人捂住林忧的嘴,一人制裁住他的双手,花瓶是挡下来了,可是嘴没捂严实。
季稻也不生气,只是弯下腰狠狠将绑着木棍的木板一抵,不知多大的力气才能将根本没挖坑的木棍直直插入铺满石砖的地里,但季稻做到了,石砖砰地一声,碎屑四溅。
吓得林恫心底一颤。
林忡则表示:少女好臂力!
季稻手腕一转,将板子转回来,写字那面面对着窗户,特地转给林忧看。
她勾唇一笑:“林大老爷,识字吗?给念念?”
林忧看见那木板目眦欲裂。
林恫惊呆了:“林忧与狗……”
“得不到保护。”
林忡麻了。
她在林忧的院子前面立了块牌子叫“林忧与狗,得不到保护”。
“竖子!”林忧气得眼眶发红,整个人扑向窗户,像是要从窗户跳出来揍季稻一顿似的。
“大哥,算了算了。”
“大哥,别气别气。”
林忡抓住了林忧的双手,林恫抱住了林忧的腿,场面一时滑稽起来,
季稻轻轻扬起长发,转身离开。
跟来的荷彩都不敢出现在窗户前面,她缩在角落生怕被林大老爷发现了,等季稻转身离开路过她身边,她连忙跟了上去,头都不敢回。
荷彩明白了为什么季姑娘不让她去,这是在保她的命啊!
季姑娘真是天大的好人!
嘤嘤嘤!
第63章 双姝 与博弈
“我找……”
长墨刚进河坊居门来, 才刚刚开口说话,小二哥见又是他便不耐烦摆摆手:“客官啊,怎么又是你, 哎呀,我说了很多遍了, 这里没有一位季姑娘,你怎么不听人说话呢。”
“我这次不找季姑娘, 我家主子要见你们河坊居的主人。”长墨说着拿出独属于商温的令牌, 悄悄对着小二哥亮了亮。
小二哥脸色一变:“这是……”
长墨点头:“去吧。”
小二哥伸头往门外一瞧, 一辆华贵的马车停在他店门口,他急忙上楼,去禀告他家主人。
很快, 小二哥便来回禀:“我家主子楼上有请。”
长墨便向商温转达了小二哥的话。
长墨同商温跟着小二哥来到安排的雅间中,小二哥恭敬道:“请王爷等候稍许, 我家主子很快就来。”
商温微微颔首。
小二上了壶茶才离去。
长墨看得咂舌:“还是主子有面子, 属下前几次来连口水都没得喝呢,这次沾主子的光竟然还能喝上茶了。”
商温打量着眼前这个雅间,茶塌在中,布局雅致, 可见主人的眼光,面北便是一方隐约透光的红木屏风,那屏风十分精美,作鱼跃水面欢喜之情, 而两侧立柱镌刻女子于水之景, 似戏水于鱼嬉戏,于房间多添几分欢欣。
“主子在看什么?”长墨好奇地看来,看见那方屏风, 他不甚感兴趣,便移开视线,看着门,只道:“这河坊居的主人好大的架子,明知是王爷亲临竟然姗姗来迟,让咱们等他。”
“不要背后说人闲话。”商温说道。
正巧他话音落下,一阵笑意涌来:“王爷说得极对,不要背后说人闲话。”
商温坐定不动,只是微微抬眸,微风轻拂,青丝摇曳,男子一身红衣,从长廊缓缓走来,他丹凤眼微微挑起,似笑非笑,独有一种妖冶风情。
长墨当即就看得待了:“我滴乖乖,王爷快看,好俊的人啊……”
商温淡淡的目光瞟了过来,扫了长墨一眼,长墨立马捂住嘴:“不俊不俊,没有咱们王爷俊。”
商温:“……”
龙鲤见长墨有趣,笑了一下:“多谢小兄弟夸奖。”
长墨连忙摆手:“我没夸你。”
他心道:河坊居的主人居然长得这样好看,怪不得季姑娘要住这里……等等,季姑娘为什么非要住这里,因为这个男人吗?那季姑娘和这人什么关系,咱们王爷不会……
长墨心虚地瞧了眼商温的头顶。
没绿吧?
龙鲤自顾自坐到商温对面,又自顾自添了三杯茶,一切都十分自然,对商温既没有害怕也没有尊敬可言,说是像老友又不尽然。
商温审视地目光打量着龙鲤:“没想到大名鼎鼎的河坊居地主人竟是十六七的孩子。”
龙鲤的样貌千年不变,虽然是年轻,但非要说成孩子还是不妥,可是眼前这个男人为什么这样说,龙鲤能猜到,是因为稻娘。
龙鲤也不气,倒完茶将茶壶往旁边一放:“衡王殿下亲临小店,还指明了要见在下,是有何贵干吗?”
龙鲤还刻意给商温递上了台阶,不过是上的还是下的就不一定了。
商温执起茶淡淡抿了一口:“你觉得呢?”
龙鲤瞧了瞧长墨,才看向商温:“在下听说了,这位小兄弟来我店中寻了好几回,要找一位姓季的姑娘,难不成王爷的来意也是为了那位姑娘?”
龙鲤眼中好奇,话里话外竟全然不认识季稻,若非入京那日,商温亲眼看见季稻进入这里,亲眼看见那小二哥将季稻引上楼去,商温怕是真的被他糊弄过去了。
商温微微勾唇:“不,本王这次是专程来拜访你的。”
虽然商温这样说着,但龙鲤却从他眼中读出一些讥讽和意味深长,似是而非,似非而是。
“哦?王爷要见在下,为何?”
“只是听说这河坊居名震天下,我大延官吏多在此一掷千金,便想着来看看,怎么,这儿有什么看不得的吗?”
龙鲤笑道:“自然没有,若王爷想看,哪儿都能看,但愿王爷只是想看看,在下家底微薄,可经不起折腾。”龙鲤似半开玩笑。
“当然只是看看,难道你还担心本王拿你东西?除非你这里有皇家禁物且是稀世珍宝?”商温瞥了龙鲤一眼,也似开着玩笑,虽然他面上无一丝笑意。
龙鲤执杯轻抿一口茶,浓密睫羽垂落,似茶杯边缘轻抚,仔细看了又离茶杯有截距离。
龙鲤否认,商温就否认,龙鲤承认,商温就承认,二人跟打太极一样,你来我往皆是试探。
啧,这衡王还真是不好糊弄啊。
“王爷说笑了,草民都不知道何为皇家禁物?”
“王妃。”
商温几乎没有犹豫就道,龙鲤仍旧眉梢勾起,只是眼中沉沉:“王爷这话更好笑了,世人皆知王爷并未娶亲,再者,就算娶亲,王爷的王妃怎么能在我河坊居,世人又知,我河坊居是乐伶作乐之所,一掷千金博乐之地,不是大家闺秀的闺阁。”
“当然。”
商温淡淡笑开:“所以本王只是来看看,毕竟王妃的确会住入王府之中,而非乐伶之地。”
商温已经和季稻说好了,他三日后便要去接她,不管这河坊居的主人是什么目的什么身份,季稻不会再入这乐伶之地。
龙鲤知道一切。
他并没有因为商温的势在必得而露出破绽,反而,他也笑了,和商温是不一样的笑,商温是势在必得,而龙鲤却是讥讽。
“王爷,听说您不日便要动身边关,战事紧急,盛国强势,您还是多想想战事吧,若回不来儿女私情便成竹篮打水,何必与人平添麻烦。”
哪怕是长墨都听出了不对劲,他整个人蹭地起身,怒气冲天:“你咒谁呢!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绑起来送官法办!”
龙鲤只是坦然自若:“小兄弟,我这茶你可以多喝几杯,败败火,你放心,不收钱。”
“你当我缺这点银子吗?你瞧不起谁呢!”长墨气得牙痒痒,当即从怀中取出一枚银锭重重的砸在了桌子上:“看见没,小爷有钱!”
“长墨。”
商温皱眉,试图制止长墨。
“主子,这些躲在京城纸醉金迷的有钱少年有什么资格说您,若非您,这延国早就变成盛国了,个个都是阶下囚,哪能过得这般潇洒,他咒您就是咒大延,就是叛国!”长墨气得磨牙。
“长墨坐下。”商温却依然很淡然,这让龙鲤不禁高看他一眼。
“衡王定力就是好,这都不生气。”
商温闻言只是道:“千百年前都是一个祖宗,分也好合也罢,延国也好盛国也罢,世界大势就是如此,输了就合,赢了就分,尽人事听天命而已。”
龙鲤没想到这话居然能从一个凡人口中说出来,他看衡王的眼神多了几分不一样的意味:“那衡王为何要拼着命上战场?正如衡王所言,输了就合,赢了就分,不过如此而已。”
商温望着茶杯中的自己,那波荡的水纹犹如他在战场上洒热血抛头颅的这五年:“我生于延国,我是延国的衡王,我自有我的骄傲。”
龙鲤是不明白这些凡间贵胄心里的骄傲的,但他明白神明的骄傲,也许是一样的吧。
龙鲤都有几分欣赏商温了。
也不知道稻娘的眼光太好还是魅力太大,世界上唯二厉害的两个凡人她竟都招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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